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俱文珍听李世民这么一说,又不解的说道:“殿下,这可不是你平日的习惯呀!”
李世民却是呵呵的笑了一笑,说道:“俱文珍,我想什么要是都让你知道,你就不是俱文珍,而是本王肚子里的虫了。听着,你现在就带上侍卫王大虎和汪振南,三人马不停蹄跑一趟长安,去宗正寺找到宗正寺卿,替本王办一件事情。然后尽早赶回来,听明白了吗?”
俱文珍哪里知道李世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应承了下来:“是!”李世民拿出那枚汉王玺印,哈了一口气在上面,扯过俱文珍的手,在他手背上印了一章,说道:“去吧!告诉宗正寺卿,让他将华原一个叫房胜德的五品勋侯,从国戚典册名单上除名。并请宗正寺即刻下发属文托你带到华原来。记得,对人家客气一点,这是去求人办事,不是支使,明白吗?”
俱文珍瞅着手背上的汉王印签,嘿嘿笑道:“以殿下如今的身份名望,要让宗正寺的人办点事情,他们一定受宠若惊手忙脚乱。殿下要治一个小小的五品勋侯哪里用得着费这么大力气?你这是逗他玩儿呢!”
李世民敲了他头一下:“要你多嘴,快去!”
俱文珍应了一声,即刻就带着王大虎和汪振南骑马出发了。李世民和高固,则是依旧回到客栈里。店主人和店小二,自然对他们是客气倍至,死活都不肯收他们的晚饭钱,要请他们吃这一顿,一直前倨后恭的小心伺候。
饭后,李世民在客栈后院里散散步子,高固跟在他身后,见四下无人。便说道:“殿下,这一回我们出来,主要是去看看永业田和食邑,殿下却怎么突然想在这县城里多作停留了?”
李世民笑了一笑,说道:“你有所不知。这个名叫武元衡的县令,我是久闻大名,很早就想见一见了。今天在堂上看他判案处事。着实精彩,于是想留下来,多观察这个人几眼。更何况,我们本来就有些事情,也要去县衙办的么。多耽误一两天。也没什么打紧。说不定到时候,我们办些事情,还会有用得着他这个本地父母官的地方。”
“哦,原来如此。”高固说道“那个县令。原来是殿下旧识啊?卑职看他也确实有几分能耐和胆魄。”
李世民略自点了点头:“是啊!这样的人才,却屈尊于一个六品县令,是不是可惜了一点呢?”
高固顿时明白了过来。接口说道:“卑职明白了!殿下是想提拔他一下,眼下正在对他进行观察么?”
“确有此意。”李世民在一向沉稳踏实的高固面前,也不想隐瞒什么,说道“朱叛乱时,杀了长安京兆府地府尹。现在的京兆尹,位置仍然空缺,由府丞在代理处事。我想这个武元衡。倒是个合适的人物去胜任这个职位。”
高固不由得微微吃了一惊,说道:“殿下,武元衡是今年的进士及第,这就做到京兆府尹,也未免太快了一点吧?本朝至从开元以后。陆续在重要城邑设府。原本长安的京县县令也从此改称为府尹,已经由当初的正五品上。提为正四品上,比一般的下州刺史品衔还要高呀!”
李世民笑了一笑,说道:“经验也是慢慢积累起来地,重要的是德性和操守以及才干胆魄。许多人当了几十年的官,经验是足够丰富,却变得胆小怕事碌碌无为,成了庸才、贪官,又有何用?京兆府这个地方,在天子脚下辖管万民,处理民生政务与劝课农桑,必须要有一个德才兼备的人来主持。在京城为官,抬眼就可见到皇亲国戚、权臣豪绅,如果让一个毫无胆气唯唯诺诺的人去坐上去,那还不是形同虚设吗?我看这个武元衡,在这方面就很好。至少现在看来,是一块合适地材料。”
高固呵呵的笑了起来:“殿下原来还是一个识才爱才之人。”
“唔!”李世民也笑了起来“要不你高固现在怎么就到了我身边呢?”
第二天清早,李世民和高固二人方才用过了早点,就听到客栈外的大街上,百姓们蜂拥成了一团,彼此叫喊道:“快去看看,县令大人开堂审案了!”
“据说雍州刺史也来了呢!”
李世民一笑:“我说吧,今天肯定比昨天还热闹,走,看看去。”
高固跟在李世民身后说道:“这样一桩小案,连雍州刺史也来了?莫非是来替那个房胜德撑腰的?”
李世民边走边说道:“去看了不就知道了吗?”
二人出了客栈,和店老板店小二一起,夹杂在人群中到了县衙门口。这里已经围了一圈的百姓,县衙门口地大鼓也敲响,县令升堂问案了。李世民等人挤到人群前,对守在那里的公差说道:“我们是案件的首告和旁证。”
“那快请进来,在侧堂候着吧。县令大人刚刚还派人去找你们呢!”公差将他们请进了县衙里面,安置在了公堂旁边地侧房里,等候传唤。
只听公堂上一声惊堂木响,武元衡的声音响起:“带----人犯周大牛一干人等!”
李世民等人所在的侧房,也就是离公堂几步之遥,中间隔了一排栅拦,看得很清楚。周大牛等人,戴着脚镣手拷被带了上来,扔到堂上跪倒在地。武元衡高坐在堂上,下席还摆了一副案椅,一个四五十余岁的绯袍官员端坐在那里,时时抚着灰白长须一脸庄重神色。这人想必就是雍州刺使了。
武元衡在堂上喝道:“周大牛,尔等今日可是知罪认罪了?”
周大牛昨天吃够了苦头,的确是点害怕这个软硬不吃的县令了,这时有些胆虚的抬头看了看县令,又看了看一旁的刺史,却只是把头压低,不敢说话。
一旁地刺史出声话说了:“周大牛,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放着有本府在此主持公道。不然冤枉你什么。”
周大牛一听这话心里就有底了,马上扯着脖子号道:“草民无非是吃了一顿饭没有给钱,武县令就对我毒打逼供,栽害草民若干大逆不道的罪名!”
他一嚷完,许多人都发出了一声惊呼。刺史追问起来:“这么说,你还是承认你欺行霸市吃饭不给钱了?”
周大牛嘟嚷道:“是便是了不过是小过错而已,武县令却想置我于死地。也太黑心了!”
李世民在一旁听得清楚,心中明白,这个刺史绝对与房胜德、周大牛等人是一伙的。眼下,他们要干地事情,已经不是周大牛有没有罪。而是直接想把武元衡这个县令给办了。
坐在堂上的武元衡却是不动声色,朗声说道:“周大牛,昨日你咆哮公堂出言恫吓本官,还妄言皇帝陛下许了你职权白吃白喝。如此歪曲公理假传圣意地大罪,你居然敢推脱不认?放着有昨日的堂审笔录在此。便也由不得你抵赖!”
说罢,武元衡就拿过了昨天堂审地笔录,让县丞呈到了刺史面前。
刺史拿过笔录看了看。笑了一笑说道:“武县令,原本只是乡里街坊的小打小闹,有必要将事情闹得这么大么?依本府看,判他周大牛一个欺负乡邻之罪赏他几个廷杖,此事也就罢了。不然,大家都下不来台呀!”
武元衡哪里会不明白这位大驾光临的刺史大人是什么来意,波澜不惊地微微一笑,说道:“刺史大人。此言差矣。周大牛横行乡里欺压百姓,这是不假。更为可恶的是,他身为五坊人员,却假托圣意在民间肆意妄为,这不是玷污皇帝陛下与朝廷的清名么?事情虽小。影响却大。百姓便会因此而牵怒于朝廷、牵怒于皇帝陛下。兹此而论,周大牛等人所犯之事。不容轻赦。”
那位刺史明显有些不悦,闷哼了一声,压低声音说道:“本府此来,只为你与房侯爷之间做个调停,希望你能识得抬举。周大牛是房侯爷的人,你对他如此下判,让房侯爷的脸面往哪儿搁?他在本县乃至本州都是有头面地人物,朝廷钦封的五品勋略,就是闹到了朝廷上,朝臣大员们也会看在他是国戚的份上,姑息几分。你这又是何必呢?”
武元衡的眼神中明显流露出一丝不屑,朗朗说道:“下官坐于这华原县衙堂上,心中所装的只剩国家法度和百姓民生。刺史大人所讲地话,下官却是一句也没有听懂。依我朝律,若不是皇帝亲委的黜置钦差大臣,就算是上州刺史也无权干涉县衙判案。刺史大人愿来旁听指正,下官甚感荣幸。不过,此案该如何来判,下官自然会依律来办事,不劳刺史大人多费心思。”
“你!”刺史气得胡须发抖,恨恨的指着武元衡喝道“真是不识抬举!本府官居上州三品,是你地顶头上司,你居然对我如此说话!武元衡,你别仗着有些才名也是仕门出身,就如此胆大妄为。本府统辖雍州全境,对六品职官有亲委亲任之权!惹怒了本府,对你有什么好处?少不得摘了你头上乌纱!”
武元衡眉头一皱,眼神中露出一丝怒意,缓缓站起身来,将头上乌纱帽取下,平放在了手中,振振说道:“刺史大人,下官头上这顶乌纱,乃是科举进士及第、天子与朝廷封授,不是你刺史大人私下的馈赠。刺史大人若想弹劾于我,就请列举罪状一一道明,下官自会与你理论个清楚,到御史台听由发落!”
李世民在一旁听得清楚,不由得微微发笑起来,暗自沉吟道:“这个武元衡,看似文弱却是十分的硬气呀,发起痴傻来也有几分可爱得紧。自己的顶头上司也没放在眼里强项顶撞,这官怎么可能做得长久?官场,哪里有你想象的那么清澈。刺史要撤办属下的一个县令,凭他在官场的交情和人际关系,还会跟你理论清楚然后闹到御史台吗?于今这世道,还能有这种近乎于傻的品行和操守地人存在,真是难得!”
“你!巧言令色冥顽不灵!”刺史哪里见过这样蠢笨不识好歹的人,怒声喝道“本府念你十年寒窗得来功名不易,最后问你一句:此案,你可是愿意按本府所说的去判?”
武元衡将乌纱戴回头上,不再正眼去看那个刺史,坐下身来一拍惊堂木,大声宣布道:“人犯周大牛等人,讹传圣意歪曲朝廷公理,罪同欺君,按律当斩;又兼欺行霸市欺压百姓乡邻,按律当判廷杖八十;咆哮公堂恫吓朝廷命官,按律当判脊杖六十。三罪并罚,合判----斩首!今日正值秋后,来人,将周大牛等人验明正身,押上囚车带赴刑场,斩立决!”
“砰!”的一声,一枚堂签砸到了吓得半死的周大牛身前,声音响亮。“你!大胆!放肆!”刺史大叫起来“本府身为刺史,有权重审此案!”
武元衡毫不示弱,马上接口说道:“刺史大人若要重审,得有人到雍州刺史府击鼓鸣冤或是上告,再发出公文前来提调相关人证、物证;若对本案讼判存有疑义,可在收到本县审案公文后,让雍州法曹大人前来问话。如今刺史大人一无讼状、二无案辞、三无法曹,本县既可无视!----来人,将周大牛一干人犯,带下去!”
“是!”众多衙役齐声大喝地扑了出来,将周大牛等人五花大绑的拿下了。周大牛等人自然是骇然屁滚尿流大声叫屈。衙门门口边地百姓则是大声叫好拍好相庆。
李世民看着风度儒雅神色泰然的武元衡,和那个暴跳如雷气急败坏的雍州刺史,以及满堂喝彩的百姓们,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容来,心中暗自想道:“这个武元衡的身上,有杜如晦的博学果断,又有房玄龄的聪明与机智,更有魏征的刚胆硬气----这就是我要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