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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芸砂，羽林军的那群小鬼就拜托你了。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嘛，你现在已经是‘千羽’了。没问题的，你是一个做事尽心尽责的人，跟我这个不成器的‘前任’比起来，一定是更加优秀的‘千羽’吧。”
目送暮邪姐的远去，千羽无法像其他孩子一样在离别之际撒娇，她只有远远看着，默默在心中许下承诺。
——“我知道的，暮邪姐，我是‘千羽’，我一定会好好履行自己的职责。”——
曾经，单纯的少女对自己许下的诺言没有任何迷惘。
……
——“天哥，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这句话，是千羽（夏知）在心中对雷天许下的承诺。那个时候，雷天依然是苍龙皇帝，依然是她所敬慕的那位大哥。
曾几何时，不管雷天背负着怎样沉重的过去，千羽都天真地相信，她能够有资格跟随着雷天，帮助雷天承担重担……
然而，这一切幻想都在暮邪与雷天对峙的那一刻粉碎了。
雷纳德？
他的真名是……雷纳德？
并非对外宣称的“百世皇帝私生子”，也算不上普普通通的朱雀百姓，他有着一个在不只是在朱雀王国……甚至是在全世界都响当当的名号……
“天下第一杀手”。
那绝不是什么吹嘘出来的虚名，他确实有着与之相对应的出色能力。
无论是何种困难的刺杀任务都能够万无一失地完成，是故，哪怕他的实力比不上其他同在杀手榜的高手，他依然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传说，他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绑架要挟，虚伪欺诈，陷阱坑害……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杀死目标，哪怕为此会卷入数不清的无关者……
传说，他剑术高明，每逢月圆之夜都会走上街头杀人，只为满足御剑杀人的欲望。
传说……数不清的传说，然而，真正的他究竟是什么样的？
他……雷纳德（雷天），真的是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卷入无关者也满不在乎的癫者吗？
他……雷纳德（雷天），真的是沉溺于杀人的快感，仅仅是为了取乐而杀人的狂者吗？
千羽（夏知）不禁在责怪自己思考得太多，真正需要在意的并不是雷纳德（雷天）的身份，而是……
他……雷纳德（雷天），乃是杀害了百世皇帝的凶手——这样简单又不容辩驳的事实而已。
千羽（夏知）再一次告诉自己，自己是羽林军，自己是千羽，自己的责任是……
羽林军的责任是……
守护苍龙皇帝。
而杀死了百世皇帝的雷纳德（雷天）理应成为羽林军讨伐的对象。
哪怕他被赋予了“百零一世皇帝”的资格，也无法抹去他是一个杀手，一个刺客的事实。
所以……
……
……
羲言消失后，雷天等人都是松了口气，即使没有刻意释放出“神威”，与大灵明如此近距离地面对面还是让他们压抑无比。
只是，不等雷天调整好心绪，千羽（夏知）便上前一步，单膝跪在雷天面前，严格遵循着朝廷礼仪，让雷天顿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陛下！”千羽无比认真地抬头望着雷天，“请回答我，刚才您与护卫暮邪所说的话是否全部属实？”
终究，还是来了么？
雷天的表情说不出的苦涩无奈，他望了一眼暮邪，对方则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作为回答。
隐瞒欺骗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为何……要在这个时候问清楚？”雷天尝试着，想要稍微把这一切延后，“现在……不是有更加要紧的事么？”
“在下做不到！”千羽（夏知）没有退缩，对于她来说，她正在逼迫的不仅仅是雷天，还有她自己。
“……”雷天沉默了。
一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横罗想要插话，结果被暮邪狠狠瞪了一眼，连忙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念辰就看着这两人，这个少年虽然心智颇为成熟，可是这连番变故，他身为一个局外人，也着实看不出什么来。他唯一知道的仅仅是，原来他的这位雷天大哥居然是苍龙皇帝，难怪会有大灵明出现在这里。
即使雷天沉默，千羽（夏知）也没有放弃，她望着雷天，澄澈无暇的视线绝对不会躲闪。
“即使你知道了，又能做什么？”雷天似乎是放弃了，他开口说，“暮邪所说的都是真的，我就是雷纳德——天下第一杀手——杀死百世皇帝的罪人，你知道了，又能做什么？”
“不会……！？”横罗刚来得及惊叹出声，暮邪就狠狠一拳打在了他的面门上，封住了他接下来的话语。
得到了雷天的回答，千羽（夏知）不由得一怔。
明明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真的得到这样的答案的时候，依然无法避免内心的混乱。
自己……果然还是不够成熟……
“陛下……不……雷纳德，我——千羽发誓，一定……要杀死你，为百世皇帝陛下报仇……”
“芸砂！？”面对这样的宣言，最为惊讶的不是雷天，反倒是暮邪，她连忙道，“你没必要这样做！复仇什么的只需要我一个人就够了，你没必要为了所谓的‘千羽’的职责而……”
“别看我这样，好歹我也是大灵明，大司马，还有太后认可的苍龙皇帝。”雷天想要劝千羽（夏知）放弃这个念头。
“羽林军只为守护真正的苍龙皇帝而存在，不管是大灵明也好，三公也好，只要他们的行为触犯了苍龙皇帝，都……”千羽（夏知）宛若机械一般讲述着自称为羽林军的那一刻就被要求铭记在心的“羽林军”的意义。
有什么崩坏了。
自己一直以来都在做些什么啊？
本应守护苍龙皇帝的“千羽”……究竟在做些什么啊？
仅仅是……
仅仅是……
守护一个“冒牌皇帝”，守护一个被掌权者强行扯上舞台的“刺客”？
这样……这样的自己……不是最深程度地侮辱了“千羽”这个身份了吗？
千羽（夏知）用近乎呢喃的声音诉说着“千羽”的责任，可是，她的声音愈发模糊，断断续续，结果连清晰的句子也无法说出口。
她只是说着，只是用只有千羽（夏知）才能听懂的言语说着。
“夏知……”雷天打断了千羽（夏知），“你并没有错，身为‘千羽’，为了守护苍龙皇帝，所以否定我，这才是‘正确’的。你做的很不错……能够坚持自己的‘原则’，背负着责任而活着，你是一个坚强的孩子。”
不是的！其实……不是这样的！——千羽（夏知）心中拼命否定着，她知道自己并没有雷天所说的那样坚强。
“但是……”雷天话锋一转，他看着千羽（夏知）的眼神也剥去了一切伪装，只留下纯粹的关怀之情，“对于你来说，这样的选择有些太早了，你的人生道路上不应该出现这样的岔路。虽然这是因为我的关系，虽然对你而言最好的结果是我的死亡，但是我不可能任由你那么做。所以……请原谅我代替你做出选择。”
说罢，雷天毫无征兆地出手，以灌注妫楹战气的一指隔空打在千羽（夏知）的胸口，封住了她的穴道。
“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暮邪开口询问雷天。
“根据羲言所说，我们的任务就是趁着两个‘神’交战的空隙，拿到那株铁树。只不过一旦靠近那个战场，就会被神威震慑住，所以必须含住羲言赐福的树叶……”雷天看了一眼每人手中的叶子，在场者除了地上暂时没有恢复意识的司马兄弟都拿到了一片叶子。
羲言的本意应该是让这里的所有人都尽自己的所能接近那处战场，至于谁能够拿到叶子完全得看命运垂帘谁，毕竟在“神”的战场，没有人能够保证自己就是安全的……哪怕是雷天，也可能因为运气不好，卷入“神”毁天灭地的伟力而死。
“夏知就留在这里。念辰这小鬼……虽然羲言暗示你也必须前往那处战场……但是……”雷天分析着，不过在那之前，念辰就打断了他。
“雷天陛下……呃……那个，我还是继续叫你雷天大哥吧……”念辰姑且是尝试了一下敬称，因为觉得怪不适应的，他马上又换回了原本的叫法，“我想跟你们一起去。在等待的时候我做了一个噩梦……在梦里，父亲在我面前以数不清的方式死去……或许，这是对躲在后方什么都不做的我的惩罚吧……所以，我必须去……”
“做恶梦？”雷天一愣，他忽然想起铁树的作用，他原以为念辰呆在这里会是安全的，不曾想还是被影响到了。
只是……
暮邪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对，她径直问向横罗：“喂，烂罗，你该不会也做梦了吧？你是怎么醒来的？”
“啊？”横罗一愣，他回答说，“我确实也做了一个大家都死掉的梦……不过……总之，噩梦什么的只是假的吧！”
“我问的是你怎么醒来的！”
“醒来？呃……我先是听见了奇怪的童声，像是在唱歌，又像是在吟诗，然后我就醒了……对了，我醒来的时候刚好看见天上飞过了有着六只翅膀的鸟人……”
鸟人？六只翅膀？啊！是那个加百列！难道说仅仅是他的存在就能够化解铁树的幻境术法么？
惊讶归惊讶，不过雷天很快便意识到了一件重要的事，如果加百列仅仅是从空中掠过就能够唤醒横罗，那么在那个时候……
“司马筑棋！”雷天看向甲板上，原本被暮邪扔在那里的司马两兄弟居然不见了踪影。
这两人是什么时候不见的？该死……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注意力完全被羲言吸引了，羲言消失之后又是夏知……所以根本不清楚这两个家伙是什么时候不见的……而且两人的消失没有发出任何响动，这绝对不正常……
雷天暂时也不想去管司马筑棋，他重新看向念辰，这个少年的决心自然是无比坚定的，但是……
“你也是，作为一个小鬼，面对这样的选择还是太早了！”
和对待千羽一样，雷天也用点穴封住了念辰的行动。
“不用担心的，就算羲言那么说了，他真正想要的也只有我而已。”雷天自信地说道，至少在这一点上，他认为自己能够理解羲言，“我会负起责任，把那棵铁树拿到手的。”
如果，仅仅是打算愚弄凡人的话，那么雷天一人就足够了——只要能够带给他足够的“乐趣”，即使只有雷天一人，也足够了。
“嘿，雷纳德，你该不会也打算对我说这样的话吧？”暮邪认真地看向雷天。
“留下，保护夏知。”雷天用不容辩驳的口吻说。
这自然在暮邪的意料之中，她略带歉意地应道：“我会的。”
其实，这一局，羲言真正想要看到的是暮邪的牺牲，但是……
暮邪心中悲叹：为什么会被你变成这副样子了呢？雷纳德（雷天），如果那个时候你动手杀了我，这一切可都不会发生了，对此，你真的不后悔么？
“雷……”因为雷天的身份曝光，横罗也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就在他纠结称呼的时候，雷天已经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烂罗，你也应该留下。”
“诶！？可是……”
“放心，我也不会拿走你们的叶子的。”
“不是，我的意思是……”
“不要继续说了，烂罗。”雷天沉声道，“别忘了，你的身份是羽林军。”
“陛下！”
“估计这次结束之后，羲言那家伙就会揭露我的身份吧，到时候我可就不是陛下了。”雷天苦笑着说道，“所以了，你们已经没必要再为了我而流血了。”
终于将积压在心中的话说出口，雷天感觉从未有过的舒坦。
或许，早就应该这样坦白了吧？
“再见了。”
不留下任何道别的机会，雷天便发动墟理，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那里，那名银发的俊朗青年已经不在了。
或许以后，他也不会再出现在一行人的眼前。
伴随着雷天的离开，妫楹战气所封锁的穴道也解开了，因为他的远去，所以留下的一丝妫楹战气也消散无踪。
恢复了行动能力，千羽（夏知）却依旧呆呆地立在原地。
少女忘记了行动，或者说，少女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只是，心仿佛裂开了一道口子，起初只是微弱的隐痛，但是伴随着呼吸，这个伤口变得越来越大，痛得让她忘记了曾经的坚持，痛得让她忘记了自己伪装出来的坚强。
晶莹的泪珠从少女的眼角滑落。
一贯坚强的少女哭了，泪水夺眶而出，即使她竭尽全力不发出抽噎的声音，可是却无法控制泪水。
为何而落泪？
“小芸砂，没事的……”暮邪温柔地将千羽（夏知）拥入怀中，“你是一个做事尽心尽责的人，而你这段时间的表现早已经配得上‘千羽’的名字，所以……不要伤心了，你并没有辱没‘千羽’这个名字，你并没有辱没我们羽林军。”
“暮邪姐……我……”千羽（夏知）想要告诉暮邪自己真正的想法，想要说出口，可是在最后一刻，她又退缩了。
不敢说出口，如果说出来的话，一切都会变得不再一样。
“我知道的。”暮邪依旧温柔，“小芸砂，你已经做得够好了。但是，仅仅这样是不可以的。就算仅仅是对我说也好……呐，小芸砂，告诉我，你究竟想要成为‘谁’？”
暮邪鼓励着千羽（夏知），虽说带着些许的强迫，但这是她选择的自己的体贴。
“我……我是……”
“嗯……果然正如我所料呢，既不是千羽，也不是芸砂，而是……”
“夏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