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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点十分。
天台上的司徒御影考虑良久,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手机在嘟嘟的几声后,被人接起。
“hello,司徒御影!”陌生甜腻的女声兴冲冲应道“你能主动联系真是太令人高兴了,我是你的新联络人,请叫我巧克力特”
“”“哈哈,和十一一样只是代号啦,因为甜甜的巧克力是我的最爱,所以才取了这个名字”
司徒御影咳嗽一声:“十一呢?”
“他另有任务,以后就由巧克力特负责与你联络了。”女声避重就轻地一句带过,又补充到“这是组织的决定哦”
司徒御影沉吟半晌,问:“我想知道blackr。案子的进展。方方面面的情况。”
手机那头略有迟疑:“抱歉啦,小影,关于这一点,组织上有新的安排呢”
心头闪过很坏的预感,司徒御影不做声地听着。
“以后你不用再管blackr。的案子了,过一段时间会有更华丽的任务委派给你哦”
不出所料。“为什么?”声音重了,眉心也重重隆起。
“这是组织的决定,”女子搬出免死金牌“不关巧克力特的事哦”
组织的决定?“你只会说这一句吗?我看将来我也不用指望从你这里得到什么有用情报。”
讽刺很犀利,嘻嘻哈哈的巧克力特立马招架不住改换策略:“对不起!不过具体的情况巧克力特真的不清楚!小影,求你听从组织的安排吧,就不要多问了,你这样巧克力特很为难啊”早就耳闻司徒御影是组织里最棘手的一号外勤,现在她终于亲身验证了这一传言。果然对待男女一视同仁,都不客气。可是,巧克力特的心是很脆弱的啊!
“那么起码告诉我为什么我会被排除在这案子之外。”
“呃”“我只想要个理由,好像并不过分。”
“哎呀不要啦,不要这么难为人家嘛”
“我没空跟你说笑。”
可恶,咄咄逼人!咄咄逼人!巧克力特愤愤地咽下怨气,又不敢在通话间表现出来:“可是,巧克力特真的不知道啊!组织突然就做了这个决定,巧克力特也觉得很意外,但我只是负责联络和传话而已,上面的情况真的一点儿也不清楚!巧克力特发誓!chocolateswear!”
“好吧。”似乎狠沉了口气才说出这两个字,司徒御影对着手机冷冷地道:“你发誓吧。以全世界巧克力的名义。”
“”电话那端陡然哑了:居然让她正儿八经地给他发誓哎?!什么跟什么啊!跟女生斤斤计较的男生,简直是濒危物种嘛!虽然极度不甘,但是,毕竟是自己信誓旦旦地把话说在前头,只好不清不愿地嘟哝:“巧克力特以全世界巧克力的命运发誓,关于组织这次的调动和安排,巧克力特对司徒御影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实”
“嗯,”将全世界的巧克力无情地推入噩运的深渊后,司徒御影总算退了一步“你知道我以前的联络人现在的情况吗?”
“只听说是执行涉外任务。”松了一口气的巧克力特据实回答。
一向主内不主外的联络人究竟能执行什么样的涉外任务?“你有从他手里接手blackr。的资料吗?”
“嗯,我看看没有。他的电脑里是空的”像是又回身去确认了一下“除了常规程序和组织章程外什么都没有呢。还有别的问题么?”
“汉堡特”
“咦?不对!是巧克力特不是汉”
“代我转达总部,我请求知道被调离blackr。案子的理由。”最后一句话意外的规矩,像教科书里出来的。语毕司徒御影直接按了关机。
从新联络人如实传达他的意思,到上面想出应付他的理由,这中间应该还有一段安全时间可供他自由行动。不至于这么快便被组织怀疑。司徒御影默默整理着头绪。十一是典型的纸上谈兵者,连他都会被委托出外勤,就算组织人员果真紧缺到这种地步,想来想去十一唯一能有建树的地方,也只能是一直着手调查的blackr。一案了。即便如此,能派他去执行的大约都是危险性相对较小的差事吧,具体是什么样暂且不论,组织在这样的关头支走自己,可疑之处可想而知。为了什么?他迫切地想知道个中缘由。态度原因首先被否决。在组织众多外勤人员中,自己的口碑超级无敌差,对这个事实他早有觉悟。尽管一点不在意别人的评价,也不觉得自己有多么我行我素,只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而已,但是在组织里的风评不是“任性妄为”便是“态度恶劣”这样的下属想必让上层颇头疼。本来拿这个当借口来搪塞他他也无话可说,但大概上面也觉得,考虑到他的办事效率,以区区态度问题来驱逐他实在站不住脚。从新联络人的对答来看,显然这次他会主动打电话联系联络人总部也始料未及,一时还没想好合适的藉口。忽然他记起之前十一曾对他说过会有人来东林接应他,不晓得这个安排有无变动。不过当务之急,是要前去欧阳家一趟,他此刻的满腹疑问恐怕只有君舞一人可以解答。
吱呀司徒御影循声望去,天台的门轻轻来回晃动着。燥热的太阳光直晒着少年栗色的头发,额发的阴影下,一双锐利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眯了眯。屋顶上安静得没有一丝风。
与此同时,地中海,作为本故事里不起眼的小配角,也正为自己卑微的命运不屈不挠地抗争着。
“真该死!怎么不接电话?!”教导主任气急败坏地将手机扔在沙发上。好不容易拨通了君舞的手机,偏偏又没人接听。
男秘书战战兢兢地敲了门:“那个,主任,萧瞳来了。”
地中海转身,满面怒容顿时化成一脸愁苦:“萧瞳,你来了,唉,你也看见了,现在的情况真是一团乱,市长大人下午还要在这儿体验生活,君舞老师那边我死活也联系不上”总算找到个可以抱怨的人,一古脑倾倒完委屈,又抱着一线希望问“你有没有什么线索,知不知道她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萧瞳坦率地摇头,掩饰过实际上的漠不关心:“我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唉,那么下午只有继续这样下去了”苦瓜脸的教导主任瘫坐在沙发上,活像在交代临终遗言“班上你要好好注意,千万不要出什么乱子”
虽然对主任此番苦恼很不解,萧瞳还是体贴地做了保证的答复。
背后,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打破办公室的沉静:“我知道君舞老师的下落。”
男秘书循声回头,蓦地看见门前的司徒御影,紧张得抄起保温瓶颤抖地挡在主任面前。
司徒御影越过他走进来,朝主任微微躬身。
教导主任总算打起了精神,连忙起身:“司徒同学,你刚才说,知道君舞在哪儿?!”他大步上前一把拉住司徒御影的手臂,活像抓到救命稻草“她在哪儿?”
“我不能说。”
主任呆呆地僵在原地,不明白这算什么意思。
萧瞳在一旁默不做声,想起许失忆的话,这算是以同权威人士作对为乐么?主任拉着司徒御影的衣袖那无助的样子简直像是下一秒就要扑到他怀里痛哭一场似的。
“我知道君舞老师在哪儿,但是因为某些原因不能说。不过如果主任准许我出校,我可以在下午行课之前带她回来。”
换句话说,我需要你亲笔许可的出校假条。萧瞳注视司徒御影,那种连谎也懒得撒,直来直去的方式很有意思。
主任狐疑地望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英俊男生,运用理智的结果是不肯轻信:“不行,不行,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你可以让会长与我同行。”
破天荒的,司徒御影提出这样的建议,萧瞳错愕当场。
主任抬头征询萧瞳,对司徒御影他的信任度不高,但是萧瞳他绝对可以百分之百信赖:“你觉得呢?”
萧瞳怔忪,这是什么话,他有什么必要接受这种莫名其妙根本并非他分内职责的要求?而且是和这个人一起?努力压制反感情绪,俊雅的少年尽量和颜悦色:“即使我去了也保证不了司徒同学就一定能”
“有会长在我不会乱来。”司徒御影一口切断他的话。
静。两个人同时侧目看向对方,一瞬交接的目光间仿佛有电弧嗞嗞蹿过。
司徒御影眼神强硬。
萧瞳的眼中有明显的抵触。
左思右想,主任最终还是妥协:“也没有别的办法。算我麻烦你了,萧瞳。不过,你要是实在不愿意”
办公室的安静带着无形的压力,萧瞳还是缴械了。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他不知道他还能如何拒绝。
主任摸出纸笔,在办公桌上写下准假条,递给两人:“如果没有带回君舞,你们两个务必要在下午三点前赶回学校。”他看了看墙上的钟“时间只有不到三小时。”
司徒御影接过纸条:“足够了。”
尽管彼此不够默契,两人并肩穿过学养广场的身影映在憧憬的女生眼中,仍是双倍的赏心悦目。
“会长!”学生会女秘书笑嘻嘻地从单杠边奔过来,好奇“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有事要出去一下。”在这种外交场合,萧瞳的领袖风度发挥良好。
单杠处聚集着一帮咬着吸管闲聊的女生,远远地有人大喊“会长!司徒!kakoyii”
萧瞳的视线下意识地折过去,短暂的一瞥惹得倚着单杠七上八下的众女生炸开锅似地争先挥舞起双臂来。不管萧瞳脸上实际是什么表情,在她们眼里一概都是百分百优雅高贵的微笑。不过,另一位,对她们的热情就完全不买账了
“我在校门等你。”仿佛事不关己,司徒御影扔下一句话先行离开。
女秘书望了望冰山美男的背影,回头问:“是什么事?我可以帮上忙吗?”讨好地贴近高挑俊美的会长,感受着来自萧瞳身上那怡人的淡淡温度,每次都如同怀揣小鹿。可以近距离地仰望会长,为了这个小小的愿望参加激烈的学生会干部竞选并从中胜出的自己真是太幸运了。
虽然暗恋会长的女生遍布全校,但是属这位近水楼台者表现最明显。趴在教学楼窗台上关注的林菲暗中将此女子拟定为死党的情敌。
司徒御影停在校门内,回头望向萧瞳。看样子没有萧瞳陪伴即使有准假条校门卫也不敢轻易放人。
“我先过去了。”萧瞳朝女秘书匆匆说道“如果下午上课前我们还没回来,就帮我们想个应付麦可乐的理由。”
“嗯,包在我身上!”能够成为会长的挡箭牌,就是撒谎也是荣幸的。萧瞳朝她点头笑了笑,转身离开,最后那抹眼含风情的神态简直无坚不摧。“早点回来啊!”心花怒放的女生冲萧瞳离去的身影喊。
一瞬间校园上空升腾起浓重的怨气。太可恶了,简直像会长是她的私人物品!林菲听见女秘书毫不避嫌的呼声,愤愤撇嘴。相信这不止是她一个人的心声。
等一下!为什么司徒御影会和萧瞳在一起?!第一女人突然一个激灵,半个身子都从窗户探出去,眼见萧瞳一径走向司徒御影,而后者正在大门口等他,接着两人一同离开校园。转瞬间她的表情从愤然闪到了贼笑。啊司徒御影x萧瞳,好强大的组合!简直战无不胜!小薰你危险了呀,浮想联翩的女生啧啧地摇着头,你们这群人之间的关系还真是错综复杂
两人顺利出了校门,萧瞳已换回调侃的神色:“怎么不直接打倒门卫逃出去?”门卫先生听见萧瞳这番话心一定很痛。
“我为什么要那么干?”司徒御影爽快回答,对东林学院学生会会长大人的两面派作风已不感意外。在正事还未解决的时候再节外生枝,按照司徒家的说法,此乃大忌。他兀自走到路边“不用勉强跟着我,你这个时候随便去哪里我都会装做没看见。”
“我现在只想回学校,试问我还回得去么?”虽然带着笑,萧瞳的声音里却有埋怨“我既然答应了主任,就会对你负责到底。”
“随便你。”司徒御影拦下计程车。
两人先后上了车,司徒御影坐在副驾驶席,萧瞳上了后座,可车门还没关上,就被一只手从外面按住。
司徒御影回头,萧瞳也抬起头来,看见跑得气喘吁吁的许失忆。
“许老师?”萧瞳吃惊不小。
司徒御影不发一语地背过身去,从后视镜中看着萧瞳立即恢复成温文有礼无可挑剔的优等生。这样的角色转换,真累。
许失忆二话不说上了车,嘭地带上车门。
“如果要计程车,让给老师好了。”司徒御影冷冷地作势要下车。
“等等等!”缺乏锻炼的许失忆大口喘着气“是主任让我随你们一起去的。两个学生在外他老人家还是不放心。”
萧瞳什么也没说。
司徒御影也无话可说,静静地坐在副驾驶座,只是面色不畅。
将两人的沉默理解为无可奈何的默许,许失忆也没多想。没人开腔,他自然拍拍司机的座椅:“开车,去欧阳家。”
那一刹那司徒御影眼中闪过的犀利和愤怒,粗心大条的许失忆并未察觉。
萧瞳无言地望向窗外:结果还是不打自招了。
2
计程车载着三人沿小溪路直奔欧阳氏的本宅,司徒御影在途中看见自己搁浅的黑色四驱,此时已有事故处理小组的人在那里勘察情况。
蹙眉。果然有问题。
一路上许失忆为了活络气氛东拉西扯了些无关话题,怎奈另两人显得不太配合,司徒御影更是正眼也没有瞧他,那种冷酷的姿态无端端让他心生寒意。最后与他搭讪的唯有健谈的司机先生一人。
二十分钟畅行无阻,车子停在欧阳家气派的黑色雕花铁门外,方圆几里再没别的人家。司徒御影特意招呼司机将车停得离大门有些距离。许失忆发挥老师的高姿态主动付了车费。然而司徒同学依旧只给他背影看。
抵达欧阳家才发现,他们并不是唯一一批不速之客。
大门外停靠着一辆黑色大众,有两名身穿黑色西服的男子正与大门前的保安交涉着什么,其间他们从西服内侧口袋里拿出了类似id证件的东西。大门处的保安显得有些为难。
倒是没想到君舞他们此刻会在这里。“你是打算正面进入还是从什么地方潜入。”萧瞳耸耸肩,问身边的司徒御影。
“我又不是贼,为什么要潜入。”
正在萧瞳好奇司徒家的二少会用怎样的方式打入敌阵时,栗发的少年已经上前越过堵在门外的黑衣男子,向着铁门内的人开门见山:“请代我转告一声,说司徒御影有急事要见欧阳翱学长。”
两名黑衣男子在听到“司徒御影”这名字时,目光有不易察觉的闪烁,被名字的主人尽收眼底。
即便不自报家门,门卫也早认出门外的少年。虽然以司徒欧阳两家的“交情”多半来者不善,但能暂时回避警察的纠缠,心头还是很庆幸,匆忙点头而去。
萧瞳在路边遥遥望着,两名黑衣男子彼此交换了一下眼色,年龄稍长者遂上前:“可以请问几个问题吗?”
司徒御影扫一眼对方亮出的证件,警察?真货?还是赝品?
看似不经的一瞥,锐利的视线却透着更多的意味,两张黑色的证件只亮了片刻就仓促收了回去。那人客气问道:“想请问司徒家的少爷大老远跑来这里见欧阳翱有什么事么?”
司徒御影望着门卫远去的背影,淡淡地说:“来找人。”
萧瞳不慌不忙慢慢走来,留意着大门口的状况,果然两名警员在听见司徒御影的答复后面上立刻栩栩如生地浮现“目的一致啊”一行字。
“找什么人要特意上欧阳家来找?”另一名年纪较轻的警官面露疑色,问得也相当直接。司徒家和欧阳家有间隙这都是公开的秘密了。
司徒御影冷冷回视:“你们怀疑我什么。”
年轻人咽下口唾沫。他的确是司徒御影本人,即使身边只带了个看上去不中用的跟班(许失忆),也毫不损生来的强势,那是生于黑道之家的特徽,与一般富家子弟单纯的傲慢是截然不同的。年轻人也不加掩饰:“是有点怀疑。洗脱嫌疑的最好方法就是如实回答我们的问题。你来这里找欧阳翱究竟有什么原因?如果是找人那么又是找谁?”
他的同伴没这么紧逼:“只是例行公事的询问而已,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调查工作。”
黑脸红脸唱得很默契啊。许失忆在萧瞳耳边咕哝:“我打赌那家伙才不会配合!”
司徒御影抬眼望望远处,忽然问:“这附近有罪案发生么?”
被反问的二人尚不及反应,栗发的少年已经一连串问下来:
“我的名字在嫌疑名单上?还是欧阳翱有在嫌疑名单上?或者你们已有足够的证据拘捕审讯我?”连珠炮的发问令二人措手不及愣在原地“如果一样都没有那么以上问题恕我无可奉告。”
适时电动铁门发出咔的一声,缓缓打开,传来老管家请司徒御影一行人进入的声音。一名短发女佣前来为三人领路。
不按牌理出牌的人办事就是不同反响。没想到他们居然就这样大摇大摆登堂入室。在后面跟进的许失忆一脸叹为观止。
萧瞳回望,那两名警官已掉头回了车上。看来只是来探听虚实的。直觉告诉他君舞和小薰一上午的失踪和那两人有关。
司徒御影按捺住心中的疑问。事情虽然越发古怪,还是有几点可以确认的。一,这两位探员是来找人的;二,他们之前并不敢肯定人在欧阳府上;三,从旁敲侧击的询问方式判断,他们要找的人同司徒家有瓜葛,却并非主要目标,看情形很可能是墨行。如果阿雅没看错,君舞、小薰此刻应该同墨行在一块。这三个人的身份各不相干,警察的目标只可能是三人其中之一,另两人估计是因为碰巧共同行动而被无辜牵连。目标人物究竟是谁?答案虽已十拿九稳,还是留待有确凿证据的时候再下定论吧。这些人已经盯上欧阳家,不会善罢甘休,但是无妨,能趁这个机会将blackr。和君舞身后隐藏的秘密一举弄个水落石出才好。
至于那两人到底是不是警察,待会儿就知道了。
“韦昌吗?帮我查一下这两个警员编号,”一面走一面拨通手机,司徒御影报出两串数字和两个名字“有什么消息立即告诉我。”
这个少年体内流淌着司徒家的血液,从雷厉风行的作风可见一斑。萧瞳凝视司徒御影的背影,突然有点不是滋味地扭头看向了别处。
欧阳家的豪宅没有愧对许失忆的期待,占地达到华丽的3。5公顷,中世纪的城邦也不过如此。这个欧阳家,说句不好听的,简直像21世纪的山寨王!许失忆赞叹地环顾四周,夏末秋初,午头阳光正灿,能见度极好,这一眼望不到边的庄园地势平坦、视野辽阔,以绿色为主色,再点缀以琳琅的花色,放眼眺望仿佛一匹精心绣制的巨幅波斯地毯铺盖在平缓起伏的大地上,尤其那浓郁的绿色,如同停留在盛夏永不会枯败一般,看在人眼里滋润至极。不似中式园林的庭院森森,蜿蜒典雅,欧阳家的庄园从建筑风格到花园布局处处展现着欧式宫廷的大气,开阔又不失浪漫。许失忆一路走一路打量,只可惜他这遭领命而来,良辰美景都顾不上好生欣赏。
前方的司徒御影突然顿住脚步,正迷恋着欧阳家大好河山的许失忆一个不留神差点撞到司徒少爷的尊背上,连忙心有余悸地站稳,窃窃问了声:“怎怎么了?”
萧瞳循着司徒御影视线的方向望去,也不由驻足。
在一栋与周遭华丽景观极不和谐的两层楼老屋上,一面覆盖住半个东墙的白色旗帜正迎风招展,那上面赫然映着大大的黑色r!
不过与往常有所不同,在黑色的r图腾下,另有一排鲜红的字——
ashestoashes,dusttodust。
许失忆张大嘴仰望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是什么意思?”他瞅瞅司徒御影,又瞅瞅萧瞳。
“尘归尘,土归土。是西方葬礼上牧师的致辞,出自圣经的典故。意思是来自哪里便要回归哪里,人死后都要回归原点。”萧瞳抬头看着,喃喃地说“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座朱墙的洋屋位于离大门不过百米的树林边上,很不起眼,从墙面的破损情况看,已经颇有些年头,外墙爬满了爬山虎,二楼的阳台几乎整个被绿色的蔓藤封了起来,所有窗户紧闭,连玻璃都不透亮,即使这样晴好的天气,从外面看进去也是黑洞洞的一片,没有一丝人气。这朱墙房子由一截矮矮的院墙象征性地圈起来,墙外是一片欣欣向荣,墙内却是一番衰败凄凉的景象,俨然两个世界。添上这面古怪的白旗,再加上那一行血红的字迹,更是显得阴气森森。
想不到欧阳家还有这样的地方。萧瞳不由想起一句谚语,skeletoninthecupboard。衣橱里的骷髅。
“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司徒御影问身边领路的女佣。
短发女佣也惊异地望向那个方向,茫然摇头:“不知道早上我来看的时候还没有的”
司徒御影不解地看着女佣,眼神分明在说,有人跑进来挂了这么大一张白布居然没人看到?女仆垂下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不过,为什么r是黑色的,下面这行字却是红色的?”萧瞳抱臂端详,半开玩笑地说“难不成这次blackr。要大开杀戒了?”
许失忆一个惊战,来回看着眼前一白一黑两个少年,一个若无其事,一个镇定自若,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大人很“废”
司徒御影又问:“欧阳翱知道吗?”
“少爷还没回来,应该不知道。”女佣回答“不过他等会儿就回来了。”
见司徒御影一瞬不瞬死死盯着这座老房,不甘心的眼神像是要将之当场解剖,许失忆有所忌惮似的,连忙说:“既然如此,我们还是等到主人家回来再说吧。”
女佣遂领三人往白色的主别墅走去。
途中萧瞳回头。ashestoashes,dusttodust风中的红色字迹如同在蠕动一般,带着丝丝威胁的意味。
3
没过多久,欧阳家的贵公子就大驾光临了,同来的还有关夜雅。进门见到司徒御影,阿雅的表情像是有点头痛。萧瞳见到关夜雅也蛮诧异。然而对不请自来的这三人,欧阳翱倒是一副不出所料的样子。许失忆先做了自我介绍,又交代了来这里的主要目的。
这之前司徒御影收到了手下的回复,那两个自称警探的人果然是冒牌货。这个消息他暂时还不打算告诉欧阳翱。
欧阳翱在进屋的时候已经叫人将那面碍眼的旗子取了下来,此时就裹成一团放在众人面前的茶几上。旁边还有一根铅灰色,长达三米,类似投影屏幕挂顶的细长装置,但却是市面上没见过的式样。
“我早上离开的时候肯定没见到这个。”欧阳翱惬意地靠在白沙发上,对blackr。的挑战书毫不介怀“看样子梁上君子又要光临了。”
“以前也来过?”关夜雅问。
“不止一次。不过光顾本家还是头一次。”
一阵安静,司徒御影突然转移话题:“君舞呢?”
欧阳翱闲闲道:“从后门放生了。”
萧瞳不禁笑起来。君舞在脑海中化身成猫猫狗狗被人扔出后门的样子真是太娱乐了。虽然他也猜到此后门非彼后门。
许失忆满脸问号:“已经放了?后门在哪里啊?”
顾管家理所当然替欧阳翱将事情经过全部复述了一遍。
真是十足变态的家族。此为在场所有人听完以后的心声。
白布的一角在司徒御影手中摩梭,很薄的质料但很结实,裹起来可以完全藏进银灰色的装置中。白布的表面还算干净,然而灰色的挂顶却已积攒了不少灰尘。黑色的r和红字所用的都是随处可买到的普通漆,看样子书写的时间有点久,个别地方已有点脱漆。他低着头若有所思:“抓到君舞之后这个东西才出现,还是”
不难听出司徒御影的怀疑,顾管家随即答到:“关于这点,我刚刚也询问了保安,据他们说,最后一次注意到老屋是在十点半左右,那个时候还没发现这面白旗,捉到君舞小姐他们是在十一点,这中间的大约半个小时不敢确定。不过我想这么明显的东西,如果那时便已经在的话应该不会没人察觉。”
“未必。”关夜雅凝视桌上的物件“东西是挂在老屋的东墙,从大门的方向进来可以看见,但是从我们所在的主别墅出去却不那么容易发现。”
众人不约而同从大厅的落地窗望出去,老屋在稀稀疏疏的树木后若隐若现,西墙正对着主别墅,诚如关夜雅所说,从这个方向望去,就是走得再近,只要不绕到屋子的左右两翼,根本发现不了东墙的玄机。
许失忆突然惊道:“门卫过来通报的时候难道没有看见?!”
有道理,他们三人进门才没走多久就发现了这么招眼的通告,照理比他们先一步返回通报的门卫不应该没察觉才对,除非那时r图腾还没有出现,或者
“不要误会。门卫室在离大门大约三十米远的地方,一般如果有人来拜访需要请示,门卫都会从那里通报。”顾管家两手交握站在欧阳翱的沙发旁,有条不紊地解释。
也对,从门卫来去的时间间隔来看,并没什么可疑之处。萧瞳有点无奈:“这么说来我们现在还是第一目击者。”
每个人心里都在盘算着。
发现r图腾的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四十。
犯案的时间被推测在十点半至十二点四十之间。这期间若有可疑人靠近老屋,以欧阳家的高度戒备,为何没有发现?
“已经被响亮地打了一耳光,现在去追究是谁扇的也无济于事了。我比较在意blackr。这次的标的物是什么。”欧阳翱遗憾地拉长声音“总不会已经到手了吧?”
“先找到君舞再说。”司徒御影放开手中的白布。
欧阳翱斜斜打量他:“你怀疑她是blackr。?”
“不可能都是巧合。”
顾管家沉吟着开了口:“虽然君舞小姐他们出现的时间和blackr。通告出现的时间相距很短,不过如果就此说君舞小姐是嫌疑犯,却有些牵强。发现他们三人是在庄园南面的下水道,直到十一点半从后门放生,这期间他们三人一直没有离开过保安的视线,想在这段时间避开保安的耳目跑到那么远的大门口附近去动手脚是不可能的。假设保安在下水道抓住他们之前,君舞小姐就已经布置好通告的话,从他们当时的状况来看,也不大可能。毕竟下水道到大门还是很有一段距离的,再说被抓到之前君舞小姐似乎一直同另两位在一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各位会怀疑到君舞小姐头上,不过我觉得那两位不像是blackr。的同盟。”
关夜雅垂头沉思,这案子疑点重重,大家皆一头雾水,目前看来,属君舞的嫌疑最大,但真相也只有见到她本人后方能确认。
“我们在这里猜来猜去只是浪费时间。”司徒御影看向对面的欧阳翱“欧阳翱,这种时候,如果不想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失窃的话,最好把人交出来。”
“不是我不想交人,而是那个地方,一旦进去了,要找到很难。”
欧阳翱的样子不像在开玩笑。
所有人沉默。
“‘后门’在什么地方?”司徒御影从沙发上起身,对欧阳翱不计后果的妄为和自己注定得为某些人收烂摊子他已认命。
欧阳翱眉梢吊起,不见一丝愧疚之色,反而有点神采飞扬:“现在才发觉学弟你真是有点自虐倾向啊。”
关夜雅在心中叹气。
欧阳翱叫来两名保安,吩咐他们带司徒御影去“后门”
“等等!”许失忆连忙站起来,喊住栗发的少年“你你怎么可以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司徒御影站住:“很危险吗?老师不放心的话跟我一起来好了。”
他注视许失忆的目光中蕴含着深意。这当然是揶揄,他要去的未知的黑暗场所是温室里幸福成长的宅男绝不会喜欢的。
许失忆被这番话激得面红耳赤。不仅因为话中的嘲讽,更因为说话人冷酷轻蔑的态度。从出租车上就开始了,那个在学校里简单低调的少年,忽然换上冰冷无情的面貌,叫人适应不了。在讲台上所看到的司徒御影,是安静地坐在教室角落的男生,带着老师特有的目光去注视,在他身上发现的只有英俊冷漠、少年般可爱的桀骜而已。可是这一刻近距离的接触,才知道那根本就是黑豹的蛰伏,是烟雾弹是障眼法。眼前的司徒御影,不单在身体上有着明显的优势,在气势上更是压倒性的。自己完全无法跟他站在同一个高度。
许失忆伫立在原地不能言语,视野中,栗发的年轻人只投来短暂的一瞥,轻描淡写转身离去。
这时忽闻身后的人大声道:
“好!我跟你去!”
许失忆的声音突然放这么大,完全扬声器的效果,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司徒御影瞄他,全然无情:“我不会负责你的安全的。”
“不需要!我只是尽一个老师的义务!”许失忆坚定不移地握拳瞪回去。
这个时候展现你的热血,真是不合时宜。“老师的心意我心领了。”说罢转身。
许失忆不要命地伸出手去,本来紧攥的拳头最后关头还是不情愿地松开,转而重重拍在司徒御影肩上,嗓子里蹿出沉沉的怒气:“不要因为自己没去过几年学校就把老师都瞧扁了!”
这一幕有点滑稽,长相憨厚的许失忆身高刚低空掠过一米七的刻度,而司徒御影东林篮球队里的第二高度。借着许失忆那只上抬30度冒犯的手臂,这仿佛是来自火星人与冥王星人间的对话。
啪啪剑拔弩张时,传来诡异无比的鼓掌声。
“老师说得太好了。”火上浇油的是关夜雅,他带着有点好笑的表情起身“一个人确实不安全。不如我也陪你们一道去。”
许失忆不知阿雅其实也是他的学生,一个劲感动不已:“谢谢你这么仗义,年轻人!”
“我只是被老师舍己为学生的举动感染了而已。”阿雅笑得谦虚,不正经的本性又开始作祟。
“哈哈,哪里哪里”被美男称赞,许失忆乐呵呵地搔着头发。
少搞笑了。司徒御影瞪着两人,头痛欲裂。
突然想起什么,许失忆招呼沙发上无动于衷的萧瞳:“会长!你也一起来啊!”萧瞳很想说,我就不必了吧,又不是去迪斯尼乐园。可是留在这里对着欧阳翱更加难熬,何况他也确实有点担心小薰(至于君舞就完全担忧不起来了),便也点头应允。
“好!寻舞同盟结成!”就要执行这么艰巨而刺激的任务,许失忆明显有些得意忘形。
司徒御影见无法说服他,隐忍道:“别扯后腿。”扭头而去,再不看他。
“是,是,不会扯大少爷您的后腿的。”许失忆在后头阴阳怪气地应声。
“这么说很失礼哦老师,司徒同学只有两条腿而已啊”阿雅笑吟吟的声音。
“哈哈,对啊,我还以为他是猫科动物呢”
“”萧瞳的叹息。
待客人逐一消失在大门的另一侧,顾管家低身询问沙发上的欧阳翱:“少爷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欧阳翱手抵下巴,想了想:“兵分两路,这样也好。”老管家面前,高挑俊逸的白色背影悠悠站起,好整以暇“顾伯,陪我去老屋一趟吧。”
同一时间,在两公里外的黑色大众里。
大厅里众人的谈话内容一字不漏地从车内的窃听系统中传出。gps的屏幕上,闪烁的红点正位于欧阳家庄园的正北面。
黑衣人的领队颔首:“这么说,blackr。已经有行动了?”果然那个女人不是blackr。吗?
队伍中年纪最轻的小伙子正双手插在脑后,心情愉悦地笑着:“真逗,被安装了窃听器居然都没发现”
熟料却换来队长严厉的一瞥:“以后不准不经请示就擅自行动。”
被训斥的年轻人委屈又不解:“可是,难道不是这样我们才有收获的吗?”还以为自己的灵机一动会被表扬呢
“那样精密的追踪窃听器是特工级人员使用的。行动本身固然重要,但这一次有所不同,不暴露身份才是最首要的!”
队员中有人问:“那现在怎么办?看样子情报有误。”
队长再次拨通了那个号码,并将新发现一五一十告诉了对方:“情报有误,请你再确认。”
对方听完后陷入沉默,十几秒后,才喃道:“不可能有错的是哪里不对呢”
见电话那头的人半晌没有指示,队长只好咳嗽一声:“是要我们继续追踪君舞还是监视出现了blackr。通告的欧阳家?”
“两边都要注意。”神秘人又恢复了强硬的口吻,短短交代了一句便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