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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这么积极?”何越看着何雁长长地吐出口气道:“不管谁要北伐,不论是什么目的,我们都会很积极地参与。我们只是想杀胡人,就是杀,杀了那般畜生。如此而已。”
一年多前从朔方南来所到之处见到的情景历历在目,那惨况让何越血冲脑门,样子变得威猛凶戾。
见何越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何雁大感疑惑,不解地问道:“你们在南方之地目前十分不错,为何不惜性命要北上呢?”
“国仇!”
“家恨!”
何越咬牙切齿地道:“大丈夫生于乱世,自当开疆拓土,让堂堂中华成为四方万国朝贡之地。若见族人被杀而无动于衷者,与畜人何异?自次北上若得老天眷顾当以胡虏之血洗刷耻辱。若不能则战死沙场以慰平生之愿。”
“不错,虽然在下不才,愿学冉闵抗击胡虏,复我中华。”梁津接声应道。
何雁见二人目露凶光,豪气冲天的样子,感觉到他们身上的热血沸腾,只恨自己身为女子,不然可随他们北上屠戮胡人。
何雁用自己宛若黄鹂一般的声音朝眼前这两个恨不得插翅直接北上的人问道:“我经常见有人悄悄提起冉闵,也经常听说谢家珍藏一把冉闵生前用过的两刃枪,据说千金难求。但是冉闵究竟是何人?为何每次我问起别人时,他们皆缄口不言?为何他又能够令你们如此尊崇?”
“冉闵!世之英雄,汉人之王!”梁津斩钉截铁地道,来自北地的他远比何越更加了解冉闵。
“汉人之王?为何他们缄口不言?”
“狼心狗行之徒,当然不敢揭露自己的卑劣之行。八王之乱,江东立国之后,有羯狗横行中原,掠人为食,石勒公然明定胡人劫掠汉族士人免罚,胡人旦有所需,可以任意索取汉人之物。其子石虎驱汉丁四十余万营洛阳、长安二宫,尸积原野;修林苑甲兵,五十万人造甲,十七万人造船,汉人三死其二;夺汉女五万入后宫肆意凌杀污辱之行,死者不计其数;从长安至洛阳再至邺城,沿途官道树上挂满上吊自杀的汉人,城墙上挂满汉人人头,尸骨则被称成‘尸观’,恐吓世人,数万反抗将士的尸体被弃之荒野喂食野兽。
赤地千里,虎狼成群出没,石虎划地以为狩猎,汉人不得向野兽投一石子,否则即是‘犯兽’,处以死罪,汉人竟不如畜生。
秦王政一统天下,弹压六国,不使有叛,尚且被称为苛政猛于虎,致使后世史官口诛笔伐,纷纷不绝。羯族之祸,江东士子可曾听闻?北地汉人与羯族有不共戴天之仇。”
梁津一双虎目通红起来厉声地道:“冉闵初为赵国汉军统领,常因胡汉之争与胡人将领大打出手,至石虎死后,数子争位,冉闵趁势而起。
羌人姚弋仲和氐人符洪传檄中外,号召胡人杀掉冉闵,杀尽北地汉人。冉闵遂针锋相对下杀胡令,汉人纷纷响应抗击胡虏,关中八十万百姓背井离乡以从冉闵。后冉闵攻陷邺城,仅一次便解救汉人女子二十万,这些汉人女子便是被称为‘两脚羊’饥馑时充作军粮。
世间若无冉闵,北地汉人已尽被胡人屠尽,胡人在北方繁衍,江东可真能保百年之偏安?
江东士人之所以不知天下有冉闵,是因为冉闵在北地大战胡人,江东竟然无一兵一卒北上声援,坐看冉闵被困群胡之中兵败被擒。此卑劣之行谁敢自揭?”
虽然何越早从陆云处听说此事,但是现在这番话从梁津口中道出,依然令他怒发冲冠。
梁津接着愤愤地道:“冉闵兵败被擒,就义于龙城,五月大雪,草木悉枯,天地同悲。慕容俊不得已谥号武悼天王,以帝王之礼葬之。魏国大臣士子闻讯后绝望至极,悲天呼地,纷纷守节自缢,只有少数逃往江东,竟无一人投降燕国。数十万汉人不甘受辱,纷纷投奔江东。朝廷竟不许戌边守将接应,使得数十万百姓中途受胡人截击,死亡殆尽。数十戌边守将自杀谢罪。
自秦汉以来,可有亡国而使大臣守节自尽者?可有亡君而使百姓不甘受辱纷纷出奔者?”
看着梁津怨气冲天的样子,何雁感同身受,柳眉倒竖,俏脸涨红。守在大厅门口的士兵纷纷将手里拳头握着“咔咔”作响。
梁津话音落下,客厅寂然无声,但是闻者莫不怒火中烧。
“冉闵比之谢玄如何?”何雁深吸了几口气平息了一下心中怒气,朝梁津问道。
何越从陆云那里得知冉闵战功,对此十分清楚,如数家珍,沉声回答:“谢玄确实江东名将,不过淝水之战谢玄以少算胜无算,苻坚之败是咎由自取,却成谢玄之名。自晋代魏立国以来,汉人若称名将者首推冉闵。石虎之后群胡纷纷以兵袭冉闵所统汉军,永和六年,冉闵率军于凌水河畔大败鲜卑燕军二十万。擒斩燕军七万余人,斩首上将以上三十余名,焚烧粮台二十万斛,夺燕国郡县大小二十八城,由是威震中原。后冉闵攻入邺城,推翻羯赵,称帝建国,年号永兴,国号大魏。挟胜利之势,突袭各路胡军。先后经历六场大战。
以汉骑三千夜破匈奴营,杀敌将数名,逐百里,斩匈奴首三万。以五千汉骑大破胡骑七万,斩首两万余级;以汉军七万加四万乞活义军破众胡联军三十余万;四战先败后胜以万人斩胡首四万;以汉军六万全歼羌氐联军十余万;最后一战以步卒不足万人敌慕容鲜卑铁骑十四万,寡不敌众,失马被擒,然而其手下士兵战至最后一人,无一投降。
冉闵被擒后,燕主慕容俊嘲弄冉闵,‘汝仆奴之才,敢妄自称帝?’冉闵大怒道,‘天下大乱,尔曹夷狄禽兽之类尤称帝,况我中土英雄呼!’
天下间有如此英雄!只恨不生于当世,与之策骑,扬鞭漠北。”
何越的目光从大厅中一直朝外面望去,神思飞扬,每次听到冉闵的事迹都能够让人热血沸腾,又是激动又是悲呛。激动的是这个一直觉得软趴趴的东晋竟然有一样一个盖世英雄,却被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中,悲呛的是如此一个中华英雄却身死辽东,死后还受胡人谥号。
想起陆云经常长歌的那诗词,何越泪流满面“乌金剑,白马鞍,悲呼炎汉已成荒。羊皮毡,入秦关,生不逢辰遇国殇。遇国殇,着戎装,宝驹赤龙两刃枪。两刃枪,浑邪山,欲将胡虏牙帐端。雪漫辽东城,汉人泪沾裳,天王身死后,谁人清扫晋山河?”
一声悲啸从豪华的庭院中传出,声扬四方。
天明何越朝建康城内的谢家府第走去。来到谢家大宅之后,看到门庭若市,车马将大宅前面的一个小校场停得满满的。何越来到大门口走到一个把门的护卫身边对他道:“请替我向你们家主通传一声,谢瑞让我带口信向你们家主面禀。”
“家主今日尚未得空闲请改日再来。”把门的护卫直接将何越回绝。
何越看看这个护卫,暗骂狗眼看人低,不过自己也只是来捎口信的,犯不着跟这些人计较,于是朝护卫道:“那你随便找个时间将此事转告你们家主,我叫何越,现今住在南琅琊郡城王家大宅中。”
“王家大宅?”护卫脸上露出一片尴尬,嗫嚅地道:“你稍后片刻,我先通报管家。”
说着护卫转进朝大门里面走去。看着这个护卫前倨后恭的样子,何越心里大汗,人性不管是经历千年万载这样的事情永远不会改变,即便是再过千年,世上的人依然如此。
在大门外等候了一阵子之后,一个身穿文士服的男人跟着护卫出来。先是拿眼睛打量了何越几眼之后接着问道:“你叫何越?跟王家有什么关系?有什么口信要面禀我们家主。”
“在下跟王家没有关系,受人之托捎口信给谢家家主。口信只有一句话,费不了多少时间。如果你们家主不得空,就请转告他,朔方谢瑞托人捎口信给他。在下目前住在南琅琊郡城王家大宅乌衣巷,落梅院,在下名叫何越。”
“你说是什么地方?朔方?”
“不错,正是朔方,在下千里迢迢从朔方来就是为了捎个口信而已。”
“你是说谢瑞是吧?你等一下,我进去问问。”
说罢这个男人转身进大门去了。
何越心里暗骂,娘的,老子免费给你捎个口信都这么麻烦,还不如给平常人家捎口信呢?若不是看在谢瑞当年的惨状和声声嘱咐,老子现在就掉头便走。
男人悠悠然地进去,再出来的时候带着一大票人出来。一副要活捉何越的样子,让何越一头雾水,完全摸不着头脑。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穿着华服一脸喜色地半跑而来。后面跟了好一群人,有护卫,有家人,有同样穿着华服的人,不过一个个脸上都充满了疑惑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