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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摸出一包药末和水吞下,哪知这药全不对路,非但不见功效,更形严重了,有时竟昏迷不醒。”
“小孩急了,跑在外面不知在哪里找了一个面色姜黄的汉子来,那人看了一下,满面忧急,又出外请来本地名医黄百塘,说起黄百塘,称作半仙,他诊过的病,可说是药到病除,活人无数。”
店伙说着,翘了翘拇指,又往下说:“黄半仙来后,把了脉象,头摇得拨浪鼓似的,说是老头病入膏肓,无药可救,最多可以拖个半月十天,连个药方都不肯留下,诊金也不要竟自离去。”
“店东听说老头要死在店中,那还了得,即求那面黄汉子将老头搬离此间,经不起那黄面汉子再三说好话,他说老头虽然病况沉重,却不会立刻有危险,他本人即刻要赶往一地去讨一味药,服下即会病愈,于是丢下五十两银子,匆匆就走,临行之际,严嘱要等他回来,他这一去有五六天了,还未见返转,看来老头是凶多吉少。”
谢云岳眉头一皱道:“店家,带我去看看老头,成么?”店伙两眼,睁得铜钱般大,满睑疑惑之容,笑道:“怎么,相公你还会看病吗?真看不出,成。”说着,大步地领头走去,嘴里说着:“这有什么不成?”心里可嘀咕着:“这位相公,敢情是有点神经,就算你有两手,还会盖过我们黄半仙吗?”
前文不是说过明亮大师,是个学究天人的高僧么,医道通神,要不然追魂判谢文脏腑均损岂能苟延十一年之久,自收谢云岳为徒后,将医道一股脑儿传给了他,其后又把轩辕真经内面金针治病方法传了,故谢云岳虽未医过人,对医药造诣却甚高。
两人来在病者门口,店伙敲了敲门,唤道:“小哥儿,请开门,有人来看病啦。”房门“呀”的声开了一半,内面探出一个小孩儿头来,小孩儿面相长得五官端正,神清目秀,眼圈有点红肿,似是哭泣过。
小孩儿望了望两人一眼,便自问谢云岳说道:“这位大叔能治病吗?哎,看看也好,只是有劳大叔了,请进来吧。”谢云岳暗忖:“这小孩儿吐属倒是大人腔。”
便跨进房去,见老头仰卧榻上,张口不停地喘息,靠榻桌上燃着一支红烛,只剩下小半截,烛光黯淡,房内景物衬托得有点凄惨隐沉。
老头见有人来,吐出一丝微弱声息道:“年青人,多谢你做前来看我,只是老朽这病普通药物已是不能奏效,恐怕枉费好心了。”
面上仍难掩住强傲神色。谢云岳傍着老人身侧坐下,温语安慰道:“老人家,你别着急,出门人总离不了病痛的,至于您这病虽然严重,还不至于到您所说的这个地步,在下还有把握能治。”
那小童忙道:“真个吗,只要你大叔能治好我师父的病,我周麟先给你大叔磕三个响头。”说着就要跪下。
谢云岳伸手拦住,笑道:“小兄弟,你别忙磕头,不过你放心就是。”于是执着烛光,俯身看了看老头舌苔,便拿着老头右手寸关尺处,闭目聚神扶脉,一会儿又扶左手。约莫一盏茶时,立起笑道:“脉象虽然散乱,但浮紧洪大,尚有可治,病因起自风邪,依在下猜测,老人家一定与人交过手,真力耗损过甚。
而且是一路奔驰,均未好好调摄,以致真气泄散不能复聚,内热散于脏腑,复加晚间受凉,被阴寒侵入,束其肌表,是以寒热交作,同时误服伤药将内伤积热大半逼存经脉,还幸尚早,再过几日,转成伤寒,虽有灵丹妙药也束手无策了。”
老头睁目道:“年青人,你全说对了,你有办法么?”谢云岳见他病得这么沉重,仍掩不住那份强傲之气,不由好生钦佩,便自答道:“只要你老人家能挺得住痛苦,在下还能治得了。”老头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强声说:“年青人你下手吧,我这老不死的自信些许点苦痛尚耐得住。”
谢云岳笑笑,也不再多说,在怀中取出一个精致小锦盒来,掀开拈出九支金针,细如毛发,长约四寸,请老头俯卧着,将九支金针,隔衣刺入后胸腹九处重穴,他这手法真高,金针粘在指间,笔也似直,一刺就入,那长可四寸的金针只剩下四五分露出衣面,不像普通针灸医生要慢慢捻入才可推入,这须全凭指劲,也非有精湛内功不可。
只见老头等金针刺人后,不禁呻吟出声,闷声道:“年轻人,现在全身酸麻得紧,酸尚好受,这麻的滋味却不好受咧。”
谢云岳哈哈大笑道:“好受却不能治好病,老人家您得多忍耐一点,等会儿金针一拔,你还得将真气逼住,不使它流窜,否则真气一泄散,又得多费一道手脚咧。”
老头答道:“这个我是知道,只是年轻人你在何处学来这门绝技,金针治病之法医家及武林高手会者,尚不乏其人,老朽也略涉一二,要达到你这份功力,却难一见,据老朽所料,你老弟武学,也差不得哪里去,是吗?”
谢云岳见他又改称自己老弟,忙笑道:“武学之道,在下略步皮毛,未窥堂奥,深知老人家武林奇人,日后还请指点一二。”
只听老头“嘿”了一声,道:“老弟,那要请老朽指点吗,那是当然,老朽轻不受人之德,即承治病,总有你好处就是。”谢云岳强忍住笑,故作正色道:“老人家在下医病有三不治,你知道么?”
那老头本来俯在榻上,埋首枕下,听说不禁把头仰了起来,道:“老弟台,你说话忒也奇怪,老朽怎么会知道,这三不治,你且说说看。”
谢云岳不禁哑然失笑,自己这三不治,是谎言搪塞的,人家怎么知道,因为病况愈沉重,金针置在体内时间应愈久,时候一长,不拿言语打破沉寂,病人有的搪不住,竟至昏厥过去,这也是谢云岳天资聪慧,虚心研究得来,在山上时,明亮大师也偶尔赞他这份小心推敲求证的迂劲咧。
当下谢云岳笑道:“这三不治,第一是丧天害理,穷凶极恶之辈不治。”老头嗯了声道:“那个应当,不论在医道方面而论,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谢云岳道:“在下又不是悬壶这生,这应另当别论。”老头大声道:“答得好,有理,第二咧?”
谢云岳见他已能大声说话,知真气已顺,风邪已被外力逼往脏腑间,心中一喜,道:“外貌良善,怀柔险诈之辈不治。”老头说:“好,有理,这第三又是什么?”
谢云岳朗声大笑说:“第三么,没有好处的在下也不治。”老头又是大声嚷道:“哈,小伙子你是拿准了我老人家身上有好处才治的,好哇,我老人家下次可要学乖了。”
此时在旁立着满脸忧急的小孩儿周麟,也不禁笑了,这是几天头一次听他师父大声说笑。谢云岳见时间差不多了,笑问老头道:“老人家,你此时觉得中气可以提起么?”
老头先前因说话不禁忘其声音因何复大,闻言一试,果然中元之气,已能复提,不过尚嫌滞涩,但较前些时,好得太多了,不禁大喜道:“老弟,你真有两手。”
不觉呵呵大笑。谢云岳急忙止住,沉声道:“老人家,我要拔针了,你准备闭穴凝气吧。”于是两指依次将金针捏出了一寸左右,捻了捻,只听老人呻吟一声,知他感觉比前更为酸麻,停了一会底,即将金针全部拔出,伸指点了三处重穴,说声:“现在不要自行闭穴了。”
此着为怕老头病久之身,自行闭穴功力不够,这对他有所帮助,继从怀中取出小玉瓶一只,倾出一粒“长春丹”其色嫣红,异香扑鼻,命老头服下。
老头药丸服下后,只觉口内生津,心腹舒泰已机,谢云岳请他褪下衣裤,用“轩辕指”法捏按遍身重穴,老头觉指法有异,虽一沾即移,但劲力热气直透肌肤贯射经络,一股阳和之气助血脉真气遍体运行流气海聚丹田,老头面色慢慢恢复红润,约莫一柱香时分,才行停住。
老头睁着一双怪眼,边穿衣服边哇哇大嚷:“好哇,小伙子,就凭你这一手按穴指法,够我老人家学个十年八年的,还说要我老人家指点,老弟,你这不是损我吗。”
谢云岳见他一会儿唤小伙子,一会儿唤老弟,知他是一游戏风尘的怪杰,也不见怪,遂道:“老人家你现在内伤已是痊愈,只是风邪尚未脱体,待在下处一药方,命店伙去买吧。”
便命周麟向掌柜处,借了一份文房四宝,匆匆开下一味羌活冲和汤,稍增份量,老头看了不禁大声称赞道:“老弟这手褚字真是笔力万钧,龙飞凤舞,难得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