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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宋礼被东厂抓走的那天,河工们看到宋尚书被用槛车带走了,都来找白英、潘叔正和周长,吵闹不休。
“宋大人为什么被抓了?快想办法啊!”“抓宋大人就是挖我们的心啊,我们要去南京告御状!”
周长、潘叔正、白英都蹲在地上唉声叹气,谁也没有办法。
一位河工高喊道:“河工兄弟们,我们一起步行去南京,为宋尚书喊冤!”
大家挽起手来,准备结伴前行。
周长拦住大家:“河工兄弟们,大家不要激动,停工闹事,就是死罪啊,别说去南京了,走不到半路,就会被大军镇压的,谁也别想活啊!”河工们喊道:“那我们怎么办?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宋大人被害啊!”白英向大家说:“我有一个主意,不知要是否可行?洪武朝时期,百姓们绑了贪官,送往京城,沿路州县不许阻拦,还要提供饭食。我们不如去济宁,绑了盗卖柏木的贪官杜晓言,押着他回金陵,澄清宋大人的冤案,说不定就能把宋大人解救出来。”
周长想了想说:“我认为可行。”
潘叔正也说:“永乐皇帝喜欢说,要取缔建文朝的新政,恢复洪武朝的旧制,按照洪武朝的旧例来办,我看这个办法行得通!”
周长和潘叔正要去抓杜晓言,并亲自押送进京。白英说:“周都督,您是皇上派来监工的,不能领着闹事,上面怪罪下来,必是死罪。潘叔正,您要受杜知州的管辖,也不方便,我是一个平民百姓,无官无品,闲云野鹤,顶多与保长甲首打打交道,不受他锦衣卫的管辖,这样民告官的事情,只有我来最合适!”
周长和潘叔正都担心地说:“那倒是,只是啊,白先生,您没有出过远门,济宁州的情况不熟,金陵更是没有去过,还是我们去合适!”
白英说:“鼻子底下有嘴,我不认路,还不会问路吗?你们的身份不行,放心吧,这事儿我一定能办好!”于是,潘叔正写好状子,交给白英。白英带了一批河工去济宁,捉拿知州杜晓言。潘叔正和周长留在河上,带领河工们继续干活。
白英一路问着,终于来到济宁州衙门。门房说:“杜大人不在署衙里,出去了。”
白英问:“去哪里了?”
门房看到这么多人,感到很奇怪:“你们干嘛呢?”
白英机智地说:“来给知州大人送礼的,外面抬了好多东西,需要亲手交给他。”
门房说:“那好,刚才是怡红院的老鸨儿来请,说是来了个新雏儿,知州大人怕是去怡红院了。”
白英说:“走,我们去怡红院!”
大家又冲进了怡红院,吵吵嚷嚷,要找杜知州。
老鸨儿拦不住,高声喊道:“你们找杜大人,杜大人哪里会在这儿啊!”杜晓言在楼上听见了,偷偷地藏在了一个妓女的床下。
大家上上下下找了一遍,没有找到杜晓言,正准备离开。
从金陵教坊司来的乐妓灵芝此时正在这家妓院里干活,她认识杜晓言,是这里的常客。她看到一群拿着铁锨的河工们吵吵嚷嚷地闯进来,要抓知州杜晓言,知道百姓们一定有冤屈,就对领头的一个老汉使个眼色,朝楼上的一个房间努努嘴,意思是,要找的人就在那个房间里。
白英心领神会,带领大家拥上楼,砸开房门,仔细寻找。
终于,在妓女的床下面,发现了吓得浑身筛糠的知州大人!
白英和河工们不由分说,将杜晓言捆了起来,任由他杀猪般的嚎叫着,牢牢地绑在了一辆土推车上。
大家轮流推着小推车向前走,谁知道杜知州比肥猪还沉,压得小推车一路上吱吱扭扭地叫唤,和着杜知州的呻吟声,一路响到金陵。
此时,早有锦衣卫便衣驰马去京城报告去了。
白英和河工们押送着杜晓言进京,可是由于不认识路,每每为走哪一条路争执半天。说来也巧,在路上,他们却遇见了心事重重地返回济宁的宋大牛。
大牛看到河工们用小推车推着知州杜晓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滚下马来,拦住了大家的去路。白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说,大牛脸上一扫多日的忧郁,高兴地带领大家一起重返京城。
白英也很高兴,有了大牛这样一个在金陵长大的孩子领路,就不愁到不了金陵,找不到皇宫。
朱棣皇帝接到锦衣卫飞马来报,紧急颁下圣旨,要求组织大兵在金陵城外死守严防,不许河工们进金陵城半步。
后来,又有快马来报,是山东的河工们押送一名贪官进京告御状,朱棣才又松了一口气,命令都察院左都御使亲自到城门迎接百姓,组织“三司会审”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彻底查清贪官。
威严的大理寺大堂里,刑部尚书、大理寺卿、都察院左都御使三位高官坐在一起,审理此案。
大理寺卿担任主审,他高声宣告:“宣原告被告上堂——”
原告白英和几名河工代表,被告济宁知州杜晓言一起到庭。
大理寺卿问道:“原告,你们为何要将济宁知州绑送来京城?”
白英递上诉状,说:“大人啊,由于运河济宁以北不能通航,运河上的物资,都要经济宁州转送,这次转送来的柏木,却变成了槐木,是济宁知州勾结胥吏颜开所为,不知为什么,东厂却把主管运河河务的尚书宋礼带走了,下落不明,这可是天大的冤案啊!”杜晓言辩解说:“各位大人,运河物资一直由工部管理,本州只是原样转送,并无偷梁换柱的可能,是宋礼调换了木料,嫁祸于人,河工百姓不明就里,受人指使,诬赖本州,请各位大人明察秋毫,务必还本州一个清白啊!”大理寺卿说:“运河物资确实是工部所管,这关键的证人宋礼在哪?快快让他来到庭询问!”
原告和被告都摇摇头,说:“不知道。”
刑部尚书悄悄说:“这案子麻烦大了,涉及到东厂,本来锦衣卫就已经令人毛骨悚然了,又出来个姚少师,咱们谁敢惹他啊?反正刑部不敢,本官告退。”
都察院左都御使也小声说:“姚少师既然插手,我都察院也不便过问。”
大理寺卿说:“今天的案子就问到这里吧,退堂——”
白英高声叫道:“大人,这案子还没有问完呢,怎么就退堂了?”
杜晓言也取闹说:“大人们啊,还没有给下官一个清白呢!”
大理寺卿看到刑部尚书和都察院左都御使两位大人要溜走,急得一手拉住一个:“两位大人,你们走了,我可怎么办?明天上朝的时候,我们一起向圣上汇报吧。”
刑部尚书和都察院左都御使无法躲开,都垂头丧气地说:“唉,那好吧。”
乾清宫早朝,文武两班站定,永乐皇帝升坐。
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和都察院左都御使三人出列,大理寺卿启奏道:“圣上,昨日三司会审百姓状告济宁州盗卖运河木料一案,关键的人证工部尚书宋大本不知在何处,下官不好审问。”
朱棣说:“那宋大本不是在山东督修运河吗?”
大理寺卿说:“并不在山东。”
朱棣生气地说:“一群笨蛋,他宋大本还能会飞?”
身穿黑色袈裟的老和尚姚广孝出列奏道:“圣上,那工部尚书宋大本涉嫌倒卖运河木料,老衲已经将他带回京师,暂押在诏狱,正在稍加审问。”
朱棣说:“对,少师好像说起过,已经将宋大本拘押了,可是怎么又出来一个百姓状告济宁州倒卖木料呢?”
姚广孝一双三角眼充满了凶光:“哼,可能是刁民故意前来闹事,混淆视听,应将这些刁民全部治罪。阿弥陀佛!”
朱棣说:“少师啊,百姓不会无缘无故地冒了危险,千里迢迢押解他们的父母官来告状的,这里面一定有冤屈。你把宋大本放了吧,让三司继续审问。”
三司主管一齐下跪道:“圣上,我等愚钝,实在是无力审问,还是请少师继续审问为好!”姚广孝迟疑地说:“既然河工百姓前来告状,东厂一家办案也不能服众,那就请圣上另派人前去山东实地调查,查出结果,再做决断不迟。”
朱棣说:“少师言之有理,那我就派六科给事中前去实地调查。既然宋大本倒卖木料存有疑问,就不能在监狱里关着他啊,治河工程几十万人呢,岂能一日无帅?让宋大本以戴罪之身,继续治河。那百姓们绑来的济宁知州,也给放回去吧,让他继续为治河当好后勤。一切等查清事实,再做决断!”
三司主管一起高呼:“圣上英明!”
南京诏狱门口,白英、宋大牛前来迎接宋礼。监狱门打开了一道缝,两个锦衣卫架着满身血污的宋礼出来,说:“你走吧,暂时没你的事儿啦!”
宋礼想挣扎着站好,膝盖却疼得厉害,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大牛急忙扑过去:“爹——,您的腿怎么啦?”
白英蹲下来,看着满身是伤、气若游丝的宋礼,留下了泪水:“大哥,您为了治河,受罪了啊!”大牛呜呜大哭:“爹,我去给他们拼了!”
宋礼的声音断断续续:“牛啊,你回来,他们,是一群豺狼啊!”河工们哭声一片。
大牛擦擦泪:“爹,你不能动了,咱们不去济宁了,就回金陵的家。我去济宁接娘和妹妹。”
白英紧紧握着宋礼干瘦的双手,说:“大哥,您就在金陵休息一段时间吧,找郎中看看病,身体好了再走!”
宋礼硬撑着,深吸一口气:“不,咱们这就走,工程一天也不能耽搁呀,我就是爬着,也要回济宁,回运河工地!”
河工们激动地说:“宋大人,我们轮流背你回去!”
大牛见状,想了想说:“爹爹,我还是去雇一辆马车吧,你和白总师坐车回去,我陪河工兄弟们走。”
宋礼看着大牛,满怀爱恋,赞许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