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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有一个如严父般的师傅,一个如慈母般的小师姑,还有一群崇拜着自己的童年玩伴。比起孤儿院阿姨,总要亲切得多。上山两年之后,身边陆陆续续就加入不少小孩子大孩子。
崑仑对吴征另眼相看,对其他的弟子要求却极为严格,身为大师兄的吴征自然成了孩子王,这样一个世道里,大师兄的意义和吴征前世的“学长”不同!
所谓的学弟无法与学长抗衡,最最主要的原因在于身体发育导致力量上的差别,简言之,打不过。传统观念里的尊卑意识,已经很淡薄了,而这个世界里的师兄与师弟则是一个很严格的界定,属于神圣不可侵犯的尊卑问题!
不分尊卑,就等于欺师灭祖,就算小孩子不懂事,重重的一顿板子是免不了的。小时偷针,大时偷金这种道理换到这里,就是小时目无尊长,大时不尊天子。不尊天子,那是要诛九族的!
“杨宜知啊!过来,快过来。”吴征半靠在一面倾斜的大石板上,有气无力地挥着手招呼身旁的三师弟。长得五大三粗的杨宜知听见大师兄的召唤,立马放下手中的石墩子,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那一身腱子肉迎风抖动,让吴征很怀疑这家伙完全发育之后会变成怎么一个怪物。“大师兄,有何吩咐,小弟立马给您摆平。”
摆平这个词儿是吴征嘴里冒出来的,杨宜知认为:以大师兄出口成章的学问,哪是咱们这平常人可以揣测的?“摆平”一词涵义之深刻,韵味之隽永,难有其他词汇堪与之匹敌。
从此就成了他的口头禅!门派里除了大师兄吴征,二师兄戴志杰就以杨宜知为尊,平日里一群孩童闹别扭,没少听见他大嗓门里关于“摆平”的叫嚣!
已经九岁的吴征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大两岁的师弟乐在其中的样子,咧了咧嘴,啥时候我成了黑社会老大?他指了指小腿,不用开口吩咐,杨宜知已经心领神会地叉开手掌,用力适度地揉了起来。
吴征满意地吐出一口气,侧过脑袋瞄了瞄刚才登上的山崖!呈九十度垂直于地面的山崖上,稀稀拉拉叉出几棵小树,山风吹拂下显得瑟缩而无奈。不规则突出的山石便是为数不多的落脚点,在前辈们反覆的攀爬,脚蹬之下,变得晶莹透亮。
山崖叫做青云崖,古往今来,这里不知出了多少以青云纵名震江湖的轻功高手。他突然皱了皱眉头,想起四年前的那个夜晚。那个中年男人冷冰冰地看着自己“练就最好,不练,也得练!”
话语里毫无回旋的余地。吴征双目愤恨地看着中年男人崑仑掌门,强行把自己收为徒弟的奚半楼,同样坚决地摇了摇头。开什么玩笑,自己一个小孩子要爬上那棵苍天的大树,万一失了手掉下来,哥们儿还玩个屁啊!
“哼,胆子如此之小怎能成大事。你还想不想报仇了?”奚半楼眼里浮现出恨铁不成钢的鄙夷。
吴征哑然,总不能说那天死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吧?太过惊世骇俗!奚半楼不再说话,右手一递。看似简简单单的一递,已经是第四十八次。
吴征也用了四十八不同的方法,这一次他沉肩,缩头,着地一滚,可是滚到一半就觉得身体一轻离地而起。第四十八次一递依然没有躲过去!奚半楼如同一抹青烟般离地而起向树顶窜去,完全违反了地心引力的常规物理知识!
只是偶尔在这里一蹬,那里一扶,便到了离地近十米的树枝上。找个树杈子放下吴征,下地,没有二话。趴在高高的树上,吴征心里大骂!
又想起前世读过的,百分之九十的男人都患有恐高症的报告。心中涌起一股悚惧的感觉,双手牢牢抱定面前的树枝,一动不敢动。
“要领都与你说过,自己想办法下来!”树下传来那个中年男人冷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一句粗口爆到嘴边,终究硬生生地咽了下去,他并不怀疑粗口一出来,奚半楼会毫不留情给他一顿胖揍。不因为别的,侮辱师尊或者侮辱师尊的先人,这一条理由就足够了。
只能怪自己命苦,莫名其妙的穿越,莫名其妙又变成别人的徒弟,我,我又没想做你的徒弟,哪有这么强买强卖的!还有没有人权了?吴征胡思乱想之下却清楚的知道,这个世界没有人权,更没有义务教育。
也不会有孤儿院这种慈善机构。自己做了中年人的徒弟,其实是占了天大的便宜。至少在地位尊崇的崑仑派,足以保证衣食无忧,日后还有更多出人头地的机会。比起上一辈子的凄惨童年,已经幸福几许。吴征最不能接受的。
只是努力了二十多年念的书,居然没有享受到成果!就像这个时代里练了二十多年的武功终于大成,却刚下山就莫名其妙地被一把重型狙击枪一枪爆头一样,这是多么不公平,多么冤枉,多么憋屈郁闷的事情。
想归这么想,吴征是死活不肯动弹一下的。中年人下了树,便寻了块地方自顾自地打坐练气起来,两人一上一下各行其是,各自对峙。一弯新月跳出了山尖,又跃上了中天!
待到月儿再落下山脚,漫天繁星退散,一轮红日驱散了阴湿的寒气,赶跑了黑夜的静寂。鸡叫三声,奚半楼终于收了功法站起身来重重哼了一声。双目往树上一瞥,吴征早已困顿不堪,五岁大的孩子在树上熬了整整一晚,实在难为。
幸好他心智之坚定实非常人可比,前世孤儿的经历,对意志力是个极大的锤炼。奚大掌门冷淡的双眼里透露出一丝欣赏,一丝讶异。这个小孩子,确实不简单!吴征在树上挂了整晚,只觉度秒如年!
他并非不懂变通之人,毕竟在这个世界呆了三年,再怎么不爽不服,也不得不认命,尤其是对自己恩同再造的崑仑派,心中还是很有几分感情的。
身世可怜的人都有一个特点,总是特别在意于他们有恩的人。吴征,已经把崑仑当成了自己的家!虽然归属感还不太强烈,总是自己的家,但是认命不等于有足够的胆量!
找个人把你挂在三层楼高的树杈上,告诉你这么着那么着就能安全地,飘飘然地,潇洒出群地落在地上。
你干么?人类的天性和本能,是通过这个物种长期的五官认知而形成,再通过遗传基因的记忆体不断地延续给下一代。比如小朋友一出生就知道吃奶,比如除了部分白痴,大多数人不用教就知道怎么繁殖下一代。
这个世界的人看多了高飞高走的侠客,多少代地传播下来,早已形成了一种根本的认识,人,是可以做到这些的!只要你有方法。这是通过长时间的累积形成的基本观念。
因此,当这种方法,那些武林门派的武功法诀放在他们面前时,他们心里有的只有激动和恨不得马上开练的迫切期盼。吴征没有关于武功的天性遗传!
上山三年了,每当他看见师傅师叔师姑们像拍电影一般将手中的长剑舞起一片青光,在自己面前飞来飞去如天外游龙,如鸿飞冥冥,心里总有不真实的感觉。
这实在太违反我心中神圣不可侵犯的牛顿定律与物理学常规了,相比起其他“科学”的思想观念对吴征的影响明显要大得多,或许,这也是一种基因的遗传?是的,我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你们能做的,我未必能做。
练武艺防身自然是极好的,练得没了命可大大划不来。这个世界没有人了解吴征,连他自己,都拿不准自己。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你奚半楼就断定我可以?屁!轻功法诀在心中已经反覆念了无数遍。
飞跃之前如何提气,落脚之时如何运劲,身体怎么保持平衡,怎么借势使力,早已滚瓜烂熟。知道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挂在树上的感觉,不好受,很难受,受不了!吴征数次看了看地面,想从树上跳下去,最终还是鼓不起勇气。只能心中感叹,想和做,为啥差距就那么大涅?想要出生讨饶,又实在碍不下面子。
正昏昏沉沉,人影一花,自己不待见的中年人出现在眼前。牛脾气一起,强打精神扭过头去不理。
奚半楼见他依然如此硬气,实在有些哭笑不得。这都惯出什么毛病来了?宁肯在树上趴一夜,也不愿试一试轻功法诀?嗯,意志力到时极佳。
只是,用错地方了吧?奚半楼尚未婚配,听说曾有个心仪的女子可最终没能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件事在崑仑派里几乎属于禁忌,没几个人敢说,敢说的也都支支吾吾,语焉不详。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依然拥有着包容和爱心,人性里总是有善与恶的部分并存,恶念大不相同,而善念则几乎相似。奚半楼第一次发现自己是不是和爱徒存在着沟通障碍。
一直被作为崑仑掌门培养,直到正式接掌崑仑派,他始终保持着威严与生人勿进的不苟言笑,这是一派之长的气度,可是对这孩子奚半楼忽然悟到些什么,虽说语气还是冷冰冰的,话语中却透出几分关切与妥协道:“跳下来,师傅接着你。”
吴征有些愕然地看着中年男人,心中涌起许多暖意。这个男人虽然对自己相当严格,难免遭到各种腹诽,不过确有一派之长的气度言出如山!
他目光中的变化自然瞒不过奚半楼,崑仑掌门对他点了点头以示鼓励,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举起双臂,显然是在说:“别怕,师傅会接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