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唐风四

寻香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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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4章唐风(四)

    数日之后,天气转凉,李适的病情也在不断加重。与此同时,刚刚御驾亲征回朝的李世民,也变得有些忙碌起来。

    数支大军在外征战,战报如雪片一般飞向朝廷。民生政务也颇为繁多,李世民恨不得将一天劈作两天来用。好在朝中大臣多是得力助手,虽然事务多杂,却也是忙而不乱。

    李怀光一路兵马,由于路途遥远,暂时还没有与朝廷取得什么联系。北庭代理大都护段佐发回了奏章,说明了天山一带的情况。葛逻禄与白服突厥这些部族已经彻底投降,不日将由部落首领进京拜觐皇帝,俯首称臣发誓投效。李世民接见了回鹘的大相颉干迦斯,对他好言抚慰了一番,让他暂时留在京城略作休息,实际上就是长久的和平软禁了起来。回鹘新上位的可汗药罗葛?阿啜连发了几份奏表,恭贺皇帝西征、北伐成功。表奏之中,阿啜多次提及称呼大唐皇帝李漠为父皇,自己以儿臣居,乐得李世民和满臣大朝呵呵直笑。

    大唐驻回鹘草原的安北大都督府正在组建之中。原出使回鹘的鸿胪寺暂时留在回鹘,主持都督府成立一事。统率兵马的大将房慈得了皇帝钧命,正马不停蹄披星戴月的赶往长安。

    兰州大都督府的工作进行得有条不紊。二十余万吐蕃战俘的安置工作已经基本结束,没有爆发出任何的动乱。河陇一带经历了大战之后,已经渐渐归于了平静。秋末初冬时节。朝廷下发的寒衣被褥与过冬粮草,也正络绎不绝地运往河陇,主要用途就是安抚那些吐蕃的俘获。和杂居在这里的胡人。

    新收复地河陇疆土,可以说是获得了安定。大唐在这里的霸主动位,已然扎下了根来。

    另外,驻守在大非川与积石山的大将马勋与史敬奉,也发来了奏表。表称两路兵马并未遭遇过任何反扑的吐蕃人。时近寒冬,二将一起请奏皇帝,是否可以将歇兵马,调回原来驻地整休。

    李世民权衡利弊,又和众位大臣将军们略作了商议,决定准了马勋与史敬奉的要求。让他们二将各自带兵回西川与山南。整顿兵马。若有需要,再度调集便是。这些年来。大唐的兵制不断健全。朝廷和皇帝对各地方的兵马,都有着直接的掌控权,根本不必担心地方将领拥兵自重、居功自傲。地方军队的机动能力也大大加强。基本上,只要朝廷有何调谴,地方军队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反应。

    其他深入吐蕃腹地地李光进、浑等诸路兵马,和前去接应李怀光的薛平所部,暂时也还没有什么消息。

    总地看来。现在地大唐就如同一台运转良好的机器。周身上下气顺通畅一切无恙。

    每天办完公事,李世民总要回到大吉殿来。探望一下李适。李适的情况忽好忽坏。有时能睁开眼睛说上几句话,有时却是一连两天昏迷不醒水米不进,如同死人。

    这一天李世民来地时候,李适正好苏醒了片刻。几名御医正在小心翼翼的替他把脉、喂腰、更换衣服。李世民见他们正在忙碌,不想进去打乱了他们正常的工作,于是站在外面略作等候。

    他走到了大吉殿外的石坪,朝四周眺望。巍峨的宫殿,披上了秋日地晚霞盛装,威严之中透出几许瑰丽与妖娆。就是这样一座宫城,李世民看了千次万次,仍然是看不厌。那一砖一瓦中,仿佛都凝聚着他无限地情感。

    正当此时,俱文珍从龙尾道上快步跑上来,可能是远远就看到了皇帝,跑得更快了。

    “什么事这么慌张?”

    “陛、陛下!”俱文珍有些气喘“刚刚朱雀门门吏来报,贤王李诵已到长安,目前正在皇城朱雀门外求见圣驾!”

    “来了?”李世民心中一喜,同时掠过一道复杂的情感“快请他进来。俱文珍,你亲自去,先领他到大吉殿。朕在书房等他。”

    “小人遵旨!”俱文珍不及喘息,又屁巅巅地跑了。下楼梯的时候几乎连滚带爬,跑得极快。

    李世民搓了一下手,眼神中异光流彩:终于来了吗?数年未见了吧

    大吉殿御书房里,李诵拜倒于桌前,毕恭毕敬。

    李世民端坐在御椅上,定睛看了他几眼,淡然道:“贤王平身。”

    李贤慢慢站起身来,拱手谢过了恩,垂手立于一旁,止不斜视。

    李世民打量着他。数年未见,李诵整个人变化还是挺大的。首先是养胖了一些,也如同他父亲一般有了一些胡子。以前风发的意气不见了,整个人也变得内敛而又低调。总之一眼看去,要是不看他现在身上这身紫色亲王袍,也不知道他的身份的话,顶多以为他是个寻常人家的男子。

    “数年不见,贤王可好?”

    李诵毕恭毕敬的拱手回礼:“多谢陛下关爱。微臣承蒙陛下厚恩,一切都好。”

    “家人都好么?”

    “好、都好”李诵一直没敢抬眼去看皇帝,而是唯唯诺诺的回道“成都府尹韦皋韦大人及其麾下的官员将军们,待微臣都不错。不管是礼数还是衣帛,从来没有任何的缺少。西川天府之国,民风温和物产华美,也是个适合居住的好地方。”

    李世民笑了一笑:“看来贤王在西川,的确是住得还算习惯,朕也就放心了。你知道朕这一次请你进京所为何事吗?”

    “微臣知道。”李诵的脸色变得有些黯淡。

    “太上皇病危”李世民说道“他想见你。”

    李诵这才惶然的抬了一下头,与李世民四目相对。他地眼中。流露出太多的惊惶、惧怕与胆懦。就如同一个寻常的草民百姓,突然见到了高高在上地天子皇帝的神情一样。

    其实李世民的表情一直都很平和,神色中也没有表现出什么高高在上的架子。可是李诵从一进门起。就感觉有一股沉如泰山般的压力,压在了自己的肩头,让他的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李诵不敢再看皇帝,而是低着头拱着手,轻声说道:“微臣谢陛下成全”

    “朕不过是让你们一叙父子人伦之情,有何可谢?”李世民说道“朕看你这样子,一身烟尘神情疲惫,也定然是一路赶路辛苦了。要不要略作歇息,再去拜见太上皇?”

    “这?”李诵尴尬的审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确是有些难堪。因为他回了西川以后,就从来没记得自己还是什么亲王。更没穿过什么亲王袍子。这一身官服。还是刚刚到了长安以后,从包袱里拿出来的几年前定制地紫袍。不仅有些破旧,还略显小了点不合体了。

    李世民淡淡的微笑了一笑:“李诵。我们始终是兄弟,身上流着一样地血。不管你如何恨朕,朕始终还是把你当作是兄弟。你来之前,朕已经估摸着你地身形,请掖庭的技师替你裁制了几套衣服。因为不敢完全肯定你现在的体态。于是多做了几套。朕命他们取来。你试穿一下哪套合适。”

    李诵惊诧地抬头看着皇帝,心中百感交集。一时嘴唇颤抖不知道说什么了。

    李世民拍了一下手,几名宫女宦官取了七八套衣服出来。全是华丽耀眼的亲王紫袍。配上玉圭带、官履靴、紫金冠、龙纹佩。

    李诵心中突然一激动,双膝拜倒就磕起了头:“微臣谢陛下圣恩!陛下日理万机,为何还要为微臣的琐事费心?微臣真是惶恐之至!”

    李世民笑了一笑,摆摆手让官女宦官们都下去了,唯留二人在此。

    李诵仍然趴跪在地上,眼前出现了一双脚。

    “起来。”李世民的手扶到了李诵肩上,将他扶了起来,认真的看着他“朕说过了,不管我们以前有过什么样地过结和矛盾,也不管你如何地恨朕。朕,始终还是把你当兄弟。来,试穿衣服吧。朕看你也养胖了不少,一个人穿衣服肯定不利索。朕来帮你。”

    “唉”李诵的眼睛里突然就涌出了泪来,勉强镇定自己地心神,轻声说道“日子过得宽心,自然就养胖了。陛下,还是微臣自己来吧”

    “别嗦了。这么长的腰圭带你系得上吗?哈哈,看一看,这套太小了一点吧来,试试这双鞋子。”

    李诵的眼泪,已经流到了下巴边上。可他无心去擦试,任由它们一滴滴的流到了自己的新衣服上。

    许久以后,一个头戴紫三梁冠、身着紫青亲王袍、玉带云靴的王子,出现在了铜镜前。

    “看一看,还不错吧。”李世民满意的呵呵笑道“毕竟是我们老李家的龙子龙孙嘛,天人仪表稍一打扮,便是龙凤之姿。”

    李诵再难自抑,双膝重重一跪就拜倒在了地上:“微臣多谢陛下圣恩!”

    “好了,起来吧”李世民将李诵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我们兄弟俩,该去探望一下老爷子了。记着一点,别在他面前流泪、哭诉,尽量表现得高兴一点。知道么?“嗯”也许,血浓于水的亲人之间真的会有特殊的感应。李诵刚刚走到大吉殿病房外,李适就突然睁开眼睛苏醒了过来,让御医们惊喜万分。

    “父皇!----”一声呼喊,让李适浑身发颤。

    “二郎?是二郎吗?!”李适居然坐了起来,众人惊诧万分。

    “父皇,正是不孝的二郎回来看你了!”李诵轰然一下拜倒在病榻前,全然忘记了李世民的嘱咐,忍不住就号淘大哭起来。

    哭得就像个孩子一样。

    众御医顿时慌了神,手足无措。李世民轻轻叹了一口气:“都退下吧。”然后,自己也走了出去,转身带上门。

    父子二人已经在病榻上抱成了一团,哭声一片。李世民静静的坐在病房外,等候。

    片刻过后,李适摸着李诵的脸,似哭似笑:“二郎,你也养胖了许多啊?这些年,你过得如何呢?”

    父子二人叙了一阵旧,李适终究是病入膏肓,一时的激动过后更加痿顿,又睡到了床上,眼睛也闭了起来,嘴里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李诵不得不将耳朵帖到李适的嘴边,听他说道:“二郎,当年我们排挤李漠、和李漠争江山,那是应该的。也算不上是我们的错。可是现在,他是皇帝我们是臣子了,景兴大唐仍然在老李家的手上,而且一天比一天好,他待我们也算不薄,这就够啦父亲无能,无力经营江山。我自己的儿子自己心里也清楚,你也未必就能比父亲强多少。但是,李漠是个奇才。大唐在他的手上,旧貌换新颜一日千里的精进。如今大唐如日中天,连吐蕃人都给收拾掉了。以前,以前我们可是见到吐蕃的兵马就吓得浑身发颤哪,这种事情我们是想都不敢想二郎,别记恨李漠了。他也不容易。再说了,他就算不是一个好儿子、好兄弟,但绝对是一个好皇帝。他是我们老李家,最出色的男人,应该当皇帝好好的当自己的臣子,守着本份。还有,管束你的那些兄弟子女们,让他们也好好的守着本份。不要有任何的非份之想唯有如此,我们一家才能生存在这太平盛世。为父的这番话,你能理解吗?”

    “是孩儿,全都记下了。”李诵的泪在无声的滑落“父亲,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