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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
“这孩子了不得啊!”
“三断三准啊!”
人群一下子炸开了锅,虽然当中会赌石的不多,多数是来看热闹的,但看着眼前的场景,也明白这少年神准的预判不同寻常;而懂翡翠的人,更是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神仙难断寸玉,这三断三准的少年,难道能比神仙还厉害?
事实就是如此匪夷所思,大家看向少年的眼中多了几分困惑。
只有店家在收拾着自己的寂寞。
“店家,眼拙就请谦虚一点。”少年负着手面无表情地说道。店家从少年的眼神中读出了他的心声:是你先惹的我,怪就怪自己吧。
店家哑口无言,这一下少年的事迹一定会在东九园流传很久,闹到和平京玩赌石的人人知晓也不奇怪,自己根头栽得可不是一般的大。
少年转身离开店内,人们也纷纷继续自己之前做的事:卖东西的继续卖东西,逛街的也继续逛街,当然这件事在之后依旧会被大家提起。
只有出资包下玉石的那个中年人,以及陪同他的中年人,二人神色没有变化,中年人的眼睛看向少年,嘴角意然还浮出一丝微笑。
这中年人身着短袖T恤,依然遮掩不住他商人的气质。他体形偏瘦,他看起来温文尔雅。他确实是无所那谓两万元的,这个少年懂玉,是他进店看到他和店家争执时的第一感觉,如果他真的有些本事,两万元试那么一试实在太值了。
现在这个少年证明他对得起自己出的捧场费,这就让他很满意了。中年人玩玉多年,三块石头在他看来虽然要价过高,但确实是高货,实在不知少年从何判断出这三块必跌的,如果这少年看在自己出钱解围的面子上,教自己一点也对得起这学费了。
“小兄弟,长江后浪推前浪啊,”中年人快步跟上少年,拍拍他的肩,微笑着说道。
“先生今天真是豪爽,也帮我解了围,谢谢。”少年客气地回答道。
“哪里哪里,小兄弟慧眼如炬,令人佩服!”
少年却摇了摇头:“这其实没什么,这里玩玉的经验都太欠缺而已。东九园的好货色也真的太少了,可遇而不可求。”
好东西都在瑞丽呢。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点了头,中年男子在心中更是肯定了少年是行家,于是伸出手:“在下刘洪英,小兄弟是……”
“林浩。”少年也伸手和中年男子握了握,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刘洪英这个名字他并没有听过。
林?……中年男子努力回想,这少年九成九是赌石圈的世家子,那么会是谁的孩子?
正在想着,林浩微笑着说道:“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刘洪英点了点头,随后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了林浩:“我希望有机会和小兄弟多聊聊,这是我的名片,小兄弟也告诉我手机号吧。”
林浩想了一下,便把手机号留给了刘洪英,接过名片一看,上面印着精致的花纹,很上档次,而刘洪英的职务是:
中国三才珠宝有限会司总经理
三才珠宝有限公司?
印象中这家公司并不是行业中数一数二的龙头,但是也算小有规模,总部在深圳,成立至今也有些年头了。
林浩若有所思,对刘洪英回了一个友好的笑容:“很高兴认识刘先生,希望有缘和刘先生再见面。”
刘洪英刚想说,过几天和平京有一个国际珠宝节,他想邀请林浩和他们一起参观,但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一来,时间还有半个月,并不急着现在就和他说,最后发给林浩一份邀请函都可以;二来,他并不知道林浩的来路,唯恐自己唐突,人际关系进展太快有时不是好事。
刘洪英还是比较重视这次展会的,因为很多珠宝界的企业都会来参加,刘洪英所在的三才珠宝也带了些精品来和平京,他本人也亲自从深圳飞来这里。他这天闲来无事,就跑到东九园走走,偏偏就碰上林浩在阅翠轩和店家发生了争执。
刘洪英笑着对林浩点点头:“好,我相信我们以后会有机会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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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林浩坐着公交车回到住处——他学校的宿舍。他们是八人一房间,他回去时,寝室中只有和成材一个人在做着习题,其他人都出去了。
星期天的寝室,一向都没什么人的。
看到林浩,和成材放下手中的笔:“你这一天都哪去了?”
“出去闲逛了,闷得慌。”
“唉,好学生的特权啊。”
林浩笑了笑:“一起出去吃饭吗?”
“好,正好也到吃饭时间了,吃完饭去网吧吗?”
“嗯。”
在附近的夜市吃了小吃,二人就去了一处网吧玩了一会DOTA,回来时天已经黑了,其他人也回来了,大家说笑了一会,就收拾一下睡觉了。
大概是因为白天这么久以来重新又看到赌石,林浩做梦了。
梦中他仿佛又回到了边境那个小村,中缅边境那个美丽的小村,连呼吸都能感受到草木泥土的芬芳。
这是村头自己最熟悉的小路,前面就是自己的家,一个竹楼。
林浩发现,自己的心脏也跳得飞快。
三十多年了,自己离开前世最为熟悉的家已经三十多年了,哪怕只是梦中回来,自己也会激动万分的。
这时,林浩的父亲走了出来,他是一个文雅的知识分子,那时仍然很年轻,手里抱着一块黑乎乎的石头。
那是翡翠原石。
父亲叫康白,出生于一个传统的读书家庭,但在解放后,因为身份的问题,不得不来到瑞丽这个靠近缅甸的小镇生活。这里离近边境,政治压力小得很多。
也就是在这里,父亲看到了缅甸那里流传入国内的翡翠,并为此深深着迷,向当地的傣族人和缅甸人学习相玉的知识,很快成手。
不久,父亲认识了原军队一名部长的女儿田苗苗,她和自己家庭的背景相似,同样是“流放”于此的,二人很快相恋并结婚,有了自己,康东升。
自己是随着那场持续十年的****成长起来的,虽然南疆的大山道路险阻,但大环境依然没变,他是伴随着别人的冷眼长大的。
好在自己从小并没受过太多苦,用迷信的说法,是家里有贵人相帮。
妈妈的父亲,自己的外公,仍然在部队有相熟的人,刚好和平京的某位军中的要员,对翡翠这个东西也非常着迷。那个时候,平民自然不可能有机会弄翡翠,但是此人可以。只是,老缅的工艺不精,他不喜欢,自己弄明料,那边又漫天要价。经过介绍,康白开始替他与老缅交易,挑些好的原石回来开。
也幸亏父亲有这样一手,才使得全家没有受苦。
年纪很小时,自己就跟着父亲学习相玉,父亲从来不说赌石,他只说相玉,他说解玉不要赌,要相,相对了才能回回解出好的,而赌,也只能赌中一回好的而已。
仿佛又回到曾经的童年,看到那时最常见的情形,梦中,自己的父亲抱着这块黑不溜秋的黑乌沙,放到外面砂轮前的地面上,自己的母亲走过来,向着父亲投去鼔励的目光。
砂轮转起来了,那是童年印象最为深刻的声音,单调却又充满着期待。那个时候,自己就在父亲的身边看,相玉的本事,也是从小就开始学的。
玉石的皮很快就被擦开,里面是绿得晃眼的帝王绿。
“涨了,涨了!”父亲兴奋地说。
“东子,”妈妈笑着对自己说,“咱们有钱了,可以搬家了,去住大房子,好不好呀?”
“好~”
“好啊,那咱们走吧。”
自己十几岁时,因为****的结束,父亲被平反,中缅的翡翠交易也开放了,利用和那名将军的关系,缅甸相熟的原石商和父亲大笔地进行原石交易。父亲曾经开涨了四块大件,一下子有了在当时看来是一笔巨款的收入。
而自己的本事,已经可以和父亲比肩了,自己也曾经开涨了两块大件。
梦中恍恍惚惚地,自己就去了深圳,置身于家中的大宅。
那一期间,自己突然就成了有钱的大少爷,用现在流的说法,是一个石二代,有钱,本事也好,上了大学,毕业后开始和父亲一起掌管家中的生意,不但负责选料,还建立了一家玉器加工的工厂,父亲的公司也开始涉足其它珠宝类生意;自己结了婚,女朋友是大学同学,叫钱慧姝,而立之年,妻子的肚子也终于有了动静,那些年正是自己春风得意的时候。
自己永远记得那一天。
生命中的最后一天。
梦中,自己走进家门,迎接自己的是一脸焦急的父母:“快,带我们去医院!”
“走,车在楼下,我来开,我们快点去。”自己如是说,一如当年的情景,一丝不差。
母亲早已经穿上了衣服,焦急地问:“儿媳现在怎么样了?”
“大出血,医生说情况不好,已经……下通知书了。”他听见自己回答。
久见世面的父亲也没了往日的儒雅和淡定:“走!”
而自己比二老更担心妻子的生命,那是自己所爱的女人,他更不希望她有个三长两短。
三个人急奔出屋,车子一路开得飞快,奔去了妇产医院。
“护士……”产室的门刚好被推开,走出来一名护士。
那女孩摇了摇头:“很遗憾,母子都没有保住,是男孩。”
“什么?”他哭出了声,好像还坐到了地上,他可以不要孩子,也不想让爱人出事。
自己好像在怒吼,在狂奔,好像还看见妻子冰冷的容颜;他记不清自己做了什么,只记得焦急的亲人的面孔。
过了好久,他才恢复理智,如果这不是梦,如果一切都能改变,该多好,而自己曾经的痛苦,在梦中也没有放过自己。
“儿子,回家吧。”父亲最后扶起他说。
那已显苍老的手心的温暖,并不能融解自己心中的寒冰,也驱散不了自己的痛苦。
他木然地点点头,巨大的悲伤让他无所适从。
三个人无言地走出医院。
“我来开车。”父亲说道。他精神恍惚,不能开车。
于是他坐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
之后的一切,如果还有机会,他多想去改变。但是这是梦中,他无能为力。
钥匙插入,发动机转动,然后就是一声巨响。
“不!”梦中他高喊,然后一下子坐了起来。
是梦。
现在想来,自己当时神智迷乱,一定有人借机对他的车子做了手脚,钱赚的越多,仇家也越多,自己着了道,连带父母也死于非命。
那是一次轰动翡翠圈子的大事,康家巨大的产业,因为那次事故,一夜之间化为乌有;鼎盛的繁华只落得尸骨无存,葬身火海。那些顶级原料,那些精品珠宝,那些家业,从此不复存在。
那时他本以为就这样死掉,什么都不会留下,欢乐也好,痛苦也罢,都作烟销云散。但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其他原因,飘飘然的,那时他的神识并没有消失。
他看不见,也听不见,没有任何感观,但他的意识中仿佛有什么在召唤自己,让自己不由得被引导向那里。
恍恍惚惚地,突然耳边仿佛有细细的声音,他试图挣开眼,但是眼前只有极淡的一种乳黄色的光,接着,他觉得有什么抓住了自己的身体一般,眼前就明亮了起来,却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一个女性的声音在说:“生出来了,是个男孩!”
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觉得屁股被重重地拍了一下,接着一股强大的气压冲入了口鼻中,他不自禁地大口呼吸,并哭了出来——一来他不想再被打一下,二来他也无法控制自己,肺部仿佛被一个加压泵拼命往里打入空气一样,这简直是一种酷刑,说不出的难受和可怕!
下一刻,他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是的,就是那一刻起,他康东升虽然死了,但是又在千里之外的和平京城中,一个叫林浩的新生儿身上复活了。
林浩抹了抹自己眼角的眼泪,那是为自己所爱的女人流的。
有心事的人,最怕的事情就是说梦话了,此时天色仍然很深,他看向寝室中的其他人,都睡得香沉,于是放心地躺下了。
大概是自己又在纠结曾经的事情,才做了这么个梦。不过,他的复仇之心,十四年来一直没有消失过。
一定要找到凶手,一定要为家人复仇。
今世的他投胎没有仔细挑过,父亲原本是个运钞员,在自己出生前因为枪支走火死掉了。而自己的母亲,是个医院的药剂师,在自己六岁时也因为心脏病突发死掉了。
他的爷爷奶奶抚养他长大,现在,他现在在寄宿学校,以校为家。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只有安心读书,一边留意可能找到的线索。在自己新生后羽翼未丰的情况下,他绝不能败露形迹,他需要先壮大自己的实力,一定要让凶手一个也不漏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