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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司徒梦正开着车，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看了看屏幕，显示的是然的名字。犹豫稍许，她接起。
“然，有事吗？”
“我只是想问你，刚才为什么那么干脆就把事情全部说出来？”这边，然紧蹙着眉头。
“说不说有什么区别吗？”司徒梦耸肩“反正他们又不能拿我怎样。”
“你不该说的，我们可以想到更好的办法。”
“然，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司徒梦轻喟一声，摇头“但是我做的事我的确该负责任。”
“就你那态度？”然不禁笑出了声，天啊，不要气死人就好了，还一副已经承认错误了的诚恳样子。
“怎么了？够给他们面子了。一个个还以为自己比我资格老就了不起了，一天到晚就会折磨人。”说到这里，司徒梦的语气低沉了下来，细听，居然能听出恨意。
“对了梦，”那头的然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听说你为了救言楚风，身中三枪，现在伤好得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身体康复能力有多强。”司徒梦答得心不在焉。
“别敷衍我，我知道你伤到右肋软骨了，有没有引发旧疾？”然不满她的不在乎，追问。
司徒梦沉默了一下，才答“有一点，不过还好。”如果说完全没有的话，然一定不会信吧？
“在你出任务之前，就跟你说过千万要小心了。”然的声音有些责备。
“知道啦，罗嗦。”然什么都好，就是罗嗦，从小到大都那么罗嗦！
“要不是你不好好保护自己，我有什么好罗嗦的？”然气结，从小他就觉得她很特殊，再苦再累再痛再委屈也从未见她掉过眼泪。
因为她的身份，莫离之辈的根本不知道她的童年，他却全都知道。
他知道她从两岁就被收入了魅影，原本并不打算让她参加风月，因为她太出色了。但是，在三年前组织开始着手选出这一次风月的杀手时，她在当时的会议上主动要求参加。
确定三个人选之后，她的训练愈加辛苦起来。他每天都会看到她身上新增加的伤痕，有时候是刀伤，有时候是鞭伤，或者被打，甚至是枪伤。但是司徒梦的康复能力的确惊人，不论什么伤，一周之内肯定痊愈，而且从不留疤。
终于，一年之前，她比其他两人早了一年完成了所有的训练，于是，她有了整整一年的休息时间，等待风月的来到。
至于她右肋的伤
记忆回到两年半前。
“梦，你今天受了很重的伤吗？”然狐疑地盯着司徒梦，他从未见过她训练回来时虚脱苍白至此。
“然，今天又要麻烦你帮我取子弹了。”司徒梦朝他笑了笑，扶着墙壁走到了椅子上。
然皱了皱眉，对司徒梦的师傅又多了一丝不满，取来随时完备的急救箱，他询问“伤在哪里？”
司徒梦脱下身上用来遮掩血迹的外套，指了指右肋。
然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看，眉又皱了起来“这不是简单的枪伤吧？”
司徒梦有些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却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痛得倒抽了一口气。“你还真当自己神医啊？看看就能知道怎么受的伤？快点动手！”
“它穿过了你的软骨，子弹上有倒刺的设计，会很痛，忍住，如果太痛，就咬我。”然拿起工具，冷静地伸向伤口。
应该真的是很痛，因为司徒梦觉得流血不痛，但这次，即使已经用了大量的麻醉药，除了血流个不停之外，她整个人都在颤抖，长长的指甲嵌入掌心，几乎穿透整个手掌。
“梦，不用忍。”他停下动作，替她擦掉额头的冷汗，心疼地望着她。她的伤口，明明就是因为受了枪伤后还做了牵扯到伤口附近肌肉的剧烈运动，才会变得如此狼狈的。
“我没关系，你快点。”司徒梦咬着牙，似乎不愿多说，她每说一个字，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虚弱一分。
过了一会，然低声道“梦，我要拔了。我会尽量快的，你千万忍住。”
没等司徒梦回答，他手上的动作稍稍一顿，然后猛地一个向外拔出的动作，鲜血飞溅。
司徒梦闷哼一声，但疼痛却让她愈加清醒，是的，因为清醒，她才会发现子弹好像根本就还没被完全拔出来。“然你搞什么啊！”然的眉蹙得死紧“它被你的软骨卡住了。”
“直接拔出来不就好了”
“刚才的情况，如果我继续用力，你绝对会残废的！”
司徒梦不说话了。过了半晌“那你现在还不继续？”
小心地固定住那片软骨，然闭了闭眼，一个狠心，把子弹给拔了出来。
司徒梦低低地叫了一声。
“梦，还好吗？”然担心地看着她，梦就是因为药抗能力太强了，麻醉药才起不了作用的。
“你看我好不好？”司徒梦居然翻了个白眼给他，但在她说话的时候，他却看见了她被咬得流血的唇。“换成你试试？”
“你再坚持一下，我要清除里面的倒刺。”然拢起了眉，子弹还设计成这样，简直就是为了让人在孤立无援的状态下流血至死的。
“！”司徒梦骂了一句。
他每拔出一小片子弹的残骸，司徒梦的身体就会颤一下。
当他终于处理完了司徒梦的伤口，他也几近虚脱了。“你坦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徒梦的呼吸长细而缓慢，为的是不过大地牵扯伤口“今天，躲避训练的时候，我有一枚子弹没避过，师傅罚我做了一千个引体向上。”
“什么？”然变了脸色。让她在那种情况下做引体向上？难怪肌肉收缩那么剧烈，伤口自然严重恶化。
“师傅说，要训练我身体的承受能力，”司徒梦看了然一眼“所以，后面几天，也要麻烦你了。”
“什么？！”然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你是说，后面几天，你还是每天都要受这么重的伤？你疯了？干吗非训练不可？你已经够出色了！”
“不是的。”司徒梦摇了摇头“我的命是师傅救的，他觉得我可以更优秀。”
“你和你师傅，都是彻头彻尾的疯子！”然气急败坏地把急救箱甩到一边“你的身体再好，也受不了这样的折磨。”
“然，我可以的。”司徒梦笑笑“以前那么多，我都撑过来了不是吗？”
“是，你都撑过来了，但是你也知道，每一次每一次的痛苦！我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这样折磨自己！”
司徒梦侧了侧脸“今天我就不挪窝了，躺这直接睡了，然，记得帮我开空调。”
然挫败地叹了口气，替她拿来了一床轻薄的被子，开了空调，又特意拿了一只大的杯子，倒了白开水，放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想想又帮她把枕头垫高了一点，这样喝水方便。“你今天失血过多，等下半夜可能会口渴，记得喝水。”
“知道了，谢谢你，然。”司徒梦朝他眨了眨眼“晚安。”
“晚安。”
司徒梦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暗叹一声，然，你说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折磨自己。
你知道吗？为自己活着，太难了。更何况是我这种已经没有任何生存目标的人。师傅是救了我命的人，我自然要报恩，虽然我司徒梦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是，也顺便可以拿来借以生存。这样的拼命，疼痛，可以让我清清楚楚地意识到，我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们说什么人要为自己而活，才会真的快乐，其实，哪有那么简单。然，你也是吧，也是为了别人，而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吧？我们活着不过为了不辜负别人而已。
黑暗中，一对璨若星辰的眸子闪了一闪，灭了。
然不知道司徒梦所谓的训练身体承受能力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连续半个月，司徒梦回来时，始终是右肋同一个地方受伤，每天都是相同的折磨。
整整半个月，即使以司徒梦的身体，也常常在凌晨因疼痛惊醒，失眠整宿。
直到十五天过去，那天司徒梦苍白着脸回来，依旧让他帮忙处理伤口，处理完之后，她闭上了眼，对他说“我通过这项训练了，师傅放我一个礼拜的假恢复身体。”
“他这算什么？因为你的康复能力特别强，就这样对待你？”然冷笑了一声，收拾着东西。
“然，师傅说我了不起，这样居然还能活着。”
他握紧了拳，那个男人，他根本就没有把司徒梦当成人，而是一种实验品！用来测试人类极限的东西！
“可是，然，我在他面前，撑得好辛苦”司徒梦的声音越来越小，很明显疼痛又加剧了。“他会时不时地攻击我的右肋。我实在受不了了，我说我要休息，他说，如果我停下来，他就在近距离朝伤口连着开枪。”司徒梦长叹了一口气“我撑过了这十五天，但是然，在这十五天中的任何一天，我都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撑过下一天。我只是不知道我还能撑多久。”
“好了，不用说了，你好不容易有机会休息，学校那边我继续帮你请假，安心养伤就好了。”然打断了她的话，转身走出去。司徒梦说着那话的时候，表情深得看不见底，他看着她，看不出她的脸上有任何让人怜悯的表情，可他却觉得自己能看到面前这个人身上，几生几世也没有办法愈合的伤。那好沉重，他不想看。
“然。”她轻声唤他“你知道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
“是。”他的背影一僵。
司徒梦轻咳了两声，因为牵扯到伤口而皱起了眉“那么，现在，你转过来，看这我的眼睛，对我说‘振作起来’。”
她虚弱的声音让他根本没有办法拒绝她。
司徒梦看着然缓缓转了过来，看进她的眼底，低声道“梦，振作起来。”他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其他的也都不及前面这句话有意义了，因此不添也罢。
“谢谢。”司徒梦朝他一笑，合上了眼帘，声音轻得不能再轻“然，你哭了呢。”
从那以后，司徒梦的右肋那一块软骨格外脆弱，因此，为了防止别人利用这一点，司徒梦自是又受到了另一番训练
然回过神来，才忆起自己是在和司徒梦打电话，看了看手机，发现司徒梦已经挂了，估计是叫了几声之后没人应，就干脆地挂了。
无奈地一笑，他又拨通了司徒梦的电话。
“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了。”
“和人打电话都能神游，大哥我服了你了。我还以为你被人劫走了，想着要不要去救你呢。”司徒梦嘲笑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梦，至于今年的风月，你还是要好好想想，因为已经完全违背了惯例了，一定要妥贴处理。”
“我会的。我那么聪明，还怕想不到好的解决方法？天无绝人之路嘛，就算它没路，我司徒梦也要让它凭空给我出现一条来！”
“对了，这就是司徒梦。”然轻笑，掩去了眼底的异样。虽然，你痛得生不如死，但是，现在好像有人能够往你黑暗的心里投进一点阳光，让你不那么痛了。那个人，是谁？
“谢谢夸奖。”司徒梦毫不客气地接受了“等到这件事情有思绪了，我们再联系，我一定会摆平的。”
“我知道了。”然应了一声，原想挂的，又添了一句“保重。”
“知道啦，罗嗦。”一样的反应。
“还有”
“还有？然你真是越老越罗嗦了，算了算了，快说。”
“梦，对有些事情，不要犹豫。我不忍心。从小就那么辛苦的你，怎么可以不幸福。你不用管他们的想法，不是么？”
司徒梦沉默着，长久地没有出声，过了至少三分钟，她回答“谢谢你，然。”
听到她出声回答，然才松了一口气“那我挂了，注意安全。”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那！”司徒梦本来正打算说再见，突然爆出一句粗口“然你个乌鸦嘴！说什么注意安全！你一说完我方向盘就失灵了！我的新车！你给我报销！”
“好好，我报销”
司徒梦骂骂咧咧地挂了电话，顺便瞥了一眼日期，把手机随手一扔，随后猛地一记刹车，回头把扔开的手机拿回来，再翻开日历看了一眼见鬼！今天居然是中秋节？
那就顺便再去逛个街吧司徒梦看了眼天，把自己的脸搞回那副平凡的样子，哼着小调把车开向了市区顺便还可以修车啊，反正是然报销嘛。
把车送去修，司徒梦就只好步行了。
正走着，神游开去的时候突然被一只手扯住了手腕。
一惊，下意识地要挣开的时候，那人的脸出现在她面前。她又是一怔“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