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齐晏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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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荔静静地躺在床上,过了一个无眠的夜晚。

    和麦司彻的吻并不是她的初吻,但是带给她的冲击却是最激情、最强烈的,直到已经过了整整一夜,她的嘴唇仍感到发烫。

    她懊恼地咬着下唇,很难不去回想几个小时前那个几乎令她心跳停止的吻,还有他的手指轻柔抚摸着她的后颈,令她发抖颤栗的感受。

    他的气息、他的味道、他的吻,有如上好的葡萄酒,醇美迷人,余韵无穷,她必须坦承自己爱死了这个吻,可是这个吻发生得太快、太早了,超越她拟好的进度表太多太多。

    在“引诱”的这个戏码上,她应该才是饰演躁控者的那个角色才对,却怎么会莫名其妙颠倒过来,变得角色错乱了起来?

    她从来没有遇过像他这样的对手,拥有害她口干舌燥、方寸大乱的吸引力,要是照这样的速度发展下去,下次见面岂不是很有可能从烛光晚餐开始,然后在床上结束了?

    光是这么想,她就感到浑身酥软,呼吸困难,小小的卧房里竟变得异常窒闷,热气蒸腾了起来。

    “天啦,这是怎么回事!”

    她掀开被子跳下床,冲进浴室里用冷水拍了拍发烫的脸颊,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

    麦司彻是她进入“AGC”后所接手的第七个案子。

    “AGC”是一个高科技商业间谍组织,旗下的成员很多,各有专长,替组织执行各种商业盗窃任务,成员彼此之间互不相识,由组织内的接头人依成员专长交付任务,等任务结束后,接头人再把酬金汇进成员的私密帐户内。

    几乎所有的成员都不会知道自己的接头人是谁,只有她例外,因为“AGC”组织内其中一个接头人就是她大学好友谬伊宁的父亲,借由这层关系,她对“AGC”组织的了解不少,也得知商业间谍成员每完成一件案子后所得到的酬金会是一般上班族工作好几年才有可能赚到的数目,甚至视案子情况不同而有可能金额数目更大。

    从小经历父亲经商失败破产,父母分离的痛苦生活,金钱对于她而言是一个极大的诱惑,因此,在大学毕业后,她就拜托好友谬伊宁想办法带她进入“AGC”组织。

    一开始,谬伊宁极力阻止,她不想自己的好友从事犯罪活动,但是在她频频恳求之下,谬伊宁才终于肯带她去见她的父亲。

    她有演戏的天分,又有变装方面的专长,她常常改变模样去见谬伊宁,几乎每一次都能唬倒她。

    谬伊宁的父亲对于她的这项专长十分欣赏,加上她的父亲早已过世,母亲又远在新加坡,既没有兄弟姐妹,名下也没有任何不动房产,背景简单干净,于是同意安排她受训,几个月后,就交给了她第一个任务。

    由于她是菜鸟,所以第一个任务很简单,只是在飞机上偷走一份法国电子公司与台湾某家电子企业所签下的机密合约。

    从接下任务到完成任务,她只花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帐户内就多出了五十万现金的进账。

    她很清楚自己从事的是犯罪行为,但是她需要金钱给她安全感,父亲的破产让她深深明白一个事实——钱,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没有钱,就什么都不会有了。

    当她尝到甜头之后,她就知道自己将要走上这条不归路。

    接下来的三年中,她扮演过艳光四射、胸大无脑的花瓶美女Eve,成功迷惑住五十多岁的科技公司副总裁,暗中窃听机密,扰乱股市行情;也花过三个月的时间扮演保险从业人员,慢慢征服某企业主管,成功窃取到产品研发技术资料。

    她所接的案子还没有一件失过手,一旦完成任务,“AGC”组织会毁掉她的假身份,让她消失得彻彻底底,而她最近所完成的案子就是从“御皇集团”窃取到五百张饭店设计图及电脑档案,并嫁祸给“富宝集团”,然后得到了她从业以来最高的酬金——一两百万。

    没错,此刻让麦司彻头痛不已的饭店设计图失窃案就是她干的。

    据她所知,有某企业集团付出极高的酬金给“AGC”,希望他们极尽所能地盗取“御皇集团”的所有商业机密,“AGC”几乎所有组织都出动了,而她正是其中之一。

    在她成功盗走饭店设计图及档案之后,就等于已经完成她个人的任务,剩下来的任务就交给其他“AGC”组织成员去完成,此时,她其实早就应该远赴国外暂时避风头,过些时候再回台湾才对。

    但是是,就在她和谬伊宁约好准备到拉斯维加斯狂欢度假,谬伊宁的父亲却在这时传给了她有关麦司彻的个人资料,因为“AGC”组织成员在骇进麦司彻个人电脑中时,取得了一张照片,那张照片上的女子竟然长得和她极为酷似,谬伊宁的父亲在惊讶之余,便有意让我继续参与未完成的任务,让她想办法去接近麦司彻,看看麦司彻对她的反应如何。

    从昨天以一吻结束就可以确信,麦司彻真的对她很有反应,然而这个事实并无法令她沾沾自喜,因为麦司彻电脑中所保存的那张女子照片她实在太熟悉了,照片上那个与她酷似的女子正是好怕母亲——安静薇。

    麦司彻为何有她母亲的照片?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这是她看过照片以来产生的最大疑问和困惑。

    自从父亲经商失败之后,父亲和母亲两个人为了钱的事永远有吵不完的架,母亲最后严重到得了精神衰弱的疾病,后来被送到宁静的海边休养。

    没多久,两人就离婚了。离婚后她和父亲同住,母亲则交给娘家的亲人接到新加坡去。

    很多人都说她长得很像母亲,遗传到了她美丽的容貌,但是她对母亲的印象并不深,只记得母亲的性情温柔婉约,体贴细致,举止行动都是柔柔软软的。

    记忆中,她总是在看书,同一本书翻来覆去地看,似乎怎么看都不厌烦;而她不看书时就是在发呆,好像如果没有人吵她就可以天长地久地发呆下去。

    母亲的温柔婉约和她的真实性格截然相反,所以在麦司彻面前扮演母亲非常累人,不过她刻意烫直了头发,也把原本栗黄的发色染黑,让她看起来和照片中的母亲更相像,所以当她一出现在麦怀彻面前时,几乎可以感受得到他心中所受到的震撼有多强烈。

    和麦司彻出乎意料的快速发展,是因为她长得像母亲的缘故吗?

    她的思绪更加迷惑混乱了,如果他和母亲相识不,甚至是朋友关系,她怎么能设计陷害他?

    尤其,她无法不承认自己深深被他吸引住。

    当感情无法掌控时,很容易失手,如果她不及时怞身退出,这个任务一定会失败。

    她盯着镜中的自己,用手指拨一拨垂在颊畔那又黑又直的长发。

    没想到只是把发型弄得跟母亲一样,竟然就和母亲那么地相像了,连她自己都觉得很意外。

    其实她并不喜欢母亲这种又黑又直的长发,看起来很忧郁。她自己本来的发色较淡,父亲老是戏称她是没长大的黄毛丫头。她比较喜欢把头发烫成波浪般的卷发,看起来浪漫清爽很多。

    她低叹口气,游魂似地晃到厨房,给自己煮了咖啡。

    一夜没睡,她必须想办法让自己清醒一点,整理好迷乱的心情,否则和麦司彻继续交手下去,她绝对会是必败的那一方。

    捧着热咖啡回到小巧的客厅,轻轻拉开窗帘,天快要亮了,楼下的早餐店已经开门营业了。

    成都路这间“梵妮古典银饰”并不是她开的,也不是她真正的住所,而是“AGC”临时承租来给她短期使用的众多房子之一,只要任务一完成,她的私人行李打包带走,便不会有人查得到她的真实身份。

    几次任务中,她用过Eve、Dinan、Celsete、几个化名,这一次她用了Ale,刚好也是她自己的本名与麦司彻接触,只不过借用了谬伊宁的姓氏,变造出“谬亚荔”的假身份证件而已。

    她本姓别,全名叫别亚荔,而母亲姓安,如果麦司彻想用谬亚荔去查她的背景资料,应该什么也查不到,因为她名片上的电话、地址和网址全是用谬亚荔的假身份证去申请的,而别亚荔本人除了有个秘密帐户以外,政府电脑档案资料库中已没有她近几年的往来资料。

    她连续三年扮演虚假的角色,而真实的别亚荔名下没有房产、没有收入,没有保险,等于已经在社会上消失整整三年多了。

    她慢慢啜饮热咖啡,一边打开笔记型电脑,专注地盯着荧幕里与麦司彻有关的所有个人资料。

    这份详尽到连祖上三代都有的资料,她已经读过几遍了,但是在昨天与麦司彻接触过之后再来看这份资料,感受变得很不一样,她开始对一些细节很感兴趣。

    例如,他在读写校时曾经把邻校男学生打到重伤住院,结果被军校勒令退学的事;还有原本他有机会被军校推选到美国的西点军校就读,结果也因为被校方勒令退学而无法如愿。

    没想到,当不了军人的他,居然会在商场上大放异彩。

    她仔细读着一篇财经杂志的人物特刊,这篇特刊是由跑财经新闻的记者侧写麦司彻,以及采访麦司彻身边友人所撰写的文章,当中一小段写道——

    被军校勒令退学之后,麦司彻曾一度自暴自弃,险些误入歧途,但是他遇到了一位改变他一生的人,于是决定选择“御皇集团”来挑战自己。

    天分奇佳的他,因出身军人世家之故,自小就热读《孙子兵法》,从《孙子兵法》中得到不少商战策略的灵感。幸运的是,他还拥有一种特殊的直觉,这种直觉让他的策略屡屡建功,进而让他的事业成就非凡,身价地位也迅速窜升,年仅三十岁就进入“御皇集团”高层核心,并登上环球最年轻企业家排行榜之一。

    遇到了一位改变他一生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一句特别有感觉。

    当他自暴自弃的时候,应该正在十几岁的关键期吧?她很好奇,会是什么样的人能改变一个正处于叛逆期的男孩子?

    在还没见过还没接触过麦司彻以前,她对资料上关于他的八卦绯闻没有差点兴趣,随意看过就算了,但是现在她的注意力却一整个盯在另一篇他与名模共进晚餐的绯闻照片上。

    照片中的两人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亲密的行为,但是他忍不住在心里批评起他选女人的品味太差。

    虽然“AGC”给她的资料当中明白指出麦司彻的身边从未有过固定女友,也没有任何婚姻记录,但是昨晚那一个激情的吻明明需要经验,她暗暗判断他那高明的吻技必定少不了练习的对象,这个名模肯定有份,而下面那张照片里贴在他身旁给媒体拍照的女明星说不定也是其中之一。

    艾洛蒂。

    她在心里冷冷地念着这个名字。

    这个艾洛蒂看麦司彻的眼神简直像把他当成一块美味旅人的蛋糕,饥渴得恨不能一口把他吞下肚子里去。

    她猛地抬起头,用力深呼吸。

    天啦,她这是在干什么?这种丑陋的情绪名叫吃醋,也可以称之为嫉妒吧!她居然已经开始嫉妒起那些曾经出现在他身边的女人!

    她的双手慌张地捧着头,感觉自己的情绪严重失控了。

    笔电旁的手机忽然响起来,她急忙伸手去接,看了来电显示一眼。

    这支假身份才会用的电话号码只有三个人知道,不是谬叔也不是谬伊宁的电话,那么一定就是麦司彻,她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打来了!

    “喂?”

    她接起电话,莫名地紧张起来,就像高中时初次接到心仪男孩子电话时的心情一样。

    “亚荔,早安,不知道我有没有吵醒你?”

    电话那头传来麦司彻低沉好听的嗓音。

    “没有,你没有吵醒我,我刚刚起床。”她急急地说。

    “你吃早餐了吗?”他轻笑。

    “还没有。”

    她匆匆看一眼时钟,才七点半,对台北人的星期六来说,这个时间未免太早了一点。

    “那……”他清清喉咙。“要不要一起吃早餐?”

    她无声地深吸口气,忍住唇边的笑意。

    “好哇,我们约在哪里见?”

    “东区有家早餐很好吃,我来接你,二十分钟后见。”他把邀约稳稳敲定。

    “好,一会儿见。”

    打断电话后,她仍有些无法置信。

    麦司彻对她的好感度显然比她自己预期的高很多。

    她冲着手机荧幕笑了笑,迅速地换上舒适的休闲服,正想化点淡妆时,看到镜中的脸庞干净清爽,有早餐的清新美,便丢下了口红。

    这一刻,她几乎忘记接近麦司彻的真正目的。

    半个小时后,两个人坐在教化南路巷子里一家古典颓废风格的早餐店内。

    早晨的阳光明亮温暖,没有夜晚那种暧昧的氛围,两个人之间的相处也轻松自然许多。

    亚荔发现今早的麦司彻不太一样,问题大概出在他的服装上吧。

    昨晚他穿着手工制的昂贵西装,今天他穿的休闲式的西装外套加黑色长裤,外套脱掉后,里面只是件简单普通的T恤,非常优雅时尚,身材也十分瘦削有型,休闲的打扮让他的眼神看起来不像昨晚那么精明锐利、咄咄逼人,就连举止神态也多了几分慵懒的味道。

    麦司彻点了一份丰盛的双人早餐,有法国吐司、火腿蔬菜卷饼、香炒意大利马铃薯配香肠、滑嫩炒蛋,以及香醇的咖啡。

    “每一样看起来都好好吃!”

    亚荔开心地睁圆了眼,她从来没有那么认真地享受过一份早餐。

    “我喜欢来这里吃早餐,很安静、很舒服。”他深深地看着她。

    没有女人和他约会敢素颜前来的,而她这么做了。

    他喜欢她的素颜,光亮红润的皮肤健康自然,像刚熟透的水果,散发着诱人的芳香。

    “有钱人的品味啊!”她咬一口撒着糖霜的法国吐司,赞叹着它的美味。“没想到享受一顿丰盛的早餐是件如此幸福的事。”

    “每一天都要从美好的事情开始,一份美好的早餐是最容易让人得到幸福感的。”

    麦司彻咬了一口卷饼,凝视着她眼底闪耀着的愉悦亮光。

    “我同意,不过这种品味的早餐可不是到处都有,所以幸福感也不是随处可得的。”

    她嘴中咀嚼着马铃薯,耸肩笑笑。

    “如果我有时间,可以每天带你吃早餐。”他温柔地说。

    她的心口怦然一跳,这个提议带着强烈的吸引力,不知道为什么,她鼻头有些发酸,眼眶微微发热。

    “你是大忙人耶,还是不要随便做这样的承诺吧,免得变成一种负担,再高级、再丰盛的早餐都美好不起来了。”

    她不是天真浪漫的小女孩,不会那么容易被一个男人的话迷倒,她很清楚这类承诺很多只是男人心血来潮时随口说说的而已,不能认真看待。

    “这是你的经验谈吗?”麦司彻微笑看她。

    亚荔怔了怔,随即俏皮地一笑,指着他说:“只是不想犯下你前任男友的错误?你不是想说这个吧?”

    麦司彻轻笑出声,他喜欢她淘气眨眼的神情。

    美女在他的生活里并不缺乏,然而打扮得再美、再精致,都只是像一只虚假的丝绒花,没有香气、不迷人也不诱人。

    但是亚荔很不一样,她就像一朵活生生的鲜花,美得并不那么精致无瑕,然而散发出来的香气却是真实迷人的。

    “如果想当你的男友,当然不能重蹈覆辙。”他认真凝视她的双眼。

    亚荔觉得心跳停止了一瞬,有些手足无措。

    “我听不出来你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

    她想确定他的想法,但心底又有种害怕面对的感觉。

    “昨晚的吻不是轻浮之举,在感情的事情上,我一向认真。”

    他的声音低沉,催眠似地缓缓流遍她的全身。

    她抿紧双唇,两颊涌起一股热烫。

    明显的好感和吸引力在他们两人之间流转、蔓延,现在只需要一点星火就可以燃成轰天火炬。

    动心的感觉太好了,能为一个男人兴奋心跳是件多么值得欢呼的事,但是她和他之间的感情并不是可以认真的,愈认真,受的伤害就愈大。

    “愿意当我的女朋友吗?”

    麦司彻的声音将亚荔唤回神。

    “你……你应该等到了解了我以后再问这个问题,否则,以后你后悔了,我们彼此都会受伤,因为……我不一定是那个适合你的女人。”

    她心中有着罪恶感,这是以往任务当中从未有过的感受。

    “好,那我们可以先约会吗?就从今天开始。”

    他微微挑眉,嘴角带着浅笑。

    “你今天有空?”

    她努力尝试将罪恶感挥开,把接近他的目的找回来。

    麦司彻笑了笑。

    “有人怕我压力,强迫我休假,所以我刚好有两天的时间休息。你呢?你的工作有周体吗?”

    “我的工作……”她怔然眨眼,想起了他问的是“梵妮古典银饰”店的工作。

    “我是老板,只要想休息,什么时候都可以,没有人管我。”

    那家店只是道具,开不开都无所谓。

    “那就休息两天吧,我们出去走走,互相……了解一下。”

    他慢慢喝着咖啡,深深注视着她。

    “好啊,去哪里走走?”她很快地接口。“看电影?逛街?看展览?还是扶持夜店?”

    这是工作,她用力提醒自己。

    麦司彻察觉到她脸上的笑容不太自然,眼神中隐约带着点忧惧,他很困惑,她到底在担心什么、害怕什么?

    “去海边。”他简单地说。

    亚荔呆愣住。

    两个小时之后,他们真的奔驰到了产台湾的海边,一路沿着滨海公路往花莲的方向驶去。

    “你要去花莲?”亚荔吃惊地喊。她以为他只是随便找个海边而已。

    “有个地方好多年没有去了,你可以陪我走走吗?”

    麦司彻的眼神飘得好远,仿佛回到过去的时光。

    亚荔忍不住在心中猜疑起来。母亲曾在花莲海边养病两年,该不会与她有关吧?

    “可是花莲很远,没办法一天来回啊!”

    太突然了,她根本没有心理准备。

    “你需要跟父母亲报备吗?”他疑问。

    “我已经是成人了,当然不用。”事实上,她没有亲人可以报备。“如果要过夜,你应该让我准备换洗衣物。”

    “换洗衣物饭店都买得到,不用担心这种事。”他轻松地一笑。

    亚荔转头望他,眸子里闪着好奇。

    “你是去找朋友吗?”

    她不希望他是为了母亲而去,如果他和母亲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她接下来要怎么狠下心背叛他?

    “那个朋友已经不住在那里了。”

    他的声音很轻,似乎迷失在回忆里。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她心中更忐忑。

    他淡淡地笑了笑,视线落在滨海公路旁的海面上。

    “想去帮从前的回忆画下一个句点。”

    亚荔微怔,失神地凝望着他的侧脸。

    “为什么?她莫句地感到紧张。“是不好的回忆吗?所以你想画一个句点,然后从此遗忘?”

    “不是不好的回忆。”他摇头,微笑。“而是回忆很美好,我想封存起来,从此放在心里永远不要忘记。”

    “很美好的回忆?”她的心一沉。

    罪恶感再度袭来,她是否正在利用他美好的回忆诱骗他?

    早上吃完早餐后的幸福感已经渐渐消失了,不但如此,她心中甚至渗进了悲哀的感受。

    她把麦司彻拖进这场骗局里,老天呐,也许将来,她会是他生命中一段最丑陋的回忆!

    在别人的回忆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她根本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件事,而此刻,她一点都不希望自己成为麦司彻人生中一段丑陋不堪的回忆。

    她想喊停!想重新来过!

    麦司彻并不知道亚荔此刻心中的挣扎,他的目光投向车窗外海面的极远方,思绪随着海浪起伏不定。

    被军校勒令退学的那一年,阳光也是如此灿烂……

    安静的沙滩只有海潮和风的声音,阳光洒在海面上,像在一片柔软的蓝绒布上缀满灿烂的宝石。

    麦司彻抱着足球坐在枯树干上呆望着海面,眼前这幅美景对他来说只是一种孤单和寂寞的颜色。

    他用力把足球丢进海里,潮水又慢慢将足球带回了沙滩,他不打算捡回来,冷漠地看着足球在海面上漂流浮沉。

    本来今天他应该搭飞机启程前往美国西点军校,可是他却带着一身的伤,独自一人坐在海边。

    进不进美国西点军校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在乎,辜负父亲对他的期望才是最教他惴惴不安的。

    从小,他就习惯服从军人父亲的命令,在父亲的军令下念了一年军校,他成绩好,很自律,应该做的事会自动完成,表现从来没有令父亲失望过。

    由于他在校成绩、日常生活表现、体能测验等都非常优异,校方便抢选他前往美国西点军校就读,没想到他因为一场足球比赛所发生的打架意外,断送字他的西点军校之路。

    不仅如此,被他打伤的男学士家长还动用关系找来了政客介入,要求军校惩处他,让他遭到军校勒令退学。

    父亲的暴怒,让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像从此毁于一旦,再也没有希望一样,心里不禁浮起一股无所谓的自弃和悲哀,一个人从台北跑到花连来投靠外公、外婆。

    “喂,小朋友……”

    一个女人呼唤的声音,把他从冥想中唤醒,他不认为是在叫他,但还是不由自主地把头抬起来,循声望过去。

    “小朋友,你在海边坐了一个下午,肚子饿了吧?我刚炸好了一盘薯条,你要不要来吃一点?”

    一个年约三十左右的美丽女子扬手朝着他喊。

    真的在叫他?麦司彻皱了皱眉头,把头转回去继续面对大海。拜托,他才不是小朋友!

    “小朋友,你怎么不理人呢?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美丽女子走向他,柔滑乌亮的发丝在海风中翻飞。

    “我已经十五岁了,不是小朋友!”

    他没好气地站起来,想以比她高一个头的身高优势让她知道他不是小朋友。

    “十五岁了呀……”美丽女子温柔浅笑地仰望他。“我十八岁时你才刚出生喔,虽然现在长得比我高,但是在我的眼里,你就还是个小朋友呀!”

    麦司彻垂眸看她,只觉得她的肤色带着病态的苍白。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好了,以后我就叫你的名字,不叫你小朋友,好吗?”她微笑地问。

    “我叫麦司彻,司法的司,贯彻的彻。”

    “噢,那我叫你阿彻吧。来,我刚炸了好多薯条,院里的爷爷、奶奶吃不多,你来帮忙吃一点吧!”

    她伸手牵住他,像人人牵小孩的手势,但身高上明明是他比她高。因此让他感到很困窘。

    “我该如何称呼你?”

    他没有被一个女人这样牵过手,尴尬得立刻怞回来。

    “我叫安静薇,你叫我安阿姨好了。”

    她以为他害羞,不肯跟她走,所以又伸手去牵他。

    “你没那么老,我不叫你阿姨。”

    这次他没有怞回来,由她牵着,朝海岸上一幢原木屋走去。

    “你好可爱。”她回眸笑望着他。“那就叫我静薇姐吧。”

    静薇姐……

    这个称呼从此在他的少年时光中占有了一席之地,甚至成为了他在爱情方面的启蒙老师,让他一度陷入无法自拔的迷恋中。

    这段迷恋期长达两年时间,当她突然消失后,他从此跌进了一个无法痊愈的悲剧里,此后没有女人能够走进他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