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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的波涛冲刷着记忆,多少往事在脑海里已难寻踪跡;然而那个春夜,那个北京五月的夜晚,那个月光朦胧、空气中荡漾着花香的夜晚,却定格成了一幅永远的画,凝结在脑海的深处。当纷乱的思绪沉淀下来的时候,潜意识里总会有鼠标点击那个画面,于是里面的人和事,就如同开闸的春水一样涌动起来
“不思量,自难忘”那是青春时期的我与一个北京姑娘真实的故事啊!
清楚地记得,那是1974年的五月,22岁的我正在首都警卫部队某部担任排长。那天夜晚,我从连部开会回来,沿着机关大院内一条干道向部队营房走去。已是9点多钟了,路上静悄悄的没有行人,溶溶月色中各类花草的清香沁人肺腑,我的心情愉快而又平静。
走着走着,前面出现了一个人影。那身姿那步态那脑后晃动的两条大辫子都是那样熟悉。“那不是机关的小刘吗?”我的心一热,不由加快脚步向前赶去。
正当我快接近她时“叮铃铃”一阵急响,身后一辆自行车倏地赶了上来,经过小刘身旁时又放慢了速度。“快上来,小刘!”是小刘的好友小金,显然她是想将小刘带上一程。
小刘一手抓住车尾,侧身正准备一跃,就在这一刹那,她看见了我,惊喜的目光一闪,口张了张没有出声,双手却放开了车尾。
小金明显感到了什么,跳下了车,看了看小刘又看了看我“哦”地一声,似乎明白了什么。“那那我就先走了!”她说,狡黠地一笑。飞身上车,一蹬,车子走了。
周围重新安静下来,我和小刘相视一笑,都为这意外的相逢惊喜而慌乱。
我们排在这家国防科研机关担任警卫任务已经两年了。小刘是一年前才参加工作的,被分到机关财务室任会计。我原在五班当班长时,每天都在财务室所在的机关主楼值勤,检查出入人员证件,这样就同她认识了。在机关100多号青年人当中,小刘是很引人注目的,这不仅是她俊俏的外貌,更主要的是她文静高贵的气质。她修长的双眉总是微蹙着,黑亮的大眼睛幽幽的,仿佛藏着什么。不知为什么,见了她那种样子,我总有心醉神迷的感觉,忍不住就要多看她几眼。女孩子都是极其敏感的。我“特别关注”的目光她自然能感觉得到。与同事一道上班时,见了我她常会羞涩地一笑,两腮浮现出红晕;而当哨位上只有我一人时,她则常常从办公室出来,同我聊一会儿天;天热时她还会送来泡好的茶,放在哨位上。在那个“全国人民学解放军”的年代,虽然这也可以理解为一种自发的拥军行动,但我还是从中感受到了她浓浓的情意。那时虽然我们经常见面,但都是在庄严的哨位上,自然是无法倾吐心曲的;下了哨我则进入封闭的军营,与她联系就更困难了。三月份我提升为排长后,不再参加每天的站岗值勤,我们就有两个多月没有见面了。
现在两人竟在月夜意外相逢,我的心情自然十分激动。这岂不是上天赐给我的一个机会吗?但仔细一想,两人交往并不深,远未达到交心谈心的程度,因此一下子倒不知说什么好了。
“晚上加班吗?”还是我先打破了沉默。
“不是,团支部开会,商量星期天义务劳动的事。”
“好长时间没看到你了,最近忙不忙?”
“还好。每天事情不多,人都闲得无聊。”她打量着我的军装:“四个兜,提干了?”
“是的,今年三月份提的排长。”
“难怪现在看不到你站岗值勤了,原来当官了!”
“什么官不官的,比原来还忙得多!白天要带着战士们训练,晚上还要起来查哨。你们这些城里小姐,哪晓得我们当兵的辛苦”
我们的谈话似乎进行得很轻松,很随便,但实际上远不是那么回事。两人都在借谈话揣测对方的心思,了解对方的性格爱好,然后又小心翼翼地表白和回应。她作为一个女孩子,自然表现得内敛、含蓄、矜持一些;而我,虽然很想向勇敢地她表白,但又觉得我们的关系还没到那“火候”也怕直接的表白使自己陷入尴尬的境地。在那个特殊的年代,爱情是被当作资产阶级腐朽思想受到批判的。而且作为一个军人,我还不能不顾忌到另一方面,即我们部队有明确规定:严禁与驻地的女孩谈恋爱。因此在与她交谈之时,我的心情十分复杂,可以说是既甜蜜又焦虑,既轻松又沉重
时间就在我俩曲折迂回、言不由衷的交谈中悄悄溜走。虽然我俩都想使相聚的时间更长一些,都有意识地放慢了脚步,但我俩的同路距离只有200来米。这200来米我们走了十多分钟,已经够慢了。在这200来米的同路上,如果有人看到我俩亲密的交谈也无所谓,因为大家都是熟人,同路时讲讲话是人之常情。这200来米的大路走完后,她就要向左拐走上十多米回她们的宿舍;而我则要向右拐再走上200多米回营房。当然,如果我们胆子再大一点,我也可以送她回宿舍,或者她送我回军营;但这一行为在当时是不合法的,如果被人看见就有可能酿成一场风波。我俩自然都知道这一点,所以走到叉路口时,我们都站住了。相逢短暂,分手在即,我的心中竟然有了几分沉重,同时也听到了她略显急促的呼吸。但再难舍也要分手。因此在默默站了半分钟后,我还是轻轻地对低着头的她说:“回去休息吧,我也要回营房了。”
她抬起头,静静地看了我一会,一声不响,转身走了。我则站在那里望着她。走到宿舍门口,她回头向我站立的方向望了望,走了进去。我和暗恋的一个美丽的北京姑娘月夜相逢的故事,就这样平平淡淡结束了。
当然我们的故事并没有结束。这次月下相逢,我们虽然都没有明说什么,但双方仍是从对方闪闪烁烁、欲言又止的话语中,感受到了强烈爱的信息。因此我们的关系迅速升温,进入快速发展时期。虽然我们的见面仍很困难,但我也想了很多办法。例如,我开始利用电话与她联系(我们警卫排电话与她们机关共一个总机),有几次还寻借口进入她们财务室,和她见见面,讲几句话。虽然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对话,但双方都因此得到了感情上最大的满足。在此期间,她还拿出微薄的工资,买了2斤毛线,给我织了件天蓝色毛衣
也许读者都以为这一美好的故事定有个圆满的结局,遗憾的是这一故事的结局却是个悲剧。要详细写出为什么,那肯定又是一篇文章。简单说吧,后来我给小刘写了一封信,这信被人偷看告密,我和小刘的恋情就暴露了。在那个年代里,这显然是“大逆不道”的事。一些早就觊觎小刘美色的人乘机大做文章,将此作为资产阶级思想腐蚀青年人的实例来评说,并跑到部队里告状。风暴突起,冰雪骤至,我们稚嫩的情感被扼杀在了萌芽状态;我的将军梦也因此破灭。第二年春天,我被安排复员,回到了春雨如泣的江南。。
现在回首往事,我并不后悔当年的举动。我和小刘的往来,虽然违反了部队的规定,但我们的关系是纯而又纯的,那只是青年人朦朦胧胧的爱情。即使在那个叫人心生暧昧的月夜,我俩在一起也并没有任何出格的动作,我们只是说着最普通的家常话,那个当年十分神圣今天被人说滥了唱滥了的“爱”字,我们根本没有触及;甚至连她的手指,我都没碰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