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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忠勇公府,杨贵已率一众家仆迎候在外,而从宫中御医也在列中。对于今天发生的事情,杨贵显然已经知道了,问候几句后,便压着嗓子对杨诚说道:“六部大人只有吏部温大人来了,在东上厅候了大概半个时辰,老爷还要见他吗?”
“见,当然要见。”若不是发生了这么大一件事情,若不是杨诚和五大宦官都有惊无险,杨诚还真不知道六部尚书会不会赴这晚宴了。他也不用去问为何其他尚书未到,毫无疑问,温廷羽已成六人的代表,所来自然不只是吃饭这么简单了。
“老爷和五位公公进宫后,羽林军的几名将领还有长安府丞沈坤联袂而来,小的将他们安排在了东中厅,现在还候着呢;西中厅还有几名关中富商求见,看他们的意思,是想参股交州商会的车队;抚风大儒魏冉熙带着抚风、冯等关中儒士十七人突然造访,小的却不知道他们为何而来,只不过看表情,恐怕来者不善;还有四名之前避乱而去荆州的长安本地寒生前来拜访,他们持了交州刺史张大人的名贴,小的只得暂时将他们安置在南下厅,问他们来意又支支吾吾的,不过十有八九是向大人求官的。另外听闻老爷在仙凤楼遇刺,长安显贵共有七十八人送礼慰问,根据之前老爷的吩咐,小的一件没敢收,只将礼单留了下来,可是还是有十二家丢下礼物便跑了,老爷看是不是派人送回去?”
听到杨贵有条不紊地说着,正要跨入大门的杨诚不由愣住了,抬起的脚久久忘了放下。这世人无不希望显贵,可是在他看来,光是每天应付登门拜访的人就足以让人头疼了,真不知道这样的显贵当着有什么意思。要知道这忠勇公府可不是每个来访者都能进的。能够让杨贵安排到会客厅待候的,差不多都是必须得见地。昨天三批,今天算上自己请的温廷羽,竟然来了五批!若是像在交州那样住在平常小院,没有一个家丁仆人,恐怕自己每天只需要端张凳子坐在门后开门就行了。
现在,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郑氏仅在这会客厅上,便要动如此大的脑筋了。忠勇公府的会客厅分为东南西北共十二个大厅。七个小厅,来访之人根据其身分地位的不同,而分别被引入不同的厅中。各个厅都处在相对隔绝的院落中,再由不同的走廊进入,每个院落、走廊地风格都各不相同,客人若不是在大门处遇上,根本无法知道对方的存在。这本是以往郑府的布置,现在当然也全盘照搬了下来。单是这大小十九个厅占的面积就着实惊人。若不是有熟悉的人引路,一般人恐怕还要在其中迷路。
杨诚之前只叹其奢华,却没想到这样布置倒也有其实际的“苦衷”试想今天这么多身份不同的人聚在一个厅中,那将是怎么样的一幅场景。仅是昨天地客人就差不多比他在安平时一两个月接待的客人还要多,这还是他刚到长安。若是再过一段时日,他在长安的消息传开后,恐怕府外每天前来拜见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了。他每天只需要坐在府中会客,根本用不着做其他了。想到这里,杨诚脸上不由浮出一丝无奈的笑容,看来在这长安也不能呆得太久了。否则自己定要为这些锁事给缠死。可偏偏他此行的目的离达成还远得很,若是就此离去,他又如何甘心。
“还有其他的吗?”杨诚收回原始迈出去的脚。转身对着杨贵说道。今天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朝中又闹成这样,他这忠勇公府地门槛恐怕都要被踏平了。一听出杨贵口中意犹未尽的意思,杨诚也没心思进去了,干脆把事情搞清楚再说。
看到杨诚这个样子,杨贵似乎颇有些自责。恭敬地回道:“黑甲雄兵大统领裴成奇在仙凤楼之事后曾来府中探视。听说大人安然无恙地进宫后。让小的转告老爷,叫老爷备好酒。说他明日再来拜访。另外洛阳和冀州传来数道军情,小地不敢拆开,给老爷放在了后书房。送信的将士也安置在了南院,老爷若是想见他们随时可以派人带来。嗯,其他就没了。”
杨诚不由叹了口气,看杨贵的样子,显然还有些事情没有说。只不过他也知道杨诚现在的心情,这些事情又不太紧要,当然也用不着现在来烦杨诚。这么多的事就已经够自己忙活的了,杨诚倒也不想再听其他了。“除了温大人,其他人今晚都不见了,你自己想个合适地理由,让他们明日再来吧。若真有要紧事情,留个话或许写下来都可以。”
“小地知道。”杨贵点了点头,这样地事情对他来说简直拿手得很。“老爷还是先沐浴之后再见温大人?另外皇上的意思,每个半个时辰御医就得给您检查一下,就放在沐浴之后吧,温大人那里小地先去应付着就行了。”
杨诚看了一眼那
乎一直紧张地盯着自己的御医,感动之余却有些哭笑时辰就检查一次,这未免也太夸张了。感觉着自己现在毫无异样,他摆手说道:“我没事,三位御医先下去歇着吧,不用跟着我。也不用沐浴了,先领我去后书房吧,派人把送信的也给我叫来。”军情要紧,杨诚离开之前已经做了完善的布置,若非紧要,却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送来。
杨贵微微有些意外,却也不敢坚持,倒是三个御医闻言大急,不约而同的追了上来。“忠勇公虽然无恙,可皇上的旨意下官又岂能违背,再怎么也得让下官们替您把把脉,用不了多少时间的。”陈博可是掷下严令,若是杨诚有一点意外,他们不仅脑袋保不住,连家人也要充军为奴。虽然杨诚除了有些倦意别无异状,可谁又敢掉以轻心。
“没事,皇上那里我自会去说。”杨诚不厌其烦,挥了挥手便大步离去。“我中的可是见血封喉的剧毒。要发作早就发作了。若你们实在不放心,等我忙完这些事再说!杨贵,叫人安排他们住在我隔壁的房间吧,走。”杨诚在这府中仅是独占的书房便有九个之多,另外还有四个用来专门会见特殊客人的。可是作为主人,他现在却连一个书房也找不到,没了杨贵也差不多算得上寸步难行了。
后书房的位置离杨诚住地地方也有千步之遥,七绕八弯了好一会儿。杨诚这才踏入这个属于自己的书房中。让杨贵忙其他事情后,又让欧氏兄弟把住门外,杨诚也顾不得坐了,伸手便拿起放在案上那两封密函。目光一触到封口处加盖的印章,他的脸色不由微变。这样的印章,只会出现在特别十万火急的军情上,难道就是这短短几天,竟然发生了什么大事?
犹豫了一下。杨诚还是先撕开了洛阳传来的军情。两相比较,冀州毕竟有刘虎坐镇,即使真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他也足可放心。倒是洛阳一带,除了荆州军外,还有豫州和扬州这对冤家,虽然自己曾向二人警告过,但却并非没有闹起来地危险。洛阳城里关的可是一猛虎,齐心合力之下都得小心谨慎,更不用说自己内部再闹什么乱子了。
展开信纸。入目的正是咨事营执笔那熟悉的笔迹,刚看了两行,杨诚的眉头却紧锁了起来。待将其看完后,已经急得在屋里来回踱步了。“洛阳的信使来没有?”杨诚向外问道,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又急补了一句“快去催催,快!”
能让杨诚如此着急。这信函里说的当然不是一件小事了。原来昨天凌晨洛阳一带突降暴雨。那似乎积累了月余而一下子落下地倾盆大雨。任何人都难见十步之外的情形。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一支骑兵却从洛阳城中杀出。竟然强行突破了洪承业所负责的防线。如此恶劣的天气状况,其他各部根本来不及支援,甚至连隔得最近的张破舟,在得知这个消息也差不多是半个时辰以后了。而其后暴雨足足肆虐了三四个时辰,等到雨过天晴后,对方早已经不见踪影了,只在东北方向的土墙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缺口。
对方全是骑兵,各军即使想追也有心无力。更不用说这近五个时辰里,对方恐怕早就逃去百里之外了。根据事后的分析及对方留下的一些物品、痕迹,几乎有九成的把握,认定这次突围的正是孙尧安地河东铁骑。幸好对方一意突围,暴雨之中也不便交战,洪承业部倒也没有多少伤亡,倒是洪承业自己视此为奇耻大辱,碍于杨诚的命令虽然不敢擅自行动,但却恳请杨诚派他率本部人马前去追击。
孙尧安的河东铁骑一向被荆州诸军视为劲敌,此番竟然突围而去,咨事营及诸将都意识到事情地严重性,这才以八百里加急派人将消息传到长安,以待杨诚定夺。孙安部之前屡战失利,所剩余部仍有两万人左右,战力仍然不容小窥。而此刻除洛阳周围和冀州的刘虎一部外,其他各地防守均极为薄弱,根本没有一支力量可以抵挡其锋芒。这样一支纵横无忌的河东铁骑,造成的危害简直令人难以想像。
“末将拜见大人!”一名身着千夫长衣甲的士兵出现在门外,一见到杨诚便立即恭敬拜倒。“末将有罪,没能阻住孙尧安,请大人降罪!”虽然杨诚已经贵为忠勇公,不过出身交州的将士们,仍然习惯以大人相称,百姓则更多称其为熟耳地神箭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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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诚一看来人,竟然颇为眼熟,稍稍一想便认了出来,原来竟然是洪承业手下地一员干将。听其言语,显然是当时阻击孙尧安地负责将领,当下也不由暗赞咨事营办事之细心。“起来吧,你能在两万河东铁骑冲击之下活着,交州已经可以以你为荣了。”当时的天气情况下,不要说毫无防备,就算知道对方会突围,恐怕仍然挡
,杨诚当然也不会怪罪他们了。
“末将岂能以罪为荣!”那名将领却极为倔强,脸上仍然是一股内疚地神色。
“我说你没罪,就是没罪!你这人,快快快,坐下回话。”杨诚摇了摇头,上前用力扶起那人。将其按在椅上“其他不必说了,当时具体是什么情况,把你看到的详细道来就是。”
那名将领倒也不好挣扎,整了整思绪,一五一十的将当时所见的情形说了出来。天降暴雨,外围的警戒力量当然有所削弱,洪承业当时也只是派出六个百人队来回巡视。而这名将领正是其中一队的领头。河东铁骑准备极为充分,填沟扒墙几乎都没有花什么时间,等到他巡视发觉有异时,对方已经从两个宽达十余步地缺口冲了出来。雨下得太大,他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有多少人,还以为只是小股骑兵,当下便立即下令阻击。接连射杀数十骑兵,对方终于发觉。接着便是一场混战。
上千骑对上百名荆州军士兵,而且又几乎是瞬间接战,结果自然没有什么悬念。苦战无望下,他领着残存的十几人跳到深沟里,这才逃过一劫。一直等到对方完全通过后,他们才得以回营禀报。对方并没有冲击洪承业的大营,大雨又完全掩盖了蹄声,是以当洪承业得知这一切时,对方已经突围而去了。
“那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杨诚皱眉问道。当下最紧要的,莫不是搞清楚对方的意图。河东铁骑突围的用途实在太多了。比如截粮道,以当前朝廷的兵力,还真没法阻挡。除非将洛阳外围的兵力大批调出。不过那样,根本无法防止洛阳叛军冲出来了。又或者是收复兖、青、冀等地,扩充实力与支援洛阳。当然也有可能是只为求存而逃,毕竟以孙安地才能,不会不知道如今死守洛阳真的只能守到死而已了。只有知道了其意图,才能事先做好防范。不至于让杨诚迅速攻下洛阳的计划落空。
“混乱之中。末将也听得不太清楚。只是隐隐听到有人喊什么回家,还有白登。对了,我在沟中听到路过的两名骑兵谈论着得带上老母。”
杨诚沉吟片刻,不由露出了一丝笑意。回家,自然是指河东铁骑的老家河东郡了;而白登却是紧临草原的一处要塞,不过匈奴之战后已经废弃,据说被一群马贼当作了巢穴,朝廷边郡的兵力薄弱,一时倒也无心顾及;还要带上老母,这样一来,对方的意图便不难猜出了。孙尧安是想逃!虽然不知道洛阳城内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不过对于孙尧安在郑氏手下并不真正受到重要地事实,杨诚或多或少也知道。如此种种,孙安要想撇下郑氏独自逃亡,却也并非不可能。
孙尧安既然要逃,杨诚虽然不甘,不过现在却也无力顾及了。以其速度,就算通过冀州的刘虎拦截,恐怕也是迟了。想了想,杨诚在一张纸上疾写下:“不必理会,紧守不攻”八个大字,然后装在特制的密函中,交给那名将领:“你下去休息,明早再带这封信回去。”
了结了洛阳的事,杨诚拿起另一封从冀州传来的信函。一边自言自语地说道:“莫不是刘虎惹了什么乱子?孙尧安来了,也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机会,真要出了乱子可就麻烦了。”一边撕开信函,展开一看,脸上不由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还真是与刘虎有关,他竟然和谭渊打起来了!
这封信却不是刘虎传来的,而是之前派往冀州的细作发回。据信中所说,刘虎不久前与谭渊在真定大战一场,双方各有损伤,其中谭渊更是接连两次中了刘虎的埋伏,损失惨重。谭渊败退真定后,刘虎亲率神威营追击,奔袭三百里,双方接战十几次。由于之前受伏,幽州军士气大受影响,连战连败,等逃回信都时,谭渊这次带出的三万铁骑损失了大半。谭渊当然不服,立即召集分散在各郡地其他军队,准备与刘虎分个高低。可是第二天幽州军还未出城,刘虎却派人持了杨诚的军令进入信都,紧接着,幽州军便在午时左右灰溜溜地离开,直往幽州方向奔去。
看看了其上的日期,谭渊此时恐怕已经回到幽州了。派往冀州地细作虽然有专门的传递渠道,两三天内便能将信息传到长安,但相比之下速度却比不上专门用来传递军情的驿站快马。也就是说,在刘虎之前传来的军情之中,故意隐瞒了这件事。刘虎到底为什么要和谭渊开战呢?双方在真定打的第一仗,这说明还是谭渊挑得头;可是从后面的种种情况来看,似乎刘虎还早有准备,谭渊只怕是上了当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杨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透出无尽地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