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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直恋恋不舍地离开蜀郡,听说好友举家搬迁到阆州(注1),又车马劳顿地跑到了阆州前去探访。
好不容易好友相聚,奉直却怎么忘不了若水站在秋风中看他的样子,整日心神不安,甚至憔悴了许多,只呆了几天,又北上金城郡(注2)拜访了其他几位同窗好友,此时已是深冬了,就匆匆离去了。
奉直站在秦州(注3)的路口上,看着前方的路,一条直奔长安,一条可绕向蜀郡,他徘徊不定,不知该往哪里去。
“二公子,这条是直往长安的路,如果我们走得快的话,能赶上回长安过年。”
贴身侍僮碌儿这一路一直跟着他,特别是那次在蜀郡他清晨一个人出去闲逛差点走丢了,简直吓破了碌儿的胆,从此更是不敢有一点大意。
奉直的心情非常矛盾,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尽快赶回长安过年,可是在蜀郡见到的那如花的笑靥,如水的明眸,娇矜而调皮的神情,匆匆一面,已深深刻在他的心里,日日夜夜,思之慕之,挥之不去。
如果今日离去,回家后父母一定会让他尽快入仕,甚至定亲,一旦入仕成家,恐怕再无机会来蜀郡,就此别离,以后花落别家,徒留给自己一生一世无穷尽的相思。
奉直咬咬牙,暗下决心。
“碌儿,我们暂时不回长安了,前面遇到驿站后,捎封信回府向老爷夫人告罪,我们改道去蜀郡,今年在蜀郡过新年!”
碌儿又急又惊,公子这样任性,夫人不忍心责罚,回府后受罪的还不是自己。
“公子万万不可!碌儿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也懂得父母在不远游的道理,夫人为了让公子拜见好友并长见识,才同意公子出来游历。可是年关将至,公子说什么也要回去过年,家里老夫人、侯爷和夫人可都等着公子!碌儿求你了,我们赶紧回吧,这地方不比长安,到处都是看不到头的山峰,一旦下了大雪,我们就被困住了!”
奉直正发愁该怎么向父母自圆其说。一听碌儿这么说。哈哈大笑:“好碌儿。你地主意好。到了前面驿站。我就写信给府里。说这里大雪封山我们被困住了。只能等到开春雪化了才能回长安。花些银子让驿站飞鸽传信。然后我们去蜀郡!过年地赏银我一定给你封得沉甸甸地!别发愁了。快跟上。随本公子去蜀郡!”
说完扬鞭向蜀郡飞奔。碌儿无奈跟上。
蜀郡地大街上。云宅修建地富丽奢侈。可是因为只是商贾。没有功名在身。再大地宅子也只能叫宅子。不能叫府。当家主母只能叫太太。不能叫夫人。
年关将近。街上到处都是采购年货地人。奉直带着碌儿在云宅外已经徘徊三天了。出出进进地下人到是不少。可就是见不到若水与虹儿。
上次奶娘听到若水和虹儿说什么长安地于公子。虽然顾忌女儿家害羞不好问。可是暗地里却对这主仆俩管得很严。她们根本就没机会再出来。而且家里已经着手给她订亲了。云家富有。若水品貌出众。慕名前来地媒婆如同穿梭一般。
已经腊月二十七日了。再过天就要过年了。奉直心急如焚。思量怎么才能见到若水一面。可是他一个非亲非故地男子。如果冒昧前去打听。一定会被人家赶出来。说不定还要送官。
碌儿莫名其妙跟奉直来到了举目无亲的蜀郡,又莫名其妙地在非亲非故的云宅外等了五天,公子又不肯说在等什么。
奇怪的是上次在蜀郡玩了一次失踪后,奉直就好象丢了魂,一会儿好好地哀声叹气,一会儿又一个人傻笑,有时在屋里急得转圈圈,有时半夜里策马狂奔,害得碌儿整天提心吊胆,生怕奉直出了差错自己小命难保。
“公子,你到底在等谁,说出来让小的听听,说不定我还能出个主意,奴才虽然愚笨,可是两个人总比一个人主意多。”
奉直叹了一口气,已经在云宅对面的茶馆整整等了六天了,每天都灌满满一肚子茶水,却根本不见若水和虹儿的踪影,马上到年底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等到,觉得碌儿的话也对,他平时又对自己忠心耿耿,嘴巴又牢靠,索性把遇到若水的事情一五一十全告诉了碌儿。
碌儿是安靖侯府家生子,为人机灵细心,深知侯府的规矩,一听大惊,公子这一趟出远门弄出这么一出事,甚至过年都不回家去,自己回去不死也得脱层皮。
“公子千万不可,我们侯府规矩大,到时一定会为公子聘个世族大家小姐为妻,绝对不会允许公子私相婚配。云家若是世族大家还好说,公子可以回京征得侯爷和夫人的许可派人来提亲,可是这个云家虽然有钱,却是商贾之家,侯爷和夫人怎么能容商贾女子进门?就是纳妾,也要书香门第的女子,咱们侯府最讲出身,菡姑娘和玉姑娘再怎么受侯爷宠爱,也因为是歌妓出身,连妾也做不了,只能为婢。公子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们这就回客栈,等过完年就赶快回长安,千万不要因小失大!”
奉直却一心一意想见到若水,生怕因自己回长安无法再见,从此失之交臂,抱憾终身,还没想到这么多,听碌儿这么说,不由得一颗心沉了下去,思量半晌,抬起头坚定地说:
“碌儿,我知道你一心为主子好。可我今生如果错过这样的女子,还有什么意思?我只想见她一面,如果她无意于我,你家公子也就从此死心,全部听从父母安排。如果她有意于我,我一定会争得老太太和母亲和同意,若水虽是商贾女子,却也是清清白白的良家子,品貌俱佳,她们一向最宠我,又为人宽厚,一定会成全我们的。”
碌儿见奉直固执己见,一个情字难以割舍,心里暗叹道,老夫人和夫人的为人宽厚,那只是在奉直面前,也是因为奉直长这么大一直很听从她们的话,其实府中上下谁不怕她们,一个个城府极深,规矩极大,治家极为严谨,自己回去一顿痛打是少不了,说不定还会要了小命,自己是家生奴才,打死自己就和打死一只狗一样。
可自己是公子的贴身侍僮,一切以公子为中心,既然公子一心要等,自己只能听从,只盼着流水有意,落花无情,那位云小姐根本就对公子无意,好让他死了心,安心回长安。
从早上等到下午,午饭简单对付过去,俩人的肚子都被茶水灌得胀胀的。碌儿见公子痴痴不肯放弃,想了一个主意。
“公子,你一看就是大家公子,前去打听人家小姐确实要惹麻烦。要不我上前,就说是云小姐的贴身丫头虹衣的远房亲戚,从长安来的,路过蜀郡想见一面,虹衣一个丫环,想必云府的人不太注意,只要虹衣肯出来,就能给云小姐传话,然后公子再约云小姐当面问清,也省得在这里白等。”
奉直正无计可施,觉得碌儿这个主意不错,夸了他两句,就命他前去打探。
碌儿办事果然得力,几句好话加上几两碎银子,守门的家丁高高兴兴地托人前去传话。
云宅内院,若水心烦意乱地坐在窗前,这几天上门提亲的人越来越多,一个个都是家财万贯的富家公子,要不是快到年关,父亲一定会找个对自家生意有帮助的人家订亲,如果遇人不淑,那自己一生不就完了。
特别是她的心里已经放不下奉地,别的男子再也看不到眼里去了。
可是那个于公子只有一面之缘,只知道是长安人,其余一无所知,谁能知道他对自己有意无意,年关将至,可能已经返回长安,说不定家中已有娇妻等着,若水越想越心烦意乱。
想上街走走,可是全家都想尽快给她订亲,管束越发严了,整天只能呆在小院,那也不能去,也许与于公子再无相见之日,可是这般心事,除了深埋心底,还能说与谁知。
正胡思乱想着,虹儿进来了。
“小姐,刚才外院的王嬷嬷来了,说门房的丁三传话,有一个男子自称我在长安的远房亲戚,路过蜀郡来看望我。这就奇怪了,我爹娘去世的早,可从没有过什么长安的亲戚”
若水腾地站了起来,长安的远房亲戚?她一下子明白了,整个人都象注入了活力,满脸兴奋。
若水的反应吓了虹儿一跳:“小姐你怎么呢?莫非你认识我这个亲戚?”
“虹儿,别问了,既然有人自称是亲戚来看你,你就快去吧,记住别告诉任何人,他说什么你回来原原本本地告诉我,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找错人了,已经打发走了。趁这会娘和奶娘都还午睡未醒,你快去快回。”
虹儿见若水神色异常,不敢多问,赶紧往大门赶去,走到门口,守门的丁三对一个从不认识的家丁模样打扮的人摆摆头,那个家丁模样的人连忙见礼:“表妹许久不见,一晌可好,我们去茶馆说话吧。”
虹儿正待嚷嚷,想到若水的话,就暂且按下,随他来到茶馆,刚一进门就看到几个月前见过的于公子正满面惊喜地看着她。
注:1阆州,今四川省阆中市
2金城郡,今甘肃兰州市
3秦州,今甘肃省天水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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