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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很习惯遇到怪事,不过那些事都很快就过去了,但这次仿佛无休无止的幻觉却远超越我所能负荷。这学年能下的时间,整个学校仿佛联手上演一场骗局,只瞒着我一个人。所有学生好像真的完全相信,这位一头金发、个性活泼的克尔老师,从耶诞节以来就一直是我们数学老师。可是在校外教学最后他踏上我们校车之前,我根本没见过她。
我偶尔会突然间想某个人问起道斯老师的是,想试试看他们会不会不小心露出破绽,可是他们都只是瞪我一眼,当我有精神病一样。
我差一点就相信他们,相信道斯老师不曾存在。
差一点。
可是,grover骗不了我,我向他提起道斯这个名字时,他会迟疑一下才说没这个人。我知道他在说谎。
有件事正在发生。有件事曾经在博物馆中发生过。
白天时,我没什么时间去想,但每当黑夜降临,有着爪子和蝙蝠翅膀的道斯老师总让我在一身冷汗中惊醒。
反常的气候持续着,这对我的心情一点帮助也没有。有天晚上,暴风雨吹破我宿舍房间的窗户。后天后,哈德逊河谷出现史上最强的龙卷风。距离yancy学校大约只有八十公里。我们在上社会课时还听到一个消息说,突来的风暴使得坠落在大西洋的小飞机异常增多。
大部分的时间,我感到不安和烦躁,我的成绩因而掉到d和f之间。我更常和南西波波菲那一票人吵架,几乎每节课都会被赶到走廊上。
终于,当英文老师尼克先生第一百万次指责我因为太懒惰而做不好拼字测验时,我崩溃了。我骂他老酒鬼,虽然我不确定这个词用得对不对,可是念起来还挺顺的。
隔周,校长寄了一封正式信函给妈妈,上面写说,明年不让我继续念yancy学校。
好吧,我告诉自己,没事。
反正我超想家的。
我想和妈妈一起住在我们上东区的小公寓里,虽然我必须去念公立学校,还得忍耐讨厌的继父和他那群蠢扑克牌友。
但是我会想念在yancy所拥有的一切,我宿舍房间窗外的树影、远处的哈德逊河、松树林的芬芳。我会想念格罗佛这个好朋友,虽然他有点怪,但我担心明年没有我在的话,他要怎么在学校活下去。
我也会想念拉丁文课、brunner老师的疯狂马上竞技日,还有他对我的信任。
每次准备考试时,我都只念拉丁文这一科。我不曾忘记brunner老师说过,对我而言这个科目攸关生死。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相信他说的了。
待在这里的最后一晚,我看到很灰心,于是我把剑桥版希腊神话指南摔倒宿舍房间的另一头。文字开始游出书页,绕着我的头打转,字母像在玩滑板一样转了一百八十度。我不可能记得“chiron”和“卡戎”还是“波利德特斯”和“波利窦色斯”之间有什么差别,至于拉丁文的动词变化就更别提了。
我在房间里踱步,感觉像有一堆蚂蚁在我的衬衫里爬。
我记起brunner老师认真的神情和他那仿佛经历千年沧桑的眼睛,他曾说过:“percyjackson,我只接受你最好的表现,”
我深吸了一口气,拿起神话书。
我从来没有请求老师帮忙过,但也许我可以和brunner老师谈谈,请他给我一点指点,不然至少可以向他道歉,因为拉丁文考试成绩我大概只能得到f,我不希望他认为我没有努力过,我不想就这样离开yancy学校。
我走下楼到教职员办公室去。大部分办公室都关了灯没半个人,只有brunner老师办公室那扇门半开着,光线从窗户透出,照在走廊的地板上。
我距离门把还有三部的距离,这时办公室里面有声音传出,brunner老师问了一个问题。接着百分之百是grover的声音说:“担心percy,老师。”
我僵住了。
我不太偷听别人说话,不过我敢说,如果你最好的朋友正在和一个大人谈论你的事,你一定忍不住要听。
我慢慢靠近。
“整个夏天,”grover正在说:“我是说,有一个‘仁慈女神’在学校里!既然我们很确定,而他们也知道”
“我们催促他只会让事情更糟糕,”brunner老师说:“我们必须让这个孩子更成熟些。”
“可是他可能没时间了,夏至的最后期限”
“没有他,事情还是会解决。grover,让他好好享受此刻的无知吧。”
“老师,他看到她了”
“那是他的想象而已。”brunner老师很坚决“学生和老师所形成的迷雾足够说服他了。”
“老师,我我不能再失败了。”grover哽咽的说,声音听起来有点激动。“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grover,你没有失败,”brunner老师慈祥的说:“我应该要看出她是为什么而来的才对。”现在我们只需要担心一件事,要保护波西,让他活到即将来临的秋天”
神话书从我的手中落下,碰的一声掉在地板上。
brunner老师不说话了。
我的心脏怦怦跳着。我赶紧捡起书,走回大厅。
一个黑影闪过brunner老师办公室门上的玻璃,黑影的身形比坐在轮椅上的老师高多了,他赶紧握这一个东西,看起来很像射箭手拿的弓。
我打开离我最近的一扇门溜进去里面多起来,
几秒钟后,我听到缓慢的“叩、叩、叩”声,听起来想是用布包着木块敲击的声音,接着有个很像动物鼻息的声音在我这扇门外,一个很大、很黑的身影在玻璃前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移动。
一颗汗珠缓缓流过我的脖子。
走廊的某处传来brunner老师的说话声。“没事,”他喃喃自语:“只从冬至之后,我的神经就不太正常。”
“我也是,”grover说:“可是我敢发誓”
“回去宿舍吧,”brunner老师告诉他:“你明天还有一整天的考试呢。”
“别提这件事啦。”
brunner老师办公室的灯光熄灭了。
我在黑暗中等待,这一刻仿佛永无止境。
终于,我溜了出来到走廊上,沿原路回到宿舍。
grover躺在他的床上,读者拉丁文考试的笔记,好像整夜都没有出门过一样。
“嘿,”他睡眼惺忪的说:“你考试准备好了吗?”
我没有回答。
“你脸色不太好看,”他皱着眉说:“还好吧?”
“只是累了。”
我转过身去,不让他看到我的表情,然后准备上床睡觉。
我想不透刚才在楼下听到的一切,我很相信这一切都只是幻觉。
可是有件事很清楚,grover和brunner老师在我背后谈论我,他们认为我身陷某种危机。
第二天下午,我刚考完三个小时的拉丁文考试,眼前游动的全是我拼错的古希腊罗马人名。这时brunner老师把我叫去。
一开始,我很担心他发现我前一晚偷听的事,不过看来不是。
“percy,”他说:“别因为离开yancy的事灰心丧志,这是最好的方式。”
他的声音很仁慈,可是这些话还是让我感到困窘,虽然他说得很小声,但其他考完试的同学还是听得到。南西波波菲对我嘻嘻怪笑撅起嘴做了个充满嘲弄意味的飞吻。
我低声说:“好的,老师。”
“我是说”brunner老师来回转动他的轮椅,好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这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我的眼睛有点刺痛。
眼前这位我最喜欢的老师,在全班面前说我没能力做好这件事。之前他一整年都说相信我,而现在他却说,我注定被开除。
“是的。”我说,声音颤抖。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brunner老师说:“喔,你完全误会了,我只是想告诉你说你不是普通人,percy,这不是说”
“谢谢,”我脱口而出:“非常谢谢您,老师,谢谢您的提醒。”
“percy”
我早就走掉了。
这学期的最后一天,我把衣服塞进行李箱。
其他人打打闹闹,聊着他们的暑假计划。有一个人要去瑞典露营,另一个说要去加勒比海航行一个月。他们都是不良少年,和我一样,可是他们是有钱的不良少年,他们的爸爸是官员、大使、名流,而我则是无足轻重,来自一个小人物家庭。
他们问我今年夏至要怎么过,我说我要回纽约市。
我没告诉他们,我得找一个暑假的打工工作,像是帮忙遛狗,或是推销杂志,而其他的空闲时间都要担心接下来的秋天要念哪间学校。
“喔,”有个家伙说:“酷耶!”
他们回到原来的聊天话题中,好像我不曾存在过。
我唯一还怕说再见的人是grover,结果我根本不用这样做,因为他定了一张去曼哈顿的灰狗巴士车票,跟我同一班车,所以我们又聚在一起,出发前往纽约市。
整趟旅程中,grover一直紧张的扫视走道,观察其他乘客。我想起来了,每次我们离开yancy学校,他就会紧张不安,好像预感会发生什么坏事一样。之前我总以为他一定是担心被欺负,可是灰狗巴士上根本没有人会欺负他。
我终于忍不住了。
我说:“你在找‘仁慈女神’吗?”
grover差点从位子跳起来。“你什么意思啊?”
我坦白跟他说,考试前一晚偷听到他和brunner老师的谈话。
grover的眼睛抽蓄着说:“你听到多少?”
“喔不是很多。什么是夏至最后期限?”
他脸部肌肉开始抽动。“percy,你听好我只是担心你,明白吗?我是说,关于魔鬼数学老师的幻觉”
“grover”
“我告诉brunner老师,你可能压力太大了,因为根本没有什么道斯老师,而且”
“grover,你真的、真的很不会说谎。”
他的耳朵变红了。
他从衣口袋掏出了一张脏兮兮的名片。“拿着,如果你暑假时需要我的话。”
这张名片上的字很花俏,让我这阅读障碍(dyslexia)的眼睛看得很吃力,最后终于解读出来:
守护者
grover安德伍德
纽约州,长岛混血之丘
(800)009-0009
“什么是混”
“小声一点!”他大喊。“那是我嗯暑假住的地方。”
我的心情大受打击,原来grover家还有避暑的房子。我从来不认为他家和yancy学校其他人一样有钱。
“好吧,”我闷闷不乐的说:“所以,如果我想去参观你家的房子的话,可以去找你。”
他点点头说:“或是或是你需要我的话。”
“为什么我会需要你?”
我没意思要说这么难听的话。
grover的脸红得像亚当的苹果。“percy,你听好,事实上,其实我我必须保护你。”
我睁大眼看着他。
这一年来,我和别人吵架,把欺负他的人赶走。还因为担心他在没有我的明年会遭人痛打而失眠,但现在,他却表现得像在保护我。
“grover,”我说:“你到底要保护我什么?”
从我们脚下传来很大声的嘎嘎噪音,汽车仪表板冒出大量黑烟,整个车子里充满着鸡蛋臭掉的味道。司机咒骂了几声,将灰狗巴士慢慢开到大马路边。
几分钟后,引擎传来铿铿锵锵的声音,司机宣布全部的人都得下车,于是我们跟其他人一起排队下了车。
我们站在往外延伸的乡间小路上,假如你的车子没有抛锚,你绝对不会注意到这个地方。在我们停车的大马路这一侧,除了枫树林和乱丢的垃圾外,没有别的了。另一侧呢,穿过四条因为午后高热而闪闪发光的柏油路后,有一个旧式的水果摊。
那些特价的水果看起来棒极了。有整箱暗红色的樱桃,还有苹果、胡桃和杏仁,苹果西打躺在高脚冰桶中。此时没有顾客上门,在枫树的树荫底下,只有三位老太太坐在摇椅上,编织着我所见过最大双的袜子。
解释一下,这些袜子的尺寸是毛衣的大小,可是的确是袜子没错。右边那位老太太编一只,左边的老太太编另一只,中间的老太太抱着一个超大的篮子,里面放着蓝色毛线。
这三位老太太看起来都很老了,苍白的脸上布满皱纹,像是皱缩的水果皮一样。他们银色的头发用一条白手巾绑在后面,褪色的棉布衣中伸出的手臂十分细瘦。
最诡异的是,他们好像正在看我。
我想跟grover讲这件事,却看到鲜血从他脸上流了下来,他的鼻子正在抽动。
“grover?”我说:“喂,你”“你最好跟我说她们没有在看你,但她们真的在看你吧?”
“是啊,很怪。你觉得这些袜子跟我很配吗?”
“percy,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
中间的老太太拿出一把大剪刀,金银相间、刀刃很长,像是剪头发用的那种长剪刀。我听到grover倒抽了一口气。
“我们回巴士上吧,”他对我说:“走吧。”
“什么?那里面的温度至少有一千度耶!”
“走啦!”他把门扳开,上了车,可是我还留在原地。
路的另一边,老太太仍然在看我,中间那位剪短了毛线,我发誓我真的听到见到的剪刀的喀嚓声从四个车道外传了过来。另外两位将湛蓝色袜子卷成球。我忍不住怀疑那袜子可能是要编给传说中的大脚野人或是怪兽酷斯拉穿的。
在巴士后面的司机引擎扳开一大块冒烟的金属,巴士开始震动,引擎怒吼着,巴士终于恢复了生气。
乘客们一起欢呼。“好啦!”司机打搅,用帽子拍拍巴士。“大家回车上咯!”
当我们陆续上车时,我开始觉得自己在发烧,好像得了流行性感冒。
grover看起来没有好多少,他在发抖,抖到牙齿咯咯作响。
“grover?”
“怎样?”
“你有什么事没告诉我吗?”
他用袖子擦擦额头。“percy,你在水果摊看到什么?”
“你说那位老太太拿起剪刀,然后剪断毛线。”
她闭上眼睛,用手在胸前画个十字,不,那不是十字,是别的,像一种更古老的符号。
他说:“你看到他剪短毛线?”
“是啊,所以呢?”虽然我便面上说得轻松,其实我知道事情大条了。
“希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grover喃喃的说,他开始咬自己的手指。“我不希望这是最后的时刻。”
“什么最后的时刻?”
“每次都是六年级,他们从来没超过六年级。”
“grover,”我叫他,因为他真的吓到我了。“你在说什么?”
“让我跟你一起从车站走回家,答应我。”
这对我来说是个奇怪的请求,不过我还是答应她了。
“这是迷信,还是?”我问。
他没有回答。
“grover那个喀嚓剪断毛线的动作,是指某个人会死吗?”
他悲伤的看着我,那神情就像是他正在拿着一束我最爱的花,放在我的棺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