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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波浩渺 第四十一章
韩梦圭躲都没有躲,相里若木的刀贴着他的头皮飞过去,他束在方巾里的头发被锋利的刀刃割掉,长短不齐的头发垂了下来,他跪在地上叩拜“谢太尉不杀之恩。”
“文人,”相里若木低沈的声音满是威胁性,听不出到底是赞扬还是嘲笑“倒是有种得很。”
“太尉不杀小人就是心里有皇上,那么即使太尉不想重罚李允之,也应该杀了郭贤。”韩梦圭步步紧逼,形若得寸进尺。
“韩梦圭,”相里若木的身子向后仰,靠在椅背上,沈默了半晌“你又让我能怎么办,只要稍微维护景曦渺,就会失去昔日的朋友和下属的忠诚。虽然景氏皇族的势力在军队看起来已经不再存在了,可是不是依然有你这样敢为皇帝说话的文人吗?”他垂下眼皮,看着跪在地上的韩梦圭“你还太年轻了,早晚有一天权术的泥潭会把你也拖下去的。”
“太尉您会娶妻生子吗?”韩梦圭忽然问。
“什么意思?”
“太尉已经三十岁了,尚且没有娶妻生子,其实就是不想娶妻生子的意思吧?”韩梦圭的眼睛放出精明的光彩,相里若木没有漏看,也许他果然是个人物,能说出不同的话来,他听着他说。“如果有那么一天,太尉登了宝座,那么万年之后,谁是太尉的继承人?据我说知,太尉的族里下一辈都是纨!子弟,无能之辈,听说太尉很厌恶他们,甚至连官位都没有给他们一个,只是让他们荫习了爵位靠俸禄活着。”
“接着说。”相里若木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轻地敲击。
“那么他们中有哪一个能够接替您的位置呢?他们哪一个能够有能力接替您的职责,抚育万民呢?”
没有,没有一个,除了相里若木在心底叹了口气,除了景曦渺。在他之外,没有见过任何一个有能力担当帝王之责的人,虽然他现在看起来还那么小,那么柔弱。除此之外,自己并没有想要成为皇帝,所以也没有为自己准备和培养一个接班人的意思,这是韩梦圭你所不知道的,这一切始于一场报复,所图谋的只是灭掉景姓皇族而已,可是如今 ,景曦渺就挡在了那几个残余景氏面前,动一动他,便如同用钝刀割自己的心头肉一般。一切都乱了,初衷已经模糊,后续还不知到底要如何才是。
“太尉,您再想想,您的那些子侄哪个能驾驭得了您现在手下的这么些良将谋士们?太尉,如果您登基为皇上,他们就是拥立新帝的功臣,分封他们的时候小则为封疆大吏,大则可为异性王侯,那岂能是今日太尉不登基之时他们所拥有的,这些个将军抑或是太尉府的小小官吏这样的职位所能比的?太尉您想,太尉府现在抱成团竭尽全力想要杀掉皇上,有多大程度可能只是出于他们自己的私心呢?再说回来,太尉您的手下多是与您年纪相若的青年将领,保不住就有一两个命长的,若是太尉登基之后,却先去了,那接替您皇位的那个子侄如何能驾驭得了这个辅政大臣。太尉,您若登基就是已然开了这个先例了,功高盖主的武将即使名不正言不顺也可以对皇帝取而代之。太尉,您敢说没有人想要效仿太尉吗?胆大妄为痴人妄想是凡人常有的,何况,一个国家里,谁可能有比武将更大的胆量。”
相里若木没有说话,过了一阵子“韩梦圭,一个主将是不能怀疑他的属下的。”
“太尉说的是主将,不是主人,从皇上登基的那天开始,您就是这个帝国的主人了,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为将之道,与帝王之道是截然不同的。您亲属下,远皇帝,就是因为,你还以主将之心,将幕僚视为心腹兄弟。其实您早已形同皇帝,您的兄弟不再是与您共进退的兄弟了,因为您已经有了给他们无边权势和富贵的能力。如果太尉不信,那么您可以等到您打下最后一个还有能力的景姓皇族,毓江王的时候再看看,那时候太尉府不会再费劲心机地找借口,他们会干脆利落地杀掉现在的皇上,然后您称帝就已经是唯一的选择了。”
昏暗的书房里沈默了一阵子,韩梦圭除了低声却慷慨陈词所带来的亢奋之外,还有一种让他兴奋的恐惧,他已经走得太远,说得太多了。
“你,应当感觉到了什么,或者说──”相里若木对政治有独特的敏感,这点韩梦圭早就知道,他紧紧地攥着手指,竭力维护着自己的体面。等着相里若木举重若轻地说“你看到了什么?”
“太尉,”他早就准备好了,对这个有可能已经知道一切,或者说迟早会猜出一切的太尉他必须得说实话,毫无保留才有可能全身而退,跟聪明人打交道,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保持诚实。“太尉,我闯进皇上和郭贤说话的院子之前,郭贤是拿着剑对着皇上的,这点我已经告诉了太尉。但是在我看来,当时郭贤是在害怕,皇帝只有十五岁,除非太尉相信他,否则他没有丝毫的权力,那他是凭借什么把郭贤那样的地方豪强武林豪杰逼到手腕发抖地拿着宝剑逼着他的程度?”
“接着说你的猜测。”相里若木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皇上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发现了什么阴谋。这个阴谋一定不仅仅是针对皇上的否则郭贤根本不必那么害怕,我觉得皇帝是在用他自己威胁郭贤,他想让郭贤选择杀了他那么就会惊动太尉;或者放了他,那也就意味着已经打草惊蛇了。总之无论怎么选郭贤都必须放弃那天晚上的计划,放弃谋杀太尉。否则她不会说因为我的闯入皇上多了一个证人,她只好杀了那些谋反的官吏灭口这样的话。郭贤在那天晚上,恐怕是有她自己的打算。但是因为事情没有发生,所以皇上他是不可能向任何人透露那天晚上的事的,因为皇上他也是个聪明人,疏不间亲这样的道理他很明白。所以我说的话只是猜测,我得不到皇上的任何佐证,如果太尉拿我的话去问皇上,皇上他一定会否认。”
所以你就让那个本来应该跟你最亲密的小情人,必须背负这些秘密,一面要跟你亲近,一面又要忍受自己是你最不信任之人的痛苦;一边爱你,一边逼迫自己坦然接受随时会被你杀掉的痛苦──这些话韩梦圭没有说,但是他知道相里若木清楚得很。韩梦圭就是知道他知道,他介意,所以才敢说出这些话来。
夜更幽深了“太尉,如果在权术的倾轧之中,没有人是可以相信的,那么皇上是不是并不比别人更值得怀疑呢?”
“韩梦圭,你是个有胆量讲实话的人,也是个有胆量赌博的人,”相里若木看着他“我忽然想起来,小皇上就是被你带进赌场赌博的吧?你果然有胆色。”
“是”韩梦圭意识到太尉甚至知道他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不能再辩解,现在他觉得口干舌燥,两股战战。
“你也知道疏不间亲,你却敢在我的面前大讲太尉府的话坏。”相里若木还是平静的很,灯影里看不出变化。
“小人跟皇上不同,皇上用心,所以他不能跟您说,小人只讲理,所以可以跟您说。”韩梦圭硬下头皮。
“说得很好,”相里若木微微离开椅背,向前倾了倾身子“我欣赏像你这样有胆量有才华又懂得机变的文人。好吧,你的口舌给你赢得了活命的机会,而且”相里若木向前探过身子,俯视着韩梦圭,这一刻韩梦圭觉得太尉没有面具,他最后的这句话很真诚“我谢谢你替皇上辩解。”
相里若木舒了一口气,又靠回椅背“不管怎么说,我已经听够了众口一词对皇上的指责,有人为他说句话,我听得也很受用。你虽然已经错过了进京赶考的时间,但是也还是跟着皇上回京城吧,我想到了一个空缺,你现补上。你虽然是文人,可也用不着一定要科甲出身,你帮我看着你该看的事,然后告诉我。”
相里若木站起了身向外走去,只丢下一句话“先磨砺几年再说,看你到底有没有当官的才能。”
长长地喘了一口大气,韩梦圭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吓得汗流浃背。
烟波浩渺 第四十二章
已经四更天了,相里若木并没想到跟韩梦圭的谈话会持续这么长时间。他加快了脚步,隐隐约约觉得不应该把景曦渺扔下这么长的时间。卧房的灯还点着,景曦渺如果自己睡的话是不敢吹灯的。他叹了口气,走的时候还能听见景曦渺的哭声,也许不应该放着让他自己哭,但是他没有办法忍受自己不由自主地小心疼爱着景曦渺的时候,忽然发现景曦渺也许实际上并不真的想要他碰他。结果自己在计较这么些的时候反而错了么?从后来景曦渺哭成那样大概可以知道好像是自己错了,而且错得有点离谱,正在交欢中被撇下的景曦渺那副样子仿佛受到了很大的伤害,但是相里若木对于自己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想要什么,自己也不清楚。现在景曦渺很安静,是睡着了吗?相里若木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声,向床边走过去,景曦渺果然面向里躺在床上,相里若木不由得松了口气,但是几乎立刻又皱起眉头,依着景曦渺的习惯,他哭成那个样子怎么可能自己睡得着觉。
“曦渺,”相里若木向床边坐了,伸手过去抚摸景曦渺,触处一片火热“曦渺,你发烧了。”
景曦渺勉强张开眼睛看了他一眼,眼睛立刻就湿润了“你去哪里了?”
“曦渺,得叫太医过来看看你,也没见你着凉,怎么就发起热来了,还有哪里不舒服?”相里若木想把他抱起来一点,没怎么理会他问的是什么。
“你去哪里了?”景曦渺执拗地问他,眼泪掉了下来,咬着嘴唇想要忍回去“你到底喜欢什么样子的?”
“曦渺,”相里若木被他弄得脑子有点不清楚了,不知道景曦渺到底在说什么。他一只胳膊搂着景曦渺,一面又探身用另一只手去床边勾景曦渺的衣服,景曦渺身上一件衣服都还没有穿“穿上衣服让太医给你诊脉。”
“我不要穿,”景曦渺挣扎着把自己的衣服揪来扯去,相里若木就只想把衣服给他套上而不可得,被他折腾得满头大汗,又不能出声吼他,他裸着身子缠着自己,所以也不好叫太监进来帮忙。一来二去不但衣服没给景曦渺穿上,手倒是在景曦渺赤裸纤细的身子上摸来划去,反而把自己勾起火来,好不难受。
“你到底去哪里了,”景曦渺仰头问他,光裸的肩头和向下延展的优美线条让相里若木不由自主地看下去,深吸了一口气,他几乎不敢再继续抱着景曦渺了。稍微松开他一点,才看见景曦渺带着水汽的眼睛,满是忧伤和迷茫,他看了一眼,心里便觉得冰凉,刚升腾起来的欲望迅速冷却下去。
景曦渺抽噎着哭起来,那副模样看起来越来越像小孩子,却说道“你为什么就不喜欢我呢?现在连做那样的事情的时候也厌烦我了吗?那里还那样就把我推开,是因为你去找别人了吗?”
“曦渺你说什么啊?”相里若木不想看着他赤裸着坐在床上,重新拿起衣服给他穿上,景曦渺挣扎着,折腾出一身汗,相里若木感觉他高烧得更严重了。
“我到底哪里不好啊,不要穿,你去找什么样的人了?男的还是女的?是以前就有,还是你随便在哪里拽来伺候你的?”景曦渺把相里若木好容易套在他身上的衣服又给扯了下来,哭得越发严重“你的小厮丫头是怎么伺候你的,我就那么让你不满意吗?是身体没有女人柔软丰满吗?还是不够小厮那样。”
“曦渺,住口,不要说了,”相里若木又一次把衣服胡乱穿在景曦渺的身上“什么小厮丫头,景曦渺你给我穿上衣服!曦渺,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了!好了好了我是去办事了,没有找人上床,我已经说没有了,”相里若木吼也没用,满头大汗声调自然而然地降了下去,景曦渺拼命挣扎,哭得几乎要断气了一般。相里若木成年以来第一次手足无措,景曦渺在他怀里挣扎不休愈演愈烈,他终于放弃了景曦渺的衣服。硬把景曦渺抱着按躺在床上,压在自己的身体之下,嘴唇贴在景曦渺滚烫的额头上,喃喃着说“不要哭了,你哭得我一点法子都没有了。曦渺,我跟你发誓我没有找过别的人,我只有你,只有景曦渺。”景曦渺抽噎着安静了下来,相里若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亲吻着景曦渺的额头“我们叫太医进来,看看你是怎么了好吗?曦渺,”景曦渺没有回答他,只是轻微抽噎着哭泣,相里若木不住地亲吻着他“是我对你不好,我以为你不喜欢跟我做这样的事,我弄错了,我让你那么难受还反过来因为你难受而生气。都是我不好,我已经知道了,所以曦渺你不要这么痛苦了,曦渺曦渺?”
相里若木的心脏在胸膛里拼命地跳着,仿佛要炸开胸膛一样,他看着景曦渺紧闭着双眼躺在床上,睫毛上还挂着泪水,可是精致的小脸了无生气“曦渺,”景曦渺没有了声音,抽泣声停止了,甚至连呼吸也变得低微了。
相里若木大声叫着门口的侍卫还是太监还是什么人快点去找刘公公带来的那些太医,他抚摸着景曦渺,轻唤着他,到底是怎么了,是有人下毒吗?什么时候?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景裕王府里的药材齐全吗?解毒的药材呢?宫里有吗?从太尉府里取要多长时间?太尉府里现在是谁管着药材呢?不断的、杂乱无章的各种想法、猜测不停地在他的脑海里闪现,他头晕目眩,这是在他十多年的戎马生涯里都未曾出现过的,混乱,胆怯,还有──急痛攻心的感觉。
屋里加了灯火,太医们聚拢在皇帝身边,太尉大踏步地在屋里走来走去,走得每个人都心烦气躁,头晕眼花。如果不是因为太医要施针,太尉站在跟前会让所有人的手指都发抖的话,太尉是不可能心甘情愿地退开这么多步。
夜里,看不出时间的变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景曦渺轻声地缓了一口气,相里若木“哈”了一声,挤到跟前“皇上他醒了吗?”没有醒,不用太医说他也知道。但是景曦渺已经不像刚才那样了,他的呼吸顺畅了许多。
“皇上他是怎么了?你们怎么诊得这么慢?”相里若木摸了景曦渺的额头,还是热得烫手。“烧了这么久了。”
“太尉大人,皇上不是中毒。”终于一个老太医说了一句让相里若木安静下来的话。
“太好了,”相里若木喘上来一口气,回头看着景曦渺安睡的模样,幸亏不是,幸亏不是,相里若木感觉到方才他已经冒出冷汗了。政治就是如此,随时随地,随时随地夺走一个人的时候,有时候还来不及让你给他一句他想听的话,幸好这次没有。景曦渺还安全地躺在他身边。“那皇上就是染了些风寒而已吧?”
“这个也不是。”老太医迟疑了一下,看到太尉转过脸来盯着自己,说话更加弛缓了“皇上想是最近着了些惊吓、气恼,再加上皇上平日里又思虑过重,恩想来皇上必然是个郁郁寡欢之人,似乎本来胸中就结着一股子愁闷,常常担惊受怕。这次似乎是受了很大的惊吓,以至于痰迷心窍”
“什么?”相里若木一下子打断了他的话“痰迷心窍?那不就是疯了?”
“恩也不是,也不是,”太医赶忙接下话来,以前见到太尉的时候有些怕他,多半也就是因为太尉惯常冷冰冰一张脸而已,不妨今日太尉仿佛火炭着了一般,劈啪向外爆着火星子,比往日里更吓人“皇上只是最近受了惊吓,又兼今日必然是出了什么事,急火攻心,才怄出这个病来,并不是失心疯,只要吃几剂汤药,发散发散,将养几个月,便没事了。”
“真的?”相里若木已经吓出一身冷汗来,听太医说的轻飘飘得又不敢信了,慢慢抚摸着景曦渺的一只手“太医,皇上这次要是没事了,我就给你个侯爵,让你的子孙世袭五代。”
“啊,谢太尉。”老太医这次真的哆嗦了起来。
“要是皇上没有恢复到往日的样子,我灭你们这些人的九族,还要亲自剐了你。”相里若木没有看太医,他专注地看着躺在床上的皇上,话却说的阴测测的。
老太医张大了嘴,他看着帝国里人人敬畏的太尉,那个外号“屠夫”的将军,坐在皇上的床边,拉着皇帝的手轻轻地抚摸着,那个样子放在别人身上都只能说是怜惜,但是放在那个传说中嗜血如命的太尉身上,尤其是还正在说着要亲手剐人的太尉身上,就恐怖得让他寒毛都立了起来,不知道该跪下来求他饶命还是该怎么样。
烟波浩渺 第四十三章
相里若木看着景曦渺的热度随着窗棂上晨晖的慢慢爬上而一点一点地褪下,忽然觉得这样看着很是高兴,比期待任何其他的奇迹都更让他心恬意顺,四肢百骸都满是愉悦,还有一点亢奋──这是作为一个已经习惯冷静谨慎的帝国军队最高指挥者,多少年来都没有品尝过的味道。他抚摸着景曦渺的手,急不可待地想要唤醒他,让他看自己一眼,呵,已经多久了,他都一直拼命压制着自己,不去意识自己是多么享受景曦渺看他时的眼神,温和、依恋、崇拜,还有眼神深处的愉快。能让一个人因为看你一眼便愉快,那是一种久违了得,很窝心的感觉。
但是太医说应当等待皇上自己醒过来,顺其自然比较好,冒冒然唤他可能反而会惊到他,他已经过于担惊受怕了。相里若木采纳了这个建议,屋里还有其他人,勉强把断了的头发束起来的韩梦圭,还有一脸憋屈担忧表情看着皇上的景裕,景裕身后看起来面无表情的齐望舒。
韩梦圭的表情还算自然,早先他在外间跟太医交谈了一阵子,他也算学富五车之人,医书读过一些,太医那些引经据典的话他能听懂,大略知道皇上的病发的虽然突然,但是还不算险。但是他担忧地看着熟睡的皇上,皇上如果睡得越久,实际的危险就越大。他看着相里若木怜爱地坐在皇上床边,不停地轻轻抚摸皇上的额头,手掌,太尉对皇上,其实也是爱极了吧,只不过造化总是喜欢弄人,太尉不是贪恋权力之人,换句话说,不是个俗人,可是也超脱不开自己的心结,这点韩梦圭看得出来,只是,不可说。
相里若木又摸了摸景曦渺的额头,湿润的一层细汗,确实已经不再发烧了。他压抑着心焦,这样看着景曦渺似乎好得不能再好了,他几乎忍不住想要轻唤他。好在,景曦渺并没让他等太久,热度恢复正常之后没有多久,景曦渺的头就在枕上来回动了动,似乎想在枕上找个舒服的方向,然后睫毛抖动了几下,张开了双眼,舒服地打了个呵欠。韩梦圭放松地长出了一口气,真是太好了。
“曦渺。”相里若木笑了,有点合不拢嘴,没有了平时的冷笑意味,这个大男人变得甚至有点憨态可掬“曦渺。”
景曦渺抬起眼睛看见相里若木那一瞬间就哆嗦了一下,相里若木马上下意识地不敢再笑,等着景曦渺说话,整间屋子的人都等待着皇上说话。皇上一个个看过去,其实只是略了一眼,视线重新回答太尉身上“太尉大人,”相里若木赶忙捏住他的手,叫了职位称呼,难道景曦渺还没消气,那就随便发点脾气也没有关系,相里若木忍不住微笑着等他揶揄,但是景曦渺说“太尉大人,您怎么会在我的宫里?”
我在你的宫里已经出出进进一年了,小皇帝,相里若木皱起眉头,况且这里是景裕的王府,他拿不准景曦渺是神志不清还是在调笑他。景裕冲了过来,热切地说“皇上,您好了,真是太好了。”
“皇上?”景曦渺慢慢坐了起来,向后缩了缩“皇上是景曦明啊,你不要乱说,文妃她”景曦渺忽然顿住了,相里若木意识到景曦渺有可能是想到了文妃已经死了“我想不起来了,她去哪了?”
相里若木不想说死了的话“你是皇上,景曦渺,你不记得了?”
景曦渺慢慢向后缩了一点,谨慎地看着相里若木“昨天我还在读左传,还没有背完,好像背到我是不是背的太慢了?你生气了吗?”
“曦渺,”相里若木着急了,可是他只要一伸手,景曦渺就会向后缩一下“曦渺,左传你小时候就背完了。”
“多小?”景曦渺看着他,又转开头“我怎么不记得了呢?我记得昨天才开始看月安说我背的太慢了,她说我娘四岁里就能背了我娘可能不会喜欢我这么笨的月安呢?”景曦渺忽然惊慌起来,忽然看了一眼相里若木“我想起来了,你杀了她。我想起来了,我跟我自己说,我不能哀求你,因为你会怀疑我,我可真自私啊,我怎么可以不管月安的死活呢?”相里若木一抬手,景曦渺的眼泪掉了下来,相里若木僵在那里,不能再上来拉他。
“月安没有死,她出嫁了,你忘记了吗?嫁给侍郎李悦然续弦了,她也不能守你一辈子,当然得出嫁。”相里若木看着景曦渺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立刻语气又软了下来“李悦然你是见过的 ,你还说过他文采风流,世间难得。而且年纪也不多大,月安也算有了好去处,你不记得了吗?”
景曦渺似乎想了一阵子,最后还是摇摇头,然后又突然安静下来“我记得我在看书,但是我好像坐在父皇的宝座上看书,然后月安不见了,你说你会在我成年的时候杀了我,是不是?那我哪天成年?”
“那是你让我杀了你的,我没说我”相里若木忍无可忍,忽然又咬住嘴唇,现在不是两个人的房间 “曦渺,”他伸手去抱景曦渺,这次把他抱在了怀里,景曦渺的脸绯红了起来,相里若木几乎以为他又发烧了“没有发烧,吃点东西吧。”
景曦渺仰起头看相里若木“昨天我看见你骑着马从宫门进来,好威武啊,你又打赢了仗么,月安说你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常胜将军,你是帝国的战神么?呵呵,我还以为你不会认识我呢?你认得我?”
“还是昨天?”相里若木几乎要发怒了,可是景曦渺抱在怀里他又不能当着景曦渺的面责问太医“你的昨天可真够长的。”
“太尉大人,看来皇上的记忆有些错置,他可能还是神智不清,”韩梦圭说“按太医的说法,这是一定的事情。只要生活平静安定一段时间,他就能渐渐恢复过来。”韩梦圭没有说不会恢复的可能性,或者更严重的可能性。
“太太尉,皇上醒了啊,那就很好啊,身体看起来也不错。”景裕抢了一句“皇上,皇上,你还记不记得我这个皇叔了呢?”
景曦渺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恼烦地看着景裕“我又不是傻瓜,当然知道你是谁,你这个白痴。”景裕的话就像问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
“啊?”景裕怔在小皇上面前,韩梦圭干咳了一声,景裕恼也不是,后退也不是,景曦渺在“屠夫”太尉的怀里,有恃无恐地用一双黑亮愠怒的眼睛看着他。可是你明明刚才跟相里若木说话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啊,景裕懊恼地看着景曦渺。相里若木在景曦渺的头上给了他严厉的一眼,混皇室的人,也算有眼力见儿,不敢再吭声,立刻率领齐望舒撤退。
“太尉,你不用抱着我了,”相里若木还在看着他们向外走,怀里的景曦渺突然说“我真是不太习惯。”
相里若木惊异地看着景曦渺“你以前好像很喜欢我抱你的。”
“以前?”景曦渺慢慢推开他,伸出自己的手来看“我多大了?我”他伸出手掌来看,细长的手指肯定不是他以为的年岁,他记得他还在读左传,那肯定是很小的时候,然后呢,景裕,他认得,是一个王爷,很傻。太尉,他认得,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月安,听说出嫁了,他怎么不知道呢?韩梦圭,他认得,一个很聪敏好机变的书生。这些人是怎么凑到一切的,景曦渺慢慢开始害怕,有很多年成了空白,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就像变成了一个空壳,一个快要成年的空壳,外边快要长好了,可是里面空空落落的。他已经是皇帝了吗?怎么当的?难道父王对自己有所指望?是皇帝了,要负责很多么,有多人对自己有所指望吗?可是自己只是一个空壳,里面什么都没有,他只记得左传的开篇,只记得
“景曦渺,曦渺,”他听见有一个人叫喊他的名字,我是叫景曦渺吗?他疑惑地问自己,这个人在叫,声音里带着恐惧,很可怕,我又做了什么可怕的事了?他隐约记得应该提防什么,惧怕什么,可是是什么呢?是什么东西很可怕,也许别人都知道,而只有自己不知道。
景曦渺的双手攥成拳头,手指抽搐,晕倒在床上。
烟波浩渺 第四十四章
边关的八百里加急是黄昏时分转送到福宁王府的,相里若木虽然着急,但是却松了一口气。景曦渺似乎自己意识到了自己的混乱所以几乎不再跟人说话,韩梦圭认为这是皇上的自我保护习惯在作祟,他还告诉太尉,皇上跟他说想早点回到皇宫;景裕终于忍受不住齐望舒的冷脸在跟齐望舒吵架;李允之自请革职的折子还在桌子上放着,檀心写信来求情,等等鉴于如此混乱,相里若木很乐意快点回到京城。
他回头看了一眼刚刚坐在马车上的景曦渺,脸上的表情冷漠淡然,似乎若有所思,对周遭的一切漠然待之。跟半个月前,在通平郡的时候,景曦渺对一切满怀好奇那副生机勃勃的模样截然相反。相里若木在心里叹了口气。带马回去,走到皇帝的车旁“皇上,你一个人坐车可以吗?”
景曦渺迟钝地点点头,没有明显焦点的眼神从相里若木的脸上轻飘飘地滑过去,相里若木开始挖空心思地怀念从前那眼神里的轻灵,一笑一颦里不着痕迹的专注。“曦渺──”太尉没有下文的一句话更像是一声叹息。
皇帝的车马仪仗启动了,景曦渺的太监为他放下车上明黄的蟠龙绣帘,挡住了相里若木的视线。他催马缓缓地跟从,他回忆起他最后一次跟在所爱的女人身后,她已经坐在皇帝的身边,蟠龙的绣帘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在后面缓缓地跟从,他不记得那时候有如何的悲伤绝望,有的只是仇恨,弥漫到如今,却无处可寻。他对她念念不忘,对景姓皇族恨到不亲手毁灭就无法平息怒火,结果又如何呢,她早已不再对他微笑,没有对她半分好处,如今又失去的是景曦渺的微笑。景曦渺是温和的包容着一切的,他很小,却包容着自己,包容着天下,而他要继续下去吗?为了报复,他已经把万民当做了赌注,那是相里家这样的氏族家庭里从来不曾出现过的耻辱,泄私愤而轻天下,协私情而误天下。
一天一夜,天子銮驾回到了京城。
景曦渺坐在御辇的边上,向下伸了伸腿,他似乎已经忘记了怎么下来。相里若木探腰过来,他立刻自然而然地伸手搂住,让相里若木抱起他,相里若木没有表情地把皇帝抱下马车,景曦渺的味道干爽而又清新,他已经很熟悉了。
“皇上,回宫了。”刘公公回道,身边是两个打着宫灯的太监,远远的两溜这样的太监一直排列到宫里。景曦渺抬起头看着在黑暗中高大雄伟的宫殿,金碧辉煌,或者说──阴森可怖。
相里若木沈默着行了一个礼,转身背对着皇帝离开,皇帝已经回宫了。他默默地站住脚,又回过头来,一对对宫灯随着皇帝的脚步而熄灭或是流转,景曦渺纤细矮小的身影融入皇宫那一片巨大的幽暗。
“若木,你什么时候才能来呢?”
“那要什么时候?什么时辰什么时间说清楚了。”
“晚上也没有关系,多晚?天亮的时候也可以。”
“我可以去太尉府小住吗?我已经三天没有去了。可以吗?”
相里若木深吸了一口气,每一次要离开皇宫的时候,皇上都会给他这些废话,这一次没有了,反而很难习惯。
太尉府里送进来的奏折军报足足有半车。相里若木叹了口气,蛮族这一次进攻实在是来得很是迅猛,和亲能够维持的和平周期越来越短,帝国也不可能一直靠送女人过活,相里若木恼火至极。随手翻开一份军队的奏报,夹着戍边的将军孟发参奏西源州太守吴鸣宇的折子。这个吴鸣宇曾经刺杀过太尉,效忠皇上的一个耿直之人,必然不会事事逢迎一个将军。相里若木看折子看得怒火中烧,整个挨着北疆的边界,只有狭长难守的西源州没有丢一个县,戍边的将军还有脸参这个太守。
“拟旨申斥所有参奏吴鸣宇的将军,就直接说,自己的地盘都守不住还有脸指责地方官员。”相里若木怒火中烧。一边拟旨的侍郎慌忙起草。
“太尉,孟发是太尉府出去的老人儿了,太尉根本不调查就直接下旨申斥,这样不会寒了他的心么?”李允之在旁边说。
“允之,在我朝,只听说武将弹压文臣,你什么时候听说过有文官欺负得了武官的?”相里若木语气和缓了不少。
李允之顿了一下,也醒悟过来“确实如此,可是,戍边的将军干系重大,太尉就算被人说成护短也该给他个面子。”
“如今天下尽在我的掌中,我该护谁的短呢?吴鸣宇是我看中了的太守,很有谋略才干,那几个戍边的将军平日是什么习气我不是不知道,眼看北疆犯边的日子就快不远了,再不整治”相里若木的话没有说完,他看着桌上的一堆公文。自己被这些东西拖住太久了,军队的事情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亲自处理,不放心得很。因为自己把持朝政,朝廷里那些能干的老文臣要么告老还乡要么就告病高卧在家,总之就是不肯出来帮他。朝中的文官多半是趋炎附势的庸才。新科才刚刚开,就算取了几个能人,可是都太年轻,远水解不了近渴。也只能慢慢地观察他们的才干,现如今想立刻找出哪些是真正能为自己分忧的能人,哪些是纸上谈兵的草包,也嫌太急了些。只得慢慢的来。可是边患又不能等,自己真该早点亲往边境上去,不然这些飞扬跋扈不肯跟地方官协作的将领早晚会出事。
相里若木想着这些事,免不了来回踱步,想起景曦渺又添了些烦乱。如果自己离开京城,毓江王一定会趁机来个清君侧,进逼京城,景曦渺不是死在自己的手里就是会死在毓江王的手里;现在的国库和兵源恐怕都不能支持腹背受敌的太尉军队,总而言之,自己离开京城,而京城没有值得信任又有才干的人来主持大局是不行的。自己若待在京城,又着实不放心北疆那些蛮子,何况景曦渺现在糊里糊涂的模样又着实让他无法离开。
半夜三更的进宫,这只怕是本朝太尉的一大习惯了。相里若木自嘲地想想,走进皇帝寝宫的时候放轻了脚步“睡得好吗?”
刘公公一回头见是太尉,笑着打招呼“还没睡呢,太尉您这么晚还过来了。”
烟波浩渺 第四十五章
皇帝的宫殿不一定那么适合人去居住,相里若木常常这样想,他在柱子边停了一会,看着皇帝住的地方。房子太高,当然,这里是宫殿,床也太大,看起来冰冷得很,景曦渺坐在上面显得更小,而且无依无靠。即使用棉被把自己从头盖住也仍旧如此。宫灯并不会比寻常百姓家的灯火更亮,也只能照亮小小的一块,与昏黄相连的是幽暗的穹顶,夜里看不到雕饰的繁华,只有没有星辰的黑暗而已。
“曦渺,”相里若木轻轻地唤他。
他放下被子,茫然地四顾,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斜靠在柱子上,担忧地看着自己,什么时候你竟然这样专注地看我一个人了?景曦渺模模糊糊地想,他的思维有点混乱。他对这个男人很熟悉,无论是俊美冷郁的面孔,还是修长健美的身体,甚至——不著衣服时的身体和温度。他离自己有点距离,为什么呢?靠在柱子上,脸上有一点痛苦,他的腰间悬著剑,举止也很干练迅捷,景曦渺脑海中回忆起他舞剑时的模样,他很想看看。
“无论多晚,最后处理完政事军务的时候,都要到这里来,这是你从前的要求,你不记得了吗?”相里若木说得景曦渺一惊,原来自己还是在不觉中跟他提了很多要求的。
“要你来,”景曦渺不知道如何措辞“要你来看着我睡觉吗?”他看着相里若木。
那个男人似乎叹了口气“看你今天是想要怎么样呢?”
“你对我这么温柔哦,”景曦渺抱著自己的膝盖,相里若木觉得脸上一阵烧热,景曦渺接著说“是因为我病了吗?”
“你也不怎么糊涂啊,还是跟以前一样精明,”相里若木说这句话的声音很小,景曦渺没太听清楚,向前探了探头。
“我不想睡觉,我想下棋。”景曦渺说。
下棋?这都快四更天了,相里若木就是很累了才会靠在柱子上跟景曦渺说话,他已经两三天没合眼,可是景曦渺看起来眼睛里亮晶晶的,确实没有要睡觉的意思。“好吧,”相里若木点点头,今天自己的情绪的确低落到连起个异议都没有兴致的地步,而且景曦渺竟然看起来心情还不错,他也不敢再在这个时候违逆景曦渺。
太监们把刻著棋盘的小几摆在床榻上,相里若木也坐了上去,真有些累了。景曦渺专心地看着棋盘,也是,以前来景曦渺寝宫的时候,都是处理完政事的时候,局势不稳,自己也就跟著累得精疲力尽,没有什么精神头。况且对景曦渺,自己也没有那么多陪他玩乐的念头。自己要么是看着景曦渺的美貌动了那个意思把那孩子折腾得跟自己一样累,要么就是来了便倒头就睡。至于为什么自己非得选择在这里睡觉,竟然没有细想过。
第一盘棋的时候相里若木心里装著无数事,没有上心,结果轻轻松松被景曦渺赢去了。他忍不住看着景曦渺笑了“你这个小东西,果然不好对付啊。”景曦渺没有抬头,小舌头舔了舔嘴唇,虽然不吭声看起来倒是十二分的得意。第二盘相里若木下了功夫,虽然赢了景曦渺可也是用了浑身解数了。接著玩下去,竟然彼此各有输赢。
“曦渺,你饿不饿?”已经是五更天了,相里若木喝了一口浓茶问皇上,景曦渺摇摇头“困不困呢?”景曦渺摇头,还要玩的意思“高兴么?”相里若木不动声色,安然地接著问他,景曦渺点点头,相里若木慢慢地笑了。
“来,曦渺,不能再玩了,过来。”他向景曦渺伸出胳膊,景曦渺被蛊惑了似的凑过去,立刻被相里若木紧紧地抱进怀里“你这个坏孩子。”他紧紧抱著景曦渺仿佛抱著什么心肝宝贝“曦渺,怎么这几天,我觉得这么孤寂呢,你不理我了,我就好像被这个天下给抛弃了。”
景曦渺在他怀里睁著了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似懂非懂。半晌,打了个呵欠。
“人有的时候就是很怪,有什么就嫌弃什么,没有什么就想要什么。永远也不知道哪一个时候才能安分下来。”相里若木搂著他,轻柔的抚摸著“你在听我说话吗?”没有回应“我曾经为了天下而离开了一个女人,又因为一个女人而想毁了天下,结果我即不可能为了天下舍弃爱人,也不能为了爱人而毁了天下,活在现在却被过往支配著。实在是天下第一个庸人。像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能不能原谅我呢?”
怀里始终没有回应,相里若木苦笑了一下“即使不能原谅也没有关系,只要你能不要像现在这样,让我拥有你却觉得形同失去你,好吗?”
得不到答案,他轻轻松开景曦渺,景曦渺已经睡著了,相里若木叹口气把他慢慢放回床上,窗外渐渐露出曙色,柔和的光线照在景曦渺精致小巧的面孔上,长长的睫毛挡住了一片阴影。他慢慢地低下头吻在景曦渺的脸上。景曦渺从来不多话,小心灵巧地不会让自己觉得被他威逼到,那么他其实就不想要答案吗?自己也从来没让景曦渺得到过答案,现在风水轮流转,那种辗转难熬都落回到自己的身上。
天已经亮了,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得起来了。相里若木又在景曦渺的嘴唇上吻了一下,就准备站起身。衣服却被挂住了,他疑惑地低下头,景曦渺已经张开了眼睛,也不说话,只是拉著他不肯放手。相里若木终于松了一口气似的,虽然嘴角只有微微的弧度,可是往常总是冷漠严肃的眼睛现在明明满是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