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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开怀大笑!我笑得腰疼!很久以后我才想起来,我在夏威夷海滨梦见的那个欢笑,就是在乌泉的曼龙寺前,在这一天的泼水节上,我和安心从未有过的放纵。泼着泼着我們俩走散了,谁也找不见谁。安心真的玩儿疯了,我后来看见她竟然放肆地追着人泼,专往人堆里泼。她最后一盆水是泼了一个正往曼龙塔塔基上走的高个子青年,满满的一盆水尽数泼在那人干净利落的后脑勺和宽宽的脊背上。那人慢慢地转过**的脸,站在塔基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冲安心毒毒地一笑。我看见,安心的身体突然僵硬,张皇地后退两步,手中的塑料盆咣当一下掉在地上。那人没有停留,转身向塔后走去。安心叫喊了一声,喊得声嘶力竭,以致她喊的什么我没有听清。我看到她向那人的背影扑去,但仅仅冲上台阶几步就突然被从塔后跑出的一大群拿着空盆抱头鼠窜的男女卷了下来。在那群男女的身后,杀出人数更多的另一群端着整盆整桶清水的年轻人,倾盆大水从台阶上高屋建瓴般地一齐向下泼去……人墙水墙阻断了安心的视线和路线,在这群男女统统"弹尽粮绝"退下台阶之后,安心全身**地举目四望,整个曼龙塔的塔基上,除她之外,刹那间已见不到一个人迹!清绵火车站夜间的冷清是可想而知的,我一个人坐在站台上的一只长椅上,耐心地等着那列半夜才到的火车前往南德。站台上除我之外,似乎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算有一点生命的气息,再有就是抬头可见的满天星斗。在等待着铁轨发出声响的枯燥的沉默里,我凝望星斗找遍了一切与安心有关的记忆。每一件印象深刻的往事都在黑夜的天幕下依次展开原有的画面,从跆拳道馆的初识到雨中车站的相吻,从我家客厅的灯下到嘉陵阁餐厅的酒后,很多细节在当时平易普通,却能在回忆中令人动情。在回忆往事的时候我从来没有遗漏过我們在乌泉邂逅的那个泼水节——那个欢快热闹的泼水节,那个惊心动魄的泼水节。安心在泼水节上,看见了毛杰!当安心跟我說她看见了毛杰的时候我还以为她的神经有些错乱。那时我已拎着手上的空盆走上塔基,我举目张望,曼龙佛塔宽阔的台阶上,确实没有一个人影。我們一同向塔后走去,在金座银身的辉煌之中,除了一两组在塔后泼水的少女之外,没有毛杰。我看到佛塔的四周,寺前的广场,延目可及的村寨深处,人們仍然在载歌载舞,追逐嬉闹。泼出的水雾在空中散开后被太阳照透,落下的是一片升平盛世,天下无忧的景象。我用手帮安心擦去她头上的水珠,我說:"毛杰?你看错人了吧?"四周的欢闹尽在眼底,安心也能一目了然。确实,哪儿有什么毛杰。但她依然神经质地坚持己见,她說:"我看见他了!他就在这里!"我們再次一起抬头,往远看,让视野的范围尽量广大,我问:"在哪儿?"四面都是人,满眼乐而忘忧的男女。我也知道,即便真有毛杰,在万头攒动之中也难觅其踪。安心拉着我,快步走下塔基,钻出人群和水雾。她拉着我顺着来时的河边往回跑。我问:"咱們不玩儿了吗?"我这么问說明我确实没把"毛杰"当真。安心停下来,四下张望,喘着气說:"赶快找个电话!"我們又跑起来,四处找电话,跑的方向是向着火车站的。在火车站的屋顶进入我們的视线时,突然又看见一辆巡警的汽车停在马路的对面,我們不约而同地奔了过去。几位巡警正在车上喝水聊天,听了安心语无伦次的报案,半天不知该如何反应。安心上气不接下气地說:"快,那边,那边有个杀人犯,你們快去抓他!就在曼龙寺那边,他现在可能都跑了……"我站在一边,尽量表现出一个男人应有的镇定,替安心做着补充解释:"那个人叫毛杰,大概二十三四岁吧,个头好像跟我差不多高……"警察以为我們是一对受了惊吓的小孩子,便用大人的语气安抚我們:"别着急,别慌,你們慢慢說。不用害怕,到底怎么回事啊?谁杀了谁?"到底怎么回事,谁杀了谁,这该从何說起呢?我看安心,安心也张口结舌。她說:"你們有电话吗?"巡警說:"我們这是警用电话,不对外随便借用的。你要往哪里打?"安心說:"我要报案。"巡警說:"报案?你跟我們报就可以。你报案嘛就要把情况說清楚,你說哪一个是杀人犯?"安心說:"我是市局缉毒大队的,请让我用一下电话,我要找缉毒大队!"几个巡警互相看看,那表情没一个相信的。为首的巡警问:"你是缉毒大队的?你有证件吗?"安心掏了半天,掏出自己的身份证来。巡警接过去看了一下:"何燕红?"他笑笑,"这是个身份证嘛,这个不行。你有民警证吗?"安心稍稍语塞了一下,說:"我现在退役了,现在不在缉毒大队了。但这个逃犯是以前缉毒大队负责通缉的,情况要马上告诉他們。"那位巡警疑心地看看安心,然后說:"你等等。"說完他上车拨了车上的车载电话。我和安心站在车外,也不知道他在给谁打电话。没多久他就钻出警车,手里还拿着安心的身份证,說:"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啊?缉毒大队从来就没有何燕红这个人。"安心說:"你跟他們說,我叫安心,你问问他們以前有没有一个叫安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