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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有十二个月,是三百六十五天,也是八千七百六十小时,更是千千万万分,千千万万秒。
在这每一分、每一秒里,有几千几百万条相思线将齐霈文和季心语的心紧紧缠在一起,但这也代表无以名状的地狱火焰燃烧着他们,煎熬着彼此。
这一年来,齐霈文遵守他所许下的承诺,不再提起回岚园的事,但也不再出现在她面前。虽然如此,她还是随时随地可以听到他的名字。
是谁说过女人的友谊是最坚固的?那个人一定是大笨蛋!曾几何时,那信誓旦旦、保证永远支持她的三位死党,如今却已经变节倒戈,全部倒向齐霈文那边,不但替他抱不平,还打团体仗,轮流上演劝说她回去的戏码。
还有她那位老爸爸,赶她像在赶瘟疫似的,更不知道谁才是他亲生的!她一气之下干脆搬出去,自己在外头租了一个小套房住。
更绝的是她那两位公公婆婆,一天到晚往她这儿跑,夫妇俩软硬兼施,一搭一唱的在她耳边不停说着:
“心语,快回来吧!霈文这几天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拼命的程度连家也不回来睡,整个人瘦了好多。”
“你不要再ㄍ?ㄥ了,我们都知道你心里还是爱着霈文,夫妻不住在一起,这像话吗?”
“心语啊岚园少了你这个女主人,那些仆人们都变得懒散起来,你赶快回去管管他们。”
“你是存心要急死、气死我们俩吗?等会儿要是霈文来了,你可要乖乖地和他回去哟!”
不过,齐霈文没有来,所以她也没有回去。
眼看着这几招都没有用,这两个宝贝更是献出苦肉计,存心让她难受。
“哎哟!老伴,我们怎么这么命苦,都这么老了还要替儿子媳妇操心东、烦恼西的,可是人家还是不听劝,看来我们一定会孤独至死,真是晚景凄凉哪”唱作俱佳的演出,还配合着几滴恰恰好落下的眼泪,他们不去当演员,真是演艺圈的损失。
面对这一切明的、暗的、软的、硬的,各式各样层出不穷的劝解花招,她一律以微笑沉默回答,让所有人都铩羽而归。
白天,她可以找事情来做借以麻痹自己,但是到了夜晚,躺在床上单独一人时,她再也欺骗不了自己的心。原本以为不会再出现的泪水,却是夜夜在她脸上停留。
她好难过、好难过!现在的泪水并不是为了早夭的孩子,而是为了她和齐霈文而流的。
时间不能让记忆消失,但它却是让记忆沉淀的最佳良药。
随着一年的时间过去,她“长大”了不少。回顾过去的自己,她无法想像一年前的她居然幼稚、无知到了极点!不但如此,还自私的可以!多亏齐霈文的耐心、疼惜,她才能成为现在的季心语。
不过狠心绝情的话早已说出口,纵使一年后的自己知道错怪了齐霈文,但她仍拉不下脸来请求他原谅。
更何况齐霈文从不来看她,连最基本的一通关心电话也没有,就算一年前分手时他是那么样的不愿意,但他也说过他会成全自己。所以她要怎么想?她又该怎么想?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却足以打击一段感情,尤其是像他们这种濒临破碎的婚姻更是!所以她不能奢望齐霈文还爱着她、思念着她,即使她是这样的心情。
其实只有季心语不知道,每当华灯初上,星月刚升时,齐霈文就会出现在她楼下对街的电话亭里,默默地凝望她的身影,直到她屋内最后一盏电灯熄灭,他才离去。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刮风下雨,从不间断。
这样的思念同时煎熬着两人,可是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心意,只是你猜我的心,我测你的意,事情就这样僵住了。直到这天清晨,一通电话铃声的响起——
“心语,你看过今天的报纸了吗?”是赵菁菁的声音,但语气里似乎有丝不寻常的紧张、兴奋。
季心语勉强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床头上的闹钟,老天,现在才早上六点半,她这扰人清梦的小浑蛋,除非她真有什么重要的事,否则她绝对饶不了她!
先是打了一个大呵欠,她才没好气地说:“没有,发生什么事了?”
她订报纸只是为了想帮人,否则以报纸上刊登的内容不是天灾人祸,要不就是政党间的尔虞我诈、谣言满天飞的口水战,她这种管不着也无法管的小老百姓,根本懒得翻来看。
“我就知道!”电话那一端传来赵菁菁气急败坏的声音。
即使没有看到她的脸,季心语也可以想象出她无法苟同、大翻白眼的画面,这让她觉得好笑。不过她接下来说出的名字,让她嘴边的笑容倏地凝住。
“齐霈文他”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模糊不清,咿咿唔唔的,似乎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嘴巴。
不过,季心语没有注意这一点,她只想听到答案。
“霈文?你说霈文怎么了?”她紧握着话筒,激动不已。此刻,季心语的整个心都悬在半空中,上下不得。
“唔、唔”似乎赵菁菁还想说话,但电话却在这时候被挂断。
“菁菁!”她大喊,无奈电话里只剩下嘟嘟的声音。
顾不得身上还穿着睡衣,季心语级着拖鞋,以跑百米的速度冲到楼下的信箱去,然后马上拿出报纸。不需要找寻,斗大的标题立刻吸引她的目光。
黑道世家——齐门,正式走入历史!
季心语惊讶地睁大眼睛,掩住嘴巴不让自己叫出来。老天?这是怎么回事?为了想知道详细内容,她又急着奔回房里。她必须坐下来!因为如果不这样,她怕自己知道事情内幕时会昏倒。
就在她踏出电梯,正准备拿钥匙开门时,一只大手从背后抓住了她,吓得她放声尖叫——
“心语,你怎么了?快告诉我!”那人紧抱着她的娇躯,急乱沙哑却又如此熟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你?它”季心语推开他,错愕的眼神在他脸上与报纸之间来回穿梭,开了又闭、闭了又开的嘴唇,就是说不出一个字。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可以请我进去吗?”齐霈文微笑地问她。
* * *
浅啜了一口温牛奶,季心语这才从震惊中稍稍恢复过来,由于他在房里不方便去换衣服,所以她只好暂时在睡衣外套了一件睡袍,这才不会那么尴尬。
她看着坐在对面单人沙发上的齐霈文,不明白他干什么坐得那么远?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的,空气一片宁静。
“你有什么话要问我的吗?”
“你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忽然,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问着对方,问完又同时不说话,这样的默契大概达双胞胎都会自叹不如吧!最后还是由季心语打破沉默,先行开口。
“报纸上写的都是真的?”
“嗯。”他不否认,而且也不需要否认。
季心语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为什么这么做?如果你是为了我”老天,她说了什么?他都还没有说话,自己竟然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做这样联想,未免太不知羞了!他又会怎样认为?
见她双颊绯红的羞嫩模样,齐霈文低低轻笑,然后严肃地看着她。“没错,有一部分是因为你的关系,但绝大部分是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你是说?”季心语有点疑惑。
“其实我早已厌倦黑道纷争、斗杀的场面,可是身为齐门帮主的我,不能只顾自己的感受,任性而为;我必须替齐门几百名手下及他们的家庭着想,除非安排好他们以后的工作,让他们生活没有忧虑,否则我绝不能放手不管。”终于有人可以和他一起分享心里的重担了,齐霈文平静地看着她。如果今天没有听他说这番话,季心语也无法想象他心里的感受是如此复杂、矛盾,身为他的妻子,她不但无法替他分担心里的苦,反倒还一味地指责他,而他只能独自承受。
天哪!她怎么能这么自私、无情!
齐霈文给她一个浅浅的微笑,似乎是在告诉她不需要自责。
“在我接下帮主之位开始,我就努力想让齐门有所改变,首先我把忻龙、煜龙这两个人数比较少的门堂弟子安排遣散,虽然我成功了,但这已经引起帮内一些元老的反对,更鼓噪着要自立门户。为了顾全黑道上的平静,不要造成更大的纷争,更多人的死伤,我只好暂时停止这项计划。
后来程灿晃的报复行动,让炽龙门、焰龙门两大门派死伤惨重,当时我就更确定要将齐门解散的决心。不过也因为这场斗争,让齐门内一些比较激进派的长老萌生退意,打算安养天年,否则就算我说要解散齐门,事情也不会这么容易。一说到这里,他深深地凝视季心语,两人无声的对视良久。
早发现他的声音在颤抖,季心语明了他和自己一样,想起了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他是孩子的父亲,心里的痛并不会亚于自己,但一年前她却无法设身处地为他着想,她根本不值得得到他的原谅。
润了润有点干燥的喉咙后,齐霈文才继续说下去。
“不过这只解决了一部分问题,更大的困难就是我该怎么安排那些弟兄们,你可能不知道,大多数人和我一样是继承父亲、甚至是再上一代所留下的家规,而成了齐门人。
“他们一生下来就是被教导着要效忠齐门,长大后更要和我一起出生入死,整个家庭更是依赖齐门才能生活下去。我不能简简单单地给了一笔生活费,然后就要他们走。这些人就像我的亲人、我的手足,我不能这么无情!我和爸爸谈论过这个问题,他也赞成我的想法,所以他找了一些世叔、世伯来帮助我,于是所有齐门的弟子都改了身份,有的成了政商名流的私人保镖,有的则是各银行、公司的保全人员,还有的则变成武术指导教练。无论他们做什么,他们已经不用再躲在黑暗的角落了,他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出去。”
他的眼里有说不出的骄傲,让季心语看了为之动容。她可以想见那些弟兄对他的尊敬与崇拜,因为他就是这么一个至情至性的男子,连她这小女子,都不禁要尊崇起他来。而且她发现一件事,她更爱他了。
“这是你的功劳!如果没有你替他们着想,他们永远不能达到这目的。”她说的一点也不夸张,因为他受之无愧。
不过齐霈文却不这么想。“不,我只是做我应该做的。”
突然间他不说话了,只是用他那双满载着款款浓情的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让季心语看了脸红心跳、口干舌燥了起来。不过接下来从他口中缓缓说出的话,更让她心跳加速、血液奔窜。
“现在在你眼前的,不再是叱吒风云的齐门帮主,只是一个平凡人罢了,这样的我,你还愿意再接受吗?”
“我不知道。”季心语低喊出这一句,让齐霈文脸色瞬间黯淡下来。
“我不知道你还爱不爱我?”她紧接的这句话又让他重振起精神。短短几秒钟,他的心脏剧烈震荡,一下子跌到谷底,一下子又冲到峰顶。
“小傻瓜,我爱你,我当然还爱你!我比一年前更爱你”他情绪激动地大喊。
季心语委屈地瞅着他“那你为什么坐那么远,不肯过来抱我?”
听完她的解释,齐霈文站起身,放声大笑。“因为我怕靠你太近,我会克制不了自己。”老天爷,她居然会因为这原因而认为他不爱她?!
他的话让季心语像是吃了定心丸,笑容瞬间堆满她脸上。她站起身,缓缓地向他靠近,然后踮起脚尖,双眼迷蒙地注视他“如果我是小傻瓜,那你就是大傻瓜。”
她倾身上前,柔唇轻舔过他的“碰我!”接着她更进一步拉起他的手,直接覆在她身上,吐气如兰地在他唇边低语:“我需要你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