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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慧大师用银针熏了艾蒿在岳云几处大穴上针灸,久久的,岳云的眉头露出痛楚的神色,岳飞在一旁轻唤了声:“云儿,云儿醒醒。”
岳飞心生疑惑,于是吩咐朱大壮前面带路。
寺院的一个角落,妇人转过头,岳飞大惊,竟然是前妻刘氏。
刘氏见岳飞转身就走,忙上前追了他说:“元帅留步,只一句话事关岳云的生死你都不肯听吗?”
岳飞停了步,刘氏赶上几步说:“妾身都听寺里的沙弥们传开了,就是那‘双亲求子汤’。”
“你不必多言,就是云儿也不肯喝你的血,他以你为耻。”岳飞喝骂说。
刘氏跪在地上:“不是为了孩子,就是为了抗金多一员骁将吧。死在镇江云儿死不瞑目的,我知道他,他同你一个心思,都是一心要死在沙场马革裹尸的。相公,妾不见孩子,就在外面,只给他一碗血,就是让妾身拿命去赎回孩子都心甘,求你允了吧。这孩子够苦了,他从小没了娘,十多岁就从军,受尽了苦,如今才不到弱冠成人,就要离去。”
岳云看这那碗溶在一处的鲜血,死活不肯喝,一挣扎,却漾出了小半碗,众人大惊哭泣。
岳飞沉了脸:“不过是药,你想它就是药,它什么都不是。治病的药,你好生喝下去。”
“爹爹,不要!”岳云凄厉的惊呼跪爬到地上,岳云哭了:“孩儿若是喝了父母的血,于畜生何异?”
“你若是空白的丢了性命,才于畜生无异!”
一家人在弥漫了血腥的帐里对泣。
岳飞看了眼刘氏,刘氏含着泪,安抚说:“云儿,当父母的为了子女平安无恙,什么事都愿意做,云儿你可是要听话了。快喝了,不然你爹爹恼了可是又要打你了。”
岳飞默然无语,同刘氏又割出了半碗血。
岳云慌得近前跪抱了父亲的腿,哀求父亲不要管他。
“你给我规矩的听话,想当了你娘的面挨打不是?”
云儿不语。父亲的话令他震撼,父亲竟然说“你娘”,而刘氏的眼泪也冒出欣喜的泪光,呜咽说:“云儿,你是个孝顺的孩子,如若真的孝顺,就别让爹娘劳心,快喝了吧。”
“过来!”岳帅沉了脸呵斥,一把从地上拎起无力的岳云,连拖带拽的扔到床上。
刘氏哭求:“相公,别为难云儿。”
“我掰了他的嘴,你灌,听到没有。”岳云将云儿贴靠了他的胸膛坐下。
“爹爹,爹爹!”岳云想挣扎,却浑身没气力。
搂在父亲怀里,岳云被捏开下巴。刘氏颤抖了手把血往儿子嘴里倒去,云儿挣扎无益。
“云儿,别违逆你爹,你若把这血打翻,娘给你割多少都心满意足,只是你爹,他要上阵杀金兵呀,他不能倒下。你忍心让你爹的血没有流在战场上,却空洒在地上吗?”
一阵沉默,眼看了那碗血被灌进了岳云的嘴里,刘氏忙拿了碗清水给岳云清口。
岳云闭了眼,泪顺了腮边流。
刘氏擦了泪,起身说:“云儿,娘要走了,你要恨娘就恨吧。你多杀些鞑子,四海太平了,多些安稳的家,多些和睦的父母子女。你的娘早就死了,死在了莫吉崖,死在了金兵的追赶下殉节了。”
刘氏推开门小跑而去,岳云却翻滚到地上爬了哭喊着:“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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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撤离蔡州时,岳云一直躺在车里。
外面已经是春寒料峭,他却心冷如冰。
父亲当然不能当了众人的面来看他,只是夜深人静时偶尔来他的床边坐坐。
实在无话可说,岳云闭了眼装睡,这样无声的交流似乎最妥帖。
父亲轻轻搬起他的头,能感觉到温热的鼻息。他似乎记起病重时母亲在轻吻他的额头,用面颊贴了他的额头抽泣。父亲将一个东西套在他颈上,渐渐的,一个冰凉的小东西贴紧他的胸口,那是那枚太平钱,母亲留给他惟一的那枚太平钱。
白天,他要扮了笑脸和众人说笑,尽管心里压抑了无限的伤感。
终于回家了,虽然身体来虚弱,他却能行走如初。
家院见到了岳飞父子回来,惊喜的争相呼告。
岳云猛抬头,发现门口悬了喜联,那是生子庆贺的喜联,顿时头脑中血涌,激动不已。
紧步要进门,却在父亲有条不紊的步伐后踟蹰了脚步。
爹爹看到一定要骂他举止轻浮了。
于是岳云压抑了满怀的惊喜,脸上收敛住笑容,随了父亲先去拜望奶奶。
奶奶见了岳云反是一阵激动的咳嗽,躺靠在床边捶了腿说:“云儿,云儿可去看了你媳妇了?生了,是个儿子,岳家有后了。”
岳云谨慎的回答:“还不曾去。记挂奶奶,所以过来先探望。”
“奶奶这老骨头没什么,就是腿越来越酸痛,最近入春,也显得气短胸闷。”
岳飞听了忙吩咐请大夫来看,并要延防名医。
岳云又拜了拜继母,才赶去妻子的房中。
玉蝉抱了刚出生的孩子,初为人母的脸上泛着母性的温存。
孩子甜甜的睡着,不时蠕动小嘴,可爱的样子。
玉蝉看了眼岳云,眼泪却落了下来。
妻子临盆他都不能在身边,岳云满怀歉意。
奶妈忙劝了说:“少奶奶,不能哭。月儿里哭会瞎眼的。再伤了气,回了奶,小官人就要受罪了。”
岳云故作糊涂的问:“少奶奶回了奶,我受得什么罪?”
奶娘被岳云问糊涂,玉蝉却破涕为笑骂了句:“啐,谁个说你,是说宝宝。”
“我可以抱抱他吗?”岳云试探的问,那神色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脸颊胀得绯红。
“你的儿子,有什么可以不可以?”玉蝉小心的将孩子递给岳云。
“抱头,一只手拖了下面。”奶娘见岳云果然不会抱孩子,过来嘱托着。
抱了孩子在屋里游走,岳云逗弄着孩子说:“睁开眼,别睡了,看看你爹爹。”
玉蝉无奈的嗔怪:“他才睡下,你偏要弄醒他哭吗?”
“见到爹爹敢哭,看不打他屁股。”
岳云一句话,玉蝉娇嗔的说:“把孩子还妾身吧。”
“舍不得吗?”岳云逗弄孩子说:“现在乖乖的好玩,不知道长到十多岁如何调皮,再大些就要成了父子冤家了。”
“官人,又要胡说!”玉蝉话音刚落,门口传来公公的咳嗽声。
岳云忙把孩子抱出外屋给父亲看,父亲边看边叹了句:“长的像爹,看这鼻子眼睛尤其的象。”
“‘弄璋之喜’,是该庆祝一下。”父亲提议说,而岳云此刻除去想同玉蝉多欢聚,实在没力气去应付任何的应酬。
但父亲的喜悦已经溢于言表。大宋一直沿袭古代的习俗,生女孩子叫“弄瓦之喜”,生男叫“弄璋”。璋是美玉;瓦是纺车上的部件。想来也真不公平。生个儿子便是当做宝贝放在床上,锦衣包裹给块美玉玩耍;生个女儿,随便往地上一扔,给个纺砖随便摆弄。谁让《 诗经•小雅》说,“乃生男子,载寝之床,载衣之裳,载弄之璋。……乃生女子,载寝之地,载衣之裼,载弄之瓦。”
“父亲,烦父亲给娶个名吧。”岳云提醒。
岳飞看了儿子一眼,想想,又看看岳云说:“你总是当爹了,自己给孩子取个名字吧,也知道一下为人父的艰辛。”
岳云应承了一声,心里也高兴。
待送走父亲,岳云独自在庭院站了,仰望天空发呆。
玉蝉喊了小娥叫岳云进屋,奇怪的问:“外面冷,官人在院里站了发呆为何?”
“给孩子起名字呀。”岳云一本正经的说,“爹出生时,天边飞过大鹏而得名;岳云出生,天上飘过祥云。这小子害苦了为夫,站了半天,除去看到一窝衔泥筑巢的新燕,什么也没见到。总不能叫岳燕,岳巢之类~”
“啐!又没正经了。”玉蝉笑骂。
“夫人给起个名字,夫人学富五车,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才女。”
“那是你做爹爹的权力,你起名字好了。”
“做爹爹的权力,就是日后等这小娃娃长大了,我好好逞逞老子威风,教训他几顿扬眉吐气。”
“又不正经,看我学给公公听,让你先吃顿教训再说。”
小夫妻逗闹一阵,岳云也忘却了往日的不快。
去吃饭时,父亲忽然问他:“云儿,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吗?”
岳云摇头说:“回父亲,儿子愚笨,一时还没想出合适的。”
都不及岳云多说话,父亲立刻说:“为父看,不如就叫‘岳甫’吧。‘崧高维岳,由甫及申’。”
岳云忙应了说:“就依父亲。”
心里还想,父亲有一个孙孙还不够,难不成还想第二个?连名字都一起想好了。
李娃在一旁已经忍不住笑了打趣:“云儿,你爹刚才一直在给孩子想名字,巴不得给孙儿起名呢。”
“安娘呢?”岳云忽然发现妹妹安娘一直没见。母亲遗憾说:“张宪统制家里出了点事,他生母过世了。怕是守孝就要当安娘的婚事。”
岳云“哦”的应了声,心想或许对安娘来讲是个缓,彼此都多些时间去解开心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