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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冬之后,眼下摆在韩健面前最大的问题是粮草的缺乏,这已经不是以往勒紧裤腰带就一定能熬过去的时候,粮草的大批缺乏加上战事的无休无止,令地方上生产受阻,加上军粮的大批开销,必须要用大批的军粮来维持军队的正常运转,便是从江都来调,江都这两年早就被调空,哪里还有粮食来给他挥霍?
上元节刚过,地方纳粮之事便在如火如荼的开始,朝廷跟东王府一起,向民间开始纳粮,无论是地方百姓还是士绅,只要是能发动的力量都在发动。朝廷上下都笼罩在一股团结起来共渡难关的氛围之中,但地方的士绅和百姓却不怎么领情,尤其是越靠近洛阳和江都的地方,百姓安居乐业久了难免以为天下就该如此的安定,平日里已经缴纳了足够的赋税,又如何能让他们纳捐出粮食来?
朝廷负责此事的是顾唯潘,顾唯潘身为一朝首辅,但他毕竟是搞政治斗争的,现在纳粮的事并不是他所擅长,他更多倚重宁原,而宁原又是儒学派的,擅长治学而不擅长与钱粮打交道。
朝廷的两大支柱,顾唯潘和宁原都没有户部供职的经验,在这等时候便显出他们在经验上的不足。朝廷用人方面一直是韩健做主杨瑞作为参考,现在就算让杨瑞去举荐人手出来主持大局也没有合适的人选。而东王府这面因为林小夙即将分娩,也没有太合适的人手出来负责。以至于纳粮的事基本处于停滞不前,到后面干脆由韩松氏出面来纳捐,但洛阳的士绅和百姓显然不会给他一个东王府郡王妃的面子。
关中的战事愈发迫近,鲜卑人作出几次试探的攻击都是半途而废,并非鲜卑人没有作好攻打关中的准备,是朝廷和东王府在关中准备的很充分,一切都是蓄势待发,只是鲜卑人不知道魏朝人对于粮食和物资的紧张程度。以为作出了姿态就一定有足够的应对,但朝廷在兵马和粮草之上都有些缺乏。还要为保证北方北关将士的需要来“刻薄”关中驻守的将士。关中地方上也在自行筹集军粮,也是收效甚微,到后面在韩健看来这场仗不打反而是最好的。
偏偏在此时,鲜卑人也的确给了魏朝人机会。
鲜卑人在攻取了西凉旧地之后。感觉对于关中地区的兴趣不大,毕竟不是秋收或者是夏收的季节,春荒还没过去,各地甚至还没有春播,这种时候即便花费了待见攻进来。大肆扫荡一番最多是能掠夺点人口回去。人口不同于其他的资源,在很多时候是决定性的,但本身要掠夺起来很难“运走”,加上关中驻兵实在有不少,鲜卑人也担心有命进来没命出去。到最后鲜卑人试探性派人和谈,改为双方议和,而且以最原始的方式向朝廷来索取钱粮,以每年纳贡的方式来换取边界上的和平。
虽然鲜卑人的提议是对中原王朝的轻视,可也是解决眼下困窘的方法之一。杨瑞对此持肯定的态度,而朝廷方面甚至准备以和亲的方式。以宗室的女子封为“公主”,然后远嫁到鲜卑人,这样两国就可以以和亲的方式来解决争端,很多人看来这是换取朝廷长期休养生息的好办法。
而韩健则没有表达确定的意见,从议和的第一天,他就以中立的态度来看待此事。其实在韩健心中,是没有准备议和的,即便要议和,也不能以魏朝纳贡或者是和亲这种方式结束,因为这将意味着他所负责军事的魏朝。在与鲜卑人的直接对抗中落于下风。但毕竟物资需要的太多,地方生产又亟待恢复,这种情况下韩健倒也跟鲜卑人玩起了拖字诀,自然双方都没有必胜的把握。又有和战的倾向,那就坐下来谈,先谈几个月把眼下的一阵最困难的时期度过去,最后再确定是战是和。
有了这样的态度,东王府的立场便暧昧不明,韩松氏倒是鲜明地给人以要一战到底的假象。杨瑞所领导下的朝廷则是要和谈到底,韩健夹在中间不表态,朝廷一时也没有鲜明的立场。
便在正月二十六,议和之事已经在朝廷乃至百姓当中传开之时,之前被韩健封为“西凉国相”的洛夫人近乎是从西凉旧地“逃”回洛阳。洛夫人西凉一行本是去发动西凉旧部与朝廷并肩而战,没想到她才刚到地方,朝廷便下令撤军,使得西凉便丧于鲜卑人之手,她本身就没太多的兵马,在得知朝廷撤兵后,她带着随从在路上为人所埋伏,险些没能回来,后来在进关中之前又遇上鲜卑骑兵,更是险象环生。进到关中之后,虽然一路上有东王府的路引保驾护航,但她已经没有了离开洛阳时的意气风发,加上现在西凉之地已经完全丧于鲜卑人,她这个西凉国相也没有太大的意义,只能是仓皇之下回来向韩健汇报。
韩健见到洛夫人,也险些认不出眼前风尘仆仆好像老了十岁的女人便是那个曾在洛阳令他感觉老而有风韵的洛夫人。有了此次西凉之行,洛夫人总算对西凉旧地有了更清楚的概念,知道西凉到底是如何鸟不拉屎的地方,就算有城池和几十万的西凉军民,那毕竟也是近乎蛮荒之地,她年少时便离开西凉进到洛阳,很久没有实地回去过,进到西凉后又知道地方上不但有朝廷驻军,还有各种乱兵以及各个势力的人马,其实就算没有鲜卑人入侵,整个西凉也是混乱的很,让她去主持大局也未必管用。
“……夫人看起来此行并不怎么顺利。”韩健扶起下跪行礼的洛夫人,以很怪异的口吻道。
洛夫人起身苦笑道:“回少公子,奴家前去西凉,路上受了一些苦。但……心中苦涩更多,不见不知,原来西凉早就非曾经西凉自成国度时的繁华,如今却也只是边陲一隅,若是没有少公子出兵辅佐,奴家的……西凉国相,也只是有名无实。还请少公子调拨给奴家兵马,助奴家平息西凉之乱。”
“以后吧。”韩健语气有些生硬。现在洛夫人一回来便跟他要兵,现在整个朝廷和东王府都不能在西凉之地用兵,她一个洛夫人就能要去兵马开战?本来韩健是给洛夫人一个名头,来跟洛夫人要兵要粮的。现在洛夫人见到情势不对,想借用东王府的力量来重新夺回西凉,就算将来朝廷会再次出兵西凉,也不是现在。谁叫现在占据西凉的是鲜卑人?
洛夫人一路上自然也听闻了不少关于朝廷和东王府的态度,她知道现在东王府和朝廷有一定的矛盾。主要体现在杨瑞和韩松氏身上。但眼下在停战休兵的立场上,韩健倒没有太鲜明要动兵的意思,这对她来说是不妙的信号。若是韩健与朝廷站在统一立场是要停战休兵而与鲜卑人议和的话,那西凉之地很可能会作为谈判的条件而割让出去。朝廷和东王府都没有将西凉之地当作是一块“肥肉”,但在洛夫人眼中,西凉旧地可是她权力滋生的土壤,一旦缺失的话,她这二十年来的努力便形同白费。
“夫人回来,先休整几日,将来再为夫人调遣新的差事。在这里本王对夫人有承诺,无论如何也会令西凉重新稳定,敕封新的西凉王,到时候夫人便可以辅佐西凉王治理西凉之地。”韩健最后给洛夫人定心丸。但这话却令洛夫人有几分不信。
以往韩健说这种话,洛夫人可以欺骗自己说时间还长,但现在西凉之地都已经没了,从西王府手上刚抢回来才不过半年多,西凉之地甚至还没令她拥有过就已经不属于她,这是何等的打击?若非现在她知道没有东王府的帮助她再也成事不了,说不定她早就脱离了东王府而自立。现在就算知道韩健是在敷衍她。她还是要恭敬领命。
公事说完,也到了手“私事”的时候,洛夫人在一个特殊的时期做了韩健的女人。这种身份是不会被公开的,即便是韩健身边亲近之人也不会知道他二人的关系。原本洛夫人回洛阳,还有一种方式在韩健面前恳求她所得到的条件,便是吹枕边风。可在韩健见到一副远归回来没有女人风韵的洛夫人后,便感觉兴趣乏乏,干脆没有留下来,洛夫人想侍奉到韩健左右也只能延后。
等韩健离开。洛夫人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是年老色衰难以吸引韩健的注意力,她不同于杨瑞。杨瑞是女皇而且与韩健有很深的感情基础,她仅仅是一个以美色来进献到主君面前的女人而已,若是她不能以自己的姿色来固宠的话,便就等于是失宠,将再也不可能从感情方面获得任何的政治便利。从韩健直接离开而未对她多看一眼开始,洛夫人便知道美色对于她的重要性,虽然她一向不觉得自己是要靠女人的本钱来获取什么,可眼下已经不同以往,若是她不能继续帮到东王府太多忙,便是她的竞争对手李云便将她比下去。
……
……
见过洛夫人,韩健对于西凉的大致情况也有所了解。鲜卑人并没有长久治理西凉旧地的打算,在占领凉州之后甚至是大面积抢掠和屠杀,一些地方的西凉百姓干脆被掠夺回草原,成为鲜卑人的奴隶。原本一些西凉旧部的人还想借用鲜卑人来夺回属于他们的西凉国,可现在这些人已经感觉到鲜卑是蛮夷更不可信,就连洛夫人这个傀儡一般的“西凉国相”,也逐渐为西凉旧部的人所重视。
韩健相信,洛夫人这次回到洛阳是很落魄,可很快就会有人与她接洽上,这些西凉旧部的人会奉她为西凉王一样以她为尊,来重新谋划西凉国复国之事,到那时洛夫人也必定是风光满面过来恳求他。
相比于以往,现在的西凉国更是“唾手可得”,只要鲜卑人撤出,西凉国复国就有望。虽然复国以后的西凉仅仅是魏朝朝廷的藩属,但或许比以往独立成国更有凭靠,有魏朝作为后盾,西凉就算自己要发展也好,还是励精图治也好,都有了强大的靠山。
但韩健怎么也不会让洛夫人如愿,洛夫人的野心比她的能力更加可怕,韩健要让洛夫人仅仅是他身边一个唯命是从之人,这就已经足够。若是将洛夫人心中的权力欲全部激发出来,那时候再想收回笼子里也就难了。
召见了大西柳,大西柳将西凉的详细情况一一奏报与韩健知晓,西凉如今还是有不少东王府的细作,加上阳关所布置的眼线,基本对于鲜卑人的拥兵情况了若指掌。鲜卑人自始至终出兵到西凉的也只有不到两万的骑兵,但这两万骑兵却不是东王府眼下能正面抗衡的。
“你认为,现在朝廷要多少兵马,方可从鲜卑人手上夺回西凉之地?”最后,韩健看着大西柳问道。
大西柳显然没想到韩健会以军机大事相问,要知道韩健以往也很少会以军机的事跟她讨论,按照韩健以往的性格,只需要她去得到消息奏报上来便可,真正要思考的事是韩健或者是军中幕僚来做。
“属下以为,非十万兵马以上不可。”大西柳行礼说了一句,转而道,“但不可取。”
“为何不可取。”韩健直接又问道。
大西柳想了想说道:“西凉之地荒芜而无险可守,若以西凉为屏障与鲜卑人为战,实不可取,但同样若是鲜卑人无心攻取中原,也不会固守西凉,朝廷也只待鲜卑人撤兵之后派人接管城池便可,实在不宜与鲜卑人在西凉之地力战。”
“嗯。”韩健点头,大西柳的意见很中肯。也跟他所想基本吻合,他眼下也没有与鲜卑人在西凉旧地这块鸡肋骨头上去一争长短的打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