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浅草茉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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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杭州城最让人议论纷纷的就是,风光百年的宋家,崩塌了!

    宋家的产业在一夕间全易了主,由宋家的姻亲王家老爷王利本接手。

    听说王利本拿了张二十年前的抵押条到官府,要求查封宋家的产业,宫府确认实为宋家已逝老爷的亲笔签名,遂凭着条子强制执行查封以及产业转移,但教众人疑惑的是,怎么王利本会留个借条留二十年,时至今日才拿出?

    包教人想不通的还有一笔,出了这么大的事,这宋连祈该要哭天抢地,四处求爷爷告奶奶的想尽办法挽救才是,但这宋家大少爷也不知是养尊处优久了,不知人间疾苦还是怎地,竟然连到官府那去哭闹一声也没有。

    不但如此,还听说他破产后的日子过得挺悠闲快活的,住处家徒四壁,却有钱带着丫头成天游山玩水、吃喝玩乐,依然高冠阔带,锦衣玉食,吃遍杭州的大小陛子,春风阔绰的一如从前。

    就连小丫头的贵气也是不输以往,绢绸丝帕依然满身,随手还不离杭州名贵小点,教杭州城看热闹的百姓莫不啧啧称奇。

    奇了,这像是一个已经破产,得饥寒交迫度日的人吗?

    这“奇闻轶事”立即传进王利本耳里,怀疑宋连祈藏私的他,当下便要宋美华去向他要回来,务必榨干宋家的一切。

    于是这日,宋美华就带着一双儿女嚣张的出现在小茅屋里了。

    “宋连祈,好你个小子竟敢藏私,你所属的一分一钱都属于王家了,还不吐出来!”王竞晓一见面便开门见山的要钱。

    宋连祈横卧在长凳上,让数儿帮他捏着膀子,只冷冷横过一眼看他,就当是狗吠,不必答腔。

    “还不交出私钱来,难道你要进官府吃牢饭?”宋美华也气呼呼的讨钱。

    他这会拉下数儿忙碌按捏的小手,徐徐坐直身。“我没藏私钱。”打开茶几上的茶碗盖,茶香立即扑鼻。

    众人一闻,即知这可是上等千金的昂贵香片。往日在宋家常闻到,但出现在这穷酸屋子里可就不对劲了!

    “你骗谁?这屋子虽破,但是你们两人吃的用的,哪样不精致?就连桌上这小饼,这、这也是翁记名产的凤凰酥,这几块要价至少一两,可抵寻常人家几天的饭钱了,这么嘴刁,还说没钱?!”王竞珊冲上前瞪着满桌子的精致糕饼。她都吃不起这么多昂贵的小零嘴呢!

    “没办法,咱们数儿就喜欢这家的小点,如今我再不济也得‘缩衣节食’的为她备着呀。”宋连祈极宠的朝小丫头笑了笑,她侧首也回他一个嫣然笑靥。

    这一幕瞧在王竞珊眼里,哪还能忍受。“好一对狗男女,竟然公然调情!”

    原本以为宋连祈一旦落魄,日子过得凄风苦雨,所谓贫贱夫妻百事哀,两人必定为了如何求温饱而争执不断,而这过惯丰衣足食的大少爷,也就会发现自己犯了什么错,竟然舍弃她而选择一个贫贱低下的丫头,让自己陷入困顿中,定会后悔不已,届时她就可以上门大肆讥笑一番,一吐自己的怨气。

    可怎知今日一晃,竟是这般光景,两人依然饱食暖衣,相依甜蜜,哪来争吵?哪来贫寒?不能如愿出气,她自然是气得发抖。

    宋连祈只是冷淡的扫了她一眼,还是听做狼嗥狗吠,完全不当一回事的迳自品茗着上等香片。

    见状,王竞珊自是恨得牙痒痒,却无法对他奈何。

    “宋连祈,你最好乖乖就范,掏出所有来,不然休怪咱们不念旧,对你翻脸无情!”王竞晓出声威胁。

    他这才冷讥反问:“真怪了,你们何时曾对我念过旧情?”

    “你!”

    “告诉你们吧,我真的没藏私,不信你们可以搜,如果在这屋子里可搜出一毛钱或一份地契,那就带走吧。”他大方的摊了摊手。

    “真让我们搜?”

    “别浪费时间了,要快就快些,午膳的时候要到了,数儿答应做牛肉馅饼及蟹肉羹汤给我吃,我可不希望你们耽误了我享用美食的时间。”

    牛肉馅饼、蟹肉羹汤?还吃得起?

    三人脸色一变,各自冲进睡房、厨厅,齐手翻箱倒柜了半天,脸色有如黄土。

    没有,这破屋子里除了几袋面粉杂粮,以及一些精致吃食,其他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

    当然,床头上有不少细钿珠花,衣橱里也都是华服锦衣,这该是之前宋连祈送给数儿的东西,然而这数儿虽然是跟了宋连祈,但官府不可能拿她的东西抵债莫非宋连祈就是靠典当这些东西过活?

    “我说连祈啊,光靠典当那丫头的家当是撑不了多久场面的,你这大少爷终究要沦为乞丐,没出息的家伙,我大哥在地下有知,怕是要捶首顿足,气恨子孙不肖了!”宋美华发现原来他是吃不了苦,打肿睑充胖子的靠典当过活,这才安心了不少,开始说起难听的话激人。

    “我想老爷最气恨的应该是您吧,您是宋家的女儿,也依靠宋家养大了儿女,到头来却狠蚀了宋家的一切,老爷地下有知,才该会死不瞑目。”数儿忍不住开口反讽。

    “你说什么?”让一个丫头说教,宋美华骤然翻脸。

    “我”没顶撞过她,见她脸色丕变,数儿登时显得惊慌。

    一旁的宋连祈轻抚上她的背,含笑的望着她,她微慌的眼神在瞥见他那笑中含着“提醒”的眸光,立即坐直了身子。不能丢脸,少爷要剃头的。

    “我说姑夫人才是该向宋家祖宗认错的人,虽然老爷生前不该识人不清遭到讹骗设计,但您身为宋家女儿,不但不出手帮助宋家解围,还一手毁了宋家,您的心还真狠。”她强自镇定的又说。

    “什么?!你这大胆丫头简直放肆到极点,瞧我今天不打烂你的尖嘴才怪!”宋美华气冲冲的上前要动手修理人,但见到数儿身旁宋连祈阴寒的眼神,又不由自主的畏了寒,而且再见数儿竟两眼沉定,无惧无怕,那沉威教她蓦然心惊。

    这丫头眼神变了,直视她的模样不再敬畏,更不见奴才面对主子时的局促想动手的冲动在瞬间竟不敢动了。

    这怎么回事?

    “姑妈,请你自重,这里是数儿的家,你到人家的地盘上撒野,传出去不太好听吧?”宋连祈森然的开口警告。

    她这才愤然的收回手。“哼,连祈,这丫头的家当没多少,可别怪姑妈没提醒你,最好省着点花,别再想过以前华衣美食的日子,这只会让你更早去当乞丐,丢宋家的脸!”

    宋连祈“谦逊”的点点头。“姑妈的警告我会牢记在心,以后上馆子不点足十二道菜了,点个十道便成,喝的茶也别喝今春的夺冠茶,喝去年的就得了,数儿出门也别锦织上身,春天改穿丝绸就行,要人送来的酒别挑百年白酒,来个六十年的女儿红也可将就,你说这可好?”

    “你这不知死活的小子,还敢跟我要嘴皮子,届时真的三餐不继,就不要来求我!”

    他一脸的诡谲狡猾。“不会的,我还等着你们露宿街头时来求我救济呢!”

    “你说什么?”她心惊,总觉他话中有话。

    他面色一转,似笑非笑的模样更显阴森。“没什么,我只是想顺道通知你们一声,我身上现银没多少,打算找点银两花用。”

    “想借钱?这小子该不会不知廉耻,白目的想向他们借钱吧?

    “不想,拿就有了,何必借?”他摇了头。

    “哼,今非昔比,你以为自己还是一呼百应的大少爷吗?眼下你已身败名裂,谁会拿钱给你花用?人家又不是傻子!”王竞晓冷嗤。

    宋连祈睨了他一眼。“我怎可能会去自取其辱的向人伸手?我是要去一个地方支钱。”他露齿一笑,这笑让众人不住发毛。“那个地方是个金山银库,之前我与数儿就已经去过了。”

    王家母子三人背脊突然出现了凉意。

    “既然现下欠钱,自然想去那里再玩玩”他故意再望了众人一眼。

    几个人一窒。那里该不会是

    “我今晚会带着数儿上赌坊玩玩,希望你们欢迎!”

    带带数儿上赌坊?!想起之前因为数儿的光临,睹坊差点关门大吉,这回他又要带着数儿去,这、这母子三人头皮均是一阵发麻,立即如火烧眉毛般冲离茅屋直奔赌坊。他们得赶紧通知赌坊掌事,今晚休坊不营业,不,最近几日都不营业了,直到这小子将身上的东西典当精光,没一丝赌本才开放营业!

    母子三人匆忙离开数儿家,留下的两人依然一派悠闲。

    “少爷接下来要怎么做呢?”少爷早就计划周详,才会让已经身无分文的他们过得依然舒适悠哉,而不是如姑夫人以为的靠典当过日子。

    少爷还真聪明,在一无所有前就带着她四处买货囤粮、订桌嘱酒的,这才让他们三餐无虑,甚至还可以大鱼大肉的过日子。

    而且,少爷故意四处订货采买,又不让人将货送至住处,这帐让王家人无从查起,自然拿少爷没辙。

    但虽然少爷准备的粮食足可让他们衣食无缺至少一整年以上,可这之后呢?吃尽了这一切,到时候若事情还没解决,日子可就难过了!

    “担心什么,咱们也可以吃敏申的。”宋连祈竟悠哉悠哉的回答。

    “吃敏申少爷的?少爷,您别闹了,您这彻底摆脱姑夫人一家的计划已展开,接下来要如何?您倒快说啊!”她忧心忡忡,却遇到有意逗她的慢郎中,真是急死人了!

    “这有什么好急的,顶多再十天半个月,就又有好戏瞧了。”他笑得贼贼的。

    “再十天半个月?这么快?!”

    “算算时间,差不多啦。”

    “少爷,少爷”

    “见过奶奶了?”宋连祈今天兴致不错,正从容不迫地挥毫吟诗,小丫头却急喘喘的冲进门。

    “见过了,老夫人说她住在庙里过得很清静,要您别担忧她,尽管做您想做的事啊,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不得了了!少爷,王老爷以及姑夫人他们被人围着讨债,听说王家老爷的宅子还被人丢了鸡蛋,几个家丁正在阻挡一堆债主冲进门里讨债还钱呢!”来不及咽下口水,数儿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出在街上听见的事。

    “嗯,我知道了。”他继续挥毫。

    “就这样?”她傻愣愣瞪着他半天。

    他眉也没拾的嘱咐“去端碗清神茶喝吧,你看起来傻傻的。”

    “少爷”

    “顺便也端一碗给我,待会有访客,我也得先清神一下,才有好戏看。

    “咦?谁要来我知道了,王家人就要杀来了!”她顿悟,喜上眉梢。

    宋连祈这才抬头。“呦?清神茶不用喝了嘛。”

    “少爷!”就知道取笑她。

    放下笔,看着她的表情眉眼带笑。“去,去煮几碗燕窝,咱们好‘宴客’。”

    “宴客得用上燕窝啊?”这她又不解了。

    “咱们这么‘穷’,只能提供燕窝让他们漱口了,不是吗?”他眨了眼。

    数儿一听,无奈的摇头。“少爷,您又想藉机修理人了。”少爷真皮!

    “去吧。”

    “是,少爷!”

    “等等,回来!”他将转身要走的人唤了回来。

    “还有什么吩咐?”又想了什么恶招要羞辱“客人”了吗?

    宋连祈眉头一蹙。“你刚刚唤我什么?”

    “少爷啊,我一向这么唤您的,有什么不对?”这会关她的事了?她心中犯着嘀咕。

    “不对,我一直没注意到,是不大对的。”他双眉蹙得更紧。

    数儿忙问:“哪里不对了?”

    “你该改口了。”

    “咦?好端端的改什么口?”少爷又想找什么麻烦?

    他眉一挑“有人管自己的男人叫少爷的吗?”

    “应该没有吧。”

    “这就对了,从现在起,你得改变对我的称呼。”

    “改什么呢?”她呆呆的问。

    “咱们虽然还没成亲,但你要直接先唤我相公爷可以。”

    “相公?!”她脸庞转眼红透,比熟柿子还红。

    “不要?”

    “不要啦!”还没成亲就这么唤,被人听见不羞死人了!

    宋连祈耸了耸肩,接着坏坏笑开。“嗯,不勉强,那在现在的称呼上多加上几个字也行。”

    “加上哪几个字?”

    “加上‘我的’两个字就成。”

    “我的,那不就是我的少爷?”她眉毛打了结。好像听起来有点怪怪的?

    他的笑容更大了。“对,平日你可以这么称呼我,比如我的少爷用膳,我的少爷起床,我的少爷外找,我的少爷想死你了或者是,我的少爷咱们该行房了”

    “少爷!”她瞠目结舌,双颊火红的程度可不再是熟柿子足以形容。

    他还很正经的纠正她“你忘了加‘我的’了。”

    “你!”

    “这句要说‘我的少爷,你!’才对。”

    错愕了一下下,小丫头还想抗议,但大少爷一个眼神,就让她把所有话逗吞了进去。“呃我的少爷?”

    “嗯,下次叫顺点,去吧去吧。”

    羞红着脸,数儿急急忙忙去了厨房。

    但燕窝才刚端上桌,一声怒吼就传来,人未到声先到,来势汹汹。

    “宋连祈,你这个奸诈小人给我滚出来,今天我非砍死你不可!”王利本扯着嗓子,怒不可遏的走进门。

    “宋连祈,你这卑鄙的家伙,我今天也不会放过你的!”王竞晓随后跟到。

    下一刻,宋美华、王竞珊母女俩更是脸臭到不行的全挤进小屋子。“宋连祈,你竟敢坑人,你”“要说坑人的应该是你们吧?”宋连祈已经峨冠博带,悠闲地喝着燕窝,只等他们驾到。

    “你这小子!”王利本气炸了。

    “可恶!”宋美华也恶声咒骂。

    “王老爷当年不是设计赌局诓我爹,才得到这张抵押条的?而姑妈不是因为我不肯娶王竞珊,图谋宋家产业不成,干脆来个釜底抽薪,让宋家垮台,你们母子好跟王利本谈条件,捞上最后一笔?”

    宋连祈起身环视两个被说得哑口无言、面色发青的人,也顺道瞥见这四个人似乎遭人打劫过一般,一身狼狈,哪有平日的光整干净。看来敏申事先通报的没错,这几个人刚从家门被追债的打得落荒而逃,这一路气急败坏的就往他这来出气了。

    “当年你爹被骗是他自己笨,怨得了谁?我娘冒险偷了抵押条,这宋家产业理当归我们,本来我们也不打算赶尽杀绝,是你自己不肯乖乖配合,吃了苦头也只能怪你自己。”王竞珊愤愤不平,不想多年来的计较就落得这下场。

    “你偷的?”王利本转头瞪向宋美华,语气凶恶“你不是说,抵押条是你哥哥又找人从我这偷回去,前阵子你听宋连祈跟人提起才知道这回事,又说宋连祈目无尊长的欺负你们,你才把东西偷回来还我,还跟我要了不少钱,怎么?原来你才是那个内贼?”

    “我、我是又怎么样?反正现在什么都没了!”宋美华也豁出去了。

    宋连祈冷笑“你们不用在我这拘咬拘满嘴毛,姑妈你当初也不是没想过赶尽杀绝,是毒杀我不成,知道我起了戒心不好再下手,才会要王竞珊嫁给我,这会捞了个空,都是咎由自取。”

    数儿默默站一旁,心里不断替自家少爷叫屈。这些人怎能这么欺负人?!都做错了还敢上门讨交代?

    “宋连祈,你掏空宋家产业就够无耻了,有必要对我们赶尽杀绝吗?居然还以宋家的名义欠下一屁股债,让我们王家连带掏钱拿出来补都不够!”王竞晓气急败坏的吼。这宋连祈何必搞得两败俱伤,如果他愿意跪着求他,说不定他还能分他一点零头。

    长久以来,他们私下发展的事业做的每一笔生意,都是凭着“关系”与宋家买卖,说穿了,就是赚宋家的钱获利,但宋家没了,他们当初打的如意算盘是,宋家被王家接收后,仗着与叔叔的关系,他们的买卖依然可以继续,钱依然可以照赚,哪知,王家顷刻间便被这小子使诡计给拖垮了,这下他们真的要两头空,专业要露宿街头了。

    “哼,是谁无耻,要不是有人贪图宋家产业,怎么最后会收到一屁股债?”

    这时,数儿笑得极为亲切的开口“你们先消消气吧,随意喝点燕窝,有话好说。”

    喝燕窝?!四个人更加气得咬牙切齿。

    “数儿,怎么只端出燕窝让客人漱口呢,别忘了送上金箔酿饼让他们塞塞牙缝。”宋连祈看向未婚妻,笑得灿烂。

    听他提起金箔酿饼,王利本先是顿了一下,而后笑开一口黄牙,得意扬扬的从袖中抽出抵押条,重重拍在桌上“宋连祈,这抵押条上写的很清楚,只要是宋家子孙名下的产业,不论大小,没有年限,全数抵押给我王利本,你夺去的银两终归得回到我身上,就算你藏私房钱也是没用的。”

    “没错,不管你再怎么变通,只要是你名下的,分文就都归我叔叔所有,你这如意算盘是打错了,只要叔叔通知官府,你所掏去的钱财还是得全部归还!”王竞珊知道这会叔叔跟娘是撕破脸了,就算钱讨回来,也不一定有他们的份,但她就是看不得宋连祈有好日子,更不能接受数儿跟着有好日子。

    “是这样的吗?那你们未免也太小看我了。”宋连祈的脸庞满布傲慢及无所畏惧“颜敏申,你热闹看够了没?换你了,出来吧!”

    话刚落,颜敏申就由窗户跳入。

    “你有病啊,好好的门不走,偏偏要从窗子进来,你是猴子不成?”

    “我本来打算走门的,但还没走到就听到数儿一声‘我的少爷’,当下脚软,定在窗口,走不动了,到刚才才好点,瞧,你叫我我不就进来了?”

    王利本几人听不懂,数儿可听懂了。

    看来敏申少爷早在外面等着,所以她和少爷之前的对话他都听见了!她霎时火红了双颊,对照未婚夫得意的大笑简直两个样。

    颜敏申转身瞄了下还晾在桌上的抵押条。“条子上写的很清楚,连祈,你确实一无所有,你身上所有的一切全归王老爷所有,以后想吃鲍鱼,说不定会被贴上封条勒。”

    宋连祈的回应是瞪他一眼。这家伙怎么那么爱说风凉话?!

    “是吧,所以我说这小子是白忙一场了,宋连祈你最好别得罪我,不然我让你吃碗粥都被上封条,哈哈”王利本得意极了。想当年设计这张抵押条让宋老爷签时,他可是下了工夫,费尽心思,务必要让姓宋的绝无生机呢!

    “所幸,他吃不起,但数儿吃得起。”颜敏申突然一笑。

    “数儿?”这人莫名其妙提起说不定比他们更寒酸的丫头做什么?

    “我吗?”连数儿自己都吃惊。

    “嗯,你们应该听说最近有个‘丝路’商家,才开张没多久,就吃了全杭州半数以上的丝绸买卖,你们知道这幕后的主子是谁吗?”颜敏申笑问。

    “是谁?难不成会是这丫头吗?真是笑死人嗄?!”四人见到他竟点了头,都是目瞪口呆。

    “没错,幕后挂名的老板正是李数儿。”

    “李数儿?!真是她?!”众人不敢置信的齐睁眼瞪向数儿。

    “怎么会是我?!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数儿也呆傻住了。她只知少爷拿了钱新开了买卖,她也帮着计量帐目,可她不知这买卖的幕后老板竟然是自己?

    宋连祈娇宠的点了小丫头的鼻尖。

    “可是”

    “这不就知道了?不过不用讶异,也不许推却。”他算准了她一定会觉得不妥当。

    “别啰唆了,这产业是你的,我不过是帮着打理,李老板,将来可不要吝啬继续赏我饭吃。”他笑着说。

    “不行,这我担不起,您不能”

    “数儿,别急着说担不起,他是非得这么做不可的。”颜敏申在一旁悠凉的解释。

    “我明白了,宋连祈,你将所有的钱都给了数儿,所有值钱的东西这会都在李数儿名下,你一毛都不留就是要让咱们讹不到你半毛钱,因为你依然是个穷光蛋,而真正富有的是那丫头,你算准了咱们无法要官府向那丫头要钱,你、你好个奸人啊你!”王利本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原来这小子这般深沉阴险,他们都低估了他,都低估了他!

    宋美华三人更是黑了脸色,几个人你争我夺计算了多年,最后竟是让这什么都不是的丫头平白得到了一切。

    “不对,这阵子你一直窝在这破屋子里,也没见你到各铺子、蚕坊去交涉过,怎可能做出掏空产业又开新买卖的事?”宋美华不住疑心的问。这阵子他们可没有停止监视他,清楚知道他的行踪,他不可能做这些事的。

    “迫就是我的功劳了,这小子的跑腿工作都是我在做的。”颜敏申笑嘻嘻的邀功,虽然对方一点都不觉得那是功。

    “是你帮他转移财产又出面开设新买卖的?”王竞晓愕然。

    “就是啊,我八成是上辈子欠过他的债,这辈子是来还债的。”他说得无奈,但表情倒是得意。

    王利本、宋美华等人千算万算,却全失了算,不仅赔了夫人又折兵,什么也没捞到还赔光所有,最可恨的是,到头来所有好处还全给个丫头拿走,他们饮恨得几乎想咬舌自尽了。

    数儿则是感动不已。若少爷不信任她,是不可能这么做的,万一她背叛他携款跑了,他就真的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了,他这般全心的信任,教她不感动都不行。

    宋连祈握着她的手。这双手是他早打定主意要长长久久握住的!心暖的朝她温暖一笑,但一转身,表情倏地冷然,笑睨着眼前这群贪得无厌,到头来终于自食恶果的人。

    “游戏结束了,我这里没有东西是你们可以讨回去的,所以你们可以走了。”他皮笑肉不笑的赶人。

    几个人脸色黑成一片,扼腕不已却又无计可施。这下他们全毁了,还欠了一屁股债,只要出了这破屋子,马上有人来追债,王家是回不了了,可宋家的宋宅应该还没被债主盯上

    “姑妈,顺便提醒你们一下,你们现在住的宋宅我早就已经卖人了,新买主就是数儿,不久后她会回去接收宅子,她跟你们没什么关系,你们准备准备,快点搬出去吧。”像是有读心术似的,宋连祈最后凉凉开口,落井下石的粉碎来人美丽的奢望。

    杭州每天都有新鲜事。

    宋家倒了的事也有新变化,百姓们现在谈论的是前阵子才风光接手的王家,不仅没拿到半点好处,反而接手过一屁股债,让债主追到没处躲的惨况,还有

    杭州名宅“宋宅”易了主,新主人要出嫁了,嫁的是前任名宅的主子,而这段佳话的起始,传奇到百姓们不得不在茶余饭后交换一下情报,增长见识一番。

    一个丫头出身,名不见经传的女人,在一场家族恶斗后,不仅飞上枝头做了凤凰,还成了杭州女首富,这手段、这际遇,可羡煞死人了。

    因此,这会前大少爷娶了一个丫头出身的女人当正室,也就没什么好奇怪,更没人敢说不妥了。

    毕竟,这丫头的身份不可同日而语。

    连着三日,宋宅门户大开,热热闹闹、大大方方地供祝贺的宾客进进出出,一方面公开展示名闻遐迩的名宅气势,另一方面也显示出新郎对新嫁娘是何等重视。

    不过有件事很奇怪,也不太寻常连着三天的喜庆,居然竟然没人见过新人,无论远的、近的、衣角、背影,一次也没有!欸?岂不怪哉?!

    “少我的少爷,我想,咱们该下床了”新娘子羞答答的建议。如果可以,她是想用命令的,但他只教过她怎么不当丫头,还没教她怎么当主子呢,她不敢。

    从拜堂完,送进洞房起,他们连露面谢客也没有,已经连着在床榻上“翻滚”了三天三夜。再不下床,别说在外头引起的非议有多精采,光在宅子里她就无脸见人了。

    “嗯,三天了,是有点纵欲过度。”宋连祈光着身子,深思熟虑后点头。

    呦,少爷会反省了,她有救了!“就是啊,会搞坏身子的。”打蛇随棍上,她极力附和。

    “那你怎么不早提醒?”他怪起女人来了。

    “我下次会早说的。”

    “下次?下次什么时候?”

    “就下次”

    “嗯,那下次早点提醒吧,弄坏身子对你我都不好。”

    “知道了咦?少、我的少爷,您这手怎么又黏上来了?您不是说,弄坏身子对你我都不好?”她大惊,赶忙拍掉又在作怪的大手。

    宋连祈一点也不受影响,仍是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是啊,你下次要早点提醒。”手又伸了出去。

    “那这次不算下次吗?”

    “既然都说是‘这次’了,还关下次什么事?”

    “可是”

    “你说‘下次’才要提醒,那‘这次’不算,你不用提醒了。”

    这次、下次,到底哪次才算数?

    “可是唔唔”小嘴被人子谠嘴的堵住,舌头让人缠住,光溜的健壮躯体紧接着覆上,尽管她告诫自己该出房门了,但身体反应总是快过理智所脑控制。

    所以不管这次、下次或下下次,可能都是“同一次”了,唉~~有没有成亲,她家少爷好像还是一样恶劣啊“我仔细想想,你对我的称呼也不大对了。”发现到她不太专心,宋连祈决定先停手,提一提她会感兴趣的话题。

    心思拉回,她点头如捣蒜“嗯,是该改了。”他总算觉得这个称呼丢人了?

    “改什么呢?”他在俏脸上方十吋处,笑得一脸深意。

    好熟悉的笑容啊她好害怕啊“是啊,不如改回咱们熟悉的称谓,还是称呼您少爷就好?”她主动建议,免得教他说出其他更恐怖的称呼。“咱们成亲了,我不是你的少爷了。”他皱眉,惩罚性的低头咬了她的红唇一记。

    “嗯”她开始有被算计的戚觉了“还是,我叫您连祈,可好?”

    他在她耳边吹气,声音有些低哑“见外,很多人都这么喊我。”伸出温热的舌舔着她泛红的耳根,轻轻含着耳珠,接着将舌头伸进她的耳中舔着。

    “那唤、唤嗯您相公吧。”数儿红着脸,带点轻吟。

    宋连祈从耳朵沿着她白皙的颈子、锁骨,缓缓留下深浅下一的粉色印记,舌根又恶意的在她蓓蕾旁绕了两圈,接着含住那点挺立,一手在她背部上下游移,一手或重或轻的搓揉她浑圆的胸部。

    呼吸有些急促,她忍不住呻吟“嗯相公、轻啊”她自然的弓起身子想更靠近他“哈啊相公、怎、怎嗯么了?”

    抬起头,他声音低哑“我怕你称呼我的少爷这么久了,会改不过来,为了让你叫得顺口些,这‘我的’还是加上去好了。”

    “我不啊我的、相公别、这样啊嗯”看她半启着唇呻吟,他坏心的低头在她唇边说:“很好,我想这辈子我不会再改了,省得你绕口不习惯。”接着快速攫获住她的舌尖,一次次吸吮、缠绕。

    她的红唇麻麻的,随着一下快过一下的律动,她双腿自然夹紧他的腰,然后,又下不了床了。

    宋宅大厅上,主位坐着宋连祈跟数儿,厅下除了两旁伺候着的奴仆,还或跪或站了四个人,或者该说是四只过街老鼠。

    “呜呜呜求你们大人也大量,一定要救救我啊!”霞姐跪地,呼天抢地的求饶。

    “连祈,算姑妈求你,姑妈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忍心姑妈在外受人欺负?”宋美华没跪地,但也老泪纵横,苦苦哀求。

    “连祈,表哥错了,不该贪图你宋家的产业,这回你就人人不记小人过,算了吧。”王竞晓也跪了。人为五斗米,不得不折腰啊。

    地上哭成一团,就一个人躲在一旁咬牙切齿,不甘心极了。

    宋连祈端坐气派花厅上,冷眼瞄了瞄墙角,示意明显。

    鸡猫子哭叫的几个人最会察言观色,立即将王竞珊押来,她跪着,没哭,但是气焰全消,虽不甘心也不敢发作。

    “咱们知错了,下回不敢了。”在众人的逼迫下,她终于不甘不愿的开口。

    “其实看在亲戚的份上,我是不该置你们于死地不管,但是”宋连祈这番话让四人燃起希望,紧张的等待但书“你们也清楚,我现在是依靠数儿吃饭的,这宅子里的大小事都是数儿说了算,她跟你们可就没什么交情了,所以”

    闻言,众人又黯下脸色,别说交情了,他们这几个跟数儿都有过节,看来求她是无望,这下又得回街上当过街老鼠躲债主,还得露宿街头、三餐不济,连个容身之处都没有

    最会看人脸色的霞姐,突地狠绝的用力打了自己两个耳光。“少夫人,您行行好,收留我吧,我定会尽心尽力伺候您,绝不敢怠慢的,从前对您的无礼之处,我也都会改进,绝不会再犯,拜托您了”此一时彼一时,为了不想跟着宋美华他们在外头流亡逃命,最后沟死沟埋,要她怎么低头都无所谓。

    “霞姐?”数儿教她打嘴的行径吓了一跳,为难的看向宋连祈“相公”

    “嗯?”他半眯着眼。

    爱计较!“我的相公。”

    她红着脸的样子真的很可爱!宋连祈微笑的站起身,走到她身前,伸手温柔的将她散落的发丝勾往耳后“以后你要学会当主子了,你可以决定任何事,要相信自己是这个家的少夫人。”说完后,他往后退到她身侧。

    点点头,她懂他的用心,整了整神色,一派落落大方的样子。“霞姐,之前的事就算了,正好宅子还缺人手,你暂且留下吧,但若往后不知悔改自己的性子,就别怪我家法伺候,懂吗?”说起话来不疾不徐,有了主子的威严。

    霞姐简直大喜过望。“我懂我懂,多谢少夫人了,多谢少夫人!”

    宋连祈看着霞姐的反应,像想起什么,突地在数儿耳边小小声说了几句,就见她的表情变得有些为难和莫可奈何。

    半晌,她才开口对霞姐说:“既然你这么诚心,不如就留在我身边当我的贴身丫头,不用派别的工作了。”

    霞姐一听更是高兴,连忙点头“谢谢少夫人,谢谢少夫人。”比打扫的奴才高一等了,这种好处,她当然欣然接受!

    宋美华几人一见向数儿求情真的能得救,也不管面子里子、有没有过节了,三人面面相觑,牙一咬,膝盖就弯了贴上地,虽然王竞珊是让母亲和哥哥一人捏一边大腿才跟着跪下的。

    “数儿,你连霞姐这狗奴才都愿意收留,那咱们你也一块收了吧?!”宋美华涎着脸说。

    坐直身子,数儿抿了口茶,犹豫片刻后才道:“你们别跪了,都起来吧。”

    宋美华急了,怕她是要赶他们走,连忙耍赖“少夫人不收留救命,咱们就都不起来!”

    “毕竟是亲人,我们做不来赶尽杀绝的事,如果你们能记取这次的教训,就都留下吧。”数儿难得沉下脸色,语气严肃,意有所指“但话说在前头,留是留下了,不过你们不能再管事,尤其是生意上的事,碰也不能碰。”

    不能碰生意,那他们还有什么油水可捞?!几个人当下面色变得难看。

    “做不到就算了,你们走吧。”数儿铁着脸逐客,语气淡漠。

    宋连祈很满意她的表现,始终扬高大大的笑容,但不插嘴,欣赏他调教出来的丫头。

    几个人心惊的瞧见数儿冷凝着面容,不仅有当家主母的架式,还有一股压迫人的气势,心下不由得惊慌,甚至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不不不,咱们做得到,不惹事,不滋事,也不碰生意上的事,只会好好待在家里虔心修过。”火烧眉毛顾眼前,王竞晓低伏的答话。

    “那好,你们可以留下。”她沉稳的下了决定。

    几个人立即欢呼起来。

    可是“既然数儿答应让你们留下,你们就留下,但是别再当自己是主子,以后你们得搬到下人房,也得在宋宅里干活赚取食宿,我与数儿可没有义务白养米虫。”宋连祈搂起妻子,在离去前,转身对着还在欢天喜地的几个人说。

    宋美华一家当不不可思议的张大了嘴。下人房?干活?

    这意思是说,他们成了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