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灭世道场

旷课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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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心,那小子就在前面,别被他发现了。”

    朱老八趴在冰丘后坡,拉了拉帽沿,悄悄探头出去,向前方仔细的观察。

    卓老六侧着身子趴在一边,小心的提醒。

    在他们身后,还趴着七八名壮汉,都穿着厚厚的皮裘,脑袋使劲的缩到领子里。这里极度寒冷的天气,几乎要了他们的命。

    朱老八留着大胡子,上面全是冰碴,眉毛上也是,都快挡住他的视线了。他随意的在眉毛上抹了一把,眯起眼睛遥望前方,却不见半个人影。

    他生气的吐了一口唾沫,落在地上便结成冰。

    “该死的小畜生,也太狡猾了,我们折了四五个兄弟,竟然连一根毛都没捞到,这要说出去也太丢人了。”

    朱老八咬着牙说道。

    “好歹让我抓到他,非扒了他的皮不可,这小东西也太招人恨了。”

    卓老六现在也撑起身体,探头出去观察,看了半天却是连个人影也没看到。

    “他应该不在这里了,我们再往前走走。该死的阿黄,到现在也不回来,不会是被冰兽给吃了吧。”

    朱老八显得有些急躁。

    “谁他娘的知道,早知如此多带几条猎犬了,那小兔崽子就算有三头六臂也跑不掉。”

    卓老六说着爬起来,向身后招了招手,让众人跟着他往前走。

    后面几大汉见了,便懒懒散散的爬起来。

    韩猛刚迈出一步,脚下便是一滑,急忙拉住他的同伴郝浩,这才没有滑倒。

    郝浩拍了他一下,便要往前走,韩猛却是拉住他不松手。

    郝浩下意识的回过头来,发现韩猛的脸色已经变了,便问他怎么回事。

    韩猛没说话,眼睛只是看着脚下。

    郝浩心里一沉,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也不敢稍动了,慢慢低头看去,脚下的冰面正在一点一点的裂开。裂缝如同蛛网一般,又细又密。

    “快跑!”

    郝浩一声惊呼,拉住韩猛便跑。

    可是刚跨出去一步,咔嚓一声脆响,韩猛脚下的冰面一下子就垮掉了,他想跳起来都不可能,一股巨大的吸力拉扯着他的身体,令他坠入无底的冰窟。

    幸亏有人及时拉了郝浩一把,才使他幸免于难,却也吓得浑身抖作一团,脸色苍白,半天说不出话来。

    韩猛的身影瞬间便消失在黑漆漆的洞窟中,而他的呼救声,许久之后才从下面传上来,已经十分微弱低沉。

    “快,快离开这里!”

    朱老八和卓老六连声呼喝,招呼大家赶快跑。

    却听见“噗”的一声,一支利箭射穿了一名大汉的膝盖。他一头栽倒,骨碌着滑进了冰窟,步了韩猛的后尘。

    “送你们一句话,所谓无底深渊,下去之后也是前程万里,你们应该感谢我。”

    左乘风的声音随风传来。

    “他在那里,快追。”

    一名大汉指着右后方的一座冰丘喊道。

    左乘风站在冰丘上,冲他们呲牙一笑,纵身一跃,顺着冰丘滑了下去。

    在他方才站立的地方,地上躺着一只体型巨大的黄狗,脖子里汩汩冒血,四肢乱弹,眼看就不活了。

    他们谁都没有追,刚才的事情让他们心有余悸。

    “这小畜生布好了陷阱等着我们往里跳,可他是怎么做到的?这么大的窟窿他是怎么封起来的?”

    望着黑洞洞的冰窟,卓老六一脸的不解。

    “老大,还追吗?”

    朱老八问道。

    “追个屁!”

    卓老六一把扯下帽子,狠狠的摔在地上。

    “我们的人死了一半,追到什么了?追到一根毛没有?老子不干了,再多钱也不干了,从此远走摩吉国,再也不回来,文王府的差事,让那帮王八犊子去干吧,老子不吃他这个皇粮。”

    “对,不干了,再多钱也没老子的命值钱。”

    其他几人也纷纷表态。

    “既然这个,哥几个都想好了,我们这就回古城,鸟么悄的把老婆孩子接出来,远走他乡,谁都不许泄露了消息。”

    卓六郑重的说道。

    其他几人都点头,然后聚在一起小声议论了一通,便开始调转马头往回走。

    然而他们根本没有料到,接下来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他们走出去还不到五百里地,就又减员了四人。要么是睡觉时候死掉的,要么是吃饭时候死掉的,要么是被冰兽袭击死掉的。

    他们已经够小心了,可还是莫名其妙的就着了道。

    现在只剩下卓老六、朱老八,还有郝浩三个人,他们坐在一座冰丘上不走了,因为他们已经陷入绝望,本来是想猎杀别人的,没想到现在自己反成了猎物。

    离着冰原古城还有三千多里的路程,按照他们减员的速度,看来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了。

    最让他们郁闷的是,他们的对手不是凶残而狡猾的魔兽,也不是穿梭冰原数十年的老猎人,而是一个牙齿都没长齐的小崽子。

    他们觉得接下这个差事是这辈子最愚蠢的决定,也是最后一次决定。如果有后悔药,他们宁可搏击二阶冰魔兽,也不愿招惹这个小家伙。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就算想跟对方和谈,他们也找不到人。现在坐在冰丘上,谁都不说一句话,只等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死,并不可怕,他们也不怕死,否则也不会揽下这趟差事。

    可是等死的过程,走在通向死亡的路上,这是最容易令人发狂以至崩溃的。

    “那是什么?”

    郝浩突然指着远处惊呼道。

    另外两人循声看去,只见一头巨大的白虎出现在他们视野中,身上还有着一道道的黑色斑纹。

    “魔虎,快跑!”

    他们虽然陷入绝望,可是哪怕有一点机会,谁也不愿意死去。

    最后虽然摆脱了魔虎,他们的队伍也再一次减员。

    当卓老六背着只剩一条腿的朱老八一步一挨的往前走的时候,他心里是一片凄凉。

    出来的时候他们是十五人的队伍,可谓浩浩荡荡,现在呢?就算剩下的这硕果仅存的两个人,也未必能够走出冰原。

    “哈,真是美味呀。”

    一道稚嫩的声音传进他们耳中,左乘风正翘着二郎腿横躺在前方的冰丘上,扯着一条烤熟的兽腿,啃得正欢。

    “小杂种,老子跟你拼了。”

    卓老六一把丢下朱老八,举起手中的鬼头刀便冲过去。

    “别去,快回来。”

    朱老八在后面大叫。

    可是已经晚了,“啪”的一声,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捕兽夹子,一下子夹住卓老六的右腿,疼得他撕心裂肺的惨叫,扑倒在地。

    左乘风迅速跳起来,弯弓搭箭,“嗖”的一声,不偏不倚的送进朱老八的心脏。眼见着他眸中的生机在迅速消退,只留下一双苍白而空洞的瞳孔。

    朱老八在最后时刻竟然忘记了躲避,也许他根本就没打算要躲避。

    卓老六被左乘风拎着竖放在一个冰坑里,旁边支起火,烧着一盆冰。

    他双腿膝盖以下都被封进了冰里,火焰腾腾的,映红了他的脸,他脸上满是带着死亡色彩的绝望。

    左乘风将一条兽腿放在火上烤,用马刀剁下一块塞进嘴里,大口的嚼着。

    “唔,好吃。”

    他舔了舔手指上的油汁,蹲在卓老六面前,对着他的脸左看右看,一把抓住他的头发,把他的脸抬起来,盯住看了半天,摇了摇头。

    “我确信以前没见过你,也没见过其他人,所以我很纳闷,你们为什么要杀我?追了我两千多里,你们不觉得这样做很过分吗?”

    左乘风说话时的表情非常诚恳,就像是在向一位背叛了自己的朋友诉说衷肠。

    “小兔崽子,赶快痛快的给爷爷来一刀。”

    卓老六哼了一声骂道。

    “太伤心了,太伤心了。”

    左乘风摇着头道。

    他从乾坤袋里取出一个勺子,舀了一大勺子水,浇在卓老六的腿上,然后就变成了冰。

    “你别说,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冰雕呢,干脆把你做成冰雕算了,保证你一万年都不会腐朽,也算是万古长存了。”

    说着,他又舀了一大勺水,便要往卓老六头上浇。

    “别,别浇,你想问什么,我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卓老六这一下是真的慌了,他可不想真的万古长存。

    左乘风“咚”的一声,把勺子丢进铜盆里。

    “这才好嘛,那你告诉我,我是不是欠了你的钱没还咋地,你们为什么要杀我?”

    卓老六终于把心一横,说道:“是文王府的人,他也是喝醉之后说的。他说……说你配不上蓝月公主,只有文王府的小王爷才是公主的最佳人选。他还说,除非你死了,否则小王爷就没有机会。”

    “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就算你活着,也不会有机会的,公主自己也反对这门婚事,现在连皇帝都后悔了,若不是皇后拦着,早就把你抓起来逼你悔婚了。”

    “继续。”

    “别的我就不知道了,噢,对了,还有,听说蓝月公主拜到了大陆第一强者门下,叫什么九邙宫的。说她天资好,将来是新生代的领袖人物,你跟她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说是……”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很好,很好。大陆第一强者?那又如何?”

    左乘风握了握拳头,站起来望向帝都的方向。

    他很生气,生气的是,这些人凭什么来主宰自己的命运。你们说订婚就订婚,你们说毁约就毁约。

    岂有此理?我自己的命运我自己说了算。要不要毁约,什么时候毁约,都必须由我来决定。

    “其实文王是经过公主授意的,是公主想杀了你,她会不断派人过来,直到把你杀掉为止。”

    卓老六在他身后说道。

    “那就让他们放马过来吧,来多少我杀多少。”

    左乘风拎起马刀,转身就走。

    “喂,你不能就这样走了,你快把我放出来。”

    卓老六拼命的喊。

    左乘风头也没回,渐行渐远,消失在冰原之上。

    “嗷……”

    一声凄厉的兽吼在辽阔的冰原上远远传出去,令人胆寒。

    “好肥的一头冰熊,我们的午餐有着落了。”

    一名身穿淡黄色衣衫的青年,一只脚踏在巨大的冰熊肚子上,笑着向他的同伴说道。

    他们一行十几个,为首的是一名灰衫长须的中年人,其余都是十几二十岁的青年和少年,全都穿着相同的淡黄色衣衫。

    “童老师,我们也赶了半天路了,不如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再走。”

    一名女弟子向那名中年人道,神态甚是恭敬。

    “也好,再往前走就到冰原腹地了,这里已经开始有冰魔兽出没,大家都打起精神来。”

    被称作童老师的中年人颔首道。

    众弟子齐声称是。

    “咦,这里怎么会有一个孩子?”

    童老师轻咦一声,眼睛望向远处。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远处的冰面上有一道瘦小的灰色身影,正在迅速移动,绕过一道冰丘,消失不见。

    随后他们就看到十几道黑色身影远远的奔过来。

    在冰原上遇到猎兽团或者采药队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他们也没在意,开始堆砌冰灶,生火做饭。

    那一行十几人径直朝着他们而来,离得近了看到,清一色的黑衣壮汉。

    众人觉得奇怪,穿着黑衣服在冰原上行走,要么是没有经验,要么就是行事嚣张,而这些人看上去显然属于后者。

    “喂,你们是干什么的,有没有看见一个小孩?”

    离着还有一段距离,一名黑衣壮汉就粗着嗓门向他们喝问,神情倨傲,甚是无礼。

    身穿黄衫的几名年轻人就要发作,却被童老师制止,他笑着问道:“不知你们找一个孩子做什么?”

    为首的黑衣人也是一名中年人,看上去甚是彪悍,见问便道:“那个小兔崽子甚是可恶,杀了我们两名同伴,我们一定要抓住他。”

    童老师这边的人听了全都觉得惊奇,眼前这些黑衣人看上去个个实力不弱,甚至还有一名证道境的强者,怎么会吃亏在一个孩子手上,说什么杀了他们两名同伴,估计是欲加之罪吧。

    童老师仍旧满脸含笑,故作惊奇:“竟然有这样的孩子?你们不妨往前面找找,说不定就碰上了。”

    他说得含含糊糊,既没说见到,也没说没见到,只是说让他们往前找。

    那些人听了也没多问,便往前追了下去。

    一帮年轻人全都低声嬉笑,觉得这些人脑筋也太简单了。

    童老师把一名少年喊到身边,吩咐他道:“待会见了那个孩子,你去试试他的功夫。刚才那些人说的未必有假,一个孩子若能做到这一步,想必有些特殊的手段。”

    那个孩子自然就是左乘风,他缩身在一个冰洞中,好不容易等到那些黑衣人走远,这才从洞里钻出来,却是一惊,在自己面前竟然站着一排十几个人,吓得他差点没跳起来。

    在这茫茫冰原上,突然在你面前出现一群陌生人,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真的可以吓死人。

    “你们是谁?”

    左乘风试探着问道。

    “你不用怕,我们不会伤害你。你家大人呢?不会只有你一个人吧?”

    左乘风没有回答,而是看了看左右。

    他打一出生就生活在冰原上,这两个多月来更是一个人深入到冰原腹地边缘,冰原上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多了,尔虞我诈之事天天都在上演。

    无论是猎兽团还是采药队,或者是行脚之人,一言不合抽刀便砍,杀了人直接丢在地上了事。

    你不去惹别人,别人却会找上门来惹你。有时候为了争夺一株药材或者一块冰晶,两帮人都会斗上几天几夜,直到一帮人把另一帮人杀干杀净。

    在这里,谁都不会轻易泄露自己的底细。

    他如果说出自己是一个人,说不定就会被人给杀了,然后抢走他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

    何况他身上正有一样好东西,刚才那帮狩猎团的人一路追杀于他,也是为了这样东西,不过每次都被他巧妙的躲开,中间还有两人被他偷袭射杀。

    他记得法八师父曾说过不许杀生的,不过他还记得,法八自己都不知道偷吃了多少黑狗肉。所以要想在冰原上活下去,吃斋念佛、心慈面善是行不通的。

    他觉察到一道道精神力扫在身上,有的还在他身上的那件东西上停留了不短的时间,甚至有些人脸色都变了。

    那是欣喜?惊奇?或者是羡慕甚至贪婪?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却就是能觉察到这些人的精神力,他马上生出警觉,握着弓箭的手更紧了。

    “刚才那些狩猎团的人要找的就是你吧,他们说你杀了他们两个伙伴,难道这是真的?”

    童老师见他不答,猜到他心里的顾忌,便转移了话题。

    “他们太弱了。”

    左乘风淡淡的道。

    他话一出口,对面不少人都吃吃笑起来,有人便打趣道:“不错,他们确实弱爆了。”

    在对面这些人眼里,这是一个身材单薄、长得清秀可爱的男孩儿,大眼睛清澈透明,就像是一眼可以望穿的冰湖。

    看上去一脸的天真无邪,他说话的样子也十分有趣。

    童老师本来觉得那些狩猎团的人说得未必可信,只是随口问了一下,想不到他竟然承认了。

    第一眼看见左乘风的时候,他便觉得这小家伙不凡,此时更是眼中一亮,就像是玉匠发现了一块上等璞玉,看来根本就不用再让弟子试探他了。

    “小家伙,我们来自灭世道场,你有没有听说过那里?”

    童老师问他。

    左乘风摇头。

    “灭世道场远在苍天之外,只有最杰出的天才方能够进入。”

    一名灭世道场的弟子说道。

    “你想不想去那里修炼?你要是愿意跟我走的话,我可以让你成为那里的正式弟子。”

    童老师问他。

    他的一帮弟子均是不解,要知道灭世道场可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何况对方才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连元力都没有觉醒。

    更让他们吃惊的是,左乘风竟然摇头拒绝了。

    “不,我要加入揽星学院。”

    “对对对,你就应该加入揽星学院,等你进入学院前十名之后,道场也许会派人来把你给录取了,到时你就能成为星原大陆的绝代天骄……”

    一名弟子笑着说道。

    但是他的话还没说完,被童老师瞪了一眼,连忙闭嘴。

    “灭世道场比揽星学院还要好吗?”

    左乘风接下来的一句话,令这帮人全都笑崩了。

    有人捂着肚子,直喊肚子疼。

    旁边有人捶了他一下,疑惑的问道:“你大老爷们,怎么会肚子疼?”

    “揽星学院怎么能跟灭世道场相比,那里可是所有修炼者的圣地,拥有最顶级的老师和修炼资源。你现在能够直接进入,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错过了这次,就算再过十年二十年也未必有机会,你不愿意吗?”

    童老师耐心的解释道。

    左乘风眼中充满憧憬,可他最后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我还是想进入揽星学院。”

    这次连童老师都有些迷惑了,不知道这小家伙怎么就认准了那个地方。

    他也不再多问,只是笑了笑道:“也许你有你的坚持,那好吧,希望将来有一天你会考入灭世道场。我叫童忘川,到时候记得来找我。”

    “我会的,谢谢您。”

    左乘风感激地说道。

    说完这些,一行人不再停留,在童老师带领下朝着冰原腹地而去。

    “等一等。”

    望着他们的背影,左乘风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便追上去喊道。

    众人回头,都以为他想通了,要跟他们走。

    却见左乘风从包裹里取出一样东西,捧在手里,说道:“你们有没有人需要这东西,我想卖。”

    他手里捧着一颗苹果大小、莹白透亮的果实,上面有着清晰的莲瓣花纹。

    虽然有不少人已经探察到他身上带有异宝,可是当他们亲眼看见这东西的时候,一个个也不由得面现震惊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