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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夫人瞑目躺了一会儿,喃喃地道:“昨天如儿领那李逍遥过来见我,我不晓得怎的,似乎心里很怕。天南,你过来抱一抱我。”林天南放下酒杯,奇道:“那为什么?”
走过去掀开锦被,和身倚在床头,伸臂圈住林夫人的娇躯,只觉她肌肤冰冷,微微颤抖,心下不禁惊疑。连问几句,林夫人只是不说。二人静静躺着,只听得窗外雷声交作,雨如瓢泼。
李逍遥给雨水浇了个透心凉,这时再想回头,已是不能。心下正自万分懊悔,忽听屋内传出林夫人一声呻吟。只见床上二人均已脱得光洁溜溜,林天南仰面而卧,一条yīn茎直挺挺举向半空。
林夫人握住他yīn茎,张嘴含住guī头。林天南浑身一颤,长长吸了一口气,伸手出去,在她浑圆的屁股上轻轻抚动,慢慢滑进两股之间。林夫人要害被侵“啊”的一声,两眼大睁,忍不住叫了出来。这一声轻呼香艳无伦,直唤得满室生春。李逍遥欲火勃发,两手扶在窗棱之上,竟情不自禁的微微发抖。便在此时,只听“喀啦”
一声脆响,东面长窗突然迸裂开来,窗纸似蛱蝶般纷纷凌空乱舞,一道人影如飞窜入,挺剑向床上直刺。林天南猝然遇袭之下,犹能处变不惊,右腿在床沿一磕,揽住林夫人连滚数滚,顺势抓起床上的锦被,抖手掷出。
那锦被给他贯注了内力,犹如一张吃饱风的大帆,疾向那人兜头罩去。“嗤”的一声,裂帛声响,锦被从中裂作两段,那人身形一缓。林天南左臂轻振,将林夫人送了出去,右手已于这间不容发之隙抄起一只香炉。
“当当当”接连数响,火星四射,那人长剑颤动,犹如疾风骤雨般刺了五六下,均被林天南挡住,去势立衰,一个倒翻,落地站稳。
这一连串的动作有如兔起鹘落,少纵即逝,李逍遥虽未看清那人的相貌,可是这身法、剑招却再熟悉不过,正是早已练得烂熟的“水月剑法”
!那最后一下连刺敌首,快愈闪电,迅捷无伦,分明是一式“雨过花红”只不过自己数载苦练,最多也只能在起落之间刺出三剑,那人不知是何许人,竟能将这路剑法使得如此神妙?
林天南这一番死里逃生,酒意都随着冷汗出了,头脑立时清醒了许多,趁着对方一缓的空当,左足踢出,足尖勾住床头搭着的长袍,轻轻一挑,取过来披在身上。
李逍遥看清那人相貌,惊得大张了口,却叫不出声来。只见他身躯雄健,粗手大脚,面色甚是苍白,竟然便是自己的师父林木匠!林夫人这时也已看清来人“啊”的一声,扶住身边一张椅子,身躯摇摇欲坠,颤声道:“你你你”林天南脸上毫不异色,微微一笑,拾起林夫人的外袍,走过去替她披上,这才转身看着那人,道:“很好,很好。大哥,你终于肯回来了。”李逍遥这一惊更是无与伦比,犹甚于林夫人。
他片刻前认出林木匠,还道自己一时眼花,这时林天南一句“大哥”入耳,那是干脆连耳朵也不敢信了:“林天南叫我师父做大哥?那那不就是当年的总镖头林镇南?这这”这变故委实太过离奇,教人殊难相信。林木匠若当真便是林镇南,他护送水灵珠去了余杭,这一节倒颇能说得通。
可是又怎会抛妻弃女,在那荒僻的西山村里一住十五年?李逍遥刹那间一阵迷茫,林天南的话声在耳中回响,忍不住便要冲进去问个明白。
林镇南胸膛不住起伏,手中长剑轻颤,却是一言不发。林夫人“嘤”的一声,哭道:“镇镇南哥,是你!是你!”踉跄着扑了过去。林镇南侧身避开,冷冷地道:“不敢。小人现下叫做林南轸,是个乡下木匠,可不是你的什么镇南哥。”
林夫人扑倒在地,哭了几声,昏死过去。林天南走过去在她太阳穴上按了两按,林夫人悠悠醒转,爬起身来,不住地哀哀痛哭。
三人各在原地,都不说话。待到她哭声住了,擦擦眼角,这才看着林镇南道:“镇南哥,你你一去十几年,头发可白了不少。名字为什么也也改了?”
林镇南木然道:“名字、头发都变了,又算得了什么?哪有人心变得快了?”林夫人脸上一红。林天南道:“大哥,你才回家来,便这样对大嫂说话,岂不是太过绝情了?”
林镇南望也不望他一眼,沉声喝道:“住口!大嫂,大嫂你还当她是大嫂么?早在十五年前,你我弟兄便已恩断义绝,今天若非来看如儿,我到死也不会见你们的面!”
林天南随手拉过一张椅子,慢慢坐倒,说道:“是么?那么如儿每年生日之夜,是谁偷偷躲在窗外看她?又是谁每年送她一个木人木马?大哥,你每年回来这里,我早已知道,等着你现身相见,也巴巴地等了十五年啦。”
顿了一顿,又道:“昨天如儿比武招亲,你想也躲在人群里看着。逍遥那孩子是你教出来的徒弟没错罢?他那手浣花承露手的功夫着实不差,我可一眼就认出来啦。嘿嘿,你走了这么久,还放不下这个家,连女婿都要替我找,真是哈哈,哈哈!”
一面纵声大笑,一面起身抽出墙上挂的长剑。李逍遥心下一寒,原来林天南最初便已由身法、招式上看出了自己的来历,却始终装作毫不知情,这份心机实是教人不寒而栗。
他这样处心积虑,难道都是为了对付师父么?林镇南见他提剑在手,淡淡地问道:“怎么,你要和我动手?”
林天南狞笑道:“大哥,我原本不想翻脸。你想一想,这些年我若想杀你,凭我南武林盟主的一句话,又怎会找你不到?我原以为你识趣得很,今生再不会回来,可是今天这一看,我一个好好的家眼看着就要教你弄得不像样啦”
林镇南眼望窗外,喃喃自语道:“你的家?嘿嘿,你的家你的家”陡然间身形一晃,猝然发难。他原本距林天南足有两丈多远,可是不见他身动肩摇,倏地窜至林天南跟前,挺剑便刺。林天南横剑一拦“铮”的一声,双剑相击。李逍遥只觉眼前一花,不知怎的,林天南竟已转到林镇南身后去了,行动之快,直如鬼魅。
林镇南万料不到多年未见,自己这兄弟的武功竟已精进如斯,适才偷袭之时,自己已倾尽全力,兀自不曾伤他分毫,此刻见他信步腾挪,趋退若神,实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惊惶中一招“天涯回眸”身子前冲,反手一剑刺出。林天南飞足踢去,正中剑身,将长剑踢得荡起老高,顺势一掌打向林镇南后心。林镇南只觉背心奇寒彻骨,知他使出了“青城派”的绝技“气剑指”疾聚全身真气,右足在桌上一蹬,借力左闪,百忙中还了一剑。只听“嗤”的一声,背上一凉,一片衣衫给林天南扯了下来。林夫人连叫:“住手!”两人斗得性发,只是充耳不闻。林天南立意今晚除掉这个大哥,是以下手都是杀招,瞬间便占得上风。
林镇南早将生死置于度外,虽然明知不敌,却也毫无惧意,见对方剑掌凌厉,力道雄强无比,当即连换了三四路剑术,招招尽是拼命的打法,一心想要同归于尽。
李逍遥从未见过这等顶尖高手的生死相搏,只看得目眩神摇,惊心不已。斗得片刻,只听“嗤”的一声,林镇南窥个破绽,一剑挑去,将林天南袍襟斩落半幅。
哪知林天南此举正是故意,身形侧转,右手往他头顶拍落。林镇南举剑上削,突然左侧一剑攻到,来势极快。
他刚一侧身避开,林天南跟着迎面一掌,迅若雷电。林镇南举掌挡格,身子一晃,陡然间胸口一阵剧痛,眼前金星乱舞,已中了一记“气剑指”林镇南左刺右劈,疾攻四剑,将对方迫得退开,跟着“噗”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那“气剑指”
何等厉害?一触之下,林镇南胸骨立碎,再也握不住剑柄“当啷啷”长剑落地。李逍遥见师傅受伤吐血,只觉浑身血液上涌,双掌凝力,忍不住便要破窗而入。
忽听林夫人叫道:“住手!你们你们再不住手,我先死在这里!”抢过去抓起地上的长剑,横在颈前。林天南一呆,退后几步,慢慢将长剑横放在桌上。
林镇南试着提了提气,闷哼一声,只痛得额头上冒出颗颗汗珠。林夫人哭叫道:“镇南哥,你你怎么样?”
林镇南摇了摇头,说不出话。林天南看着林镇南,一字一顿地道:“大哥,十五年前,你不肯回来,那很好,很好可是你现下为什么又回来?”
林镇南静立片刻,调匀了呼吸,说道:“这里是我的家,我自然想来便来。”林天南道:“你的家?哈哈!从前有爹娘宠着你,这才有了这份家业,有了天仙一般的妻子,又生下个讨人喜欢的女儿。
你自己有什么了不起?从前你总是说,全天下有三样最爱的东西:老婆、女儿、镖局,是不是都给我夺了去?哈哈,现下你又添了个宝贝徒弟,不也成了我林天南的女婿?你又能如何?我晓得,只要你还活着,就就见不得我好,这不是又来搅我的好日子了!”
他越说越怒,猛地一掌拍出。砰的一声,那红木方桌给他掌力震得四分五裂,茶壶、茶杯跌个粉碎。林夫人浑身一颤,定了定神,突然走过去扶住林镇南,转身向房门走去。林天南一惊,喝道:“你做什么?”
林夫人道:“我的丈夫回来啦,我要跟了他走。”林天南怒道:“混帐!混帐!我是一家之主,我我是武林盟主!没我的话,你怎敢说走就走?”
林夫人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道:“十五年前,我自己做下错事,可也受尽了煎熬,还不够么?你不许我走,我还是要走的。你是武林盟主,你的武功好,没人打得赢你,你若不喜欢,大可以一剑将我们杀了,可我仍旧要走。”
脸上毫无惧色,转身又行。林天南额角上青筋暴起,一弯腰,拾起长剑,喝道:“你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林夫人头也不回地道:“我说,我从前错了,现下明白了,悔悟了。你今天就算杀了我,我也要陪着自己的丈夫”
话音未落,林天南突然嗔目狂叫,手中长剑奋力掷出。他盛怒之下,倾尽了全力,这一掷的势道何等刚猛?“噗”的一声,正中林夫人背心,长剑登时穿胸而过,直没至柄。屋里屋外,四人同时惊得呆了。
林夫人慢慢转过身,看着林天南,讶然道:“你你”伤处血如泉涌,双膝一软,坐倒在地。林镇南向后倒退几步,晃了两晃,也是一交坐倒。
林天南额头上汗水涔涔而下,呆了一呆,大叫一声,抢上前去。他一时冲动,伤了林夫人,心中的懊恼悔恨,实是无以复加。当下出手如风,连点了她背上几处穴道,先行止血,而后小心翼翼抽出长剑。
这一剑透胸而出,伤得极重,眼见林天南武功再高,却也救不活她了。林镇南爬过来抱住林夫人,叫道:“阿月!阿月!”想起从前的恩爱,心中酸楚无限。林夫人慢慢睁开眼,勉强冲林镇南一笑,道:“镇南哥,我我对你不起。
你一走十五年,不肯回来,不晓得我有多悔昨天如儿带了李逍遥来看我,我我心里突然很怕,原来他是你的徒弟,怪不得了怪不得了”
喘息一阵,又道:“镇南哥,如儿长大了,我却看不到她嫁人的那一天,你说是不是好遗憾?”林镇南点点头,霎时间恩仇尽泯,泪水终于夺眶而出,顺着脸颊直淌下来。
林夫人转过脸去,看着林天南道:“天南,老天爷眼睁睁看着你害了我一世,到头来终于又教我死在你手里。可是可是我不恨你。现下请你请你把我的琴拿给我。”林天南脸色凝重,连声答应,三步两步奔了出去,片刻便捧了瑶琴回来。
林夫人大口喘息,望着林镇南道:“镇南哥,你心里定要奇怪,干么这时候拿琴过来?我我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你不想听我弹那首长相思么?
你从前最爱听的,是不是?十五年啦,我每日都要弹上几回,可惜你离得太远,却听不见的。我我现下就弹给你听”挣扎着爬起身,盘膝坐了。
林镇南泪如雨下,只听丁冬一声,琴弦轻颤,林夫人慢慢弹奏起来。屋外大雨如注,却掩不住低沉的琴音。李逍遥呆呆地站在窗外,只觉那曲调微婉清妙,似悲似怨,如泣如诉,听得人心也碎了。
林夫人弹奏片刻,头脑中一片晕眩,渐渐合上眼皮。这支曲子不知已奏过几千几万遍,熟悉得再也不必睁眼去看。可是不知怎的,此刻指间沉重无比,那细细的琴弦竟似不啻千钧之重。
她瞑目运指,面露微笑,仿佛看见了天下间最美的事物。口鼻之中,鲜血却在不住淌出,一滴滴都落在襟前,远远望去,恰似盛开了一丛火红的杜鹃花。林镇南心如刀绞,突然间喉头一热“波”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那琴音陡然间一颤,突然由低转高,尖利跳脱,仿佛一头盲了眼的青鸟,在屋中疾上疾下,乱撞乱飞,直欲破窗而出。
李逍遥的心也跟着那琴音跳动不休,几乎跃出了胸腔。琴音拔到极高,连转几转,似乎再也无以为继,只听啪的一声,琴弦迸断,林夫人身子一歪,慢慢软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