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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仔将卓教授连轮椅扛上了舞台,卓教授要大家席地坐了一圈,卓教授一扬手抽去了腕上的点滴针管,她开口同时手语。
“你们都尽力了,”她说“跳得还可以。”
啪一声,剧院的另一端,控制台上的穆先生关上了聚光灯。
“不要关上!”卓教授疾转过去,朝着穆先生厉声喊“灯光开着,不要关上!”
声浪澎湃在空旷的剧院中,我们都吓了一跳,都没料到卓教授此时还有这等音量。
几秒钟的安静之后,几大排巨型探照灯齐打亮,连空气都撼动了似的,灼目的光芒刺来,我们都眯起了眼睛。
卓教授的手在半空中停驻,她思索着,继续说话并且手语:“跳得还可以,慢慢来,只要够努力,你们还会跳得更好,我要你们记得,肢体的尺度是一定的,筋肉的使用也有限,只有加上美,你们之中,也许就有人创造得出经典、永恒。”
“这些天,我要你们想象天堂,”她缓缓地说,她的手势已经有些衰败了。“上了台,我要你们什么也不想,天堂就在你们和观众之间,就在舞台的最边缘,那里是一个天堂界面,你们跳多久就存在多久,懂不懂?天堂在你们和观众中间那么多的观众,他们激动,他们叹息,他们掉泪,在舞台的灯光里,你们看不见他们,所以只要跳出美,什么都不要管”
我们一起发现卓教授已陷入了自言自语,她恍惚地说:“那么亮,那么亮,什么也看不见”
“那还能看见什么?”荣恩响亮地打断了卓教授。
“烟,老是看见光里面一丝一丝的烟”卓教授轻声说。
多年的上台经验,我能了解,那是强烈光束中,来自人群的滚滚熏气。穆先生又以低音量试播起我们的舞剧音乐,逆着探照灯光,我们一整群彩衣神碕,都随着卓教授迷离了,都恍惚想象着,弥漫的人烟里,存在于演出者与注视者之间的,那片刻的天堂接口。
经过连续三天的彩排,现在我们又回到舞蹈教室,等着农历年一过,戏剧院就要正式撤换上我们的舞台布景,届时只剩短暂的一天彩排,之后就是登台。
这天是星期六,舞团破例在中午就停了课,我们的登台档期紧挨在过年后,所以几乎无年假可言,二哥施恩给了大家一些零碎的假期。
空旷的舞蹈教室,连阁楼里也阒无一人,不知大家都去了哪里,我裹着厚外套,站在小院中望着梧桐树,它的枝桠干得发脆,一经麻雀翩翩栖落,树枝连柄折裂,小鸟展翅又去,枯枝跌落在我的脚前。
捡起树枝,我觉得它的粗糙线条很美。
自从回舞团以后,卓教授已不再苛求我的舞艺,我明白她不是满意,我希望她不是放弃,但现在她片刻也离不开病床,每回来舞团都是从医院告假之身,想来她也没有余力磨难我了吧?我思念起她的容颜,最思念的都是愤怒的脸。
卓教授约了我在她办公室见面,说是有事商量,独坐在她无人的办公室中,我正满怀的揣测,林教授推门而入,见到我他显得略微意外。
“卓教授还没来?”他问我。
“还没有,我正在等她。”
“唔?你也找她?我们待会要开会。”林教授说。
林教授拨了电话,得知卓教授还没出门。
所以我们一起等候着,不同于我的无聊,越来越愉快的神色上了林教授的眉梢。
“告诉我,你家有没有荷兰人的血统?”
怪问题,我回答他:“应该没有吧?没听说过,为什么这么问?”
“你的眼珠,颜色淡了一点。”林教授说着摘下眼镜,捧住我的脸颊,细细端详我的眼珠,他的手掌非常暖和。
我的一双眼珠子,颜色是比别人都淡,连我的发色也淡,经他这一提,我也想着,这的确蹊跷,从小就常被误认是混血娃娃,仔细一探究,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根源何处,爸爸是个无祖上可考的抱养子,妈妈那边更是个谜团。
现在林教授的一双手摸索着我的头颅骨相,他不胜稀奇地喃喃说着:“颧骨也窄,有欧罗巴人种地中海型的特征,双眼皮那么深,一点点马来族血统,又一点点像蒙古种南方类型还有你的肤色,真白,白得那么可爱”
林教授是在卖弄他的学问了,我想拨开他的双手,我了解这个人,满嘴的学术,坐稳了人类学跨文学的滩头,自成一家以后,从此再见任何文字形式的作品,眼底只看得进三种东西:有趣的,人人都在谈的,切合或者反对他的理论的,尽管门下桃李渐多,论文不断产出,他早已经不再读书了。
而他的一双手掌,已经随着他的专业性评析侵向了我的胸部。
“阿芳,整个舞团就你最可爱,不过分男孩气,也不娇弱,不知道有多可爱。”
现在他整个抱住了我,我使尽全力也没能推开,一个吻凑向前来,他的舌尖迅速探进我的双唇,我的抵抗的姿势对他来说狐魅无法挡,他的生殖器部位重重顶上我的裙底,我叫了起来,极端愤怒忙乱中,我瞒不过自己,从他紧贴着的我的私处传来的,明明白白,快感销魂。我终于推开了他,我看见他的下唇有些湿润,旋即涌出一道鲜血,直滴到他的马球衫前。
我们气喘吁吁对视着,又都一起回头,穆先生砰然推开门进了办公室,愉快地哼着歌。“咦,卓教授还没到?不是说要开会吗?”
傍晚,坐在卓教授面前,许秘书刚给她送进了一壶红茶。卓教授无言抽完了整根烟,她将烟蒂抛进小碟中。当着我的面,她打了电话给林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