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电影院

这么远那么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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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午歌

    题记:梦里梦到的人,醒来就应该去见她。

    01

    直到今天,我还清晰地记得,我和周凯在1994年,初见韩月的情景。

    那天的影院里在放《新桥恋人》,电影开场后,我和周凯潜进影院西边的草场,计划像往常一样,翻过墙头跳进影院。就在我们摸黑贴近影院外墙的时候,墙头上忽然传出一阵急促的喘气声——有个人正挂在墙壁上挣扎,俨然把持不住,顷刻就要摔下来。

    周凯眼疾手快,疾步冲上去,双手扶住那人的屁股,“吭哧吭哧”地顶了几下,用力向上一托,总算将那人推上墙头。紧接着周凯迅速蹲下来,我踩着他的肩膀蹿上墙去,又熟练地伸出一只胳膊,将他一把拉了上来。

    天还没有黑透,晚霞的红晕,像天空墨蓝而通透的脸蛋上一点点褪净的羞赧。

    “谁他妈要你扶?”

    那声音分外凌厉,穿过暮色,直惊得骑在墙头上的我手心冒汗——这时我才发现,刚刚被周凯托上墙头的那个人,居然是一个女孩儿——对,一个女孩儿!她留着整齐的短发,眼睛填着干电池似的,又大又亮,双唇红润,倔强地翘起来,像一把冒着火星的打火石手枪。

    “这什么世道?连女孩儿也翻墙看电影?”坐在我身后的周凯小心地嘀咕了一句,随即弯过身子,送上一脸毕恭毕敬的微笑,轻声说道,“嗨!要是你的心和我刚刚摸到的地方一样硬,那接下来我可要惨了!”

    我一时懵懂,竟想不起这是出自哪部电影的经典台词。总之,那姑娘忽然抬头望天,扑哧一笑,半个月亮也爬出了云梢。

    0

    坐落在团结东大街尽头的棉纺厂电影院,是我和周凯童年时期最喜欢玩耍的地方。因为是工厂家属院的影院,每晚天黑后才会放映一两场老片。那个年代,娱乐匮乏,物质也匮乏,因此逃票看电影成了我们童年最大的乐趣。

    那时,周凯妈妈在影院门口卖香烟和汽水,她的摊位就在影院广场前的一棵洋槐树下。五月洋槐抽蕊,玉白的蕾苞层层叠叠地从和风中缓缓垂下,插满苍翠的枝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甜腻的味道。嫩绿色的“吊死鬼”虫子,吐着细丝从树冠上提溜下来,千头万绪,宛如神兵天降。

    傍晚,我常和周凯在他妈妈的摊位边捉“吊死鬼”虫子。电影开场后,查票员渐渐放松警惕,便回到座位上观看。周凯就赖着妈妈说,要到我家去补习功课,能不能开两瓶汽水解馋。妈妈一边嘟囔着骂他“败家儿子”,一边麻溜地打开两瓶北冰洋,递到我们手上,嘱咐说:“好好看书!”

    喝完汽水,我和周凯擦着暮色摸到影院外的砖墙后。一人蹲下,一人踩着对方肩膀攀上墙头后,再回身拉上另一人。如是多次,我们渐渐练就了一身翻墙逃票的绝活。通向影院的太平门上,挂着一条链子锁,我和周凯撑住门扇,憋着一口气,便能挤进去。偶尔汽水喝多了,挤过门时还会翻出几个饱嗝,带着一股熟透的桔子瓣味儿,在黑暗深处暗地妖娆,袅袅升腾。

    0

    1994年暑假结束,我和周凯顺利升入初中。开学的第一天我就发现,那晚在影院外墙上遭遇的假小子,居然和我俩在同一班级。

    报到点名之后,周凯大方又客气地跟假小子韩月打了招呼。

    “下次有空还一起看电影哈!”韩月把那个看字咬得很重,好像有意强调了看电影的“技术含量”,又表现出一副“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江湖儿女做派。

    班委选举时,韩月居然和周凯一起竞选体委。到了演讲拉票的关键环节,一向鬼机灵的周凯竟然主动放弃了。

    我说:“我觉得你应该和她比赛一次跳墙头才公平。”

    “好男不跟女斗!”周凯淡淡地说。

    课间,韩月慢悠悠地朝我和周凯走过来。

    “恭喜啊!”周凯一脸严肃的笑容。

    “为什么你不参加演讲啊?”韩月眨着大眼睛问。

    “人人人……一多,我我我,就就就口口吃……”周凯说。

    “哈哈哈,你装得可真像!”韩月锅着腰笑起来。

    “嗨!送你一个小礼物啊!”周凯将我的铅笔盒递给韩月。

    要知道,前一晚我和周凯在他妈妈摊位旁边捉到的“吊死鬼”虫子,全部放在我的文具盒里——假小子终究是假小子,韩月只打开了一条缝,便吓得“嗷”的一声,将文具盒抛向半空。一整盒新鲜出炉、葱翠爽滑的“吊死鬼”虫子就被新任体委以天女散花的方式,撒满半个教室。女生们随即发出地动山摇的尖啸,男生们则趁机起哄,上蹿下跳,以至于上课铃响了之后,整个班级还沉浸在炸了窝似的狂欢之中。

    班主任追究下来,结果是我和周凯被一直罚站到放学后。韩月还算仗义,收了惊魂,骂完周凯之后,拉着班长左小青陪我和周凯彻底地打扫了教室。最后,班长请客,人手一瓶北冰洋,总算让这场恶作剧在夕阳西下时完满落幕。

    “我知道你俩爱喝这牌子的汽水,还知道你们仨总跳墙去棉纺厂的电影院里看电影!”左小青咬着吸管,伸出颀长的手指,一一点过我们三个,略带得意地眨着眼睛。

    “不是吧,你也常翻墙头吗?”我问。

    “才没有,我爸是那儿的放映员。”左小青说。

    “要不要下次一起翻墙看?”周凯笑着,伸出双手,迅速做了一个向上托举的动作。

    “你去见鬼吧!”韩月精准地飞起一脚,正中周凯的右臀。

    04

    “翻墙四人组”就是在那个时期正式结盟的。当然,翻墙的只有我、周凯和韩月三个人,左小青是内应,她后来从她爸那儿搞来了太平门的钥匙,开演前,偷偷去把链条锁打开,象征性地绕在门把手上。灯光一暗下来,我和周凯、韩月便翻过墙头,打开太平门,溜进影院。

    很多年后,我读到博尔赫斯,他说,天堂应该是一座图书馆的样子。可是我觉得,如果有天堂,它一定是一座巨大无边的电影院。每每顶灯熄灭,世界沉入片刻深邃的寂静,忽然,一束亮光穿透时空,戳入荧幕,光影流淌,万物生长。接着音乐轰鸣,肾上腺素澎湃,造物主瞬息便在大脑的沟回上开辟出宇宙洪荒。

    我们坐在影院的角落里说笑打闹,偶尔嗑瓜子也吃香蕉;有时悲情难抑,握紧年轻的拳头;有时热泪盈眶,抹过各自的衣角。最过瘾的当然是看武侠片,伴着台上眼花缭乱的打斗,我和周凯也常在座位上比画着拳头,“哼哼哈嘿”地叫上好一阵,直引得左小青和韩月大笑不已。

    有一回影院里放《水浒传之英雄本色》,精彩的打斗和搞笑的情节,让我和周凯仿佛发作了羊角风似的,在座位上左右摇晃。不一会儿,便引起了查票员的注意。直到他拿着手电筒,疾步走到我们的座位前时,我还完全沉浸在抽风似的癫狂中。

    忽然,一束光扫在我们的排座上。

    “嗨!小鬼,你的票给我看看!”

    我佯装淡定,立刻变得石化了一般,等我用余光扫视周围时,我惊奇地发现,韩月正在低着头认真地吃一只香蕉,左小青腾出一只手,跨过她的肩膀,一脸微笑地打量着检票员叔叔,暗示着姐妹情深。而我右手边的周凯,已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滑到座位下面,抬着脑袋望向我,双手比画着,让我快跑。

    我把右手插在兜里,慢慢悠悠地站起来,在转向检票员的一瞬间,忽然掉头沿着反方向挤过座位,朝影院入口的方向跑去。检票员立即也从排座上挤了过来,眼看要挤出排座时,周凯忽然从座位下面伸出一只脚来,将查票员绊了一个大趔趄。

    “哪个小兔崽子?”查票员骂骂咧咧地说。

    周凯从座椅底下钻到前排,在人缝中挤出排座,沿着过道朝荧幕的方向跑去。检票员看我和周凯一前一后相对逃窜,怒不可遏又无可奈何。就这样,我和周凯绕着弯,和查票员在影院里玩起了躲猫猫——跑出几步,便蹲在就近的座位旁,偷看几眼屏幕,然后再弯腰跑出一段路。影院的几个工作人员见状纷纷上来围堵,这时候,左小青拉着韩月,在另一侧太平门的门口使劲向我和周凯招手。我俩侧身挤过甬道,在黑暗中会合。

    最后,多亏左小青领着我们从太平门后面的回廊里,绕到了放映室,在他爸的庇佑下,才勉强蒙混过关。

    05

    “哎,我最怕欠女生人情啦!”在影院后面的草场上,望着夏夜星空的周凯,忽然没头没脑地长吁短叹着。

    “我觉得左小青一定是喜欢你。”我接着补充说,“别看她和韩月在影院里打得火热,整场电影都在偷瞄你,搞得我夹在中间,被电得魂不守舍的。”

    “你觉得韩月怎么样?”

    “韩月?假小子一个,你不会这么重口味吧?”

    那个时候的左小青,家境优越,留着铅直的长发,双眼顾盼神飞,再加上一双时髦的红色高跟鞋,女神范十足。韩月呢,短发,长裤,帆布鞋,整日跟我和周凯混在一起翻墙入室的,活脱脱一个假小子。

    “我觉得她是哥们儿!”说着,我伸出一条胳膊,跨过周凯的脖子,“你爱你哥们儿吗?”

    周凯一脸无辜地望向我,反问说:“梦里梦到的人,醒来应该去找她!你猜我梦到的是谁?”

    06

    1997年,棉纺厂由国企改制成私企,影院也成了方圆影院,极具时代气息。那时候,很多工人纷纷下岗,包括左小青她爸。影院里有了自己的商场,周凯妈妈不但生意受到了影响,还总是因为肺病到医院吊盐水。晚上,周凯替妈妈出摊的时候,我常常陪在他身边,那时功课紧张,我和周凯常在广场昏黄的路灯下看书、学习。电影散场后,我俩便坐在影院旁边的草地上抽烟。

    左小青爸爸下岗后,在市中心开了一家镭射放映厅,常放港台的爱情片和动作片。左小青带我和周凯、韩月一起去看过几次。放映厅不算小,挤满了男男女女,但丝毫没有方圆影院里那种辽阔的感觉,港片的节奏比国产片快很多,但我再也找不到那种光影在荧屏上造物神迹的感觉。那是放映厅,不是影院,更不是天堂电影院。

    那时候,左小青学习已经分外用功,渐渐不再出来和我们厮混,只有我们三个有时难耐手痒,会再跳墙进俱乐部看电影。

    07

    中考之后,我们四个人一起升入了市重点中学。那年秋天,周凯妈妈意外检查出了肺癌。周凯自此变得沉默寡言,因为要照顾入院治疗的母亲,所以常常迟到或在课堂上打瞌睡。我和周凯有时会躲在方圆影院草场边的墙根下抽烟,一支接一支,沉默着,直到烟头密布在脚下的黄土上。

    我和左小青有时会主动提出帮周凯补习功课。但更多的时候,是周凯把作业丢给我们,自己放学后便匆匆跑进医院。老师有时发现周凯旷课,要给他处分,我便找机会溜出学校到医院里去喊他回来。周凯是个孝子,母亲卧床后,他听说牛筋汤能抑制癌细胞的扩散,便时常炖好牛筋汤喂给母亲吃。

    我看着病房里的周凯逐渐消瘦,愁容之外,却强撑着一脸快乐逗母亲开心。他时而将一勺牛筋汤递在母亲嘴里,时而自己舀一勺,在唇边轻轻抿上一小口,双眼紧闭,笑意四起,仿佛享受着人间的极品美味。不知怎的,我在心中掠过一阵酸楚,便盘算着找机会和他一起去看场电影。有天在病房里,我意外遇到了韩月,便吵嚷着“择日不如撞日”,在那天周凯的父亲来接班后,强拉着周凯去方圆影院。周凯推脱再三,韩月和我好话讲得满脸通红,最终说动了他。

    谁知那天电影放到一半,宽荧幕后面忽然冒出一股股刺鼻的浓烟,紧接着荧幕忽然燃烧起来,满场观众顿时慌乱起身向影院外逃离。坐在前排看电影的我们,顺着人流被一点点挤向影院后门。也许是过度劳累,人流中的周凯竟然在恍恍惚惚中跌倒了。为了保护周凯不被踩踏,我和韩月拼命挤在他的身旁,用身体挤住一层层向上涌来的人流。

    如是几次,韩月终于被人群挤倒在地,摔倒后的第一时间,她用身体迅速护住了周凯的头部,并招呼我一起把周凯搀扶起来。谁知周凯那猪死沉死沉,我和韩月挣扎了好几次,才把他拖到影院一侧甬道的空地上。韩月迅速撑开了甬道一侧的太平门,浓烟从门缝里排向影院外,被呛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我,借着影院顶灯的微茫,看到韩月的双手已经被踩得血肿。

    人群散尽之后,我们也逃出了影院。似乎是为了掩饰双手的尴尬,韩月匆匆离去,我在影院外的草丛边,一直守到周凯醒过来。那夜的天空分外透亮,晚风逐渐清凉,我对醒来之后的周凯说:“嗨!你当初问过我,梦里梦到的是谁,我猜一定是韩月,对吗?”

    周凯揉揉眼睛,没有正面回答我,只是淡淡地说道:“回家吧,妈妈很快要手术啦,我得好好守着她!”

    08

    不久,学校让我们按照意愿进行文理科分班。本来我和周凯的理科成绩不错,应该是毫无悬念地报理科,可偏偏周凯报了文科。更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文科成绩优异,理科平平的韩月居然报了理科班。

    几周后,周凯妈妈接受了右肺病变部位的切除手术,在家休养了一段时间后,身体渐渐有了起色。我常看见周凯和左小青在学校里出双入对,眼神交互时的样子,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默契。

    我私下问周凯:“为什么突然选了文科?还有,韩月对你那么好,为什么总感觉你在有意回避她?”

    周凯说:“你不是问过我梦里梦到的是谁吗?我告诉你,是左小青!”

    周凯说得飞快,仿佛赶时间总结陈词,又好像有意在回避着什么,说完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09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周凯妈妈的病灶切除手术并未彻底成功,隔年后,因为肺部癌细胞扩散,草草结束了一生。此事对周凯的打击很大,当年的高考,他发挥失常,连一个普通的专科都没考上。

    左小青在父母的安排下,赴英国留学。我考上了省城的科大,而虽然学了理科,却一直有一颗文艺心的韩月,居然攻读了临床医学专业。

    此后我们四人分道扬镳,美好的少年时光也匆匆散场。周凯并未选择复读,而是在打了一年黑工之后,托关系进了方圆影院,做着售票、排片、维修设备的杂工,想来真是命运弄人。

    多年后我到西安出差,在咸阳机场T航站楼里竟偶遇了韩月,此时她已经是一名出色的外科医师。在候机大厅里,我和韩月寒暄了几句,不经意地问起她:“嗨!为什么当年你文科那么好,却在填志愿时选了理科?”

    韩月的脸颊泛起一朵红晕,不等她回话,我又抢过一句:“我知道你当初喜欢周凯,报理科是为了他吧?”

    “哈哈哈,其实我是想学医啦!最见不得病人在床前无助的样子!”

    韩月说罢,粲然一笑,双唇间闪出一排精致的皓齿,她用手抹过额前的短发,轻扬着头,依然是当年一副英姿飒爽的模样。

    10

    在影院做杂工的周凯并没有从此沉沦,他用自己平时省吃俭用的生活费,开了一家VCD影碟出租店。生意不错,周凯又很有经济头脑,几年时间,在全省开了十几家销售各类CD唱片和影碟的专卖店。

    工作之后,我进了一家理工科的研究院,利用业余时间在网上写小说,并兼职做编剧。015年,我的小说集出版上市,销量算说得过去,有些故事还被改编成了电影。周凯在一家影视杂志上看到有剧组在筹拍我写的电影剧本,通过杂志社的编辑联系上了我。

    虽远隔千里,多年的兄弟之情的坚冰,却在电话里一声简单的问候之后,迅速溶解,升温。

    “你知道吗?我把方圆影院的股份买下来啦,现在这个电影院就是咱哥们儿的啦!”周凯在电话那头,难耐兴奋。

    “就知道你小子有种!”我真心为周凯感到自豪。

    “现在我正式邀请你参加我影院的揭幕仪式,赏个脸吧,作家同志!”周凯在电话那头开心地笑了起来。

    11

    一周后,我坐夜班航班返回故乡。周凯到机场来接我,赶回市区时,已临近子时。

    周凯说:“怎么样,我带你去吃点消夜,附近有家店,牛筋烧得超级棒!”

    我说:“这么多年过去,你自己还有烧牛筋汤吗?”

    “牛筋汤?”周凯顿了顿说,“其实当年那些牛筋汤,是韩月烧好送来医院的!”

    一瞬间,我的心里被某种滚热的东西触动了,我犹豫着要不要把韩月报理科,学医学的真相告诉周凯,嘴上慢条斯理却掷地有声地问出:“当年为什么突然会选择报文科,不要跟我说你喜欢学电影这种屁话!”

    “我,我,”周凯明显顿了顿说,“母亲当年的手术费是我问左小青家借的,她跟我说,希望我能答应和她一起读文科……”

    周凯的声音明显有点哽咽:“母亲走了之后,我还是拼命打工把她家的钱还上了!”

    车子从外环线上冲了下来,驶入市区后不久,周凯按下电动车窗,指着窗外说:“午歌,还记得从前的方圆影院吗?快看,我给它起了新名字!”

    我将头探出窗外,顺着周凯手指的方向望去,从前方圆影院楼顶上的空地,被装饰灯照得分外透亮,无边的夜幕下闪耀着五个光彩耀眼的大字——梦月电影院!

    夜风清凉,那些耀眼的亮光,足以刺破黑暗,让遥远的星斗都显得黯淡无光,仿佛直插琼霄,落入遥远的天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