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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瑰丽的晚霞把苍茫浩荡的长江染得半江瑟瑟半江红。这是大明建文四年(1402年)初夏的一天傍晚,万年奔流、无语东去的扬子江突然成了决定一个王朝命运的主战场。
大明王朝在开国皇帝朱元璋去世后,由于太子朱标英年早逝,朱元璋只好将皇位传给了长孙朱允炆,国号建文。可是,朱元璋的第四子、燕王朱棣却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发动了“靖难之役”经过四年多的激战,燕王的铁骑从北平一路打到了长江边上,马上就要攻入京师金陵。我们的故事就从这里开始了——
长江北岸,狼烟滚滚,杀声震天,一支骑兵来到江边“燕”字大旗在风中飘飞。燕王朱棣和儿子朱高炽、朱高煦带着大军来到了长江边上。
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飞奔在最前边,骑在马上的是一位大约50多岁的王爷,他赤红脸膛,美髯飘飘,带着无比刚毅的神色。这位王爷就是朱元璋的第四子、燕王朱棣。马队来到江边,朱棣勒住马头,枣红马前蹄扬起,鬃毛飞扬,一声长啸。
朱棣望着波光粼粼、云蒸霞蔚的长江,沉思良久,后边的人都不敢打搅他,他就这样站着,在夕阳中站成了一座高大威猛的雕像。突然,雕像活了,他长叹一声,说道:“自从你爷爷太祖去世,我们爷儿几个带领着几十万大军,奉天靖难、以清君侧,从北平一路打过来,艰难险阻,身经百战,置于死地而后生,终于来到这扬子江边,哈哈哈哈——我们可以饮马长江了!”
紧跟在后面的是一黑一白两匹儿马,骑在白马上的,是一位二十八、九岁、矮矮胖胖、一脸雀斑的青年人,这是朱棣的长子朱高炽。朱高炽接着父亲的话,说道:“是啊,父王,起兵靖难四年来,我们父子人不解甲,马不卸鞍,受尽了千难万险。而可怜的黎民百姓,家园尽毁,生灵涂炭,抛尸荒野,唉,这仗,马上就要打完了!”
而骑在另一匹黑马上的,是一位十七八岁、身材高挑、一脸粉刺的少年,这是朱棣的二儿子朱高煦,他洋洋得意、口无遮拦的说:“齐泰、黄子澄这些书生们都是一帮蠢货,真他妈的不经打, 父王,我们快快过江吧,我要把那朱允炆的老巢一把火烧了!”
朱棣在马上摇摇头,说:“急什么?我们马上就要过江了,打过长江去,灭了朱允炆那小子,不,我们本来是要到孝陵祭祀你的爷爷、奶奶,可皇帝他不允许我们到孝陵祭祀啊,他,他,他真实不应该呀!哎,二子,这过江的大船找得怎么样了?”
一位千户官正急匆匆的赶过来,二子朱高煦朝着他骂道:“妈的,还不快过来汇报,船找得怎么样了?“
千户官气喘吁吁,下跪禀告:“启,启禀燕王,这江边的船只全部被南军抢走了。末将和兄弟们到处寻找,别说大船,连个小船或者舢板也找不到啊。”
朱棣吃惊地说道:“啊,这,这怎么回事儿?”他跳下马来,扭住千户官的衣领,大发雷霆:“这可如何是好,我几十万大军怎么渡江?”
朱高煦也慢慢地爬下马来,劝慰道:“父王,这也是天意,多年的战火,黎民生灵涂炭,死的死,逃的逃,找不到大船也是情有可原啊!我们不如就此收兵,和建文皇帝来个划江而治吧!”
朱棣扭过头,看着朱高炽,象不认识一样,满眼怒火,气呼呼的说:“什么?世子,你还像我的儿子吗?真是痴人说梦,从我们一起兵,你就打退堂鼓,到现在了,大好河山眼看就要唾手可得了,你还是这样说,哼,你呀,真是妇人之仁!”
朱高煦得意洋洋地说:“是啊,大哥,你呀,真没用!我们什么困难没有遇到过,这算什么事啊?就是把老百姓的门板都卸下来,我们也要过江!”
听完二子朱高煦的话,朱棣才感觉到心情舒畅了许多,他捋捋花白的胡子,说道:“唔,二子说的不错,我们要一鼓作气,踏平江南,让朱允炆那小子死无葬身之地,不,我们的目的是要亲自去紫金山下,祭祀先皇先妣!”
朱高炽仍然不识时务,继续说道:“可是,父王,这船怎么办?”
朱棣斜着眼睛看着长子朱高炽,气得哼了一声。
二子朱高煦一拍胸脯:“父王,您老人家等着,我带人去,挨家挨户去抢门板。活人还能叫尿憋死?”
朱棣摇摇头,说:“那些破门板能载我的百万大军过长江吗?”
朱高煦:“那可怎么办?”
朱棣突然哈哈大笑,胸有成竹地说:“哈哈哈哈,你们别争了,我早已经派遣三千细作藏到南军和皇宫之中,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该我的细作们上场了!”
朱高炽、朱高煦十分惊奇,赞叹地说道:“啊?父王,您老人家真有远见!”
朱棣得意洋洋,他捋着胡子、一字一句地说道:“派人潜入江南,传我的秘令,让他们劝那些南军将领们归顺,派战船来接我渡江!哈哈哈哈!”
此时,一片黑魆魆的远处枯树林里,突然响起一阵归鸦的鸣叫,和着朱棣那桀骜不驯的冷笑声,遥相呼应,此起彼伏。
初夏时节,毒花花的太阳炙烤着北方的大地,田野里一片枯黄,庄稼大片大片地旱死了。
在山东济宁州汶上县彩山村村外一片空阔的场院上,摆放着猪牛羊三牲,一群衣衫褴褛的村民们正在虔诚地跪拜祈雨。
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老巫婆手执桃木剑,在手舞足蹈地跳大神。她大声嚷嚷道:“这靖难之役是好一场恶战啊!真是尸横千里,血流成河,上天震怒了啊,要惩罚你们,要你们这里大旱三年、大涝三年!”
一位叫白明的瞎眼老汉低着头说:“上苍保佑,上苍保佑,皇家打仗,与我们百姓何干啊?”
老巫婆哈哈大笑:“哈哈——,谁说与你们百姓无关,那死的亡的,不都是你们百姓家的儿郎吗?”
瞎子白明慢慢爬起来,拍拍手上的土:“唉,大伙儿听见神仙说的了吗?别在这里磕头了,没用!树挪死,人挪活,干脆我们走吧,出去逃荒要饭,离开这里!”
巫婆大声问道:“你们到哪里去啊?东西南北,都是一样!”
白明枯干的眼里流出泪来:“哎呀,老天爷啊,难道说,我们要活活饿死不成啊?”
突然,从一位农妇怀里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
大家的眼光齐刷刷地向这里看来,农妇开始解开衣衫,给孩子喂奶,可是干瘪的乳房却没有奶水,孩子把奶头吐出来,继续嚎哭。
农妇哀告道:“我这孩子是养不活了,你们谁家行行好,收养了这孩子吧!”
大家面面相觑,没有人答应,谁家都没有隔夜之粮,大人都要饿死了,谁能养活这吃奶的婴儿?
一个叫颜开的无良少年哈哈笑着跑过来,一把从农妇怀里抢过来婴儿,高兴地说:“你不要了啊,嘿嘿,让我颜开吃了他,比死狗死猫的好吃多了!”
农妇哭叫着:“天杀的,你还我孩子!还我孩子!”
颜开抱着孩子哈哈笑着:“我有吃的了,哈哈,我有吃的了!”
农妇抱着颜开的腿:“还我孩子,还我的孩子啊!”颜开把婴儿举在头顶:“你再敢要,我就摔死他!”
农妇吓得傻眼了,不知道如何是好。
大家看着这凄惨的一幕,不知道怎么办。
一位身穿灰色麻布长衫、腰间拴着一个酒葫芦的中年人从人群里踱着方步走出来,走到颜开前面说:“颜开,不是我说你,把孩子还回去,还像话吗?!”
颜开一看是村里的私塾教师,想起小时候被打戒尺的经历,手背仿佛又隐隐作疼起来,说话开始结巴:“你,你,我又不上你的私塾了,凭,凭什么管我?我为什么听你白,白先生的?”
白英不屑地看着颜开,继续说道:“我想管你?我吃饱了撑的?我是看不下去了,快把那孩子还回去!”
颜开软了下来:“那,那我从今后,我没有饭吃了,就,就跟您家吃饭了,行不?”
白英点点头:“跟我家吃饭行,可是不允许干坏事!”
颜开撅着嘴,不情愿地把婴儿还给了农妇。
农妇紧紧地抱着婴儿:“儿啊,娘再也不离开你了,要死,咱死在一块儿!”
白英对着乡亲们劝慰说:“我说啊,大家伙先别伤心,这位女神仙说得不对,其实咱们山东不缺水,汶上也不缺水,老天不下雨,不要紧,我们想办法!”
瞎老汉白明问:“是白英吧,你别充能,老天爷不开眼,你能有什么法子?”
白英说:“大哥,您不要急,也不要叫,这里北边离大汶河才百十里远,大汶河的地势高,这里地势低,说不定啊,哪里就能找出泉水来!”
白明仍然疑惑地摇着头:“天旱这么久了,能那么容易找到泉水吗?要是找不到呢?”
白英说:“活人还能叫尿憋死?大不了,我们从大汶河挖一条小河,把水从大汶河里引过来!”
白英的话让大家看到了希望,大家都说:“先生说得对,有道理,我们听先生的!”
“好啊,我们跟您一起去找泉水!”
白英摇摇酒葫芦说:“出去找泉水倒是用不了这么多人,我就带着我的孩子们,还有颜开,还有这个酒葫芦,就行了。如果需要从大汶河挖沟引水,大家再一起干。”
大家纷纷说:“好啊,我们就在家里,等您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