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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后台北
清晨六点,天微微亮,街道冷冷清清,少有人车经过,整座城市还未苏醒。
薄雾中,一名穿着红色运动服的女子走过马路,来到巷口那飘着早餐香味的美而美早餐店。
“早安。”她五官清秀,清汤挂面的头发齐肩,鼻梁上挂着塑胶框眼镜,圆圆的脸看来稚嫩,年轻得像名大学生,抬头盯着早餐店菜单,不自觉的打了个哈欠。
“早啊,今天要吃什么?”早餐店老板娘热情地招呼,笑咪咪的模样很有妈妈的味道。
“烤总汇,冰咖啡。”随意点了早餐,路小雨挑了张没人的桌子坐下,拿过来刚送来的苹果日报,快速的翻看。
不是学生上课、上班族赶车的尖峰时段,她点的餐很快就送来了。
“还没睡啊?”老板娘很了解她的作息,她要是在这时间出来吃早餐,就表示她又熬夜到天亮。“又画到天亮了?”
“对啊,上头赶着要,我就尽量赶喽。”咬了一口塞满新鲜生菜的烤总汇三明治,再喝一大口冰咖啡,路小雨发出满足的咕哝声,觉得画了一晚图的疲惫消失了大半。
两人闲聊了几句,赶搭校车的学生上门,老板娘没法多招呼她,开始忙碌了,她也就专心地吃早餐配报纸。
占剧影视版全版的名牌香水广告,让她专注的看了许久。
是一个年轻、帅气的男模侧面,裸露上身站在荒漠里,人笼罩在橘红夕阳下,那线条明显的六块腹肌啊,啧啧,油亮有光泽,一早就这样养眼,教她今天要怎么办啊?
“嗯,我喜欢这张照片。”竖起大拇指叫好,拿出随身携带的空白草稿簿,画起线稿,学习人家怎么构图。
“小雨姐又在收集帅哥照片啦。”来买早餐的高中生是隔壁的黄小弟,看见她又在早餐店垂涎男人俊俏的脸蛋、性感的肉体,不禁笑了出来。
“我这是工作需要,帅哥封面受欢迎啊!”因为工作关系,路小雨平时得看大量的图片、杂志、摄影集来收集灵感,研究人体的角度、细部,还有色彩对比,接受新的资讯,了解时下年轻人喜欢什么,使自己的作品永远不被市场淘汰。
“但是帅哥的眼神真难拿捏”她不停的动笔,一边看参考图,令她心念一动的图片经过大脑消化后,转为她路小雨特有的构图资料。
黄小弟笑了笑,没有打搅她,拿了早餐后就走了。
就在她全神贯注的勾勒草图时,广告一角摄影师签名吸引了她的注意
kai。
她不禁怔楞,以为自己看错了,定眼一看,那特殊的笔迹
猛然盖上草稿簿,收拢报纸,她有些慌乱,不敢再看那张令她念念不忘的广告照片,专心吃早餐。
她认识一个也叫“kai”的人,起码有六年没见,她熟悉他的摄影风格,习惯在照片右下角他上独特的签名“他”什么时候与时尚圈接触的?
她不敢再想,飞快吃着早餐,把那些怪念头赶出脑子,快想今天a出版社要她交的插图,还有b出版社这周要六张罗曼史小说封面,出版社要她把奇幻武侠天王的系列封面交出来,她的时间哪够让她胡思乱想啊?
囫囵吞枣吃完付钱,转身就走。
“小雨,等一等。”老板娘急忙拦住她。“你下周也会参加校外教学活动吗?我家媛媛很期待你一起去。”
“我会去,到时候再一块玩,我先回去了啊,都忘了,我要外带”她猛然想起家中还有一张嗷嗷待哺的小嘴。
“肉松土司和果汁牛奶,早为你准备好了。”老板娘太了解她了,把装在小袋子里的早餐递给她。
“谢谢。”路小雨感激地接过,她太糊涂了,竟然忘了帮心肝宝贝买早餐!
拎着早餐,顺着来时路,快步走回家。
她住的地方是个有点年代的社区,房子都很老旧了,但以大台北的居住品质来说算是不错,安静、邻居热情、房东很好心,所以她一住就是六年。
六年啊真像一眨眼的时间,过得真快呢。
她在一扇铁门前停下,掏出钥匙打开大门,缓缓爬上三楼,轻声轻脚地走进屋子里。
屋子不大只有二十来坪,三房两厅的格局隔出一个主卧室、客房以及她的工作室。
客厅很乱,散落一地的玩具让人感觉到啊,这就是家的气氛!
她小心翼翼地把早餐放在客厅桌上,蹑手蹑脚地走进主卧室。
床中央微微的隆起,隐隐约约只见一小撮露在外头的短发,耳边可以听见浅浅的鼾声,她走向床边,轻轻掀开被单。
一张睡熟的小脸出现在眼前,天使般的睡颜,她顿时心头一暖,爱怜地轻抚小家伙柔软的黑发。
抬头看了看时间,盘算了下后,决定叫人起床。
“凡凡,起床喽,起床吃早餐喽,好好吃噢。”轻轻摇晃躲在被窝里熟睡的小人儿。“起床喽。”
“呜嗯”小脸转向另一边,继续赖床。
路小雨轻笑,把被窝中的小人儿挖出来,亲吻他红润的脸蛋。“会来不及赶上娃娃车,凡凡,起床喽。”
“噢,讨厌”稚嫩的嗓音含糊不清,掀被起身。
一个五岁的小男孩,穿着棉质睡衣,揉着惺忪睡眼的模样十分惹人怜。
适应室内的光线后,总算看清唤他起床的人是谁,他露出很可爱的笑容,伸出手臂抱着路小雨,撒娇道:“妈咪,早安,我起床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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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她捧起儿子的小脸一阵猛亲。
“妈咪,我去洗脸刷牙。”路凡乖巧地道,没有像一般小孩被唤醒后没睡饱而哭闹,他听话起床,走进浴室里刷牙洗脸。
趁着儿子在浴室里梳洗,路小雨从衣柜中取出干净的幼儿园制服,摆放在床上,当路凡回到房间后,她微笑朝他招招手,亲手为他换上制服。
“妈咪,你累累吗?”小小手捧着妈妈的脸,担心地望着她显得苍白无神的脸色。“我自己穿!你睡觉觉。”自动自发的抢过衣服,笨拙的自己扣扣子,小手指着床,要妈妈快点上床补眠。
唉她儿子怎么这么贴心呢?才五岁的孩子啊,这么早视诋事,教她这个当妈咪的觉得好窝心。
“一点点而已,等等送你上娃娃车就去睡觉,不要担心,嗯?”
“一定哦。”路凡小脸皱了起来,担忧的看着一夜未阖眼的母亲。
“不可以骗我哦。”
路小雨无可奈何地叹道:“好”拉长尾音,她被儿子制约了。
穿好制服,母子俩手牵着手一起走到客厅,她陪他吃早餐、说话聊天,享受亲密的亲子时光。
紧闭的客房门开启,穿着优雅白套装的女子走出来。
“早。”杨雅筑有如公主般浅浅一笑,全身打理得一丝不苟,衣服没有一丝皱折,完全看不出来她就穿着这身衣物在客房过夜。
“干妈,早安,要不要吃早餐?”贴心的小宝贝马上把早餐贡献出来跟心爱的干妈分享。
“乖,你吃就好喽,干妈要回家了。”杨雅筑轻浅一笑,抚了抚头发,顺着已经扎得很完美的公主头。
“雅筑,你要回去啦?这么早。”路小雨看向墙上的时钟,才七点而已。
“正好堵我爸妈的嘴。”杨雅筑轻笑,站姿、仪态优雅,和穿着老旧运动服不修边幅的路小雨差了十万八千里。
路小雨一直都很佩服好友,无论何时看到她,她都是这副美美的模样;妆容完美无瑕,衣物平整,态度从容不迫、落落大方,大家闺秀就是大家闺秀。
“你总不能每次被逼去相亲都躲到我这来过夜,你这样我怎么跟干妈说啊!”路小雨不禁抱怨。
这位家规甚严的大小姐,昨晚八成又被逼去相亲了,所以才躲到她这里来,要叛逆不回家,制造在外头跟野男人一块过夜的假象。
“还不都你害的?”杨雅筑埋怨地看着她。
路小雨被埋怨得莫名其妙。“关我什么事?”
“还没有?还不都是你生了这么可爱、贴心的小宝贝!我妈吵着要我快点嫁出去,她要带孙子!本小姐才二十六岁耶!”杨雅筑说到激动处,语气不禁拔高,要不是想到形象要顾,她已经大吼大叫了。
“噢”路小雨不禁心虚的低头。“那个凡凡乖巧贴心,是因为你和干妈教得好”她不得不承认,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这些年要不是有好友和干妈帮忙,她不可脑瓶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把孩子带大。她要工作、要照顾小孩,更要身兼父职,如果没有别人的帮助,她没有把握能把孩子平赡养大。
她大量的接稿,无论什么样的风格都接,要拟真、美式插画,甚至是带点奇幻色彩的图稿,童书绘本只要时间够,她也会接回来做,这么拼了命的画,当然是为了白花花的钞票。
“知道错就好,我妈要是问起你,你自己看着办。”杨雅筑语气温柔,但带着警告意味。“趁还有时间,我先回家眯一下,洗个澡、敷个脸什么的,我下午还要上课呢。”
“怎么又要我说谎啊?杨雅筑,你很讨厌耶--”每次都被干妈识破,她的说谎技巧很烂雅筑又不是不知道。
“我妈疼你嘛。”杨雅筑微笑丢下力道十足的一句话,让路小雨完全无招架之力。
“妈咪,我吃饱饱了。”路凡在两个女人闹起来时,已经吃完早餐了,还把垃圾收拾好丢进垃圾桶,抽卫生纸出来擦嘴,举止就像个小绅士般。
这让身为美姿美仪老师的杨雅筑十分骄傲,这小家伙就是她教学最好的成果啊!
“叭叭--”正好听见娃娃车的喇叭声,路小雨马上跳起来。“凡凡,车车来喽。”
“妈咪,你忘记联络簿要签名。”路凡翻找书包里的家长联络簿,其中夹着一张回函。
路小雨快速浏览后签名,回函是通知下周的动物园校外教学,请家长同意并踊跃参与活动,算是家长和家长之间的交流。
“妈咪,你累累,我不去没有关系哦。”在母亲开口询问之前,路凡先说了,贴心的为母亲着想。
儿子的贴心懂事让她很心疼,因为她忙,工作一来就忙得昏天暗地,常常错过他的校内活动,但她知道凡凡就算再懂事也只是个五岁的小孩,也会希望妈妈参与他的学校活动。总不能一直让孩子失望啊!她跟凡凡的老师谈过,这回她不会失约的。
“不累,妈咪会睡饱饱,一起去动物园玩。”她在同意选项上打勾、签名,将回函夹进联络簿里。
路凡的兴奋全写在脸上,小脸上布满了期待,巴不得明天就是星期六,他是踩着小跳步走下楼上娃娃车的,上车后还不断的对着母亲挥动小手,说再见。
站在大门口,目送娃娃车消失在转角,路小雨转头,就看见好友下楼来。
“雅筑,你下周有没有空?”没说要去哪里,挖坑给这位大小姐跳。
但杨雅筑没上钩。“我妈一定很乐意陪你去。”她们认识超过十年,太了解对方脑子里在想什么。
“我就知道!”路小雨没好气地翻白眼。“我再请干妈一起去,希望她老人家不要觉得我在占她便宜才好。”找个老人家陪她去带小孩,怎么想都觉得很超过。
“你要是不找我妈她一定会生气,还有我爸,你下回来我家接凡凡,我爸会生气不把小孩还你。”杨雅筑掩嘴窃笑,凡凡这个贴心的小可爱,很受她家人欢迎。
她出身书香门第,家教甚严,小雨未婚怀孕休学后,爸妈本来是不允许她俩继续做朋友的,但是她坚持陪小雨度过难关,后来她父母也被小雨的憨傻感动一连串不太愉快的记忆闪过脑际,她甩甩头,把那些过去抛在脑后。
“好啦、好啦,你们都只会拿凡凡威胁我”路小雨哀怨地道,怎么孩子是她生的,她却要跟人抢啊?“对了,雅筑算了没事。”
到了嘴边的话,突然吞了回去。
杨雅筑闻言挑了挑眉。“怎么了?”
“没什么啦,小事,我自己解决就行了。”她差点就要开口问好友“他”的下落。
杨雅筑眯了她一眼,语带无限深意地说:“不能解决再告诉我,小雨,我会帮你解决的。”希望这句话,单纯死心眼的好友听得进去。
她们之间无话不谈,超过十年的友情不是开玩笑的,这六年来唯一避谈的话题只有路凡的父亲,小雨能骗过别人,却骗不过她。
“我先回去了,会赶不上下午上课,你快去睡了。”最后一句话用命令的,通宵熬夜的人,现在还站在这里聊天?
“好啦”路小雨摸摸鼻子,对好友挥挥手道别,上楼睡觉去。
倒上床后她马上睡着,梦中模模糊糊的出现那幅平面广告,不同的是,她能感受到风吹拂在脸上的感觉,漫天风沙那只看得见侧脸的男子在大漠里拔足狂奔,她拼了命的在他身后追赶,要他不要走,跑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她追不上那男人,只能看见他的背影化成荒漠上一个小小的黑点。
她累得跪倒在沙地,哭叫着不要丢下她一个人一转身,那走远的男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竟是齐开云冷酷的脸!
她陷进梦中,不愿清醒--同一时间的纽约--齐开云猛然自梦中惊醒,他坐起身来,大口喘息,发现自己全身被汗水浸湿。他竟然梦见了从前,六年前来纽约的前夕。
抹了抹脸,双眼已经适应室内的阴暗光线,他望向床头柜上的冷光电子钟,现在时间是早上七点。
他掀被下床,走到窗前拉开厚重的窗帘。
阳光洒进室内,照亮他无隔间的私人空间,风格强烈的后现代室内设计,没有暖色,冷硬的银与黑交织。
进入浴室稍做梳洗,他套上运动服、慢跑鞋,耳上挂了个ipod,要出门前却觉得怪的挑了挑眉,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过长的浏海。
“麻烦。”拿来一条短绳,把浏海全数拢到脑后绑起,露出额头令他的五官更为明显,透露一股剽悍之气。
般定恼人的头发后,载上遮阳的墨镜后出门慢跑。
沿着他住所的大楼人行道跑起,以稳健的速度跑向公园,墨镜遮住了旁人对他的臆测,是他的保护色,隔着墨镜的他在观察,人、行道树、松鼠和鸽子、遛狗的人和被狗遛的人--观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他绕了一大圈回到他租赁的公寓,这是他每天固定的慢跑行程。
他进入大厅时,门房正被一名金发美女纠缠,他眼角瞟到汉克朝自己打了个暗号,他知道又是来打探他消息的人。
他闷声低头,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这么走进电梯里,直接上楼。
自从他答应思师沃夫的要求,替一支男性香水拍摄广告后,麻烦就接着而来。许多想要好照片、好作品的模特儿,不惜付出代价,主动献身、收买,为的就是希望他掌镜拍照。
就算不是真正的平面广告,一张独特有魅力的照片,便能得到更多的工作机会,那是他第一次与时尚界接触,大概也会是最后一次了。
回到住处,看见答录机有数通未接来电和留言,他按下播放键,脱下衣物进入浴室淋浴。
“kai,我是乔安娜,少爷,你让我很为难拜托你了,起码接一份工作,ok?再联络。”第一通留言是他的经纪人打来的,他不打算理会。裸身站在莲蓬头下,任凭水花兜头淋下。
“齐开云,装什么死?还不给我接电话!”中文,不耐烦的语气很熟悉,啊,不就是他哥齐开阳嘛。“是真的不在还假的不在?啧,对机器说话真蠢--你够了,不要仗着人人宠你就可以横着走!我耐性磨光了,下个月你就给我死回来,老爸七十大寿,你不回来就死定了!”虚长他八岁的大哥耐性告尽,看他不顺眼很久了,谁教他在外六年不回国呢?
豪迈的在身上抹肥皂,哼歌淋浴,没有回电的打算。
“齐先生,我是康宇诚,不知上周与您讨论的事情您考虑得如何?
无论如何,请与我联络。”
是要赞助他开摄影展的集团营销经理,他虽不懂商,但也觉得一个营销部经理来与他讨论开摄影展的事情有些怪异--他再考虑考虑,他不是不动心,而是觉得要再谨慎一些。
洗了个舒服的澡,除去一身运动后的汗味,他头发微湿,仍绑着出门时的发型,围着浴巾就出来了。在厨房找水喝,剩下的留言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以为到此告一段落,结果电话却在这时响起。
“开云,我是姐姐。”这无可奈何的宠溺语气,是长他六岁的姐姐齐开雪。
“今年还是不打算回来吗?我知道你在家,你只是不想接电话而已。”
“答对了,我就是不想接电话。”齐开云微微一笑,拿着冰凉的矿泉水往电话方向一敬。
“你喔--今年回来吧,爸爸大寿你总不能不到吧?你别理会大哥,他被爸逼婚逼到烦了。”
“他活该。”他勾唇一笑,幸灾乐祸地道:“与我无关。”
“还是不接电话吗?开云--”齐开雪尾音拖长。“你怎么年纪越大越别扭啊?哪有人像你这样的--喔,我知道了,你还没走出失恋的阴影,被抛弃对你的打击很大是不是?又没有教你一定要住在家里,真是的”
这番话让齐开云笑不出来。“我没有被打击!”他怒吼,还没反应到自己做了什么,就听见他姐姐得逞的窃笑--该死,他怎么把电话接起来了?
“我就知道你在家,总算肯接电话啦,开云,你怎么出国后就成了个宅男?”不出门不与人联络的,个性有够怪异。
他揉揉太阳穴,被姐姐一激就失去理智,每次都这样,只要有人踩到他的痛脚,他就整个人爆了。
被抛弃、对方消失,那种分手方式让他无法释怀。
六年了,以为自己不会痛了,但提起伤口还是会疼,他不明白。
到底哪里出了错?
“越有艺术天份的人个性越扭曲吗?开云,你已经登峰造极了,不需要再继续突破自我,懂不懂?听姐姐的劝,回来吧,休息一阵子,你这几年赚的钱加上摄影集的版税,够你花用了啦!”齐开雪温柔地劝说宝贝弟翟旗回家。
“我没有回台湾的打算。”他冷冷拒绝。
“你每年都这么说,就这么怕触景伤情吗?开云,六年了。”她叹息。齐开云闭上眼睛--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除了“她”之外,就是大姐了吧?
案母年过四十才意外生下他,与兄姐年纪差很多,从小受尽家人疼宠,爸妈疼、兄姐宠,他没有继承家业的压力,家人也对他没有太大的要求,让他随心所欲的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往兴趣发展。
尽管每个人都宠他,但与他感情最好的人,就是姐姐了,也只有姐姐知道他六年不回台湾的真正原因。
不是因为工作忙,而是他不想回去,不想看见他从小长大的地方,有“她”的影子存在。
因为最初,所以最美吗?
还是他太偏执在意了?六年,该痛的也痛过了,不是该释怀了吗?
为什么他到现在仍无法接受别的女人?
“好了,再说你又要生气了,开云,你考虑考虑给我答复,爸年纪大了,今年入院检查的状况不太好,所以今年没法去看你,如果你能回来那最好,知道你不爱住家里,要回来通知我一声,姐姐会帮你安排的。”
“爸病了?怎么没告诉我?”
“年纪大了总会有些毛病,别说我告诉你的,爸一定会怪我多事。”齐开云被父亲的近况吓了一跳,日前与父亲通话,他声音宏亮,两人还隔着电话斗嘴,听不出来他身体有问题。
闲话家常几句后,电话收了线,他皱眉思索了许久,回想自己这六年来在异国打拼的过程-一四年前,他随国家地理杂志登圣母峰攻顶,差点在半途因体力不支而放弃,在离地四千公尺的高山上,缓慢呼吸,扛着相机一路拍摄,如果他当初没有坚持,就不会有今天的kai。
在高山上与稀薄的氧气奋战,克服了要人命的高山症--他很清楚人命有多脆弱,多少同行的人承受不了而被送下山急救,人生有太多意外,还记得出发前他们一干摄影师、劣谟、工作人员,在镜头下笑得多开心,多意气风发。
但有两个人没有一同回来--人生充满不可预期的意外。
他伸手拿起电话,拨给他任劳任怨的经纪人。
“乔安娜,我决定回台湾,尽快帮我安排。”
逃避不是办法,他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