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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满檀香的屋子里飘满了悦耳的琴声。
一双修长、洁白的手轻缓中带点慵懒的在琴弦上拨弄着。
长长的黑发盖住他洁白的半边脸,他那专注的神情非常的吸引人。
只可惜眉眼中那股浓浓的杀气,即使是用清高的琴音都掩盖不住。
这人正是手握朝纲,人称千岁的朱太师。
朱子兆十八岁考中进士之后,深获皇上信任,破格升用,短短数年间职级跳了数跳,如今才三十有七,就已经是位高权重的太师。
他门下的学生有四分之三年纪都比他大,有的甚至可以做他的父亲、爷爷了。
朱子兆并没有窜位谋反的野心,他只是喜欢手握大权的快感。
能掌握每个人的生杀大权,各邦进贡的美女,珍品他先行挑选,不要的再送进宫;各官的升迁、罢用也由他决定,他所拥有的权力早已相当于一个皇帝,那他干么浪费时间去窜位?
可惜是那个笨蛋太子不明白,一心只想扳倒他,平白牺牲了许多人的性命。
而那个好摆弄的皇帝,最近似乎受了太子的影响,有见疑他的意思,问了几件他所经手的案件。
那不外是贪污,除掉与他对立的大官之类的事,皇上突然问起来,一定是太子从中挑拨,这事情不能不谨慎处理。
铮铮几声,他结束弹奏,一旁的婢女连忙送上洒了花瓣的水盆来让他净手。
低眉敛首却带着一丝轻蔑,他看着始终跪在面前的探子,轻哼了一声“本事真大,连苗惊绿到太湖做啥都查不出来?我派了四十个探子出去,只有你们这几个回来?你们的形迹早让苗惊绿发现了,还能查出个屁来。”
探子们全都往地上一趴,齐声惶恐的说:“属下知罪。”
“知罪?那有什么用?”他回头对一个面无表情的大汉说:“秦行,你立刻动身南下,我不管苗惊绿到太湖做什么,你问得出来便罢,问不出来就杀了他。”
秦行立刻领命而去。
朱子兆看着地上一排饭桶,皱起眉头,喝道:“你们还赖着干么?要我帮你们送行吗?”
就这样,十八个密探因为丢了苗惊绿的踪影,被判了死刑。
朱子兆对人命毫不在意,反正总有数不清的人排队要来给他卖命,他干么要珍惜他们的贱命呢?
一干探子个个冷汗直冒,还想求情。
此时一阵笑声响起,一个艳若桃李,浑身充满馨香穿着暴露的女子走进来,轻轻一笑“太师,你生气啦,让如花来给你揉揉,别为这群奴才动气。”
她纤手在他心口轻揉,充满野性的美感让人心跳加速,这个番邦进贡的绝世美女既妖且艳,浑身都是魅力,实在是难得一见的浪女人才。
所以当然被他留下,进不了皇宫成为皇帝的新宠喽。
朱子兆反手握住她,将她的手往下拉“你看看这群饭桶,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干脆全砍头算了,省得我看了碍眼。”
如花妖魅的一笑“这群死奴才让太师这么生气,砍脑袋岂不太便宜他们?横竖他们都是要死,不如顺便让我们找点乐子,也算有点用处。”
听到这句话,跪着的十八个探子全身发抖、冷汗直流,胆小一点的还直接尿在裤裆里了。
“我的国家里有个玩意,叫做吃人虎,不知道太师看过没有。”
朱子兆笑着摇头“老虎吃人有什么好看?”
“这吃人虎不同呀。”如花笑盈盈的说:“咱们先造一个大栅栏,把这群饭桶穿了琵琶骨,将他们串成一大串人炼,再将老虎饿上个几天放进去,到时候太师就能看到很精彩的戏码。
“人为了要多活几个时辰的命,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太师难道不想看看他们争先恐后把别人推进老虎嘴里的画面吗?”
朱子兆闻言哈哈大笑“这点子妙得很呀!为了求生存,先让别人去死,一定很精彩。”
十八个探子吓得脸都白了,魂也飞了!
横竖都是要死,其中一个鼓起勇气,抽出腰刀,一咬牙就朝朱子兆砍过去。
“我杀死你这没人性的奸臣!”
他才一跃起,旁边的侍卫就已经拔刀上前,刷的一声砍断他还握着刀的手腕,鲜血喷得四处都是。
如花娇声说:“先别杀了他。”
侍卫一听,刀子在他颈子前一吋的地方惊险的停住。
“这人好大的狗胆,居然敢行刺太师。”
朱子兆毫不在意,因为他早已习惯旁人争先发难,想杀他的刺客多得是,这个小角色他还不放在眼里。
“如花,你得帮我想个好点子,让他们知道敢行刺于我的下场。”
她咯咯一笑“这还不容易?太师,将这人绑到城头上去,两只腿分别绑在马身上,马鞭一抽,还怕不能把他分成四块吗?”
朱子兆搂着她,在她嘴上用力一吻“你这个残忍的小东西,生得这么美貌,心肠却真够狠毒的。”
她笑着接受他的称赞“多谢太师夸奖。”
他对侍卫们说:“这些人先斩去一只脚,再关进牢里穿琵琶骨,等老虎饿够了再来通知我。”
“是,属下立刻去办。”
“你这么聪明伶俐,看样子我这件大事用得着你。”他将她的手一拉,往内室走去“来,让我好好的跟你说。”
不一会,里面传来了浪笑呢喃声,和外面的悲嚎惨叫声极不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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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桌上一大盘饺子,金灿灿登时傻眼。
“龙七,”她忍下住回头喊“这饺子你买上来的?”
一向沉默寡言的龙七显然迟疑了一下,终于咬咬牙点头。
跋路的这些天来,只要一靠岸,他就负责去买吃食,可是每次都被金灿灿用各种稀奇古怪的理由噎住,害他不敢再吃,已经连续三天都只吃干过了。
白鸡?不可以,那是丧家才用的,晦气呀!
螃蟹?也不行!死了之后会被驱入蟹山受罪。
炒猪肝配鲜鱼汤?万万使不得,相克呀,会死人的!
不可以吃辣椒,吃了心眼会变得毒辣无比。
就连苗惊绿帮她买了一包李子糖,都让她抱怨了好久。
因为“桃养人,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
什么都有忌讳,这也难怪龙七得要迟疑许久才硬着头皮承认了。
“不可以请人家吃饺子的!”
娇小的金灿灿冲到他面前,对着又高又壮的他摇手指头,一副教训的口吻。
“饺子俗称滚蛋包耶,请人家吃这个不是要人滚蛋吗?”
“我没这个意思。”龙七的脸上虽然没有表情,但想必也是非常困扰的,每天喂饱肚子前,都还得听训。
他是奉命来保护小王爷,不是来听这小丫头说教的。
苗惊绿笑着说:“你就别为难我们了,这几天光是吃饼也真够受的了,吃饺子吧。”
“可是”
“反正你不是客人,吃这个也不算要你滚蛋。来吧,娘子,我肚子好饿喔。”
“那、那好吧。”每次只要他叫她一声娘子,她就芳心大悦,原则都可以先放到一边去。
龙七感激涕零的看着苗惊绿,他终于有一顿象样的能吃了。
回去以后,他一定要冲到酒楼大吃一顿,管他什么相生相克、什么忌讳,有东西吃就美极了。
船顺着河水,稳定的朝京城的方向出发。
吃过饭后,金灿灿跑到船首,双手抱着膝,看着满天的彩霞和美丽的落日。
苗惊绿走到她身边坐下,轻轻握住她的手,她侧头一笑“好漂亮的夕阳。”
“嗯,只可惜待会儿就见不着了。”他轻声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那有什么好可惜的?明天还是会有夕阳,后天也有,大后天也会有,每天都看得见呀。”
“你真是乐观。”苗惊绿微笑说着“我从来没看过像你这样的女孩子。”
她突然露出惶恐的表情“真的吗?你不喜欢,那我马上改!”
“不,虽然你老爱啰啰唆唆,嘟嘟囔囔着这个相克、那个禁忌,今天说不幸、明天喊命苦,可是真奇怪,我倒不觉得烦、也不觉得厌,也不想你改。反正你就是这个样子,怪丫头一个。”
“那当然啦,你是我命中注定的相公,怎么可能不喜欢我这个样子。不过我才不是怪丫头,我只是小心一点点而已。”她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要是你要我改,我倒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放心吧,你保持这样就好。”他揉揉她的头“我喜欢你这样。”
这种喜欢他很明白,就像疼爱一个小妹妹那样的自然,她天真可爱,虽然因为迷信而有点啰唆,但也自然坦率。
越跟她相处,他就越发现她那无瑕美好的一面,让他总想多疼爱她一些。
但是苗惊绿每天都提醒自己一遍,他对她的感情仅此而已。
若有朝一日,她真的爱上了别人,他这个做哥哥的,也会笑着祝她幸福快乐。
“我喜欢你说喜欢我。”她把头靠在他肩上,轻声说:“那么你就不会再把我丢掉了。”
“我说过不会再扔下你,除非你自己想走。”
他已经要人捎信去金家,说金灿灿与他同行,请他们放心。
但她总不会跟着他一辈子,也有长大离开的时候。
“我才不会呢。”她把手伸进他的臂弯挽着,满足的叹了一口气“我是你娘子,永永远远都不会离开你的。”
苗惊绿淡淡的一笑“是吗?”
等她长大成熟了,也或者不再相信神仙和梦境的时候,就不会这么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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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停在码头边,远远的传来庙会热闹的声音。
金灿灿是孩子个性,正是喜欢热闹的时候,于是自告奋勇下船采买,顺便看看热闹。
苗惊绿不忍看她失望,又担心她孤身危险,于是决定跟她一起下船入镇。
“我又不是小孩子,你不要跟着我嘛!”
其实她是想去买几匹布,替她心爱的相公做几件新衣裳,虽然他现在穿的衣服质料很好、做工也精细,但坏就坏他老爱穿绿衣。
还好他不戴绿帽子,不然不是给人笑话吗?
所以,她决定亲手做几件颜色各异的新衣,也比较能够配合吉日、凶日来换着穿。
“不行,我一定要跟你去,你没听过一人不上路,两人不看井吗?”苗惊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是常识,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金灿灿看他一眼,甜甜笑着“我当然知道,禁忌大全还是我借给你的呢。”
老是说她着迷,他还不是看得津津有味,都记起来了呢。
“那走吧,早去早回。”
他们轻快的走下码头,一边谈天。
“我好紧张喔。”她摸着心口担心的说:“不知道公公、婆婆会不会喜欢我?如果我跟小叔、小泵处不来,那该怎么办?”
他忍不住笑她“你跟我很合就好了,担心这做什么?”
再说,他当然会跟爹娘说清楚,她并不是他的妻子,只是一个很可爱,而他暂时照顾而已的小妹妹。
“你当然不担心啦,要见公婆的人又不是你。”她已经准备好了各种见面礼,每样都是她亲手做的,希望他们会喜欢。
“我也是见过岳母,岳父的,早就紧张过了。”他开玩笑的说:“别怕,我保证他们没有三个头、六条腿,不会吓到你的。”
她咕哝着“要真有三个头、六腿腿我倒不怕,驱鬼赶妖我倒也懂一点。”
金灿灿这句话让他仰头大笑,忍不住伸手捏捏她的脸颊“唉,你怎么这么可爱呀?”
奇怪,他对自己的亲妹妹虽然也疼爱,但却没有此刻这种近乎宠溺的心情。
他的理智、冷静好像一碰到她,就会自动消失。
金灿灿总能让他打从心里笑出来。
“你干么又捏我嘛!”她嘟嘴抗议“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干么老是对我做这种像对三岁小孩才做的事?”
面对她的抗议,苗惊绿倒是理直气壮“当然是因为你很可爱,所以我忍不住呀。”
“如果你觉得我很可爱,你可以像那天那样亲亲我的额头呀!”她仰起小脸,对他说:“你不记得怎么做啦?”
他失笑“我当然记得呀。”
这种事怎么会忘记呢?
那天或许是因为她历劫归来而太过激动,所以他才会踰炬。
“那你为什么都不这么做了?”她踮起脚尖,想把自己的额头送到他唇边“你怕什么,我又不会骂你?”
“我不是怕你骂我。”好吧,既然她这么坚持了,那他当然得从善如流喽。
于是他握住她的肩头,又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金灿灿笑咪咪的,显然很满意“我喜欢这样,以后你要是想称赞我,或是觉得我可爱,就给我来这么一下,好不好?”
“好呀,为什么不好。”感觉好像在占一个不知世事的少女便宜,不知道会不会有天谴?
但是她这么甜美可爱,她的要求他实在不想也不能拒绝。
反正只是亲亲额头,应该不到天打雷劈的地步吧?
金灿灿牵着他的手,高兴的蹦跳着,突然她放开他的手,往旁边走开,然后蹲在路边。
“哇!都这个时候了,这里怎么有花呀?”
一丛娇小的黄花在秋风中摇摆,就生在路边,似乎随时都有被人践踏的危险。
苗惊绿定过来一看,突然眼前银光一闪,他手臂上一阵剧痛,一个蒙面黑衣人神出鬼没的出现。
他连忙将金灿灿一拉,转身往来路跑,她吓了一跳,随即看见他袖上的刀口和血迹“怎么?啊!相公,你流血了!”
蒙面人又是一刀砍来,他连忙将她推走,知道自己才是他的目标。
“别说话,快走!”
金灿灿退了一步,看见她文弱的相公在高大蒙面人的攻击之下,又多了新伤。
“不许你伤害我老公!”
“灿灿,快走!”
她大喊一声,冲上前去,身子一蹲就抱住黑衣人的腿,使命的张口一咬。
蒙面人哼也不哼,直接举起刀就往她头顶砍落。
苗惊绿纵身一扑,抱着金灿灿一起滚开,形势凶险至极。
黑衣人大步上前,举刀又砍,金灿灿惊慌之中,爬到苗惊绿身上,左肩立刻挨了一刀,她右手在怀里乱抓,也不管抓到什么就乱扔。
“老公你快走,我挡着!”
蒙面人嘿嘿笑着,将什么香炉、蜡烛之类的用刀挥开,当他挥开一个纸包时,只见白烟弥漫,他眼里一阵刺痛,呼吸跟着一滞。
“是石灰!”
这下变故陡起,就算是老江湖的他也毫无防备,心慌意乱之下,大刀松手,用双手去揉擦眼睛。
苗惊绿一个打滚,拾起单刀,一刀插入了他的肚腹之中,蒙面人惨叫一声,仰天摔倒。
金灿灿瞪大眼睛,又痛又惊之下,一个撑不住,也昏了过去,苗惊绿连忙抱住她。
她肩上的伤口颇深,鲜血直流,他用手盖住,只能感觉到那温热黏稠的液体,迅速的涌过他的手。
发觉两人离船的龙七也已追上,看见了这一幕,吓得冷汗直流。
他的怠忽职守,差点让小王爷命送黄泉。
苗惊绿一回头看见他,强忍疼痛“快!立刻送她进城就医,一定要快!”
只怕这样流血下去,很快就会将她的生命力消耗殆尽。
他究竟怎么回事?明知道朱太师凶残,绝对不会让他轻松回京,为什么还疏于防范?让敌人有机可趁,还连累了灿灿?
如果她有个万一,通通都是他的错,他无法原谅自己。
他怎么能轻忽到这种地步!
龙七连忙一手接过金灿灿,一手挽着苗惊绿,火速的朝城内的医馆飞奔。
他急得一脚就踹开医馆的大门。
一个凶猛的大汉和两个血人踹门而入,吓得病人四处乱跑,连大夫也吓一跳。
“大夫,快来救人!”
那大夫被龙七有若打雷似的声音震醒,连忙跳起来诊视流血不止的金灿灿,用了各种方法帮她止血之后,她依然昏迷不醒。
“这姑娘失血太多,我看是凶”
他话都还没说完,苗惊绿就惨白着一张脸,冷酷无比的说:“你小心用词,说错了一个字,我就让你陪葬。”
大夫从来没看过一个伤重的人还有这种气势,不但冷得像块冰,就连说出来的话都寒意十足,吓死人了。
他赶紧收回凶多吉少四个字“我是说,恐怕得费一番工夫。”
“那你就做。”苗惊绿冷声说:“我只告诉你,我的妻子不能死,这样你懂了吗?”
“我尽力就是了。”大夫愁眉苦脸的说:“只是她失血太多,除非能给她注点血,否则是熬下”
苗惊绿眼睛一瞄来,他又把话吞了回去。
“那就帮她注血。”
大夫连连点头,转身到内室里抱了一个大酒坛出来,喜孜孜的说:“还好今天是遇上了我,否则旁人也没有这转血的技术。”
龙七往坛内一看,黑压压的全是细长而不断蠕动的水蛭。
“该怎么做?”
大夫说道:“先得找个跟这姑娘血能相融的人。”
他将金灿灿的血滴在水碗里,苗惊绿一哼“拿过来。”
“你伤得也不轻,我看还是让”
一样的,话没说完,大夫又在他的冷眼下自动放弃,将碗拿过去,让他把自己的血滴在碗里。
两个人的血迅速的交融在一起,再也分不出彼此,彷佛生来就是一体似的那么契合。
“成了!”
大夫这句成了一说,苗惊绿立刻说:“还不快转血!”
龙七看着他一脸的坚决,知道出言相劝无用,也只能在旁边看着大夫将一条条的水蛭放在他的各大血管上,等水蛭吸饱了血,再利用葯物将牠们拔下,转到金灿灿血管上,又用另一种葯物,使牠们将血吐出来。
整整忙了两个时辰,原本毫无血色的金灿灿,这时脸色已带红润,呼吸也顺畅了不少,看样子这难关是过了。
苗惊绿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头晕目眩、浑身无力,累得只想睡觉,居然连大夫开始为他包扎伤口,往他嘴里灌葯都没有感觉了。
但他始终握着金灿灿的手,一刻都没有松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