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七月初七

老钱打天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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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彰不可置信地望着尸体,忽然一声惊呼,拔腿狂奔出了竹林。阴风吹过,即使是阳光和煦的清晨,竹林中也带了几分森森鬼气。

    田海旺忍不住道:“莫非世间真有鬼怪?”陈谦卫摇了摇头,道:“什么恶鬼作祟,我一概不信,定是什么高手作怪。要透过这天罗地网,可见此人武功不在你我之下。”田海旺摆手道:“昨夜防守如此严密,即使我也进不去,除非此人轻功远胜于我。”

    陈谦卫沉声道:“世间恁多奇人异士,有人强于我们不足为奇,何况昨夜有雨,说不定就有片刻疏漏。不过,此案若是成名之士犯的,我们倒可一一排查。当世有能耐先将尸体毁损,再将其挂上竹梢,还能在昨晚包围圈进出自如的,只有我师父、你、我、乐晓晨、文辛雨、以及那个神秘的阴魔。樊彰武功尚缺一把火候,国旭身子还未恢复,都无可能。”

    田海旺扳起手指,逐一道:“你师父天意道长这么多年不下山,不用考虑,你、我更加不会,乐晓晨为人正派,而且清高自许,不会装神弄鬼,阴魔武功寻常,不会为了证明闹鬼,竟施展百无禁忌,将自己置于险境。如此看来,只能是文辛雨。”

    陈谦卫淡淡道:“文辛雨的为人我还是了解的,决计不是他。”田海旺迟疑道:“文辛雨是道上的人,既有动机,又有本事,为何……”见陈谦卫脸露不豫,也只得不再说话。

    陈谦卫蹲了下来,思索良久,终于沉吟道:“我心中还有个想法。”田海旺道:“你说。”陈谦卫道:“国旭为人正直,不会滥杀无辜,当日他也曾对我说,他是遭人陷害,并非亲手杀人。”田海旺正色道:“我知道你和国旭关系甚好,但你也不能因此为他开罪……”

    陈谦卫止住他说话:“我不是为国旭开罪,只是说个猜想。国旭杀人不合情理,除非有个对他极重要的人……比如宫长王琦,比如他师父,逼他杀人。”田海旺奇道:“他师父?他师父是谁?”陈谦卫道:“国旭的师父就是四十年前叛出天意剑派的天痕子。”

    田海旺熟悉武林轶事,脸色一变:“无怪我总觉得国旭和你武功有几分相近……可这说明了什么呢?”陈谦卫道:“我一直怀疑,天痕子就是阴魔。这阴魔极少行走江湖,武功又强,人脉还广,不可能是初入江湖的新人。天痕子武功精强,隐居多年,若是不甘寂寞重出江湖,极有可能借阴魔之名,争雄天下。”田海旺犹豫道:“可那阴魔的武功……”陈谦卫断然道:“武功低可以装,武功高可装不出来。”

    田海旺手抚下巴,道:“这么说,国旭杀人是从师命了……”陈谦卫道:“有两种可能,其一便是这个,其二,则是国旭根本没有杀人,全是阴魔陷害。”

    田海旺缓缓摇头:“我不信有人能设下如此之局。”陈谦卫双眉一轩,道:“阴魔身份虽然隐秘,但至少我知道,他会密宗的明王大手印,可见必然和西域佛教有所关联,不若我就去少林寺一趟,请教空韬,或能知道些端倪。”

    田海旺奇道:“空韬?莫非那位是在少林寺挂单了十五年的喇嘛?只是他一向不见外客,你如何见得到他?”

    陈谦卫微笑道:“这个你不需多虑,我当年行走江湖,曾和空韬有过交情,见他一面应当不难。”

    于是当日,陈谦卫便收拾行藏,备马上道。此时因为竹林闹鬼案,人心惶惶,京城已经戒严,没有令牌者出入需要严加盘查,田海旺便将陈谦卫送到了城郊,以免麻烦。

    两骑并列而行,陈谦卫见已有不少时辰,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你便回去吧,刑部琐事多多,你不可远离。”田海旺点一点头,陈谦卫又道:“我还有一事劳烦你。”

    田海旺见他神情古怪,奇道:“你又有何事?”陈谦卫欲言又止,思忖良久才道:“我要你打听王雯琴的下落。不过你千万不可让她得知,是我在寻她。”田海旺莫名其妙道:“为什么?”陈谦卫不欲多言,只道:“反正你尽量帮我寻她踪迹,但别露了我的风声。”

    田海旺点点头:“你放心,有白日在,就没有找不到的人,我让他暂缓查案,先帮你找王雯琴。”两人说定,田海旺便直回别院。

    才一进门,有人急惶惶的冲过来,大呼道:“不好了,白日出事了!在闹鬼的竹林里!”

    岭南,泉州

    已经正午了,王雯琴还坐在床上发呆。她有些慵懒地抚了抚长发,娇声应了敲门的店小二:“不用送饭了,我自来吃!”

    “嘭!”房门竟被撞开了。门口站着十余人,都穿着家丁服饰,只有为首那人胖的离奇,衣服也甚是华贵,看来颇有权势。

    为首的胖子一把揪起掌柜,喝道:“你这里原来有这么好的姑娘,居然不拿出来招待大爷,你是不是不想要脑袋了?”掌柜叫苦不迭:“大爷啊,要有姑娘,我怎敢瞒着你,可……可这是店里的客人啊!”

    那胖子是个草包,听得这话,也不管那么多,手一挥,命令众人将王雯琴抬回自己屋里。掌柜的在一旁,面容痛苦,恨爹娘没给自己生出一副好筋骨,把这恶霸抓取见官。

    可惜这女子武功却高得很,只听“啊哟!”、“我的头!”、“我的牙!”之类惨叫声不绝,门外楼梯上已不见人了。掌柜的惊呆了,这才知道遇了高人,再看那女子,便若观音大士一般,赶忙鞠一躬,掉头就跑。

    门又关上了,王雯琴一个人坐在屋里,又是这样冷清。来搅扰的都是些地痞流氓,其余时候却又太安静了些,为什么不能有朋友来呢?哪怕陈谦卫来也好……

    不,陈谦卫绝不能来,他就是最大的地痞流氓。

    正自思忖,忽然有人敲门。王雯琴皱了皱眉:“难道还是刚才那伙人?”她武功尚在白日、余杰望等刑部密探之上,艺高人胆大,房门从来不锁,当下便柔声道:“请进。”

    缓步而进的,是乐晓晨。

    王雯琴“啊”的一声,她万没想到竟会在这里见到情郎。近几个月来,她心中受尽折磨,今日见了魂牵梦萦的爱人,便似乳燕归巢,径自扑入乐晓晨怀里,放声哭了起来。

    乐晓晨没有抗拒,也没有搂紧她,只是抬眼望着房梁,眼神中像是满不在乎,又像是无限嘲讽,看来他是有一肚子的怨气。

    王雯琴抬起头,两人四目相接,她忍不住奇道:“你……”乐晓晨淡淡道:“陈谦卫呢?”王雯琴见他神情冷淡,不似以往独处时那般亲密,提到陈谦卫,更是提到了自己的伤心事,忍不住哭道:“他……他欺负我……我再也不要见他……”

    乐晓晨冷声道:“哼,你情我爱不是很好吗?难道你们闹矛盾了?又或者,你不过是逢场作戏?看你房门都不加锁,果然是个婊子。”

    王雯琴脸上露出震惊,她内心本有无限话语要对情郎诉说,怎想到上来便挨了这么一番痛骂?她慢慢低下头,只觉心中有一根尖锐的刺,叫她痛得泪水涟涟。

    乐晓晨将王雯琴放回床上,俯视着她,目光如电,似要洞穿她的心灵。王雯琴咬着嘴唇,小心翼翼道:“那天,是陈谦卫欺侮我,我意识很模糊……也许你知道了什么,但你应该明白,我对你的心,从来没变过,我不会去……”王雯琴心里很是憋屈,她以为这些话应该哭诉给乐晓晨,乐晓晨应该给她安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提心吊胆。

    乐晓晨冷厉的目光盯在王雯琴脸上,静默了片刻,黯然开口道:“我早就猜到你会说这些话……”俊雅的面容显出异常平静,冷然道:“来,我们行房事吧。”

    相识多年,乐晓晨一直是温文尔雅,凡事成竹在胸,可今日,他竟是说不出的冷淡,还带着隐隐愤怒。求欢,这似乎根本就不是乐晓晨擅长的,看来他也没指望王雯琴答应。

    王雯琴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是好。终于,她点了点头,静静道:“来吧。”她想不到,自己的第一次竟没有半句甜言蜜语,没有分毫浓情蜜意,乐晓晨的眼睛竟是如此凛然,如此冰冷。

    乐晓晨反手解开了上衣,脸色沉郁,没了平日的光彩照人,王雯琴心事重重,还未反应过来,只觉身子一凉,上半身已裸露在外。

    情郎将她按在身下,吻得很用力,很着急,很凶悍,很愤怒。王雯琴斜眼瞧去,屋门竟未关严,赶忙道:“你快把门关上!”

    可是乐晓晨似乎什么也没听到。王雯琴只觉裤子也被褪下,又急又羞,奋力要将他推开,猛然,经脉一阵酸麻,竟是纯阳功透体而入。

    王雯琴无助地抬起头,低低哀求道:“你去关上门好吗……”她看见了乐晓晨的眼睛……

    眼睛里,燃烧着熊熊怒火!

    原来根本没有情爱,他只是在报复?他在报复谁?

    门缝间,王雯琴隐约看见了刚才的掌柜,耳边传来乐晓晨嘲讽的语声:“荒郊野岭可以欢好,在我面前就成圣女了?”

    看着那布满欲望、愤怒、嫉妒的双眼,王雯琴怕了起来,挣扎道:“不要,我不要了!”可是纯阳功内力何等了得,王雯琴四肢无力,任凭乐晓晨将掰开她双腿,解开月白色的贴身裤子,终于按捺不住,尖声道:“救命啊!”

    乐晓晨如若未闻,手中不停,王雯琴惊慌失措,下意识大叫道:“陈谦卫,救命!”

    乐晓晨一下停住,仿佛灵魂在那一刹那被掏空了,定住不动。王雯琴没有纯阳功压制,真力回复,奋力一推,乐晓晨“嘭”一下摔倒了地上。

    乐晓晨终于醒了,他退后两步,重重撞在了墙上,震得墙灰都洒落下来。他眼光涣散,拾起了衣服,茫然道:“你终于说出了真话……”王雯琴不知所措,哀声道:“我只是一时情急……你相信我,我对你没有变过心……”

    乐晓晨已将上衣系紧,不知何时眼眶红了,猛然将王雯琴的衣服摔在她脸上,咬牙切齿道:“你这贱人!”头也不回,跑了出去,只留下王雯琴一人坐在床上啜泣。

    京城

    陈谦卫终于回了京城,还带回了少林寺的空韬大师。原来当日陈谦卫向他询问密宗大手印功夫时,这位少年时便来挂单的和尚当即告诉他,密宗一万六千大手印中至高无上的军荼利明王大手印早已失传,无人会使。

    正当陈谦卫准备失望而去,空韬却对京城的闹鬼案大感兴趣,坚持与他一同返回。两人风尘仆仆赶回刑部别院,未看见往日的繁华,却发现别院竟成了一座鬼气森森的灵堂,其中灵牌居然是:白日之灵位。

    田海旺就坐在灵位下,一脸落寞。陈谦卫讶道:“怎么回事?”他知道白日不仅是田海旺的得力干将,更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白日之死,对他是个不小的打击。

    田海旺沉默半晌,静声道:“白日是唯一一个白天死于恶鬼的人。”陈谦卫赶忙问道:“他尸体如何?怎么死的?”

    田海旺吸了口气,叹道:“被人从正面一刀砍下头颅,兵刃都不及拔出,死不瞑目。”陈谦卫骇然道:“白日武功虽未臻至出神入化之境,也算是江湖中一流好手,当世除了你我,还有谁能正面斩杀白日,让他还手之力都没有?”

    田海旺冷然道:“文辛雨是使刀的好手。”陈谦卫皱眉道:“未必是文辛雨。白日在竹林中遇害,必然是查到了什么线索,被人灭口。阳光之下,恶鬼怎敢作祟?哼哼,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田海旺冷冷道:“你怎么知道装鬼的不是文辛雨?这般武功,便是樊彰也有所不及。”陈谦卫皱眉道:“乐晓晨虽不用刀,但嫁祸于人却也会的。那阴魔更是嫌疑最大。”空韬随陈谦卫一同进入,一直未发一言,此刻忍不住道:“是人是鬼,我们今晚便入竹林,探个究竟,有人捉人,有鬼抓鬼。”

    田海旺眼眶全然湿红:“今天是白日的头七,我要为他守灵。你们两个去吧。”

    陈谦卫也没了言语,只得邀空韬去素菜馆大快朵颐,决定今夜便在竹林中探个究竟。

    田海旺看着灵位,双拳死死握住,指尖划破掌心,沁出几滴鲜血,他却浑若未觉。

    入夜。闹鬼竹林。

    近来一直晴朗,夜间月色融融,从竹叶缝隙间洒下。淡淡的月华下,前方事物隐约可见,倒多了几分朦胧的美感。

    陈谦卫笑笑道:“这里若不闹鬼,倒是个好住所,景色甚美。”

    空韬傲然道:“今日是七月初七,鬼门大开,如果我们今夜还遇不上鬼的话,就可见鬼是被我驱走了,再也不会来了。”

    陈谦卫心道:“这个空韬,在少林寺呆久了,不知天高地厚,口气一向大得很。”口中兀自答道:“不错,七月初七鬼门开,我们今晚定能演一场捉鬼好戏。说来我还真不知道鬼是什么样子,听吴捕头说,这里有个无头鬼……”

    忽觉裤脚被拼命拉扯,陈谦卫低头,空韬竟已趴在地上,使劲将自己向下拉,看来是要自己趴下。同时一根手指放在唇上,让他噤声。陈谦卫不解,四下望望,登时倒抽一口凉气。

    远处不知何时多了个白影,飘飘忽忽,全然不似血肉之躯。

    而且,那个白影没有头……这是无头恶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