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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绿的草叶随风偃伏,月光下,一朵不知名的蓝色花盏被吹得扬起,几片紫蓝色的花办飘舞着,将细细的花茎拉得笔直。
忽然花蒂一轻,花办从枝上飞扬起来,伴随着星光一样微闪的花粉飘荡着,从乐明珠耳边飞过,落到崖下。
乐明珠惊喜地扬起手,接住一片花办。她溜出来的时候面纱早抛到一边,月光下,面孔犹如精致的宝石,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程宗扬爬上来,长长呼了口气。在他眼前是一道形如鼻梁的山岩。
两侧各有一座水潭,在月光下散发出碧绿的幽光。程宗扬心头猛跳了一下。任谁看到这座山峰,都会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可如此维妙维肖的面孔,已经不能用自然形成来解释,尤其是那两座水潭,大小一模一样,两端狭长,浑如一双碧蓝的美目凝望天空。
山顶覆盖着一层泥土,只有那道鼻梁有岩石裸露出来,白色的表面有风化的痕迹,看不出是否曾经加工过。
山峰的体积比自由女神像还庞大数倍,如果这整个山峰都是人类作品,程宗扬无法想像那要动用多少人力和物力。
而南荒所有的种族加起来,也未必能提供起码的人手。如果是其他人创造了如此惊人的作品,又为什么会选择南荒?程宗扬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乐明珠已经脱掉鞋子跳到水潭边,将赤裸的双足浸在水中,兴高采烈地叫道:“好凉!”
少女白嫩的纤足犹如一对晶莹的玉璧沉在水底,散发着月光般柔润的光泽,美得让人不敢多看。“喂,你不是要寻宝吗?”“我又不会潜水,不过洗脚也很好啊。
我回去可以跟小师弟小师妹说,他们师姐曾经在一个放满宝贝的水潭里洗脚。脚下面就是宝藏,一动就哗哗的响,嘻嘻。”
“你那些师弟、师妹肯定说──你骗人!”“那有什么!潘师姐每次回山,都说她见过什么什么好玩的,我知道好多都是她逗我玩的,可我还是喜欢听啊。”
程宗扬禁不住笑了起来,说谎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这丫头的思维还真跟别人不同。听着她黄莺一样的声音,程宗扬心头渐渐变得宁静。这几天扮新娘实在把乐明珠闷坏了,她兴致勃勃地玩了会儿水,忽然想了起来,拍着手道:“鱼干呢!鱼干呢?”程宗扬一笑,从背包里拿出包好的鱼干。
乐明珠拣起一片,毫不客气地塞到嘴里,摇头晃脑地说:“青天有月来几时?我持鱼干一问之”
听到乐明珠吟诗,程宗扬心里一动。段强说过,众多穿越者都爱用诗词这一招来骗吃骗暍。自己好歹也上过几天学,应景的诗词多少也记得几首吧。床前明月光太浅。明月出天山气氛不对。还是这首绝唱吧!
程宗扬起身,朗声吟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乐明珠扬起手里的鱼干,笑嘻嘻接口道:“是否有鱼干?”程宗扬泄了气“你也听过水调歌头啊?”
乐明珠咬了口鱼干“我师伯最喜欢大苏。一喝酒就念啊念的,他念的最多的是这个──‘清夜无尘,月色如银。酒斟时,须满十分。浮名未利,虚苦劳神。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满抱文章,开口谁亲。且陶陶,乐尽天真。不如归去,作个闲人。
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这是苏轼的行香子程宗扬有印象但背不全,他想起来,这个世界是六朝,唐晋宋全有,自己知道的诗词未必有面前这个小丫头记得多。至于她没听过的总不能拿“腾腾杀气满全球,力不如人肯且休?”、“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来煞风景吧?
剽窃诗词的大计就此泡汤,程宗扬索性也不装了,坐下来拿起鱼干,和乐明珠一起你一片我一片地吃了起来。
乐明珠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幽香,没有脂粉的香腻,而是混合着药香的少女芬芳气息,闻着令人心清气净。
“喂,你怎么总是闷闷的,不喜欢理别人呢?”程宗扬诧异地抬起头“有吗?”“可不是吗?都是别人跟你说话,你才回答。我都没见过你主动和别人说什么,整天都魂不守舍的样子,妤像只有半个人。”
程宗扬怔了一会儿。段强可以作证,自己并不是乐明珠说的那样子。以前的自己很开朗,也很阳光。
那时自己虽然很累,但有工作,有令人羡慕的女朋友,还有一个蜗牛的家。性格的变化也许来自那次失业。突如其来的打击,使自己心情落到谷底,整个人都沉默下来。
然后是这场做梦也没有想到的穿越。同样是穿越,段强欣喜若狂,自己却一片茫然。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自己所能做的只有被动地接受。程宗扬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从战场到五原,再从五原到南荒,自己只是随波逐流,每一分努力,都仅仅是为了求生。“喂,”乐明珠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发呆了?你想什么?”程宗扬道:“想起从前的一些事。”
乐明珠立刻来了精神“什么事?好玩吗?”程宗扬笑道:“算不上好玩。”沉默了一会儿,程宗扬低声道:“如果有一天早上醒来,你突然发现自己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
程宗扬忽然停了下来,一种莫名的灼热痛楚,让他停下来看看周遭。玉镜似的明月下,多了一个细小的黑点。那个黑色的影子从月亮边缘升起,顺着月光飞来,仿佛一只失群的大雁,却充满诡异的气息。
“喂!”乐明珠用手肘捅了他一下。程宗扬一把拉过乐明珠,藏在山岩的阴影下。那个黑影越来越近,它有着两只极长的羽翼,黑色的羽毛在月光下散发出金属般的紫蓝色。
羽翼间是一个人形怪物,他目光枭狠而阴沉,眼窝中闪动着非人的光泽。那怪物鼻子和嘴部连在一起,形成一个尖长的鸟喙,两臂瘦削而有力。
他身上披着一张兽皮,裸露的胸部胸骨像鸟类一样向前突出,上面有着鸟绒一样的细毛,皮肤像羽毛一样乌黑发亮。
膝部以下完全是鸟形,酷似一只人形乌鸦。两只鸟足覆盖着坚硬的鳞片,脚部是两只尖利的鸟爪。
飞行时两爪向后探出,爪中牢牢抓着一具窈窕的女体。鸦形怪物径直飞到崖上,松开利爪,将那具女体往地上一丢,然后两翼收敛起来,落在一块岩石上。那道形如鼻梁的山岩掩住了程宗扬和乐明珠的身影,隔着石上低矮的灌木,能看到那鸦人头颈慢慢转动着,似乎在观察周围的动静。
在他脚下,那女子软绵绵伏在地上,昏迷般一动不动。她身材娇小,发髻散乱开来,遮住了面孔。她衣袖被撕破半边,裸露的手臂上沾满血迹,似乎受了重伤。在她身上,那条鹅黄的筒裙染上血污,却十分眼熟。
乐明珠探头去看,却被程宗扬紧紧拽庄。
“是阿夕!”程宗扬低声道。背对着他们的鸦人身体未动,头颈却整个旋转过来,恶狠狠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程宗扬掩住乐明珠的小嘴,两个人都屏住呼吸。
那鸦人瞳孔是深褐色的,冰冷的目光阴森可怖,完全没有人类的神情。他盯了片刻,然后慢慢将目光栘开,落在脚下的女体上,勾着头,像一只巨大的乌鸦审视着自己的猎物,忽然“嘎”的一声怪叫,划破了山顶的寂静。
鸦人弯长的鸟颈耸动着,尖长的鸟喙一开一合,发出“嘎嘎”的怪笑声,像铁器磨擦一样刺耳。
他探出脚爪,用锋利的爪尖拨过阿夕的身体。“嗤”的一声,尖爪撕开少女的衣衫,能看到白皙的肌肤上冒出一串血珠。
鸦人充满恶意地拨弄着地上的女体,然后一爪踏住阿夕胸口,一爪抓住她的脖颈,将她头颅推得抬起。
秀发散开,程宗扬惊愕地发现,阿夕眼睛竟然睁着。她瞳孔又黑又大,略微泛青的眼白能看到几缕细细的红丝,像在梦中一样,怔怔望着眼前的鸦人。面对他的利爪,既不知道害怕,也不知道闪避。
“叮铃”花苗少女脚踝的银铃传来悦耳的铃声,鸦人抓住阿夕一条小腿,将她双脚分开,尖利的脚爪朝她腿间探去。
“妖怪!住手!”程宗扬错愕间,旁边的少女已经像只发怒的小老虎一样跳起来,跃上石梁。
娇叱声中,乐明珠纤手扬起,一道银光脱手飞出,闪电般掠向鸦人后背。鸦人折叠在背后的铁翅扬起,挡住那道银光。“叮”
那道银光被鸦人的翅尖击飞,斜着落在水潭旁的砾石上,却是一柄小小的银刀。几片黑色的羽毛飘落在地,鸦人翅尖被刀锋斩去半截。他扭过颈子,深褐色的瞳孔一张,然后迅速缩小,锁住石梁上的少女。乐明珠没理他,这丫头一击出手。
接着却把敌人放在一边,两手拢在嘴上,大声道:“阿夕!不要怕!我来救你了!”程宗扬很想在这丫头屁股上踢一脚。这么冒失地出手也就罢了,出手之后不尽快打倒敌人,喊这些没用的做什么?鸦人背后的双翼缓缓展开。然后一振“呼喇”
一声,整个人拔地而起,鹰隼一样朝乐明珠飞来。乐明珠这才意识到危险,她手忙脚乱地把手伸进袖里,把行医用的银匕、银勺、银针都丢出来。
那些银制的器具制作精巧,月光下亮晶晶十分醒目,不过效果却不怎么样。那鸦人双翼折起,掩住身体,然后向外一挥,把银匕、银针尽数格开,接着掠到乐明珠身前。“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