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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心当然不会說了,云南人最要面子,连她妈妈这样通达的人也不能例外。其实,安心的爸爸妈妈不来送礼送钱,安心在婆家也不会被亏待,一来她早已深得婆婆的喜爱,二来她怀的又不是别人,是张家一脉单传的后代。年纪大的人,包括铁军妈妈这种当了多年**干部的人,骨血继承传宗接代的观念实际上还是很深的。嘴上都不說,骨子里其实有。谢天谢地,在火把节快要到来的时候,安心如愿生下了她的孩子。孩子很健康,大人也平安,连生产过程都比一般人来得更加顺利。是个男孩儿。他們原先起好的那一大堆名字全部作废,最后是由铁军的妈妈专门请那位曾经给安心铁军做过证婚人的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给起了名字,名叫张继志。这名字乍听上去太通俗了一点,但对铁军的孩子来說,却另有一番意义。因为铁军的父亲名叫张志,那位人大副主任說:张志同志革命一生,高风亮节,为人师表,他的子孙应该像他那样生活和工作,做他那样的硬汉子!铁军的母亲几乎热泪盈眶,她很久没有听到别人,特别是高层的领导同志,提及和评价她的亡夫了,因此感情有些激动,思绪万千,感慨万千。好,就叫张继志,既是继承张志的骨血,又是继承他的遗志,这个名字老领导起得太有水平了。孩子在医院观察了四天,一切好得不能再好。第四天下午,铁军弄了个车,接母子回家。安心坐月子坐得极其享福,甚至可以对婆婆主动吆来喝去。是婆婆要她吆来喝去的。她一要干什么婆婆就跑过来嚷着說你别动你别动,你要什么我去拿。一个月后安心照镜子,吓了一跳,她没想到自己这张小脸也能胖成像邻家大嫂那样透亮滚圆。满月那天他們本来想出去找个酒楼办一桌席的,但从经济上盘算再三还是算了。安心說服了要面子的婆婆,把这桌席摆在了家里。在家里请的人范围可以小一点,精一点。一来安心觉得没必要那么铺张,家里本来就不那么富裕,不富裕就犯不上硬撑着面子摆阔气。二来她现在这张胖脸,也不想到大庭广众之下去展览。她想,无论如何得抓紧减肥,以后婆婆再逼着她吃那些鸡汤鱼汤下奶的汤她坚决不能再吃了。那天请的人都是张家的近亲和老友,最受礼遇的,当然还是以市人大邢副主任为首的那几位铁军父亲生前的老战友。人人都夸这孩子。这孩子才一个月可那白胖劲儿像三个月的,几个女宾喜欢得轮流抱,个个爱不释手。男人們则评价了这孩子的相貌,几乎异口同声說像铁军,甚至还有說像铁军父亲张志的。其实一个月大的孩子是看不出像谁不像谁的,大家不外乎是說个吉利话罢了。当然那孩子胖嘟嘟的憨厚样,确实有点像铁军。铁军喜欢听他們說孩子像他,笑得都合不拢嘴。只有一个女宾說孩子的轮廓像爸爸,可眉眼像妈妈,你看他眉眼多秀气呀,但没太多的人呼应她。安心想可不是吗,人家都說女孩一般像爸爸,男孩儿一般像妈妈,这是规律。安心长得就不像她妈,她像她爸爸。不过女孩儿的生活举止和脾气秉性一般都是随妈妈的,男孩儿则随爸爸,这也是规律。在妻子坐月子的这个阶段,是每一个做丈夫的男人最能表现责任心的时候。铁军那时每天下了班就早早回家,从不在外耽搁流连。洗衣服洗尿布,熬奶做饭,都是他的事。夜里给孩子换尿布,哄孩子睡觉,也是他的事。白天安心和他妈妈带了一天孩子,他妈妈顶不住晚上再折腾,安心也需要保证睡眠。保证睡眠也就保证了奶水。所以晚上的活儿都是铁军的事儿。好在白天他在班上还可以打个盹什么的,宣传部那种机关,这方面管得不严。即便如此,孩子还不到三个月的时候,安心的奶水还是跟不上了。人也大大地瘦了下来。她去看了医生,医生說她身体没毛病,只是神经有点紊乱。这个总是啼哭的孩子和孩子奶奶对孩子事无巨细的操心关怀,使安心的精神压力太大了。奶水先是不畅,继而枯竭,只好靠喂牛奶,再喂一些婴儿补品,以保证营养的充分与均衡。现在这类形形色色发婴儿财的补品多不胜数,大人們看了那些自吹自擂的产品說明就往外掏银子然后就往孩子嘴里灌,安心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这孩子吃什么吃多少她已很少有权自主决定,大都要听从铁军妈妈的主见和指挥。孩子快四个月的时候,潘队长代表队里来广屏看了一次安心,带着队里一些同志凑钱给安心买的补品?穴又是补品,包治百病的口服液之类?雪和给孩子买的几样简单的玩具,找到了安心婆婆的家。安心挺感动的,队里来人看她,还给带东西,这使她又想起了自己几乎快要忘掉的职业和集体。东西虽然不多,但缉毒大队那些民警的经济条件她最清楚,凑点钱出来很不容易。安心见到潘队长高兴极了,說实在的,她挺想老潘的。她拉着老潘在客厅里坐下,沏茶倒水,又把孩子的照片拿出来给老潘看。那天正巧是铁军爸爸的生日,铁军妈妈抱孩子带着保姆到革命公墓给老伴送祭品去了,也让老伴看看他的后代。安心感冒了没跟去,要不然潘队长来就得撞锁了。在潘队长面前,安心的话变得多起来——关于队里的工作,大伙儿都怎么样了,等等,她想知道的情况太多了。她的提问一个接着一个,快得甚至等不得潘队长的回答,队里和她关系好的人几乎都问到了。老潘回答了她的问题,也问了她一些问题,诸如身体怎么样啊,睡眠怎么样啊,和婆婆相处还行吧之类。半小时后,老潘看了看腕上的表,安心以为他要告辞了,挽留的话还没說出口,老潘的口气突然有了些转折,虽然不算明显,但安心还是感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