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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严旭东来看我。
"看来我没等太久,他果然发现了。"
他若无其事的表情,几乎是可恶。
"你骗我!"
我懊恼地瞪视他。
"骗你?"
他嗤笑。"你倒说说,我骗你什么?"
我答不出话,只能生气地转过头,不看他那张虚伪的俊脸。
"我是好心来探望你,顺道告诉你,常去聆听你弹琴的常客,很怀念你。"他无辜地道。
"他把我解雇了,我不会再为你工作。"我有些负气地说,心底却很烦恼。
这三天,"他"没再来打搅我,我已经打定主意要从医院"逃走"。
但我银行里微不足道的存款,只有区区三万块,失去了工作,我不知道自己带着肚子这颗"球",能跑到哪里去?
"我倒希望你回来工作,如果你坚持,我可以力争。"
我摇头,只想远远地躲开那个男人。
"不再考虑?"
我再一次摇头。
他的目光闪烁。"你的琴音能感动我,看着你弹琴,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如果你不能回来,我会很遗憾。"
严旭东低嗄的声音放柔,不知为什么,他突然积极游说我。
"她现在最重要的工作是生孩子,不是弹琴给你听!"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突兀地介入我们之间
"江总?"
严旭东的眼神移向病房门口,似笑非笑。
"严总,现在上班时间,贵公司少了您,可能无法正常运作。"
"无所谓,我来探望'好朋友','好朋友'向来比事业可贵。"严旭东道。
两个男人针锋相对,我看到哥哥的眼神,冷得想杀人。
但是,为什么?
什么时候开始,严旭东跟他的仇有那么深?
"算了,送你一个消息,徐氏利用'鼎盛'的名义借贷,你知道这件事吧?"
严旭东闲闲提起。
"你是不是太闲,没事干了?"
扮哥眯起眼。
严旭东咧开嘴,笑得很痞。
"下次饭店董监事改选,烦您投在下一票,我自然会多关心敝公司业务。"
很难想像,他严肃的俊脸,有这么生动的表情。
扮哥眯起眼,咬着牙。
"别让我在这里看到你!"
"乐意奉行。"
严旭东笑着离开。
"该死的家伙,总有一天整到你。"哥哥瞪着他的背影,喃喃诅咒。
"你有什么事吗?"我问他,习惯性地缩到床边,离他远远的。
他盯住我,愠怒地道;"我身上有瘟疫还是怎样?过来一点!""没事的话,我要休息了。"
我翻过身,躺下来,把棉被蒙到头上。
闷着头,我隐约听到他打手机的声音。"李太太?她不要那只猫了,我回去前把它扔掉。"
我扯开棉被,坐起来对他喊
"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我不敢相信,他简直是土匪恶霸。
"残忍!"他冷笑。"你把它扔给我,自己一走了之就不残忍?"
"是你赶我走的!何况当时我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它跟着我只能住在笼子里,那对它不公平、而且太可怜了!"
"以后孩子跟着你就不可怜?"
他反问我。
我无言以对。
他的意思很明白,孩子跟着我会受苦,他不会让小孩跟我。
"我早就想好了,等生下孩子,我会把小东西接走。"我颤抖地道。
想到渺小的自己,根本无法与他作对,我就忍不住自己的眼泪。
"不许哭。"
他脸色阴沉起来。
我瞪着他,决心跟他作对。
"我叫你不许哭!"
他皱起眉头,口气硬起来。
"我要出院,你把我的小东西还给我"
"休想!"
我转过脸,不想再同他讲理,脸上仍然挂着湿湿的泪痕。
"过来。
他坐到床边,粗哽的命令我。
我无动于衷,像木头人一样没有反应。
"你过来,我就把那只猫还你。"
我转过脸,半信半疑地凝视他。
"不相信?我现在就打电话,叫李太太把猫送来。"他凝视我,笃定地说。
"真的吗?"
"过来。"
他要求。
我迟疑地、挪动屁股,慢慢蹭过去
"我过来了,你现在可以打电话了。"
他盯着我隆起的肚子,目光深沉起来。"接近六个月,医生说你太瘦了。"
他嘶哑地道。
我垂下颈子,回避与他的目光接触。"你答应我的事"
他按下手机。"李太太,马上把那只吃饱睡、睡饱吃的笨猫拎过来!"
"它还好吗?"
我问,不知不觉靠近他身边。
"好得很!我看别只猫是饿死,它是早晚肥死。"他关掉手机,皱着眉头说。
我睁大眼睛,讶异向来冷淡的地,竟会跟一只小猫闹别扭。
"你不在,那只笨猫简直无法无天。"
他咬牙切齿地道。
我知道,他向来不喜欢猫,但没想到他们结的仇这么深。
"不能怪它,小动物的本事,就是分辨好人跟坏人。"我调侃他,再也不能控制凝聚在唇边的笑意。
他眯起眼瞪住我。
我侧过脸,若无其事地盯着被单。
"看来,你也学会伶牙俐齿了。"他慢条斯理地道。突然伸手抱住我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我发呆的时候,他的掌心,已经贴住我的下腹。"会动吗?"他问。
"嗯"
我的声音哽住,因为他出奇温柔的语调。
"他顽皮的时候,会弄痛你?"
他的语气更低柔。
"还好"
我呆呆地回答。
然后他抱着我,半天不讲话,灼热的气息就紧贴我的颊边。
"刚才,严旭东说'徐氏'利用'鼎盛'的名义借贷,是怎么回事?"
我只好找话说,微抖的声音,却一点都不自然。
"我正在彻查这件事。"
他保留地回答。
我不再问下去。
时光在沉默中流去,我的呼吸渐渐平静下来,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顽皮起来。
他按着我的下腹,脸色一怔,接着惊喜地道:"他动了!"
我看到他脸上,初为人父的喜悦。
"嗯。"
我柔声回答,叹了一口气。
毕竟,他是这孩子的父亲。
直到孩子安静下来,他仍然抱着我不放。
我想离开他的怀抱,他却抱得更紧,大手将我的头,按到他的胸膛上。"有一个姓滕的男人,自称是你的哥哥,他想见你。"他突然告诉我。
"哥哥?"我愣住,没料到会听到这样的消息。
"看来,有另一个男人,也误上了贼船。"他低沉的嗓音,从厚实的胸膛传出来。
我不懂他在说什么,拨开他强迫性的大手,抬起头瞪住他。
"我的妹妹,亲妹妹,"他强调。"正在滕家扮演你的角色。"似笑非笑。
"那个姓滕的人他真的是我的亲哥哥?"我问。
据我对他的了解,知道他肯定已经查过真相。
"你想见他?"
"不,我不想见他。"我摇头。
他挑起眉。
"从进孤儿院那天起,我就不认为自己有亲人。"我诚实地说。
"既然如此,为什么设计我?"
他指的是,我换照片,设计他把我领回家的事。
"那是因为"
我脸红起来,再也说不下去。
"李太太说,你有一本日记簿,离开的时候,忘了带走。"他盯着我,轻描淡写地道。
我猛然想起,自己遗留在抽屉里的秘密日记
"你偷看了!"我反射性地问。
火热的脸颊几乎发烫。
那本日记本里面,记载我的全部心事所有、所有,我暗恋他、之所以设计他领我回家的秘密。
"里面写什么,需要这么紧张?"他悠哉地问。
我想挣开他的手,他却不放,还恶质地箝住我的大肚子。
"那是我的日记,你不能看!"我板起脸孔警告他,自认为正气凛然的态度够严厉。
"你乖乖跟我合作,我就不看。"他咧开嘴,像一只笑面虎,却恶劣地威胁我。
"合作什么?"我防备地瞪视他。
"孩子生下来前,不许哭、不许吵着要出院。"他提出条件。
我疑惑地睁大眼睛。
"还有,不许任性。我在的时候,不许离开我超过十公分。"他笑的很邪恶。
这是什么条件?我不可思议地瞪住他。
"不接受?"他悻悻地道:"那我就不能保证,你那本日记的安全。"
"你真的没看过?"我无奈地问,做最后的挣扎,声音接近哭泣。
"不许哭。"他警告我。
"人家又没有"
我的眼泪差点掉下来。但在泪水决堤前,他突然吻住我的唇
我彻底呆住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在我回过神前,他已经离开我的唇,从床边站起来。
"公司还有事,我下午再过来。听话,要跟护土合作。"
他神色复杂地望了我一眼,然后打开门,离开病房。
**
我被他的态度弄糊涂了。
他走了以后,我躺在病床上,不安地辗转反侧。
他为什么吻我,我一点都不明白。
我不相信是因为孩子,而改变他的态度,因为这个孩子,本来就不在他的预期中。
沉思中,房门突然被人推开,我茫然望向门外,料想不到,见到的人会是徐若兰
尾随在其后的,是此起彼落的镁光灯
一大堆背着摄影机的男男女女,争先恐后地想挤进病房。
我反射性地抬手,想挡住镁光刺眼的照射。
"江小姐,这位小姐带了一大堆人硬闯进来,我实在拦不住她!"护士跟在人潮后面,焦急地对着我喊:"我马上找保全进来,你别害怕。"
突如其来的情况,让我一时无法反应,我呆呆的坐在床上,看着徐若兰退到那群人之后,刻意避开摄影镜头。
"江小姐,听说你肚子里的孩子,是'鼎盛'江总裁的?"
"江小姐,外面传说江家兄妹乱伦,这是真的吗?"
"江小姐,江先生对这件事有什么反应?你可不可以发表一下声明?"
可怕的问题,一个接一个伤害我、打击我的心脏
直到医院的保全冲进来,把所有的人赶出病房
我缩在病床最角落,把脸埋在棉被里,直到一团小毛球跳上我的床,磨蹭我的身体
"小姐?"
李太太悲悯的声音传到我耳中,我缓缓抬起脸,泪痕已经湿透我的衣襟。
"李太太"
我伸手抱住老妇人,像个孩子一样,再也承受不住地嚎啕大哭
小东西呆呆地瞪着我,它单纯的心思,怎么能了解人性的险恶?
李太太不断地柔声安慰,却再也止不住我的眼泪
我知道,这条新闻,明天就会上社会版头版头条。
面这一次,我终于下定了决心离开。
***
李太太离开后,茫然无头绪的我,不知道该往哪儿去,于是我利用口袋里仅存的零钱,换了一张公共电话卡,从医院打子一通电话给李维伦。
四个多月前离开江家,我就不打算跟李维伦联络但现在,我却再也没有选择。
趁着护士换班的空档,我偷偷溜出医院。
李维伦的车子,已经停在楼下等我。
"你确定吗?晓竹。"
我一上车,他就皱起眉头,犹豫地道。
"你不是一直要我放弃吗?现在我放弃了。"我平静地回答,心头却有化不开的忧郁。
"可是我希望"吐出一口气,他沉重地说:"我希望你幸福。"
"李维伦,你一直是个大好人。"我由衷地说。
"为什么?"他苦笑。
"哥哥订婚的时候,我从来没祝福过他。"我轻声道。
"你的情况不一样最终你选择为他留下孩子,我想,这辈子我是追不到你了。"他自我解嘲。
我勉强自己,故做轻快地问他:"之前你跟我提过,有一个工作机会?"
他看我一眼。"你真的想知道?"
"我需要工作。"我垂下颈子,黯然地道,再也无法强颜欢笑。
他叹了一口气。"比利时国家乐团正在招考,我评估过,以你的实力,有极大的胜算能录取。"
"考试地点在哪里?"我问。
"布鲁塞尔。"
那是比利时首都。我沉默下来,盯着自己的膝头。
"放弃吧!现在我不赞成你过去,你一个人在那里,我并不放心。"他道。
"不,我决定去。"
我抬起头,坚定地告诉他。"麻烦你替我订一张机票,如果顺利得到工作,我会把钱汇回来给你。"
"傻瓜!跟我提什么钱?"
他摇摇头,不再劝我。我转头望向窗外。不久,我将再一次离开台湾,这个有"他"在的地方这一次,我不会再回来。尾声机场的出入境大厅,一向人来人往,十分吵杂。
我盯着电脑看板上的飞机班次表,等候出境的时间。
我要求李维伦别来送我,因为我一向不喜欢离别的感觉。
三十分钟后,我挺着大肚子,困难地弯腰提起放在地上的简便行李,准备通过候机室,从第二登机门出境。
"小姐,你的行李里面有不明物品,我们必须做进一步检查,请你跟我们出来。'
通过海关检查的时候,我微薄的行李被怀疑,海关人员公事公办的口气,听起来很严厉。
但这不可能,我没有带任何违禁物品,何况我是一名孕妇。
一名小姐走过来领我出去,但她没有往海关检查室走,反而催促我,走回候机室。
'你要带我去哪里?'我疑惑地问,我的行李还被扣留在海关。
那名小姐回头看了我一眼,笑容很诡异。
当我察觉不对劲的时候,已经走到贵宾室门口,看到那个站在门边的忿怒男人
马上的,我掉头想跑,但笨重的肚子,却阻碍了我的逃亡。
'该死的!你想躲我到什么时候!'
江浩南迈开修长的大腿,想当然,一下子就逮住我这个大肚子孕妇。
'你滥用特权放开我!'
'我就是用特权!'他眯起眼怒吼,盛怒的脸孔铁青,看起来很想把我捏碎。
我惊惶地掩住他的嘴,扯住他的衣袖,缩到墙边。
'求求你,你回去吧!'我恳求他。
我不想再有意外了。是是非非,我好累好累。
'我求你,别再惹记者注意了。'我再一次求他。我知道,机场偶尔会有媒体派驻记者。
离开他的真正理由,有一部分原因,其实是怕他受到影响。
毕竟他的身份特殊,是受瞩目的公众人物。
'你都说我有特权,怕什么?'他冷静下来,眯起眼盯视我。
'你已经有未婚妻了,未来她会替你生很多孩子'我言不由衷地说,心酸地恳求他。'你让我走好吗?'
'如果我不肯?'他深深地看我。
'你为什么要这么霸道!'我的泪终于流下来,遇到他,我总是在哭。'我不想造成你跟徐若兰之间的误会,更不想成为累赘。'我咬着唇,决绝地说。
离开江家的时候.我就已经放弃了。
'你要我娶她?'他问,固执地拉住我的手,抱住我的腰。
'是你想娶她。'我更正他,两手抵住他的胸膛,开始无用的挣扎。
'不许哭。'他低嘎地命令我。
他老是喜欢管我的眼泪。'这不是重点,往后我哭的多伤心,反正你也看不见了。'我说。
'该死的,这是重点!'他皱着眉头诅咒。'孕妇流眼泪,生产后视力会受到影响!'
我愣在他怀中。他在关心我吗?
'你快回去,上一次的事还好没曝光你让我走'
我的脸孔发热,喃喃说着不经大脑思考的话。
'曝光?'他冷笑。'国内三大集团下令封锁消息,你以为有谁敢惹事?'
'你说什么?'我张大嘴巴,呆呆地看着他。
''鼎盛'、'山下',以及你的哥哥滕砺,三大集团联手施压,徐若兰的下场,大概很悲惨。'他冷淡地道,对于口中的女子,已经没有半点感情。
我一直觉得奇怪,那天有那么多记者闯进来拍照,为什么第二天,报上连一点消息都没有?'我不懂'
'她知道我在查帐,早就已经豁出去,不顾廉耻。'他轻描淡写地道。
'你为什么查她的帐?'我不明白。'未婚夫妻之间,难道没有最基本的信任?'
他盯着我,笑得很暧昧。'我看,大概只有你这个傻瓜,不必提防。'
'我知道自己很笨,但是请你认真回答我。'我严肃地看也。
毕竟,他不再游戏人间,是因为徐若兰这个女人。就这一点,至少我很感激她。
'我与她之间,本来就没有真感情。'他缓缓道,坦率地回视我的眼睛。'我必须承认,我们之间的婚姻关系,本来就是构筑在利益上。'
'即使我不追究,据我了解,你的亲哥哥就不会放过她。'他接着道。
'好复杂,我不想懂你们大人的世界。'我摇头叹气。
'你不必懂,以后有我保护你。'他道。
我的脸孔发热无法说话。
'我会保护我自己。'我嗫嗫地说,坚持我的固执。
'真的?'他嗤之以鼻。
我懊恼地瞪住他。
'你不守承诺,我得惩罚你。'他话锋一转,突然警告我。
'我没有承诺过你什么啊'
他竟然把我抱起来当众抱着不情愿的我和一颗圆滚滚的肚子,大步穿越过候机室,往登机门走。
'你把我带去哪里?'我喊着。
'美国。'
'做什么?'
'结婚。'
'我不去'
我挣扎着,顾不了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
'安静一点!'他轻松拎住我,没放开的打算。'你十岁开始暗恋我,现在想反悔?来不及了!'
我呆住,脸孔渐渐涨红、发烫
'你这个土匪!'我绝望地,对准他的耳朵大喊。
他笑的得意。'土匪的老婆叫什么?对了,是土匪婆子!'
我沮丧地瞪住他,根本斗不过他的力气。
他的动作虽然霸道,却十分轻柔,像呵护一件宝贝。
'傻瓜。'他突然道,深深叹气。
'你说谁是傻瓜'我咕哝着,固执地瞪住他。
'非要我说出那三个字,你才懂?'他撇开脸,俊脸乍现一道红色的微痕。
我的目光一瞬间呆滞。
'你见过,我对哪个女人这么认真?'他粗着声往下道:'敢让我追着跑的女人,你绝对是最后一个。'
我彻底呆住了。
迟来的爱情,终于敲门了。
我仰首凝视他的脸孔,一瞬间,体会到了什么叫幸福
'让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路。'我柔声说。
'不准。'他依然霸道。
这个男人,大概一辈子学不会让步。
我不再抗议,任由他抱着,反正手酸的人是他,我乐得不必走路。
至于那本日记簿
因为他今天的诚实,我决定不再跟他计较。
反正,我想,他早就已经偷看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