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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羲言那副万年不变的浅笑表情，雷天总感觉背脊有些发寒。
不过毕竟是自己主动找到的羲言，他还是硬着头皮坐了下来，接过羲言递来的茶。
因为四下无人，雷天也懒得跟羲言客套，他直白地问道：
“你为什么会来救我？”
“并不是救你，仅仅是‘封印’苍麟而已。”羲言抿了一口茶，淡淡答道。
雷天一阵不解，难不成在羲言的计划中，离舒并不属于他重要的助力么？不过要从羲言这种平淡的反应中琢磨出什么来简直比登天还难。雷天也只能作罢。
“嘛……不管怎样，多谢了。”
“哦？”羲言一顿，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茫然的神情。
“怎么了？”
“没什么……仅仅是你的‘道谢’稍微出乎了我的预料。不过这只是小事而已。”
雷天忍不住白了羲言一眼，这家伙该不会以为自己能够掌握世间的一切事物发展吧？
真是有些受不了所谓的“神”呢，总是摆出一副自以为是的姿态，自以为是地决定他人的“命运”。
“离舒……那家伙是你教唆的吧？”雷天想了想，还是鼓足勇气说道。
“没错，因为我很好奇他会做出怎样的选择。而这样的‘结局’，也正是他自己的‘选择’。”羲言毫不掩饰，他爽快地承认说。
……雷天想不出该用什么词汇来责备羲言，因为正如羲言所说，做出选择的依然是离舒。如果离舒能够有勇气反抗的话，或许就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只是……说到反抗，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够真正意义上与羲言抗衡呢？
那么……就问一下最重要的问题吧……
“你所谓的‘封印’真的没有杀了离舒吧？”
纵使曾经刀剑相向，雷天也还是希望离舒能够活下来。毕竟，在境遇方面，两人十分相似，都被眼前这位神鬼莫测的大灵明戏耍玩弄。同时，雷天也答应了镜洛，会留下离舒的性命。
“你觉得我会杀了离舒么？”羲言没有正面回答，他觉得雷天的问题很是可笑，“身为朱雀人，而且拥有基本的魔法知识，你应该明白那个法阵的意义吧？”
“唔……确实是封印一类的魔法……”雷天无可奈何地承认道。只是，他在心中嘀咕，难道说苍龙大灵明就那么厉害，连朱雀的高阶封印魔法都无比精通？
“你的问题到此为止了吗？”
“嗯……”雷天点头，他也想不出有什么在意的事了。
“那么……请你交出那本《大陆诸神排行》吧。”羲言浅笑着向雷天伸手索要。
雷天一怔，慌乱间他依旧保持着自己的神色淡定：“那是啥？是百晓生新出的江湖排行榜么？”
“不用掩饰，我知道你拥有那本书。”羲言不给雷天解释的机会，他断然道，“那是一个跟我很像的人给你的‘礼物’吧？可惜的是，那本书对你毫无用处。”
毫无用处！？别逗了！如果毫无用处你会这么在意，刻意逼着我把书交出来？
雷天忍不住在心中骂道。他着实是想不出究竟是哪里出现了纰漏，竟然让羲言知道了自己持有那本号称记录有羲言弱点的书。
完全……没理由啊……
“那个……我把书藏在了楚国公的府邸……”
羲言闭上眼睛，沉默一会儿，他喃喃道：“原来在那里么。”话音未落，他手中就出现了那本有着《**梅》封皮的《大陆诸神排行》……
雷天一阵紧张，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这本书的存在居然会被曝光。这样一来，会不会惹怒羲言，让他提前动手灭口？
“不用紧张，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羲言宽慰雷天，“我只是很好奇，那家伙在书中写了什么东西而已。”
“……”雷天可不怎么相信羲言的保证，只是不相信又有什么办法？在见识了羲言轻易封印了离舒之后，雷天已经完全没有了与羲言正面交手的想法。
“哦嚯？原来如此……”羲言微微摇头，接着他手中燃起一团烈火，将书烧成了灰烬……
雷天看着，心中几乎快要哭出来了，好不容易有一个盼头，有那么一点希望，居然就这样破灭了……羲言，你也太狠了吧！你丫的不是喜欢看戏吗？你就不能留点破绽，好让所谓的“戏”有点悬念啊！
“……”因为不想继续呆在羲言的身边，雷天起身准备离开。
“等一等，你忘了点东西。”羲言喊住了雷天。
“哈？”雷天疑惑地转身，只见回风剑与塵湮剑悬浮在他的身边。雷天颇为惊喜地拿起了回风剑，“我还打算过一会自己去祭神台回收呢，想不到你帮我找到了它……这次真的是谢谢了——没有水分的感谢哦。”
回风剑自从雷天成为杀手以来一直陪伴着他，他早已经对它寄托了感情。
羲言并不在乎，他只是做了必要的事。
“虽然碎火剑已经遗失，不过……用塵湮剑替代也没问题吧？”
从失而复得的喜悦中回过神来，雷天不禁感到疑惑，羲言这番举动到底有什么目的？在六都巡礼之前，特意将收缴的双短剑归还……现在，又把回风剑和塵湮剑找了回来……
“羲言，你把剑还给我总不可能是想做人情吧？”
羲言笑而不语，他摆了摆手，示意雷天可以离开。
雷天也懒得继续追问，反正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将回风剑和塵湮剑分别绑在腿上，接着离开了。
……
雷天走之后不久，司马薇前来拜见羲言。她对羲言的态度纯粹是下级对上级的谦卑。
在报告完城中的动乱平息的情况之后，司马薇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报告了另一件颇为奇怪的事：“……启禀大灵明，祭神台的冰块融化之后，发现了一名女子……据查，乃是雨家的黥面罪人。此人出现在本是苍麟身躯的冰块之中，十分蹊跷……”
“仅此而已么？”羲言当然知道这一情况，他简单地吩咐道，“把她交给楚国公，相信楚国公会公正地处理的。”
“是……”
“还有，司马都尉，明天你让你的机关兽继续扮演皇帝，稳住郢都官员。你的六都巡礼的行程安排没有任何变化。”
司马薇略微一愣，她隐约觉得这之中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不过她也不好当面质问羲言，于是她恭敬地应声。
“遵命。”
……
且说雷天回到自己的寝宫，在进门之前，他感觉到屋内似乎有旁人的气息……
怎么想都不像是羽林军的家伙敢干出来的事。这样考虑……
“小宫女？你想躲起来吓唬我么？”因为今天经历的事着实太多，所以雷天完全没有精力与霖儿玩闹，他直接就戳破了霖儿的意图。
果不其然，黑暗中传来了霖儿无奈的叹息声。
“诶！？你怎么知道我躲在里面的？”
“你这种程度的气息隐蔽能力，能瞒过我才叫见鬼了！”雷天无奈地摇摇头，说道，“你还真以为我的‘天下第一’的名号是白来的？”
“切……”霖儿不满地从藏身的柱子后面走了出来，她帮忙点上蜡烛，让屋内有了烛光。
雷天自顾自走到床边，翻身躺下。
摆了个舒服的姿势，雷天才问向霖儿：“小宫女，你半夜三更又跑到我房里……是真的准备侍寝么？”
“呸！别以为你救过我，我就该以身相许，我才没有那么轻佻呢。”霖儿吐了吐舌头，表达了自己的不屑。
“这话说得，好像以身相许的人都是轻浮的女子一样。”雷天不由得苦笑出来，“那样的话，苍龙的一些民间传说岂不是一点也不美丽了？”
“这……那些和这个明显是两码事啦！”霖儿反驳道，显然，她不能容许雷天这样调侃苍龙的那些美丽传说。
“好啦……有什么正事？”雷天收敛起调笑的心思，他一本正经地问道。
霖儿心中忿忿——还不是你先把话题扯远的！
“……雷天，你刚才是不是去见大灵明了？”
“对啊。”接着，雷天就把大致的情况告诉了霖儿，虽说他并没有刻意强调《大陆诸神排行》被羲言收走的事实，不过霖儿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雷天隐约流露出来的不信任感。
“我说小白脸……你该不会是怀疑我向羲言透露情报吧？”霖儿不怀好意地凑了过来。
“天地良心啊，我可没有那么说。”雷天立刻否认，当然，在回来的路上，他也确实考虑过这个问题，不过并没有什么证据，他也不敢认定霖儿真的和羲言有所联系。
只是……就某些方面来说，这个小宫女知道的那些秘密确实太多了……
“唉……”霖儿叹了口气。雷天心中想了些什么，她可以猜得八九不离十。
霖儿也知道自己最近表现的有点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宫女了。或许精于政务可以用“跟随司空大人耳濡目染”来解释，不过那些对传承国器还有诸多守护神兽的了解就完全不能用这个理由来解释了。
可疑么？或许认真思索一番的话，确实会觉得可疑吧……
这样考虑，为了获得雷天的信任，自己是不是应该下定决心，把自己一直隐藏的一个秘密告诉雷天呢？
“雷天，接下来我说的话可能有些……呃……诡异，你愿意相信我吗？”霖儿深吸一口气，严肃地问道。她凝视着雷天，无比认真。
“喂喂……用得着这样么？”雷天弹了一下霖儿的额头，“我要是真的怀疑你，我还告诉你这些事干啥？我就是觉得你不像是一般的宫女，对你稍微有点好奇而已。”
霖儿捂着额头，讶异地望着雷天：“呃……一般来说是这样吗？喂！小白脸，你怎么一点也不按常理来啊！正常情况下，你不应该是一脸严肃地听我倾诉秘密吗！？”
“好奇害死猫，作为一个职业的那啥，我还是能够控制自己的好奇的。”雷天侃侃道，“倒是你，干嘛做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好像有人逼你自白一样。”
“你！”霖儿不禁有些气恼，自己可是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诶！雷天的反应……这……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于是乎，气急败坏的霖儿完全打消了坦白自己秘密的打算。
……
……
今夜，注定了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苍麟的现世，苍龙教士的叛变，为了应付这些事端，即使已经是深夜，羽林军们仍然在为了平息骚乱而奔波着。好在羲言制伏了苍麟，使得原本屈从苍麟力量的那些人们立刻投降。这样一来，羽林军的对手就只剩下了那些被影响的狂热分子。这部分人，人数虽多，不过完全不敌羽林军。
横罗在接受了简易的治疗之后，当即投入了镇压行动。
每一次，他都冲在最前面，不等身后的同伴出手，他就已经依靠掌风气劲把那些疯狂的人们全部打倒。过程中，他也不慎出手过猛，导致了几人重伤，几人死亡。但是，他依旧没有停止。他疯狂地投入到了战斗之中。
嵋荫看着这样的横罗，心中忍不住担心起来。
她知道横罗为何会这样反常。
——述莒背叛了。
祭神台的分道扬镳，最多只是让横罗鄙视述莒的贪生怕死，横罗虽然气愤，但仍然把述莒当做自己最好的兄弟，哪怕为述莒两肋插刀也在所不辞。可是……在那个时候，述莒趁着司马薇离开，劫走了叛贼，这让横罗完全无法忍受。
横罗不会理解述莒为何那么做，他只会单纯地认定，述莒成为了叛贼。
就行动上而言，横罗的判断确实没错。
为什么啊！为什么你要这样做？难道说你忘记了曾经的约定？难道说在你眼里，所谓的“兄弟”还比不上“生命”，还比不上自己的荣华富贵？
横罗一遍遍在心中质问着，只是，他的质问对象，并不在他的眼前，所以，他得不到任何回答。
怀着满腔的怒火，横罗的每一招每一式都用上了全力，哪怕对手只是平民，他也毫不在乎。
陷入癫狂。
正是因为在心中十分看重这份友情，横罗才无法接受现实，才会以这种粗暴的手段发泄自己心中的怒火。只是，他忽略了，无论自己如何伤害那些无辜者，他的愤怒都不会平息。
……
……
郢都城外——
自从羲言封印苍麟之后，原本他设下的阻碍进出的结界也消失了。趁着城门守卫的空虚，述莒第一时间逃出了城。
望着漫天星光，述莒不禁有些感慨。
人们常说星象决定了未来的世事变迁，那么……这万千星辰当中，是否有专对应着自己的那一颗星星呢？
尽管逃了出来，述莒还是十分迷茫，他完全看不清之后的道路该如何去走。
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居然会是以这样的方式与深爱的伙伴们离别。
连道别也没有，甚至还是被人憎恨着。
“严格说来，明明……只是分开了两个时辰而已啊……为什么……为什么啊……”不争气的泪水夺眶而出，述莒忍不住回头望向那化为小小的一点的城郭。
在那里，有他曾经的兄弟，敬爱的大姐，还有熟悉的后辈。
回不去了啊……
如果，当初选择的是留在千羽身边，是否就不会这样了呢？
述莒忍不住开始幻想，但是无论在他的想象中如何篡改过去，现实永远会残酷地把他的幻想打得粉碎。
“哭吧，”身上绑缚着红色布条的小女孩——奈落飘在述莒的身边，她轻轻用手拭去述莒的眼泪，“我理解这种感情，所以，不用担心，我不会嘲笑你的。”
依靠着小女孩的身体，述莒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