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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穿黑色西装的年轻人抱起车小轩,塞进了车里。贺川冲出车,被穿紫红色西装的年轻人一拳打倒在地,眼睁睁地看着那辆车载着车小轩绝尘而去。车小轩又被绑架了!
1
五马街,车小轩跟在苏力达后面,看着他大步流星去开车,她放慢了脚步,
背后突然一阵劲风袭来,预感中巨大的危险像一匹野狼扑向她。在危急的一瞬间,一个是选择回头张望,一个是选择向苏力达求救。她选择了后者,但她还没张口,背后伸过来两只手,一只手紧紧地捂住她的嘴巴,一只手掐住她的脖颈。
她挣扎了一下,双脚乱蹬。马上,另一只手抱起了她不安分的双脚。四只手抬起她,往边上的巷子里跑。
随后,车小轩就失去了知觉。
车小轩从昏迷中恢复意识,第一个反应就是女人的本能,她感觉自己身上,衣服、裤子都还一件不差地保留着。
她躺在一张床上。
她的嘴巴被胶带纸贴着,眼睛被黑布蒙着,她的双手和双脚也被胶带纸缠在一起。
车小轩不敢动弹也不敢声张,她不知道一旦他们发现她醒了,会做什么。
毫无疑问,应该是跑路的安固汽配老总程景洪导演了这场绑架案。有了马于燕的4000万之后,车小轩本来想这4000万从银行里转出来,如果程景洪还是来电讨债的话,就划00万给他,00万对她来说,实在是一笔小钱。没想到程景洪等不及,先下手了。
如果是为了钱,倒是小事。这么一想,车小轩惊恐的心稍微平息了一些,嘴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马上,有人喊:“醒了!大哥,她醒了!”
接着房间里好像进来了两个人,一个人伸手揭下了蒙在她眼上的黑布和贴在嘴巴上的胶带纸。
车小轩眼睛一下子不适应房间里的光线,眯了一会儿眼,然后她看到了脑袋上套着丝袜的三个绑匪。
“车老板,是吧?五马街上有三间店面的美女车老板,嘿嘿嘿,久仰大名,今天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确实长得不错。”站在中间的绑匪说。
“老大,这娘儿们又有钱长得又漂亮,怎么什么便宜都让她给占了?”左边的那个人尖声道。
他们脸上蒙着丝袜,整张脸灰蒙蒙的,像橡皮泥捏的一样,说话的时候嘴巴那个部位像按上开关一样,机械地一动一动,发出嗡嗡声,很可笑。
右边的那个人上前一步,摸了一把车小轩的脸蛋,手顺下来,向她胸前划过来,车小轩见状惊慌地一侧身,避开了他的魔爪。但是那只魔爪向前一探,实实在在地按在了她的胸脯上。
手撤回去,丝袜里发出了一声荡笑:“老三,现在你也可以占她便宜啊!你想怎么占就可以怎么占!哈哈哈!”
左边那个老三闻言,真的冲上来,伸出双手,展开手掌,直接向她胸部抓过来。
车小轩左躲右闪躲避不过,向后一仰,翻倒在床上。老三扑上去压在她身上。车小轩拼命挪动身体,想把他翻下来。老三把丝袜掀到额头上,紧紧地抱住她,一张嘴凑上来,想亲住她的嘴。
车小轩摆头晃脑,不让他的嘴对上。结果老三的嘴一会儿亲在她的鼻子上,一会儿落到她的耳朵上,站在边上的两个人哈哈大笑。
笑声更刺激了老三,激发了他争取最后胜利的决心和信心,他把双手腾出来,抱住车小轩的脑袋,不让它动弹,然后瞄准目标亲下去,压在了她的唇上,伸出舌头使劲往里钻。
车小轩紧闭双唇,不让它侵入。
他双手用力扳开她的双唇。
他“呀”的一声,从她身上跳开,双手捂着嘴,叫叫嚷嚷着,又蹦又跳。
原来,车小轩见躲避不开,狠狠地咬了他一下。
老三蹦跳了一会儿,痛感稍减,又冲上来,揪住车小轩的头发,把她从床上拉起来,狠狠地一个巴掌甩过去。
车小轩被一个巴掌甩打在床上,脸上火辣辣地痛,眼前直冒金星。恼羞成怒的老三还不解气,对着她一阵拳打脚踢,一点也没有怜香惜玉的样子。
车小轩圈成一团,任他发泄暴力。
“老三,够了够了!”老大发话了。
老二过来把他拉开。
“你不要管我,今天我非把她弄残了不可!”老三还不解气,动手要撕开车小轩的衣服。
车小轩尖声叫着,叫得撕心裂肺。
老大看不下去了,亲自上来把老三拉开了:“老三,够了!你不要乱来!”
“老大,我今天就要乱来!”老三不肯罢休。
老大一挥手,啪地给了他一巴掌。
老三捂着脸瞪着老大,老大恶狠狠地对着他叫道:“妈的,你别忘了我们是干什么来的?先办正事!想玩女人,拿了钱再到外面去找多的是!但是现在你不能给我误事,你最好不要给我动她!”
老三“哼”了一声,退后了几步。车小轩这时正眼看老三,发现他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老三见她盯着他,转过身,拉下丝袜,遮住了脸。
老大上去扶起车小轩,擦去她嘴角的血水说:“车老板,你放心,这只是个意外。我们只要钱,不要色,更不会要你的命,只要你乖乖地听话,按我们的要求去做,拿到我们想要的钱,我保证让你丝毫无损地回到你的别墅里继续享受你的幸福生活。”
车小轩被老三这么一闹腾,又惊又怕,心胆俱裂,颤声道:“你……你们是……是谁?你们不……不要乱来!”
“我说过了,只要你配合,让我们顺顺利利地拿到钱,我们就顺顺利利地让你回去……否则的话……”老大瞥了一眼老三。
“你们要多少钱?”
老大伸出了五根手指。
“500万?不是00万吗?”车小轩叫道。
“500万?00万?”老大看看老三,老三看看老二,三个人脸上一副莫名惊讶的表情。老大马上说:“对,我们就要500万!”
“程总在哪里?我想要见他,我要和他通话!”车小轩叫道。她想和程景洪接上电话,一方面谈钱的事,另一方面,让他约束他的手下,不能胡作非为。
她还是有些担心这几个人会侵犯她,特别是那个老三。
那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一起走出房间。
三分钟后,三个人又一起进来,脸上神色有些怪异。
老大说:“程总不想见你,也不想和你通话,他的事情全权委托给我们三个人了,有什么事你就对我们说吧。”
“你跟他说,00万钱,这两天我一定会给他,他说的500万,没有一点道理,凭空多出00万,这算什么?绑架费?”车小轩有些动怒。
“这样吧,00万,你先给,至于那00万,我们到时候再跟程总说,让他亲自向你说明。怎么样?”老大说,“00万,我们马上要,你准备怎么给?”
“你们把我关在这里,我怎么给你钱?”
“车老板,你这个逻辑不对。正因为我们把你关在这里,才有钱,不然这钱从哪里来?你交了钱,我们就放你走。”
“我现在公司里、店里没有这么多现金,到哪里去拿?”
“这是你的事情,我不相信车老板连00万都拿不出来。”老大说,“我的意思,你还是趁早乖乖地把钱拿出来给我们,不然的话,你不仅走不了,而且一不小心我的兄弟冲动起来冒犯了你,我也没办法。说实话,车老板年轻漂亮,每个男人看了都会动心,包括我。哈哈哈!”
老大放肆地大笑。笑声让车小轩心惊肉跳,她说:“你打电话给程总,我和他说几句话。”
她想让程景洪告诫一下他的手下,不要乱来。可是这三个人不让她和程景洪通话,只是一个劲地威逼利诱、软硬兼施地要钱。
车小轩为了防止节外生枝,拨打了公司副总韩化的电话。韩化一听她的电话,又惊又喜地问:“车总,你在哪里?”
车小轩简洁地答道:“我暂时没事,你想办法马上准备00万。”
“车总,你没事吧?”
“我现在还没事,你不准备好钱的话,我就有事了!”
“我到哪里去拿00万啊?”韩化带着哭腔。
车小轩又气又急:“你找贺川想想办法。”
她还想说什么,老大已夺过她的手机,大声喊:“喂,我告诉你,第一,马上准备00万;第二,不准报警。听到没有?做不到的话,我们***,说到做到……你是谁?你敢威胁我?苏力达是吧?你不是她的狗司机吗,你凶什么?你的老板娘在我手里你还敢这么对我说话,你信不信我撕了她?她欠我们程……程老板500万,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给我钱,我立马放了她。你放心,我保证不动她一根毫毛。好!一言为定,我等你的消息!天亮后我就打电话给你!记住,绝不能报警!”
老大重重地摁了手机,关掉它,然后把手机卡取出来,放在口袋里,把价格不菲的Vertu手机放在另一只口袋。做完这些,他对车小轩吼道:“妈的,你那个狗司机是什么角色,敢威胁我?你以为我不敢动你啊?我就踢你了!”
说罢他狠狠地踢了车小轩两脚,对老二和老三说:“你们看着她,我出去转一转。”
车小轩连忙喊住他:“喂喂!你不能走!”
老大一只脚从门边收回来,扭头道:“我为什么不能走?”
车小轩朝老三示意一下:“你走了,他乱来怎么办?”
老大张口骂了一句,拉起老三一起出去了。
老二重新蒙上她的眼睛,贴上她的嘴巴,到外屋去了。
屋里屋外一片寂静,车小轩猜测这里应该是偏僻的地方。她躺在硬板床上,这时才感觉又冷又饿。天还黑暗着,没多久,十几只蚊子闻着她的肉香从不同角落里飞过来,围着她嗡嗡嗡地叫着。有几只已经觉察出她对它们没有任何威胁,大胆地停留在露裸在外的肉体上,尖尖的细刺毫不留情地插进她体内。
黑夜里,她仿佛清晰地听到汩汩的鲜血被一次次地被抽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屋热闹起来,老大和老三回来了,还带来了熟食和啤酒。三个人在外面又嚷又叫,干杯了又干杯。
车小轩身上又累又痛,好像死去了一样。如果身边有00万,她立马会毫不犹豫地扔给他们,换回自由之身。
不知道韩化和苏力达现在在干什么?会想到什么办法?也不知道他们告诉贺川了没有。现在贺川在家里睡觉,即使他们跟他联系,他也不一定方便出来。
她又想到贺川跟她说的,先离开报社,再离开妻子的计划,不知道能不能实施得起来。
如果贺川的这个想法能够实现的话,她就可以和他在一起了。这是她十年都来不敢奢望的事,她能够梦想成真吗?
“川哥!”她在心底呼唤着。
她不知道她的川哥现在在干什么,是为她的事着急,还是一无所知地躺在他老婆身边呼呼大睡?
十年前,贺川睡觉时安安静静的,可是去年以来,在她那里并不多的睡觉时,有三次竟然出现了呼噜声。
他知道后问车小轩,他的呼噜声是不是让她不能好好休息入睡。她笑笑,没有回答。其实那个时候她最想告诉他的是,她最期盼每晚都能听到他的呼噜声,在他的呼噜声萦绕中进入梦乡,一觉睡到大天亮。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听到了阵阵呼噜声。她以为是幻觉,可是细听,那分明是如涛声般的阵阵呼噜声。
“川哥!”她不禁喃喃道。她疑惑贺川就睡在她身边,睁开眼,眼前一片乌黑,一块黑布还遮在她眼睛上。她想伸手一探究竟,可是手脚被绑住不能动弹。
呼噜声分明清晰真实地传来!
她头脑里短路了半分钟,才察觉不知什么时候,外面三个人已经结束了夜宵和喧闹,一个个睡着了。这呼噜声,就是他们中的哪位发出来的。
幻想太美好,现实太丑陋。这两者之间反差太大了。
车小轩为刚才的幻觉,一阵恶心。
车小轩抵不住极度的困苦劳累,惊恐惧怕、嗡声蚊子、讨厌呼噜、双手双腿的麻木,都被抛到爪哇国,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这个睡,自然是不踏实的,是噩梦连连的。
一缕阳光铺在她的脸上、身上,把她从冰冷的梦境中拉扯出来。蒙在脸上的黑布不知什么时候也不知怎么回事已经脱落下来,她眯着眼对着阳光深呼吸,吸进了阳光的温暖和热量。
恐怖的黑夜过去了,但是恐怖还没有过去。不知道这一夜,韩化、苏力达或者贺川,他们准备得怎么样了。公司账户里空空如也,这00万,他们到哪里拿?
她正担惊受怕、胡猜乱想着,门开了,探进一个脑袋,查看了一下,又缩回去。
她隐隐约约听到外面打电话,好像在跟韩化他们沟通、谈判。
大约两个小时后,外面三个人推门进来了。老二解开她脚上的绳索,老三过来拉起她,乘机摸了一下她的胸部。她狠狠地瞪他一眼,他嘿嘿两声淫笑。老大别过头去,当作没有看到。
她双脚被绑十几个小时,虽然被解开了,但是麻木疼痛更加剧烈,一站起来,“哎哟”一声跌倒在地上。
老大吩咐老二和老三扶着她出去。老二倒还规矩,老三借机在她敏感部位又是一阵放肆地揉捏。车小轩又急又恼,一口唾沫含在嘴里,又不敢吐到他脸上,担心引来更肆无忌惮的报复。
“呜呜呜……”她摇头晃脑极力发出声音,向老大提出抗议。
老大过来一把撕下贴着她嘴巴的胶带纸,:“我警告你,不要出声!”
“你们想干什么?带我去哪里?”
她已经被两人架出了屋。她发现这里是山边一处孤零零的小屋,屋门外的山边停着一辆破旧的面包车。他们把她扔在车上,重新蒙上她的眼睛。老三坐到前面去开车,老二和老大一左一右坐在她两侧。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车小轩惊慌地问。
“我们带你去取钱。”老大说,“你放心,只要他们按照我们的吩咐乖乖地把钱交给我们,一两个小时后,你就可以回家了。”
“你联系上他们了?他们怎么说?”
“他们还能怎么说?你车老板身价几个亿,00万对你们来说是个零头,他们肯定会拿钱来赎你。他们只是不放心你,一定要我们把你带出来,看着你没事才肯交钱。”
车开了大概0分钟,老大掏出手机开始通话。
“我们已经出来了,你们到哪里了?好的,我警告你,我们一直有人盯着你们的一举一动,你们最好不要跟我玩花样。还是那句话,我们一无所有,我们的命不值钱,你们老板的命值几个亿,大不了到时候我们一起玩完!放心,我们只拿钱不要命,你们的美女车老板就在我身边,好好的,我们怎么敢动她?她是我们的财神爷!哈哈哈!好的,我让她给你们通个电话。”
老大把手机贴到车小轩耳边。
“小轩……”这是贺川的声音。
“川哥!”车小轩哇的一声哭出来。
“小轩小轩,你先别哭,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欺负你?”贺川急切地问。
“呜……我现在还没事,你们再不来救我我就要死了!你们快……”
她的话没说完,手机就被老大一把夺走了:“你们都听到了吧,她没事,不过接下去有没有事就看你们的表现了。就这样!”
放下电话后,他又拨出了一个号码:“小四,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我明白了,妈的,跟我们耍花样!就这样,你们继续看着盯着他们。老三,你停车。”
原来他们这群人不止有三个人,还有几个人在监视着贺川他们的举动。
老三停车,问:“怎么了,老大?”
“妈的,他们派出两拨人马,一明一暗,想兜住我们!”他边说边按手机号码。手机接通后,他没有马上说话,而是往死里狠踢车小轩。
车小轩痛彻入骨,哇哇大叫。一阵暴打持续了一分钟时间,然后老大才把手机拿上来:“你们都听到了吧?我告诉你们,这还是皮肉之痛,你信不信我们马上剥光她的衣服,***,抛尸野外!”
老三马上接道:“老大,这件事我来做,我们留着强X一个月,再杀了她也不迟!”
“我兄弟的话你们也听到了吗?想要她没事,你们就给我识相一点,不要搞什么小动作。什么程总,我不管什么程总了!我再次告诉你,现在这里我说了算!还有,我告诉你,即使今天我们栽在你手里,以后我们也不会放过车老板。你们在明我们在暗,有的是机会,除非你把我们几个都杀了!你不要再跟我说什么,三分钟内,你们牌照浙C××××的商务车,马上调头开回公司,你们不调头我们马上调头,我们一调头就不会再回来了,你们再也不可能见到活着的车老板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车厢里沉寂着,几个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很凝重。
五六分钟后,一个电话打进来后,老大吩咐继续往前开车。
车又开了十几分钟,老大电话里问:“你们上去了没有?好的,我们马上就到了,你们在上面乖乖地等着。我们10分钟内赶到。”
老大又拨出一个电话:“老四、老五,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他们有没有搞鬼?好的,你们继续盯着他们,我们马上就到。”
十几分钟后,一阵颠簸,车停了下来。车小轩被拉扯出车厢,撕下了黑布。
这是在一个建筑工地上,工地上有五六幢已经结顶的高层建筑。车小轩模糊记得有点印象,是个位置比较偏僻的房产,去年底有个房地产老板找到她和其他几个老板,出低价希望他们把这房产接收过去。那个时候资金链的疲软已经很明显地呈现出来,所以没有人愿意接手,后来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不过将近一年时间过去,这里基本没有什么进展。
老大他们又蒙上了头套。“喂,我们在下面了,你们看到你们的车老板没有?”老大头朝上张望。
车小轩顺着他的视线望上去,在一幢高楼的顶层,站了几个人,往这边张望,好像就是贺川、苏力达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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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见亲人,车小轩张了张嘴,想喊出声,但声音被卡在喉咙口,喊不出来,急得差点昏厥过去,她恨不得马上飞起来,飞到他们身边去。
“你们看到了吧,你们的车老板一点损失都没有,你们赶紧就把钱放下来,快点!”老大、老二和老三不知什么时候手里都提着一把闪亮的刀。老二把刀架在了车小轩的脖颈上。
没多久,两个旅行袋从顶楼慢慢地放下来。
老大他们几个人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越来越近的旅行袋,还在二楼的位置,老大和老三就已经跑上去。旅行袋一落地,老大让楼顶上的人把绳子扔下来,断了他们直接沿着绳子滑下来的念头。这时老三已经拉开拉链,他们的眼珠子差点要掉出来:两只大旅行袋里,全是一捆捆包扎好的百元大钞。两个人不敢现在陶醉,他们吃力地把旅行袋抬到车上。
老大的手机响起:“收到了,好的,我会跟程总说的,问好的事,你们自己跟他说好了。美丽的车老板,我就留给你们了,十分钟后,你们再下来。拜拜,后会有期!”
老大边说边上车。老二也把刀收起来,跳上车。老三一踩油门,面包车在抖了三抖之后,一溜烟跑出工地。
楼顶上的几个人沿着楼梯往下跑。
车小轩还是愣愣地站在阳光下,披头散发,衣衫褴褛,好像刚刚逃难出来。第一个跑下楼的是贺川。车小轩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让他的怜惜到了极点。他冲出来,脚下绊了一下,他马上爬起来,跑到车小轩跟前。车小轩呆呆地看着他,没有反应。
贺川一把抱住她,紧紧地抱住她,好像要把她嵌进自己身体里面,好去分担她的苦难。
车小轩在无知无觉一分钟后,张开嘴哇的一声恸哭出来。这一哭,惊天动地,悲天泣地,似乎要把这十几个小时里所遭受的虐待折磨,都在这哭声中释放出来。
车小轩被送到医院里简单地做了一个检查,然后就回家休息了。
他们不想把这件事情闹大,这也是车小轩被绑架后,贺川和韩化做出的决策。现在是非常时期,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膨胀成巨大的旋风,刮走你所有的东西。所以,他们接到绑匪电话后,没有选择报警,而是自己想办法解决这事。
00万,是以五马街上的一间店面做抵押,向高利贷借的。
今天出来时,苏力达不甘心,所以安排了另一组人见机行事,没想到被对方察觉了。
贺川命令他马上撤回所有的暗哨,不可轻举妄动。一方面,是考虑到车小轩的安危;另一方面,这笔钱,本来就是欠程景洪的,交还给他,只不过还了一笔迟早该还的债务而已。虽然程景洪的手段有些极端,但是只要车小轩没出大事就好。
苏力达虽然不甘心,但也只得能听从贺川的话。
车小轩回到别墅,苏力达和韩化等人先后离开,只留下贺川。
车小轩抱着贺川又是一阵痛哭流涕。
回到了家,回到了亲人旁边,放松下来的车小轩困倦之极,没多久就睡着了。
这一睡,睡到了第二天上午。
上午她醒过来时,还不敢睁开眼,她惧怕一睁开眼,还困在那个山边的小屋里。她动弹动弹双手,没有被绑住;她伸出手指摸摸底下,是柔软的被褥;她慢慢睁开眼睛,眼前没有被什么遮住,她看到的是自己的卧室。
她这才完全放心下来,有着从地狱重回人间的感觉。走出卧室,到了楼下客厅,苏力达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昨天晚上,贺川回家时,把他叫了过来。昨天晚上,苏力达就在客厅里睡觉,守护着车小轩。
苏力达内疚惶恐地说:“车总,我该死,没有好好保护你,让你受苦了!”
车小轩摇摇头,不想说话。苏力达跟在她身后,手足无措。
车小轩回头说:“不关你的事,何况现在没事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他看到车小轩脸颊、嘴角的瘀青犹在,想象着车小轩所受的苦,自责得想一头撞死在车小轩面前。
她犹豫了一下,问:“贺川,是什么时候走的?”
“昨晚你睡着之后,他待了两三个小时,把我叫过来后才回家的。”苏力达说罢,又补充道,“前天晚上,他听到你被绑架后,连夜就来了,一直没回家,也一直没睡觉。他也很累了。”
车小轩换了一个话题,问:“这两天,公司里都平静吧?”
“没听到什么。对了,昨天陈时龙律师打了电话过来,叫你什么时候也催一下乐清的高术印高总。月底快到了,第一笔800万钱要催促一下,他说他这几天都在跟高总联系。”
一个月前通过来来回回的几番较量,高术印最后还是签下了借据。根据借据上所写,000万分三次偿还,第一笔800万要在一个月内还清。这可是白纸黑字上明明白白写着的,而且有律师陈时龙专门负责催债,车小轩把那一块放下了,没有再介入。陈时龙的意思是,还是要车小轩过问一下。
高术印、程景洪,这些平时头顶上带着光环、出入光鲜亮丽的企业家,怎么一个个都是绑匪、流氓、无赖,尽做下三烂的事情?
车小轩无力地说:“你跟陈律师说,就说高术印的事,已经全权委托他,我不想再介入,不想跟高术印有任何接触。”
这个陈时龙陈律师,也是个律师中的败类,不但帮客户出馊主意,还恬不知耻地要拿很高的分成。
怎么这段时间遇到的都不是好东西?
车小轩头痛欲裂,双手掐着太阳穴,坐到沙发上。
苏力达关切地:“车总,你没事吧?要不,你还是上楼休息?”
车小轩摇摇头。她在家里待不住,一待在家里,总觉得外面会有什么事要发生,很不踏实。
特别是经过绑架这事,她更不想一个人处在孤零零地待在家里,不想回忆。
苏力达见此,出去悄悄地打了个电话给贺川,问他能不能过来一下。
贺川正在市里参加一个会议,迟疑着。苏力达说:“这个时候车总最需要你,你手头即使有最重要的事,也要放一放啊!”
贺川听苏力达这语气,有些不爽,但还是忍住了。一个小时后,他急切切地赶过来看车小轩。
苏力达高兴地说:“贺主任,你来了就好,车总一个人在屋里闷,你带她出去逛逛街吧。”
贺川闷声闷气应了一声。
坐在车上,贺川问车小轩去公司还是五马街,她说哪儿也不想去。
贺川开着车在街上转来转去。车到望江西路的时候,突然从后面冲上来一辆车,把贺川开的车顶到路边。为了避免碰撞,贺川不得不把车刹住。
对方车上跳下两名穿西装的年轻人,直奔他们而来。贺川马上察觉出情况不妙,赶紧锁了车门。
对方两人从后腰拿出砍刀,用刀背砸开车窗,强行打开车门,把尖叫连连的车小轩拉出来。
一个穿紫红色西装的年轻人指着贺川说:“车总我们带走了,有事情我们会跟你联系。如果报警,小心我们对她不客气!”
另一穿黑色西装的年轻人抱起车小轩,塞进了车里。
贺川冲出车,被穿紫红色西装的年轻人一拳打倒在地,眼睁睁地看着那辆车载着车小轩绝尘而去。
车小轩又被绑架了!
5
绑匪也分档次,也有素质和修养的高低。
第一次绑架车小轩的绑匪,显得档次低了点,他们不仅自己蒙着脸,对车小轩也又是捆又是绑,又是蒙眼又是贴嘴。现在这两名绑匪,虽然一开始很凶悍,但是上车后,除了威胁车小轩好好坐住别动,他们就没怎么“动”车小轩,只是让她安静地坐在车后座。
车没有往偏僻的郊区开,而是沿着车小轩熟悉的道路开,一直开到了她的别墅里。他们看着车小轩下了车,进了房。
车小轩本来差点要崩溃,现在见他们把车开到自己的别墅,又有些疑惑不解,内心也没有那么极度的恐慌。
“你们要干什么?”她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说出的话,却颤抖着声音。
穿黑西装的绑匪看着她笑道:“一般绑架一个美女,你说他要干什么?”
车小轩不敢回答这问话,黑西装绑匪自问自答道:“一般来说,绑架人,要么劫财要么劫色,要么劫财又劫色,碰巧车总你有财又有色,我们只好劫财又劫色了。哈哈哈!”
另一个穿紫红色西装的绑匪从酒柜里拿出一瓶葡萄酒,边开葡萄酒边走过来说:“你别吓她了。车总,你放心,我们只是受人所托,向你拿一笔钱,只要你配合我们,我们绝不会动你一根汗毛。不过,嘿嘿,我看你这里葡萄酒不错,我们可能会动动你的葡萄酒,希望你不会介意。”
他砰的一声,把葡萄酒木塞拔出来,回到酒柜那里,把酒倒入醒酒器。
“是谁叫你们绑架我的?要拿什么钱?”车小轩的惊慌又退去了几分,她直接走过去坐在了沙发上。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他会跟你联系的。你在自己家里,和平时一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是有两个不准,第一个不准,不准出去;第二个不准,不准打电话。知道吗?我希望我们就这样客客气气地把事情办了,不过假如你违反我上面说的两个不准,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他会什么时候跟我联系?”
“我也不知道,有事情都是他打电话给我们,我们就安心等着吧。”紫红色西装绑匪把车小轩也包括在“我们”中了。
紫红色西装绑匪把酒倒入杯中,晃了几晃,抿了一口,摇头晃脑地说:“好酒!好酒!我说老兄,这一笔生意,我们值了,你要不要来一杯?”
黑西装绑匪倒了满满一杯酒,牛饮而尽。紫红色西装绑匪笑道:“你这样喝,真是糟蹋了好酒,我们车总会大喊可惜的。车总,是吧?”
车小轩强笑道:“看来你对葡萄酒也有偏爱。我喝一杯酒可以吧?”
“可以!当然可以!”紫红色西装绑匪倒了一杯酒递给车小轩。
车小轩抿了一口,说:“这是1967年的德国蓝仙姑葡萄酒,在我这里,这种酒真的不算什么,而且这种酒对你们男人来说,有点甜,要不要我推荐一瓶男人的葡萄酒给你?”
紫红色西装绑匪摆摆手说:“算了,我不敢喝太多,喝多了你跑了我们就完不成任务了。到时候你送两瓶小拉菲给我就行了。我刚才看到了,你这里有不少。哈哈哈!”
同样是绑架,车小轩觉得这次绑架比上次有趣多了。她心里的恐惧也消失得差不多了,更多的是纳闷和好奇。
到底是谁策划了这次绑架?这次绑架和上次绑架,有没有什么联系?
她正在想着,喝了酒的黑色西装绑匪突然走过来坐在她身边。车小轩跳起来,指着他说:“你你们不是说过不欺负我吗?”
黑色西装绑匪奇怪地问:“我这算欺负你了吗?大惊小怪。你们女老板不知被多少人睡过,也不知睡过多少人,还这么大惊小怪。”
“你不要胡说八道!”车小轩涨红了脸。
“哈哈哈,想不到我们的车总还是这么腼腆害羞的一个人,我有点喜欢上你了!”黑色西装绑匪拍拍沙发说,“我是想坐过来跟你说说话,你放心。”
“有话你说吧,我站着。”车小轩戒备地说。
黑色西装绑匪头一仰:“我们谈点正事吧,你现在手头可以拿出多少钱?”
“我手头现在没有一分钱。告诉我你们要多少?”
“要多少,老板说了算。不过你说你没有钱我不信,瑞安那个马于燕的4000万,你可以从银行里转出来了吗?”
车小轩心神巨震,毛骨悚然。
他们怎么知道马于燕打了4000万给她,而且还知道这笔钱转给银行了?更可怕的问题是:莫非他们打这4000万的主意?
车小轩这才发现自己过于放松和轻心了。这两个穿西装的年轻绑匪嘻嘻哈哈的背后,很可能藏着一个大yin谋!
这是一次绑架案,不是游戏!她告诫自己。
“我哪里有什么4000万,你们开什么玩笑?我有4000万,还会被人家逼债逼得这么惨吗?”
“你欠他的,别人欠你的,现在不都这样吗?”两个绑匪相视一笑道,“如果不是你们欠来欠去的,我们的业务有这么好吗?”
“你们是讨债公司的?”车小轩似乎有点明白了。
“我们不是讨债公司的,或者说我们不是一般的讨债公司。”黑色西装绑匪咬文嚼字地说,“你放心,我们只讨债,不管你有多少钱,几千万、几个亿我们都不管,我们只帮助委托人讨回他要求我们讨回的债务。”
紫红色西装绑匪端着酒杯凑过来说:“车总,我喝了你的酒,有句话我想提醒你一下,你这笔4000万进了银行,我担心你被骗了,转不出来了。”
车小轩“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理他。
紫红色西装绑匪喝了一口酒说:“你别不信,前几天就有一个鞋厂的老板,绰号叫‘生胡佬’的,你要认识吧,他被银行给忽悠了,听说还是行长和信贷经理一起去忽悠的,结果这位仁兄把一个亿的资金转进了银行,后来银行不给贷出来。这一个亿听说还是那个老板高利贷借过来的,你说惨不惨?”
车小轩不由地转过身来问:“你说的是真的?”
“真不真,你打个电话到银行不就行了?我们当然希望你不会也出现这种情况,不然我们也麻烦,你这次交不出钱来,我们下次还要再绑架你一次。嘿嘿嘿!”
当着两个绑匪的面,车小轩当然不会打这个电话,不过他们的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不完全是空穴来风。
这让车小轩心惊肉跳。
6
黑色西装绑匪接了一个电话:“是的,我们已经请到车总了,你放心,我们没有欺负她。我们就在她的别墅里,她很好,你和她通个电话吧。”
黑色西装绑匪把电话递给了车小轩。车小轩刚听了一句,就大声骂道:“程总,你还有脸打电话给我?你还有没有人性啊?那00万你拿到了吧,你给我滚得远远的,我不想再见到你……你说什么?你没有?程景洪,你不要无耻到这种地步!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三个浑蛋,难道不是你的手下,难道不是你指使他们绑架我的?什么,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电话,让事情变得诡异和不可思议。
电话是跑路老板程景洪打过来的。程景洪竟然口口声声说他没有指使人绑架车小轩,他反问车小轩有什么证据证明00万是被他拿走了。他反而质疑车小轩是不是耍诡计,想以此逃避他这00万元的债务。
照他的说法,如果车小轩没有问清楚缘由随随便便就把00万交给别人,要么就是钱太多了,要么就是人太傻了。
车小轩听完这话,整个人真的傻在了那里。
她拿着手机跌坐在沙发上,细细回忆上次被绑架关在小屋里的情况,那三个绑匪好像没有主动说过他们是程景洪派过来的,更没有和程景洪通过话,难道真的都是她在惊慌错乱之下,想当然地对号入座?
她想到了一个细节,记得当时她问他们要多少钱,老大伸出了五个手指,她误以为是500万,还质问他们“500万?不是00万吗?”。那三个人听到她这句话,有一瞬间的发愣,随后才顺着她的话说要500万,后来又在她的“反对”下,才说先交00万,剩下的00万以后由她自己跟程总说,而且,他们说程总“不想见你,不想和你通话……”
她脸色惨白,六神出窍,冷汗蹭蹭地冒出来。
看来程景洪的话真实的成分占有很大的比例,那么之前那几个绑匪,又是哪一路人马?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应对的策略。她请求程景洪宽延几天时间,她一方面要找到那拨人,另一方面还要再想办法调出00万给他。
程景洪说最多给她五天时间,一个星期后他要“外出”。他说的“外出”,似乎是出国。
“你能调到钱吗?”程景洪持怀疑态度。
“放心,银行里的4000万,这两天就可以转出来。”车小轩说。也许刚才听了绑匪的那番话,她底气有些不足。
程景洪这张乌鸦嘴也说:“这个时候你转到银行里的钱,还能转出来吗?”
车小轩没好声气地说:“你放心吧,缺不了你的钱。高术印那里还有800万,这几天他也应该给我了。”
“你这么有信心我很高兴。说实话,我不怕你不给我钱,我至少有三种办法可以让你按时还钱,只不过我现在还不想用极端的办法,我希望你们都自觉主动地把欠我的钱还给我。”
车小轩说:“你不是用了一种办法了吗?不然怎么会有两个人在我家里。”
“哈哈哈,这算什么办法?真的使用办法,你有这么舒服吗?你还会用这种轻松的口气跟我说话吗?”程景洪威胁道。
车小轩打了一个冷战。程景洪仿佛就坐在她对面亲眼看见了一样,接着说:“车总你别慌,我对女人一般来说比较客气,而且我知道车总你不缺这笔小钱,一定会全数给我的,这也是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放宽你的还款期的原因。不过我跟你说,五天,这是我最后给你的期限,希望好借好还,好自为之!”
结束通话,车小轩失魂落魄地坐在沙发上。
黑色西装绑匪接过手机和程景洪说了几句话后,对紫红色西装绑匪说:“游戏暂时结束,我们先走吧。”
紫红色西装绑匪兀自端着高脚杯,还坐在吧台那儿,聊有兴致地品着酒,闻言不舍地说:“就这样走了?钱到手啦?”
“客户说再宽延五天时间,到时候会有其他人来接这个案子。”
“为什么是其他人,还是我们来吧,这里的红酒我喜欢。呵呵。”
“你要酒不要命的话,就你来吧。”
“我们又没有做什么,怕什么?车总,你不会报警的哦,我们合作还是比较愉快的,对不对?”紫红色西装绑匪半开玩笑半当真地道。
这时车小轩突然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绑匪。她搜索记忆,猛然想起来了:“原来是你!程景洪指使你跟踪我有多久了?”
紫红色西装绑匪笑道:“也没多久,呵呵。那次在梅雨潭,车总脚滑,差点掉下去,好险!”
他就是当时拉着一位姑娘的手的穿西装的那个年轻人。
看来程景洪还是花了一些时间和代价的。
车小轩另有心事,懒得在已经过去的事情上纠缠下去,不再说话。
黑色西装绑匪拉着紫红色西装绑匪往外走,紫红色西装绑匪走了几步又折回来,跑到酒柜前,拿了两瓶小拉菲,走到车小轩面前:“车总,这两瓶酒,我就不客气拿走了。”
车小轩还是没有搭理他,心情沉重地想事情。紫红色西装绑匪有些没趣,说了句:“车总酒我拿了,欠你一个人情,以后遇到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两个绑匪走到门口,车小轩突然站起来,冲他们高声道:“你们不要走!”
两个绑匪慢慢转回身,看着车小轩,迷惑不解:绑架她的人要走了,哪有叫人家不要走的?
车小轩对紫红色西装绑匪说:“酒你拿走了,你说欠我一个人情,我现在就有事找你们。”
车小轩突发奇想,想让他们俩帮她找到前几天绑架她的那几个绑匪。
这个想法细想一下,有点匪夷所思:这两人是绑架她的,她却要求他们去寻找另一伙绑架她的人。
黑色西装绑匪大摇其头。按照他的分析,这伙人拿到钱之后,肯定已经逃出温州。中国这么大,到哪里去找?比大海捞针还难。
他说:“这段时间我们很忙,找我们的老板很多,我们近半年不接新业务了,你还是去报警吧,让警察来帮你的忙,他们力量强大,又是免费的。”
车小轩不是没想过报警,但是这事一旦传出去,她会成为别人的笑话,而且可能会给公司带来不必要的动荡。
现在,企业也像政府强调的那样:维稳最重要。
这也是温州许多办企业的老板遇到债务或其他问题时,如果不是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一般都会通过人情、暴力等各种渠道选择“私了”。也正是这个原因,使许多原本可以提早预防的事故,往往无法挽回,最后甚至酿成悲剧。
车小轩恳求他们帮忙,她相信他们可以胜任这个任务,可能比警察还要有办法。
黑色西装绑匪还是不松口,车小轩就把求救的目光投向紫红色西装绑匪。紫红色西装绑匪受不了她的目光,把黑色西装绑匪拉到一边,两人叽叽喳喳说了三四分钟话。
紫红色西装绑匪一脸轻松地走过来:“好吧,因为你的酒,我们破例接下你的单子。不过我告诉你一声,我们收费很高的。”
说罢,他报了一个数字。
这数字确实有点高。车小轩说能不能按追回钱款的百分比提成,她也报了一个百分比数字。
黑色西装绑匪摇摇头说:“车总你这叫效果营销,我们不做,这挺折磨人的,我们不想这么麻烦!我们反正把人带到你面前,至于还能拿到多少钱,就看你的造化了,我们的服务费你还是直接付给我们好了。”
车小轩只好咬咬牙,答应了。
7
两个穿西装的绑匪走后,车小轩浑身虚脱,像剔去了骨头的蛇一样瘫软在沙发上。
她没有躺多久就马上起来,拨打了一个电话。一件重要的事她差点忘记了,现在,贺川、苏力达他们还以为她“被绑架”。
十几分钟后,贺川、苏力达、韩化开车赶到,急匆匆地跑进别墅,见车小轩躺在沙发上,吃惊不小,最后你问一句我问一句再三确认她没事,才放下心来。
车小轩被绑架后,他们一直急切地等绑匪的电话,没想到他们会把车小轩带到了别墅。
他们对两次绑架案都有很多疑问,特别是上一次被拿走00万的绑架案,更是垂头丧气。
苏力达双手捶头说自己大意了,以为是程景洪手下干的,这笔钱本来就打算要还的,所以给钱的时候没有周密安排。
车小轩说:“谁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事,你们说会是谁做的?”
大家都猜不出。贺川说:“不要再猜了,苏力达那边安排几个人,也寻找一下线索。今天的这个绑匪说得对,那几个人拿了钱肯定已经逃出温州了,必要的时候,我看还是要报警。”
“不行!这个时候决不能报警!”车小轩断然否定了他的提议,她还是有很多的顾虑。
“这件事,我们暂时不要去管它,就交给他们去好了,接下去有一件事马上要做。”
车小轩说的这件事,就是转到银行的4000万。她问韩化财务那边跟银行宋行长助理有没有联系。韩化说这几天连续出事情,他没有过问,应该还没有,如果有的话,会计会告诉他的。
车小轩拨通了宋助理的电话,电话没有接。
贺川见她脸色凝重,问她发生了什么事。车小轩把绑匪跟她说的“生胡佬”的事说了一遍。这一说,这几个人心情也沉重起来。他们都知道,不是没有这种可能。银行为了收回钱,这么做虽然不讲道义,但也不难理解,银行本来就是个把风险防控放在第一位的地方。
半个小时之内,车小轩连拨了五个电话,对方都没接。
是不是故意不接?每个人心里都有这个疑问。不祥的预兆沉沉地笼罩在心头。
事情紧急,事态严峻,车小轩没有办法坐在那里瞎猜想,干脆去银行找宋助理。
银行保安人员认识车小轩,所以车小轩直接敲响了行长助理办公室的门。
宋助理见车小轩出现在门口,惊诧了一瞬,胖脸上马上堆出一团笑。
“行长大人,你真难找啊,我打了你五六个电话你都没有接!”
“是吗?车总你打电话过来,我怎么可能不接?我看看。”宋助理回到办公椅上坐下来,拿过办公桌上的手机翻了一下,“哦,真的有。对了,上午行里开了个会,我把手机转到静音了,没有听到。咦?平阳支行的行长也打了五六个电话过来。车总你稍候,我先回个电话,看看是不是有事。”
车小轩道:“宋行长你先忙你的吧,我慢慢等着。”
宋助理拨出了一个号码:“方行长,你好你好!哎呀,不好意思,上午行里开会,我把手机转到静音了。对对,不好意思,向你道歉。方行长连催五六个电话,有什么重要指示吗?开会啊,我就不用去了吧,哦?这样啊!马上去,来得及吗?你们不用等我。我这个人无足轻重。呵呵,你们太客气了。好吧好吧,我马上去,马上去!”
放下手机,他为难地对车小轩摊摊手:“车总,不好意思,平阳支行开会,前天说好了叫我过去的,我把这事给忘了,手机又没接,现在他们那边一定要我过去,不然行长说温州领导一个都没去会没面子。这年头,面子很重要,我得马上去平阳一趟了,不好意思啊,车总,今天没有时间陪你了。”
车小轩站起来说:“宋行长你日理万机,我们只能随时等待你的召唤。宋行长,我那4000万,你得早点给我转出来,不然我就得跳楼了。”
宋助理一边拿出公文包,一边说:“你车总谁不知道啊,五马街上的三间店面就值几个亿,就算全温州人缺钱,你车总也不会缺钱啊。呵呵呵!”
车小轩一听他没有正面接她的话,感觉有些不对劲,接话说:“宋行长,你可得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啊,这4000万,你什么时候转出来给我?”
宋助理拎起公文包往外走:“我会帮你想办法,你自己也想想办法,看有没有什么渠道可以搞到钱。”
车小轩越听越觉得有问题,急得挡住他:“宋行长,之前我们可是说好的,你说我给你4000万过一过,几天之后你把它转出来给我,你可要守信用啊!我们可是合作了很多年,从你当主任的时候就开始了。我们合作一直很愉快,你之前任务完不成的时候,我尽管不需要资金,也会想方设法帮你解决额度,完成任务。”
她大打感情牌,宋助理还是满脸堆笑,说:“这些事你不用说我也知道,我有困难你帮我一把,你有困难我帮你一把,我们是银企合作的典范嘛!嘿嘿嘿,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都有困难,我们一起想办法去解决,好不好?”
他边说边从车小轩身边挤过去。车小轩只好侧身让他过去,跟着他出去。
“宋行长,明天你有没有空,我明天再来找你。”她继续努力。
“现在还不知道。这段时间事情特别多,会议特别多,说不准什么时候临时一个通知过来,我就得出去。这样吧,到时候我们再约时间。”
“行,我明天再联系你,到时候你可不要不接我的电话哦,不然我可要每天4小时来堵你的哦。”车小轩撒了一个小娇。
宋助理嗯嗯哼哼的,不置可否。
车小轩跟在他后面一直到银行后院停车场和他告别。他车门也没摇下来,敷衍地挥挥手就把车给开走了。
车小轩招招手,苏力达驾车停在她跟前。她没有上车,指了指前面,让他跟着宋助理的车,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去平阳。
8
车小轩看着宝马开出银行后院,想想也无处可去,慢慢走到银行营业大厅。
大厅里,忙忙碌碌的,存钱的取钱的都有,几个窗口都排成了队伍。车小轩隔着玻璃往里看,成捆成捆的百元大钞堆叠在一起。
她有些怔忪,这些钱在她眼前转动起来,令她有些发晕。
她像储户一样坐在等候区,颇有兴趣地看着那里的钱存进取出。她观察进进出出银行的人,有些喜形于色,有些愁眉深锁,有些面无表情。这些人的背后,有着怎样的与钱相关的故事?
在这里,车小轩体会到了钱多钱少与手里握有钱的人,无关。比如银行工作人员,再比如这些几万几十万提出来的人,这些钱也未必就是他们自己的。
比如许多办企业的,声称拥有几个亿的资产,但有多少资产是可以兑现的,兑现出来的钱又有多少是自己的?
再比如自己,人家都说她是温州富婆,她自己也一直以为是,但这段时间折腾下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钱?算不算有钱人?
苏力达打电话告诉她,宋助理开车在街上绕了一圈,到了高速边上之后,折回来了,现在去洗脚了。
“这个狗东西!”车小轩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她说自己已经回家了,不用来接她了。
车小轩叹息一声,走出银行。
街上车水马龙。她沿着大街走出五六十米,身后传来一阵喧哗声,和她相向而行的人纷纷引颈远眺。车小轩心事重重,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直到身边有人喊:“银行楼顶有人要跳楼了!”她才蓦然心惊,颤巍巍地回头,顺着路人的目光往上去。
银行十层顶楼边沿,站着一个人。这人站在那儿,一会儿对着远方手舞足蹈,一会儿沿着边沿急躁地走来走去。下面的人越聚越多,汽车已经被阻塞,喇叭声震天响。有的司机已经干脆熄了火,出来张望凑热闹。
车小轩往回走了二三十米,听到身边有人说:“这人肯定欠了银行的钱交不出来,所以到银行楼上跳楼。我人都死在你这里了,钱也一笔勾销了。”
另一个人不同意这说法:“依我看,是银行欠他的钱,他才到银行来抗议示威,表示不满。”
“你这话没道理,银行怎么会欠个人钱呢?
不知那句话怎么拨动了车小轩心里的那根弦,她突然加快脚步,往银行里奔。
银行方面已经采取措施,启动应急方案,保安已经站在电梯门口阻止无关人员进入。车小轩趁人不注意,先到后院停车场,然后进入楼梯口,直奔楼顶。
十层楼梯爬得她气喘吁吁,脚酸腿软,不过她还是顺利抵达楼顶。
楼顶天台上,除了那名跳楼者,还站着七八个银行的领导和保安。楼下大街上,警车和消防车呼啸而至,但是被堵满大街的汽车挡在百米之外。
“生胡佬,你别做傻事,有话好好说!命比钱值钱!”喊话的是银行的一把手,行长大人。
生胡佬?这绰号车小轩总感觉很熟悉,似乎在某个场合与这个名字有过某种交集。她搜索脑海,一个场景闪现在眼帘,像过电影一样。
她马上就想到了。那是上午刚刚发生的事。两个穿西装的绑匪绑了她,在她别墅大厅里跟她说了一番“推心置腹”的话,他说前几天一个老板拿了一个亿到银行还贷款,银行里说好马上会转出来给他,不料却反悔。或者说一开始这根本就是个骗局,一个亿进去后贷不出来了。绑匪口中的“生胡佬”,就是现在行长口中的“生胡佬”,也就是眼前这个要跳楼的“生胡佬”。
车小轩恍惚觉得站在那里的那个人就是自己,心口一阵尖锐的疼痛闪过,有窒息的感觉。
“你们别劝我别骗我了,我不想跟你们说。我求过你们骂过你们,你们是一群无情无义、自私自利的人!有钱的时候,你们一个个跑上门堵着我求我贷款;没钱的时候,你们一个个马上翻脸不认人,像狗一样躲着我。你们是一群只认钱不认人的狗东西!”生胡佬悲愤地道。
温州人口中的“生胡佬”,就是“络腮胡子的男子”的意思。男子50岁左右,脸颊两侧长满络腮胡子,也许有好几天没有修理了,胡子长得有些错乱。
“你要理解我们的难处,我们难道想这样做吗?我们也不想!你还是先过来吧,有事好商量!”
“现在还有什么好商量的?我要钱,你们会给我吗?除了不痛不痒的话,你们还会拿什么给我?当初你们求着要我先把钱拿到银行里,我没办法,也是为你们解难题,虽然已经欠了四个亿的债,还是咬咬牙从几个高利贷那里借了一个亿,你们说过一下程序,一定马上重新贷出来给我,现在十几天过去了,一点音讯也没有,人也不愿见我。高利贷每天来逼我。这笔钱一天不给我,我就要增加一天的高利息,生产也没法恢复,你们这是掐着我脖子不让我活命啊!反正横竖是个死,我今天就死在你们这里!”
“你先别激动,我们到办公室再商量。”行长大人还是这句话。
“你能不能把钱贷给我?”生胡佬大声地喊。
行长大人急得跺跺脚:“生胡佬,你还不明白吗,这么大一笔钱,是我说一句话就能贷给你的吗?你这样逼我,除了和你一起跳楼我还能做什么?”
生胡佬怪笑了一声,漠然地看着银行一干人,流下了一行眼泪。他放低声音说:“别说了,都别说了,我也知道你的难处,刚才的话算我没说,你别放在心上。说实话,我也不是恨你们,我……我也不知道该恨谁!”
他擦去脸上的泪,抬头仰望苍天,一动不动。顶楼上的所有人都心戚戚心切切。
这时四名警察跑上了楼顶。一名和生胡佬做沟通,一名把行长拉到边上,了解情况,其余两名戒备着,伺机而动。
警察和行长的对话,车小轩听了个隐隐约约。
大概情况是这几天生胡佬每天到银行找领导,要求那笔被“骗”进来的一个亿继续贷给他,在现在的金融形势下银行领导不敢做这个决定,于是或软或硬地拒绝他的要求,后来干脆回避他,不见他。没想到他突然做出这种事,要走极端。
“要我再贷给他一个亿,你砍了我脑袋我也不敢。”行长大人哭丧着脸说,“我贷出这笔钱,不是他跳,我自己得先从这里跳下去!”
“照你这么说,今天不是他死就是你亡了?”警察冷冷地说,“人命关天,你就是骗也要先把他骗过来。”
“骗过来是小事,我答应贷给他一个亿,他马上跑过来抱着我哭。可是骗过来之后,这一个亿,谁出?没有钱,他迟早还会走这条路。”
“你已经判了他死刑?”
行长一愣,凄苦着一张脸,转过身去。过了一分钟,又转回来,望着二十几米远的的生胡佬,叹息一声,慢慢朝他那边走过去。似乎,警察的话打动了他僵硬的心。
那名警察还在做生胡佬的思想工作,引导他从他儿子、妻子的角度想一想。“你跳下去后,他们怎么办?妻子没有了丈夫,儿子没有了父亲。你一跳,你自己一了百了,却把一辈子的苦难留给了你爱的人,你忍心吗?”
生胡佬哈哈大笑:“警察同志,谢谢你的劝导,你这一招我懂,我今天走到这里,就没打算走回去。你的问题,我也想过,我这么做也正是为他们着想。我欠了四五个亿的债,我一个人背,我这一跳,人死了,债也没了,所有的所有,一笔勾销。我虽然没有钱留给老婆孩子,但总算可以留一点干净清爽给他们,不然他们跟着我背着这么多债务,我会害了他们一生。”
行长大人重新回来对他说:“生胡佬,你先不要激动,也不要冲动做傻事,我们再想想办法。也许会有办法的。”
“行长大人,你说的话真有意思,在你那里,谁都知道,‘也许会有’就是没有!”这时,消防队员开始在楼下铺设防护网。生胡佬惨绝一笑:“你们不要忙活了,一个真正想死的人,是什么也挡不住的。对不起行长,对不起警察同志!”
他后退两步,转身,展开双臂,做飞翔状,大喊一声:“我欠你们的,我来还债!”
车小轩看着他毫不留恋地向前跨出一步,毫不留恋地向前翻去。然后,人就从她的视线里消失了。
一个生命,就这样从她视线里消失了!
“砰”的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
“呀!”“啊!”上百人的惊呼声。
车小轩一双眼瞪得要跳出眼眶,她捂住自己的嘴,眼泪扑簌簌地滚落下来,一双脚怎么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一软,跪在了地上。
楼顶上的十几个人,在几秒钟内全部跑出去,奔向楼下。
车小轩双脚跪地,头顶地,浑身抽搐,喉咙干呕着。
在楼顶不知待了多久,头脑没有了思维,时间没有了概念。天色渐暗,她这才无力地站起来。
走到楼下,大街上人已散去。一名工作人员在冲刷地面。
流水中,有隐隐的血色。
她眼前一晕,摇晃了一下,双手撑住了门前的石狮子。
她嗅到了铺天盖地的血腥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