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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你就知道了
看着眼前那栋眼熟的建筑物,颜米琳的神色有些复杂。
曾就读的高中校园,和他同班过的教室就在这栋建筑的二楼,而他们最后一次谈话,就是在顶楼的空中花园。
卖弄神秘了老半天,原来他就是要带她来这里,但为什么是这里?
“走吧,上楼。”孙兆钧站在几级阶梯高的地方望着她。看他站在那里,颜米琳觉得好像回到了高中时代,回想起他第一次走到自己面前,问她要不要跷课那些事仿佛昨天才发生似地历历在目。
“去哪?”她茫然道。
“跟我走就是了。”他以眼神安抚,接着便转身上楼。
她像是被不知名的事物牵引着,顺从地跟在他身后,一步一步地拾阶而上,这画面居然和当年一模一样。
当她站在顶楼的空中花园入口,突然有些踌躇不前。“喂我们就这样上来了,等下警卫把楼下铁门关了,我们就出不去了。”
“放心吧,我打点过了,警卫说我们最晚可以待到八点。”他眨眨眼,脸上有掩不住的得意。
“打点?”
“嗯,送了一条烟。”他耸耸肩,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一条男用手帕,将之摊开,平放在花园内的石椅上。“来这边坐吧。”
颜米琳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心中感到有些不自在。
他这些举动,以前都是为了汪心恬而做,她常常远看着,觉得好羡慕,真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被他这样照顾呵护着,现在真的实现了,却觉得好别扭,毕竟毕竟他们又不是什么特殊关系。
他自己在石椅的另一端坐下,见她还杵在原地,便问:“要我过去带你过来吗?”
“不用。”她很快地否决了他的提议,迈出步伐走到石椅边,缓缓坐下。
似乎深怕碰到坐在另一端的他,颜米琳整个背脊直挺挺的,看起来就不是舒服的坐姿。
“喏,你的。”他把一只麦当劳的纸袋搁在她大腿上。
颜米琳不敢置信地瞠大眼。有没有搞错啊?上一秒才在感动他的体贴,怎么隔没多久就破功?
“拿着。”
一杯已经插好吸管的中杯可乐放在她面前,她只能被动地接下,也不知道究竟是那沁凉由掌心传递进心里,令人不由自主颤抖了下,还是因为被他触碰了指尖,所以才抖了一下?
孙兆钧拆开包裹着麦香鱼堡的纸袋,开始大口大口嗑汉堡,大口大口喝可乐,一句话也没说。
颜米琳看傻眼,对于他为何带她到这里来,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吃啊,怎么不吃?”她依然端坐着,傻傻地看他吃。
“噗~~”她忍不住掩嘴笑了。
“怎么啦?”他皱了皱眉,不知道自己戳到她哪个笑点了。
他嘴边沾上白色的美奶滋,甚至沾到上唇、人中,看起来像是蓄着雪白的胡子似的。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会吃东西吃得一塌糊涂呢?
她哼了一声,从包包抽出面纸丢给他。“擦一擦嘴吧你!”
孙兆钧用指腹沾了沾嘴角,这才发现是自己的吃相让她笑了。好难得,这是同学会过后,她第一次笑。他,想把她的笑容好好珍藏在心里。
“你到底找我来这里干么?”他的吃相,好像麦当劳是多么美味的餐点一样,让她忍不住也抓起薯条一根一根送进嘴里品尝。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谈话的地方。”他若有所思地望着当年他们站立的位置,朦胧中,仿佛在夜色里看到穿着高中制服的他和她。
“啊?噗咳咳咳咳咳咳”颜米琳一听,突然噎着了,连声咳个不停,咳得脸红脖子粗。
她失态的反应,让孙兆钧垂眸一笑。“同学会那天,你对我不谅解的态度,起初我也不太理解,直到回家后我细想你说过的一字一句,我才恍然大悟我好像欠你什么吧。”
颜米琳默默听着,心中有点酸酸的。
“那天你在这里跟我说过的话,我没有忘记,当时我说过会好好想想,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该想些什么,或者说,能想些什么。但是我不想拒绝你,所以只能说要想想。”
不想拒绝?这是什么意思?她惊诧地转过头看他,想从他的表情辨明他话里的真伪。
“很好笑吧?我既没办法接受,又不想拒绝,给了你希望,却又让你失望,难怪你会这么气我,对吧?”他含笑抬眸。
这时,她已经紧抿着唇,红了眼眶,在心中累积了许多年的委屈,在这一刻都释放了,心中的结,也在这一刻一个一个地解开了,对他的埋怨化解了,只要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不是把她年轻脆弱的心当成玩笑,这就够了。
既然他把话说开了,她也不想隐瞒,只想把当年受到的创伤说给他听,让他知道她有多难受。
“当时我觉得自己像个傻子,没头没脑地告白,你说要好好想想,我说会等你,可是后来到学校没看到你,经由老师一说,才知道你又转学了。你明明说过再也不会突然不见,但这一次你还是没有跟我说,让我像个笨蛋、傻瓜一样是你摧毁了我的少女情怀,让我每次一想到就想哭。”
“对不起”孙兆钧诚恳地表达歉意。
“算了,都过去了,反正反正我现在也有男朋友了,过去那些就当作是一种经历吧!也是经过那些事情,我变得越来越勇敢,这都是托你的福。”她眨眨湿润的眼,刻意用轻松的态度说道。
虽然,她很明白自己和聿然这对情侣,算是互动最平淡、最不像情人的情人,他们兴趣不同,话题也不多,亲热举动更是少之又少,她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并不是以爱一个男人的方式爱他,而似乎更接近亲情,他对她来说,感觉更像一个家人。
本以为这样下去,或许有一天,爱情会在生活中慢慢发生。可是当她知道自己有机会再遇到孙兆钧时,她发现,自己的心其实没有死,还是活着的,依然扑通扑通、这么强而有力地跳着
孙兆钧听她说起“男朋友”三个字时,原本发亮的黑眸一瞬间转为黯淡,一股说不尽的失望和后悔凶猛地涌上,一颗心宛如坠落无底深渊,怎么也无法回归原位,强烈的无力感漫过他的身体,他在这一晚的夜色里,几乎失去方向。
他后悔自己慢了这么多步,失望她的心已经属于别人,不再属于他,可是
“把想说的话一次说出来,我心里也轻松多了。”他缓缓伸出一只手,以一种低沉又温柔的嗓音淡淡地说:“我们还是朋友吧?”
可是,他却无法彻底死心,理智要他认清现实,情感却强烈地凌驾于理智之上。
他想要待在她身边,尽管只是保有“朋友”这个位置也好。
至少,不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也不是不知何时才能见一面的老同学,而是朋友,能见到她、能跟她说话、能听见她的声音、能看到她的笑容的朋友,那么他还可以保有一丝希望。
“朋友?什么样的朋友?”她望着他伸出的友谊之手,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但是他的手掌又大又厚,是一只握住就很有安全感的手,勾引着她的心。
“就是想到就可以约出来吃饭、喝咖啡、看场电影的普通朋友。”他轻轻地说。
他不想轻易放弃,好不容易再遇见,他宁可默默守候,也不要断了联络。
普通朋友?也只能是这个样子了吧?
颜米琳眨了眨蒙眬的眼,望入他眼中,一个不注意,又被他发亮的双眸给吸引,再也无法转移。
她伸出手,握住他厚实有力的大掌,一股温热顺着他的手,缓缓传人她心底,令她感到温暖和充实。
她笑了,是一抹害羞的笑容。“我叫颜米琳,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他把她的手握得更牢、更紧。如果可以,他不会松手,他会等到她愿意再次靠近他的那一天。
距离“朋友约定”一、两个礼拜后,孙兆钧开设的美语心中突然出现了一位娇客。
“颜米琳!稀客喔!”林胜强看到高中同学出现在自己开设的美语中心,惊讶地咧开嘴。
“嗨~~”颜米琳举起手挥了挥,有点尴尬地笑着。
“怎么样?你要来报名喔?我可以给你折扣喔!我们的成人会话班不错耶,老师是本中心王牌sean孙喔!大家都是老同学,他会好好给你照顾的,哈哈哈~~”林胜强拍着他的啤酒肚笑得很开心,引来柜台内工作人员好奇的目光。
颜米琳张望了下,没看见孙兆钧的人,正符合她上网查的课表,这个时间孙兆钧正在上课。“那我可以试听一堂课吗?”
“当然可以啊!现在刚好是sean上课,在二楼201教室,要我带你上去吗?”林胜强笑咪咪地问。
“呃不用了,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颜米琳连忙道。
“好吧!那不好意思喔,因为正在上课,你要安安静静地进去喔!”
“好。那我先上去了。”颜米琳拽紧包包,挥别阿强,顺着指标上到二楼。她透过201教室门板上小片的透明玻璃朝内望去
约莫十位学生,正全神贯注地听课,而那位王牌老师sean孙就在台上讲课,不时比着黑板上的英文字句。
她像个偷窥狂似地用一双眼追随着他的身影,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
没想到当年那个黝黑瘦小的孩子,今天居然已经是一个英文老师,而且口音道地标准,像个abc。
趁着他背过身去写黑板的时候,颜米琳蹑手蹑脚地从后门溜进最后一排角落不显眼的位置,全程没被任何人发现。
他的指间握着粉笔,俐落地在黑板上挥洒,嘴里不曾停歇。“各位同学要注意,这两个句子很容易就会混淆,我们可以从这里分辨它们的不同,像是”
孙兆钧写完黑板一转身,声音就顿在那儿,因为看见某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赫然坐在最后一排,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其实非常显眼。
看见她,他不仅眼神闪烁发亮,连唇边的笑意都变得灿烂起来。
“看来我们有新同学。”
颜米琳没料到这么快就被他逮到,而且因为他这句话,使得班上同学都转过头来看她,让她胀红了脸。
“大、大家好。”
孙兆钧一手撑在讲台上,一手撑在腰际,好整以暇地道:“欢迎你,但是下次请记得提早十分钟进教室,我不爱学生迟到,可以吗?”
还真严格。他从前当学生的时候有这么听话吗?哼!
颜米琳忍住想白他一眼的冲动,拿出好学生的服从。“我知道了。”
孙兆钧点点头,收回放在她身上的目光,继续专心讲课。
她全程专注地望着他的一举一动,耳畔听着他低沉的嗓音,念着异国语言,将那一字一句细细地收藏在心里。
此刻和他相处在同一个空间里,心跳像是从没有如此真实过,一下又一下,撞击得强烈。
他说,要当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
什么叫做“普通朋友”?有想看的电影、想探险的餐厅,或者今天看见什么大新闻,想要与人分享,都会第一个想到对方。
每天晚上固定通十五分钟的电话,只要一天没接到他的来电,就会睡得不安稳,这样的依赖与习惯,是普通朋友吗?
颜米琳清楚知道,这种关系一点都不普通,一点都不单纯,甚至甚至是有些暧昧不清的。
坦白说,跟他相处的每一分钟,她都感觉特别开心,情绪特别高昂,像是要弥补彼此失去的那些时光,无论是通电话,或者是午休时间一起吃饭,他们几乎无话不谈,不管是这几年彼此的生活,或者是一些生活琐事,对人事物的看法。他们都急于了解对方的一切。
就像今天突然来这儿,也是上了一整天班,忽然很想见他,因此下了班就直接绕过来。
自己现在的行为对聿然而言是不公平的,身为他的女朋友,却跟另外一个男人走得那么近,疏忽了他
她不能再这样漠视他们的关系,也不能继续瞒着聿然,既然她无心,就不该拖着聿然的时间,应该早点把话摊开来说才是,再拖下去,对聿然只是一种伤害。无论聿然知道以后会有怎样的反应,她都要面对
但孙兆钧呢?
他又是怎么想的?现在他跟她这么好,汪心恬知道吗?
这些日子以来,也许是和他重新当朋友,太过兴奋了,有些该问清楚的事,每次见了他都忘记,要不就是怯懦得问不出口,深怕得到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那岂不是增添烦恼吗?唉
“这位小姐,你看来烦恼缠身,需不需要我替你分忧解劳呢?”
颜米琳闻声回过神来,这才发觉不知何时已经下课,学生都走光了,教室里只剩下他们,而孙兆钧正靠在她前方的桌边,双手抱胸,凝视着自己,唇边带着兴味的笑。
“你下课啦?”她呐呐地道。他盯着她发呆的蠢样多久啦?
他抬起手腕看表,耸肩道:“下课十分钟了。你今天怎么会来?”
“下班了,刚好经过,就上来看看。”
“喔。走吧。”他直起身。显然她不擅长说谎,酡红的脸颊,闪烁的眼神,都在透露她说的不是真话。
“去哪?”今天他们好像没有约吧?
“你肚子饿不饿?附近有一家不错的私房料理,去不去?”
“你请客我就去。”
他摇头叹息,脸上却满是笑意。“唉刚刚上课的钟点费就这样没了。”言下之意就是ok啦!
“sean,你女朋友喔?”在美语中心柜台打工的大学男生看见他们相偕下楼,不禁好奇地问。
他们原本以为有时候会在补习班等孙兆钧的美丽小姐才是他女友呢!
那位小姐美丽归美丽,可是浑身带着刺,不让人靠近,趾高气昂的态度与言语,更是令人不敢恭维。现在面前这位小姐看起来就和善多了,长相不差,属于小家碧玉型,再怎样都比骄傲的孔雀来得讨喜。
颜米琳听到“女朋友”三个字,心跳开始乱了,浑身弥漫着一股躁热。
倒是孙兆钧老神在在,斜睨了一眼大学男生,嗤道:“怎么?我的事还要跟你报告不成?”
大学男生傻笑地抓抓头。“嘿嘿,没有啦!好奇而已”
“好奇心会杀死一只猫,你还是排你的课表去吧。”他三言两语就打发了好奇的大男生。
“走吧。”他下巴一扬,示意她跟着走。
颜米琳回过神来,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因此他没看到她脸上藏不住的失落。
面对大男生的质疑,他没有正面回答,是因为觉得没必要回答?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毕竟现在他们之间浑沌不清,好像是朋友,又好像不只是朋友
她到底希望他回答什么呢?到底还在期待什么呢?唉~~
出了美语中心,孙兆钧领着颜米琳穿梭在小巷弄中,东拐西弯,熟门熟路,她却晕头转向,分不清楚东西南北。
他们的脚步最后在她公司和美语中心之间,一家小巧可爱的家庭式餐厅停下。一顿饭吃下来,他看得出来对面的人心思不在这儿,早不晓得飘哪去了,连餐后饮料送上来,她都还没回神。
揪着眉是在烦恼什么吗?
“嘿,在想什么?”孙兆钧屈指敲敲桌面,引她回神。
“嗯,没什么啦!”她轻轻摇头,装作若无其事。
“你的卡布奇诺。”他把咖啡推到她面前。“没什么就别发呆,有什么?*党隼矗形曳值#鼙饶阋桓鋈讼牍防吹煤冒桑俊?br>
“那,孙兆钧,我问你喔”她小心翼翼地起了个头。
“嗯。”他翻阅着手边的gq杂志,答得有些漫不经心。
“汪心恬就是你口中的那位‘小姐’,她现在好像都没听到你提起她。”说到汪心恬这三个字,她觉得心里一阵酸酸的,那股酸涩似乎也慢慢蔓延到唇间。
孙兆钧执杯喝咖啡的手顿了一下,才把视线转向她。“怎么会突然提到心恬?”
心恬?叫得好亲热,好像比“小姐”亲热吧?颜米琳又觉得更酸更苦了一点,但也努力掩饰不让他看穿。
“以前她就把你当成所有物,不让人靠近,要是被她知道我常跟你出来吃饭、通电话,她会生气吧。”
“别想太多,我跟心恬不是那种关系。”孙兆钧若有所思地望着她,无法否认心中有一丝窃喜。
她在介意他和心恬的关系,这是不是代表,她对自己依然有感情呢?
这些日子以来频繁的互动,他感觉她逐渐对他敞开心房,加上她会开始在意心恬并且表达出来,孙兆钧更加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彻底放弃,心甘情愿待在“朋友”这个位置上,以朋友的身分陪伴着,也许哪一天,她眼里终于能够看见他了。
以前,总是她黯然地远远望着他,现在,该由他默默守护了。
“那、那不然呢?”他可不可以快点说清楚?现在她整颗心都吊在半空中,紧张得半死。
他放下杯子,继续解释。“我还有个弟弟叫孙兆秦,记得吗?”
“嗯。”她点点头。身体不太好,常常要他保护的弟弟,她还记得。
“兆秦一直喜欢心恬,偏偏心恬不领情,你说,我弟弟喜欢的女生,我有可能动心吗?”
回台湾之前,兆秦主动找他深谈,问他对心恬是否有意?那时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弟弟喜欢上心恬,因此他对心恬更加保持距离,也不再像从前一样百依百顺了。他对心恬本来就无意,现在也不再需要为了报恩,而把自由都抵押给她。
而且经过上次心恬怒摔碗盘事件之后,他当机立断把锁给换了。以前觉得她自由进出他的屋子没关系,但现在他不这么想了,因为颜米琳的出现,他更加确定要让心恬死心。
“哪有什么一定不会?”她反驳,既想相信又不敢轻易相信。
“如果你非要答案不可,那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跟汪心恬,绝对不、可、能。”孙兆钧紧紧锁住她的视线,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说。
颜米琳被他的眼神震住。他他为什么要用那么火热、专注的眼神看着她?好像在对她澄清、保证些什么
糟糕,听了他的解释,为什么她会觉得兴奋、感到全身轻飘飘、好像漂浮在半空中呢?
难道,她对他而言,不单纯只是“普通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