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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平呆呆看着七叔,四年后的重逢,竟然是在如此窘迫的情景下。
“七叔,侄儿没有做愧对杨家的事,侄儿真不知情。侄儿对天盟誓!”汉平屈膝跪在七叔面前,他已经顾不得同七叔嘘寒问暖的一叙分手后几年的情形,他知道如果他不开口解释,一场暴风骤雨般的责难就要来临了。
七叔焕雄沉肃着脸,黑色的呢子外衣脱下扔到一旁的沙发上:“平儿,七叔相信你无辜。否则,你早不能站在七叔面前了!”
七叔的话,汉平长抒口气。
“七叔,侄儿无能,汉平也不想人参被盗,汉平也希望大哥病情早日康复。”汉平哭得语无伦次,此时此刻,他乡遇到久别的亲人,汉平仿佛找到了依靠
“老二,你给我记清楚。这话,七叔早些年就对你说过。有些东西,那就是命中注定,不是你争得来的,也不是你不服就能去争的。你和七叔一样,你我的生母都是人家的小妾,这是事实,所以改不了你我都是庶子。你不要想了能继承杨家的家业,长幼有序是千古难改的规律。但杨家能给你的,只是良好的教养,自立的本事,如果有一天走出杨家,你也能撑起一片天。汉平,你站直了,不要去想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回到龙城把事情经过如实去向令尊禀告吧。你记住。千万不要文过饰非,千万不要找敷衍塞责。也不要顶撞你父帅。”
听了七叔的话,汉平心里好过一些。先时的绝望无助,在七叔的斥责教训中。仿佛也看到了前路。
“你父帅很凶,但不是不讲理
七叔将呢子大衣披在汉平地肩上:“穿了他。七叔在你身边。”
小时候,汉平就喜欢七叔。同样是庶生的儿子,七叔身上从来就没有自卑的影子,家里上下见了他都十分尊重,从没人敢轻视他
每次汉平受了闲气暗自抹泪,就会引来七叔地斥骂和安慰,但七叔很多话都是有道理的。杨焕豪大汗淋漓。
梦里,他看到儿子汉辰,那是在龙城城墙上。
本来跟在他身后地汉辰还同他在讲话。忽然不知道为什么凄厉的喊了声“爹爹”
杨焕豪猛回头望去,神色大变。
儿子汉辰惨白了脸,整个人悬挂在城墙上。两只精瘦露骨的手有力的扒紧了城垛。惊慌失措的喊着:“爹爹,爹爹。”
杨焕豪顾不得想儿子是怎么失足坠墙。冲到城墙边伸手拼命拉住汉辰地手:“孩子。把手给爹!抓紧,别松手。”
汉辰的手同他紧紧相握。那手是那么冰冷。
“快来人,来人!”杨焕豪对身后大喊,眼见救兵从城楼上冲下来。“龙官儿,你抓紧,别松手,抓紧。”杨焕豪青筋暴露,紧张的抓了儿子的手,那身子是那么的沉。儿子的性命就在这一只手上。
汉辰的目光在看着他,那神色十分的诡异,苍茫却不怨毒,绝望却还从容。忽然间,那只手伸开了,松开了。冰凉的指尖从他紧握地手中滑落,就是那么一瞬间,向下掉落下去。
“龙官儿!”杨焕豪惊叫一声,心都要裂了,那城墙下忽然变成百尺深渊陡峭的岩壁,儿子汉辰如一片落叶般飘下。就在离开他的手那片刻,杨焕豪看到儿子嘴边露出一丝笑意,那还是孩子幼小时曾有地笑容。
“大帅,大帅,你醒醒。”
杨焕豪睁开眼,冷汗淋漓,看看身边惊愕的看着他地七姨太,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做了场梦。
“大帅,做梦了吧?”七姨太关切地问。杨焕豪大喘粗气,看看屋内环视四周,终于安心的吐口郁气,是场梦。
“做了场噩梦。”杨焕豪犹豫说:“不祥之兆。”
看了大帅惊魂未定,七姨太从桌边端来温水递上:“大帅,人说梦是反地,夜里梦到不好的,白天怕是吉兆呢。你八成是为了大少爷的病着急上火,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
杨焕豪定定神,喝杯水躺下,辗转片刻,却如何也睡不着。可又不想再听七姨太在他耳边聒噪,只有闭目假寐。
脑海里却满是儿子汉辰的身影,三岁时骑在他脖子上去看花灯,咧了小嘴笑成了朵花儿;五岁时随他去骑马,在飞驰的马上吓得惊声大叫,晚上倚在他怀里睡觉吓得梦里哭醒;十二岁智破了偷袭杨府的敌兵,被他按在膝盖上责打时那委屈的小模样。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汉辰看了他就是那副讨债鬼般冷冷的神色,他恨儿子那倔强的眼神,总在同他打擂台,他恨儿子将他苦心调教出的本领反用来同他耍心机
想到这里,他自己都笑了,他不尤想起那天在青石滩客栈的一幕,父子俩那场难与人言的“较量”
杨焕豪想想心里泛出得意的笑,因为那场“较量”中,儿子永远是他的手下败将。那日,从四山口的乱军之中脱险,路宿郊野那红杏招客栈。
店掌柜的女儿小青妹无意间吐露出燕荣的名字时。杨焕豪心里先是一惊,但他忽然间发现了儿子汉辰窘迫不安的神色。
汉辰的心机,源承于他和顾夫子,但却每每用来同他这个老子斗智斗勇。就如这回乱云渡送亲,燕荣失踪的事,听小青妹谈到燕荣姐姐在店里住过一个月,杨焕豪怒气就往上撞。
多么惊险的一步棋。汉辰曾经阻止他将四妹远嫁蒙古,被他一顿家法暴打下封住了嘴
杨焕豪全部明白了,震怒之余一阵失落。
儿子当面不再忤逆他这个父亲,怕真是被打怕了。可儿子精明到同他暗地里斗法了,而且手段之高明,俨然同他这个老子在无形的战场上排兵布阵的争斗一般。
杨焕豪心里暗骂汉辰这小畜生的诡计多端。气恼之余又极力令自己平静下来。木已成舟,燕荣这丫头到底是死是活,跑去了哪里,也同他杨焕豪再没有关系了。只是儿子汉辰,是他不能失去的了。经过这么多变故,儿子已经对他没了昔日的感情,仿佛父子间的生分与日俱增,像堤坝上的裂口,你越想补填,裂得越开。
杨焕豪咽了口气。汉辰毕竟是个孩子,是他杨焕豪苦心打造出的继承人。父子毕竟是父子。
想到前些天,大姐文贤千里迢迢回到龙城娘家,居然就是为了给这个小畜生打抱不平,全家上下都对他虐待小龙官儿这儿子而口诛笔伐。
“我这当老子的都要被他耍在手心里捏玩了,不管管他,他还了得!”杨焕豪脸上露出丝得意的笑,心想,今天总没人给你当救兵了,今天让你知道谁是你爹。
汉辰进屋时习惯性的反手代上门。
“把门打开,打开!”杨焕豪吩咐说。北风阵阵从门窗卷进来,汉辰奇怪的回望下门口。看了儿子汉辰规矩的再次立在面前时,杨焕豪嘲讽的说,目光却是凌厉的逼视汉辰。
汉辰惶然跪下,不敢言语。
“那天珍儿怎么说的?这扯谎骗人的孩子应该怎么办?你倒是说给为父听听。”杨焕豪忽然扯到那天汉辰交小乖儿扯谎的事情上,那笔旧账还没清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