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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以前总听小雨抱怨说,老天喜欢耍人。
譬如说早上上学,她为了省下那几块钱的打的费,总是很耐心地等着公车到来。可是左等右等,发现上学时间就快来不及了,当终于狠下心决定叫出租车的时候,公车却来了。
人生真的很象一个玩笑,许多事,你坚持的时候得不到回应,到你想放弃的时候它又成全起你来,到最后这成全因为来得太晚,叫你当初的坚持意义全无了。
小雨说,那样的日子,她到最后,终究还是迟到了
我缓缓的睁开眼,四处看了看,这里应该是一个客栈。
转了个头,看到步杀站在窗前,正低头从一只鸽子的脚上取下纸条细读,半晌后,他将纸条扯下一个角,又绑回鸽子的脚上,放它飞去。
“步杀。”我轻轻叫了一声。
他回过头来看着我,黑眸清冷却蕴藏着点点滴滴的担忧和关心。
我扯出一个笑容,道:“有任务?”我不想问他是什么任务,更不想问,是谁派给他的。
步杀微微皱眉,看着我,但最终还是点头:“你有什么打算?”他说。
我深吸了口气,将一切的决心下定,才平静地开口:“请你送我回祈然身边。”
步杀全身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黑眸一瞬不瞬地深深看着我。
“我要”我转回头望着苍白的帐顶,避开他的目光,无比凄凉地道“取回十字架。”
不管回不回去,不管能不能回去,我必须取回十字架。
如果,明知道回家的方法,却不做一点努力,这一生,我都不会原谅自己。
最重要的是,如果现在就这么放弃了回家的念头,那么我当初的努力、挣扎是为了什么?我当初又是为了什么才离开祈然的?
“你你们”步杀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神色虽冰冷如昔,黑眸中却荡漾着无边的怒火,半晌才无声地吐出几个字“沉迷于过去的又何止他一个!”
步杀拽着我的手,旁若无人的一步步走进原阳紫国的皇宫。一路上,两边都站满了握着武器,却迟疑着不敢上前的侍卫。
他们倒不是怕死,而是几天前亲眼看着他和少主单独在大厅中交谈,又平安走了出来。是以犹豫着到底该不该对这擅闯皇宫的两人,就地正法。
“步杀,少主有请。”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抬头,看到一张清秀又略显黑的脸孔,正是昨天带走无夜的那人。
我本来还待问他无夜怎么样了,却只觉手臂一紧,恍惚间身边的景物高速后退。待到回神的时候,我已进到一间空荡荡的房内,面前只有一人,蓝眸黑发,银灰色面具。
“祈。”步杀静静站着,冷冷地开门见山“可否照顾她一个月?”
饶是祈然的镇定,都微微一楞,冰蓝色瞳眸有半晌落到我身上,才回头淡淡道:“可以。”
“绝对不要让白胜衣接近她。”步杀补上一句,我全身微微一颤。那个人妖一般的男人,还真是我心头最大的梦魇。
祈然眼中闪过一阵冰寒的杀气,冷哼了一声,道:“放心吧。你以为,我还是以前的那个萧祈然吗?”
步杀握刀的手紧了紧,黑浓的眉头微皱,目光再度落到祈然胸前,闪着银光的十字架项链上,唇动了动,竟忽地,让我无法阻止地冷声道:“保护好你胸前的东西。”
我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心头狂跳个不停。死也不敢去看祈然的脸色,狠狠瞪向步杀,他却连瞧也不瞧我一眼。
“好。”祈然潺潺如流水般柔和的声音响起,让我忍不住心头一震。
步杀轻轻点了点头,再不多说一句,转身离去。在快到门口的时候,他象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伸手往怀中一掏,然后随手向祈然抛出一个漂亮的浅蓝色弧度。
“是纪念品。”他的话音未落,人却已消失在门外。
“这是什么?”祈然翻着手上浅蓝色的护腕,细看了半晌,不由喃喃自语。
我发誓,要不是看到祈然脸上有些错愕,又有些迷惑的表情,我是绝对不敢在如今的他面前发笑的。可是结果,还是不怕死地笑了出来。
“你知道这是什么?”他虽然冷了张脸,但还是虚心求教。
我清了清嗓子,压下嘴角不住扬起的笑容,走到他面前,接过他手中的护腕。
“左手伸出来。”我说。
他疑惑地看了我半晌,但最终还是乖乖伸出左手。
我小心翼翼地将护腕套上他的手腕。他的手一如从前的修长有力,晶莹白皙,与这个护腕的大小正好吻合。
这一刻,我的心中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温暖和柔情,眼中水气氤氲,嘴角勾起一抹轻浅的笑容,柔声道:“这个叫作护腕。在练剑或者与人搏斗时,可以缓冲你手腕受到的伤害”
脸上忽然有清凉柔和的触感,我愕然抬头,看到祈然望着我的蓝眸中那一瞬间的怔忪和温柔。他的手轻抚在我唇角淡淡的酒窝,仿佛想要掬起那片刻的柔情和笑容。
时间就这么静静地在我们之间无声的流转,美丽而忧伤。直到
他有些慌乱地别开眼,收回手,猛地从我身边掠过,带起一阵冷风。
“你以后还是跟着叶先生吧。”他悦耳却清冷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我悄悄地松了口气,却只觉心头酸涩不已。
“师父。”我抱着小银,浅笑吟吟地站在叶沉海面前,看他惊诧不敢相信的表情,不由好心地加了句“我回来了。”
“小若——!”元易一把扑过来抱住我,兴奋地道“师父还说你不会回来了。我就说嘛,小若怎么可能这么没良心!”
“小若你”师父有些惊愕地看着我完好无损的肩膀和一脸悠闲的笑容,半晌无法回神。
我扯开粘着我的元易,向着师父由衷地鞠躬道:“谢谢师父在那日力护我。这次,是祈是少主让我留下来跟着您的,所以,以后还是要请您多关照了。”
“师父,这里的草药都拣完”一个熟悉的女声从里屋由远及近,我猛地回头,看到一身大夫装束的心慧正提了个篮子走出来,见了我也是一楞。
“小姐——!”心慧扑将过来,狠狠抱住我,眼泪鼻涕在我身上流了一片。
“我没事。”我也是紧紧抱住她,心中有些好笑,又莫名感动。
原来,那日他们从祁国赶回阳紫国的时候,找了几日寻我不着。然后无夜说了句有事待办,就丢下她一人自行离开了,而步杀又始终未见到人。
她担心我的安危,便在皇宫召医女的时候,凭着那几日在卫聆风宫中狂啃的医理常识,成功被选上,混进宫来。
“小若,你的身份,为师也不想追究。”师父的口气不象以前那么亲切,反带了几分疏远和戒备,冷冷道“既然是少主让你留下的,你们两个就好好待着吧,别闯什么祸来。”
我忙低头,诚恳地回复:“是,师父。”
“心慧,他们这都是在干什么?”我和心慧走在路上,看着仿佛一下子变得忙碌的众人,直待避到一僻静处,才疑惑地问道。
“小姐你不是比我早在来这里吗,怎么反而不知道?”心慧无奈地看了我一眼,才道“依国有好几个分国的,这里只是极小的一个。”
“他们攻占了一个国家以后,大部队会留在这个国家中整修几日,等到一切都进入了状况,才留下一批人治理和守护,其余人撤回真正的依国首都。”
“现在早有很大一批人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
“也就是说我们要离开这里了?”我诧异地问道。
心慧叹了口气:“是小姐你要离开了,我却没资格跟大部队走。”
“什么?”我一阵惊呼提高了嗓音,却不曾想,接下来的话还没问出口,就听到不远处岩石后面传来一阵被惊吓的哭声。
我和心慧慌忙跑过去看,只见岩石后面瑟缩地坐着一个样貌清秀,大约只有十岁大小的女孩,一双乌溜溜的大眼满是惊恐地看着我们,浑身颤抖不已。
“小妹妹,你没事吧?”我凑近了几许,柔声道“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啊——坏人——!”谁知我还没靠近她,她就哭叫了起来,我连忙后退了几步,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见我不再接近,她的哭声小了下来,但浑身还是颤抖不已,眼中满是惊惧和警戒,脸色苍白,嘴唇发紫,仿佛下一秒就会晕倒。
我和心慧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一个讯息。
“心慧,你接近她试试看,记住别太心急。”我退后了几步,沉声道。
心慧点了点头,结果还是同我刚刚一样,一走近她五米内,她就会如抓狂般大哭大叫起来。
“小姐”心慧心有余悸地看着哭声渐渐小下来,却颤抖地越加厉害的小女孩,轻声道“这就是你在书中所写的社交恐惧症?”
我皱眉点了点头,忽而露出一个很苦涩的笑容,看着那颤抖的小女孩,心中只觉怜惜和不忍:“心慧,看来你遇到第一个病人了。”
心慧正待答话,却听一个怒喝声在我们背后响起:“谁让你们接近这里的?!”
我和心慧愕然回头,只见一个长身玉立,脸容白皙儒雅,做书生打扮的俊秀男子正怒目瞪着我们,活象要把我们两个吞了。
那男子冷着张脸径自掠过我们身边,抱起地上颤抖又满脸泪痕的小女孩。奇怪的是,那女孩竟不害怕他,反而把头埋进他怀里不住喃喃道:“哥哥,坏人有坏人”
“小念乖,有哥哥在,别怕。”说这话的时候一张秀气的脸上柔情漫溢,无限疼惜。那小女孩竟真的不再颤抖了。
“小姐,她的病能治好吧?”心慧看着他们两个,可能是想到了至今生死未卜的心慧,脸色慢慢柔和和忧伤了起来。
我耸耸肩:“你不是把我写的‘心理疗法’都啃完了吗?如今碰到的第一个病人,你认为该如何治疗”
“你们刚刚说什么?!”眼前白光一闪,那书生已经到了我们面前,一脸焦急震惊地望着我们。也不知我们这么轻的讲话他是如何听见的,真是狗一般灵敏的耳朵。
心慧和我却恍若未觉,她皱着眉歪着头,回忆了半晌,才露出一个肯定的笑容,道:“应该用森田疗法辅助催眠治疗,对吧,小姐?”
我笑着点了点头,才回头看向那俊秀的书生,和在他怀里竟不会害怕有人接近的小女孩。
心慧的目光也跟着望了过去,落在那脸蛋红扑扑的小女孩身上,柔声道:“小姐,你看她在她哥哥怀中也不会害怕有人接近,其实情况不算严重吧?用脱敏疗法说不定也可以。”
那书生听着我们的对话,下巴“咔咔”脱落了几次,但又马上接上,一把拽住心慧的手,眼冒金星,激动地道:“你能治好小念的病?”
心慧使力把手抽了回来,才皱眉看着他道:“我也不确定能不能治好,我从没医过人。”
我好笑地看着那书生又是局促又是紧张又是尴尬的样子,不由笑道:“你是什么人?”
“让两位姑娘见笑了。”那书生象是突然醒起一般,儒雅俊秀的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浅笑,道“我叫文若彬。”
说这话的时候,他怀里抱着那小女孩,眼珠漆黑如深深的水潭,表面波光潋滟,深处却幽暗而静谧。我心中微微一动,文若彬——这个名字好象有些耳熟,不知在哪听过。
“对了对了,这位姑娘,你刚刚说的什么田疗法,还有什么敏疗法,可否详细解释一下?”
“小姐”心慧被他突变的表情和态度吓了一跳,更何况又是第一次治疗人,不由求助地看向我。
我好笑地摇头,知道我若在一旁,她必定会因没有自信而求助于我。于是淡淡道:“心慧,你好好跟文公子讨论一下小念的病情。师父可能会找人,我就先回去了。记住,一定要对自己有信心。”
说完,再不管心慧局促不安的眼神,转身离去。那一瞬间倒是有看到文若彬有些深思的表情,却只是一闪而逝。
总觉得,这个人并不象他表面看来那么简单,能自由出入在皇宫中,刚出场时的口气又嚣张、不怒自威的厉害,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