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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市地产界,爆出一个惊世骇俗的特大新闻。
在国际金融形势日益严峻、国内地产业持续低迷的大背景下,由东美地产投资建设的级豪宅“明星花园”在开盘近一年后,突然飙,短短十天中就售出了全部楼盘。更有甚者,在二手房市场上,明星花园的物业也在极短时间内被炒到了天价。
无论业内业外,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事实上,东美地产能够缔造如此惊人的商业神话,原因有三,第一、洪老太赖在周家不走了;第二、周家老太太姚春芳是个麻将迷;第三、洪老太和姚春芳天天打麻将。
东美地产总裁办公室中,方嘉良负手站在落地窗前,面朝东方,迎着初升的晨曦,踌躇满志。
这位以地产家的成功商人、只有小学肆业程度的暴户,如今已摇身一变,成了东海各界炙手可热的大人物。而他办公室中一张长沙上,少东家方梓明正翘着二郎腿吞云吐雾。
“我说狗娃(方梓明的小名),知道不,你老子要进政协啦。”方嘉良志得意满、无比骄傲地对儿子宣布。
方梓明正埋着头,用心审阅一本印刷精美的港版花花公子,漫不经心地道:“好啊。”
方嘉良被激怒了,霍然回头,骂道:“小王八羔子,你老子都要进政协了,你就这点反应?”
方梓明终于舍得把视线从丰乳肥臀中抽出,无辜地望着怒气冲冲的父亲,眨巴着眼睛,十分茫然地道:“我知道啊,政协很厉害么,值几个钱?”
方嘉良怒极,有为人士的矜持和稳重一扫而光。三步并两步冲到方梓明面前,扬手就要扇他个大耳刮子。
方梓明吓得从沙上跳了起来,一闪腰,堪堪从他掌下滑过,向另一方向跑去:“啊哟!老爹。干嘛打我啊?”
“我打你个不争气的畜牲,还敢跑。快停下”
方嘉良在他背后紧追不放,好在这间办公室面积近百平米,一个跑一个追,绕着办公桌转圈,倒也不觉地方狭窄。
终于。方嘉良跑累了,一屁股坐到沙上,指着隔老远向他扮鬼脸的方梓明,喘着粗气道:“给我滚过来。不然老子把你的信用卡停了。”
方梓明大惊失色。忙摆手道:“爹,我错了,你不打我我就过来。”
方嘉良没好气道:“龟儿子的,平日里让你好好读点书,当个文化人,你就是不听,我x你妈。连政协都不知道。你还在社会上混个逑啊。”
方梓明理直气壮地道:“你不x我妈,哪有我。”
方嘉良差点被他噎得背过气去。半晌才叹了口气,向他招招手,苦笑道:“狗娃,快过来,不打你了,咱爷俩好好说说话。”
等方梓明畏畏缩缩地在他身旁坐了,方嘉良又深深叹了一口气:“儿啊,你娘死得早,这些年我也是只顾着捞钱,对你缺管教,唉!不说这些了,咱们就说说眼下这档子事吧。你好好用脑子想想,咱们家那个都快赔进血本的明星花园为啥能一下子这么火?”
望着满脸懵懂地儿子,方嘉良不禁心中气苦,狠狠剜他一眼,把嘴巴凑到他耳边,低声嘀咕了一阵。
方梓明则是听得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失声惊叫道:“妈呀!这么大的来头,怪不得这么多有钱人都要搬进去,嗨!要不咱们在会所里开个麻将馆,这世道,开什么能比得上开赌场啊。”
“我x!”
方嘉良忍不住在他脑门上敲个爆粟,狠狠骂道:“猪脑子,我告诉你,从今天起,我就把明星花园的物业交给你了,以后你可得往周家跑勤点。我算是看出来了,周天星是条真龙,你死也得把这条线给老子牢牢攥紧喽,咱们老方家以后就靠你出头了,懂不?”
方梓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一脸纯朴地问道:“爹,怎么才能把这条线攥紧喽?”
方嘉良急怒攻心,抱着脑袋哀活宝。然而人的忍耐力毕竟是有限度地,就算道心强悍的修道人,也难免会有笑破肚皮的时候。
从看到这两个法国佬的第一眼起,周天星就一直绷着脸,苦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可两只苍蝇在背后极尽夸张地表演,实在让人难以忍着不笑喷。
终于。跑着跑着。周天星突然停住,一下蹲在地上。一手按着腹部,另一手撑在地上,大声咳嗽起来。
也许很多人觉得,能洞悉世人心态是一个非常美妙地异能,这话不假,但在某些特殊情况下,其实也是一件相当痛苦的事。正如现在的周天星,想笑却不敢笑,只能装作闹肚子,把强制压住的笑声化成咳嗽泄出体外。
林水瑶一见,忙蹲下身子察看周天星到底出了什么状况,一瞧之下,顿时花容失色,原来此刻的周天星,面部肌肉极度扭曲,脸色赤红,额上青筋毕露,咳得连腰都直不起来。
看到他突然这么难受,象是了急病一样,林水瑶急得差点当场哭出来,没什么医学常识的她,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打电话叫救护车,然而一大清早出来跑步,她从来都懒得把手机带在身上,竟一时间乱了方寸,不知该跑回去打电话,还是该呆在这里照看周天星。
不过她今天显然很幸运,就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马上就出现了两个外国救星,阿洛特和伯纳迪恩从后飞奔而上,异口同声道:“小姐,需要帮助吗?”
他们说地虽然是法文,但林水瑶此前为了赴法留学,早就学过一段时间法语,基本对话没有问题,一见到两位热心地法国友人,立刻惊喜交加,一迭声道:“快,我需要用电话,快打电话叫救护车。”
也就在这个时候,周天星总算把一口气喘匀了,手一撑地站了起来,微喘着气道:“瑶瑶,我没事,刚才一不小心岔了气。”
接着没好气地瞪了两个法国佬一眼,心道要不是你们这两只苍蝇,我哪会被笑岔了气。
阿洛特察颜观色,当接触到周天星眼中闪出的一丝凌厉之色时,不禁心中陡地一寒,却会错了意,心中赞叹道:“真是一位天生地贵族青年,不经意的眼神也这么威严,果然是一位手握重权的大人物啊。”
立刻露出无比关切、无比和煦的笑容,彬彬有礼地道:“这位先生,您看上去气色好多了,需要我为您叫医生吗?”
周天星也恢复了平静的心绪,主动向他伸出手,微笑道:“非常感谢,先生,我现在已经没事了,我名叫周天星。”
对于阿洛特的阴谋,周天星一直觉得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不过他还不想主动解决这个麻烦,只因对方身份特殊,是西方教会中人,所谓牵一而动全身,他压根就没打算过招惹那样庞大的势力,在法国时把斯黛拉搞成植物人,纯粹是出于自我保护,当时并没有预料到会生那么严重的后果,阿洛特出于不可告人的目的压下此事,他也是乐见其成的,但现在这老家伙又象牛皮糖一样跟到中国来。主动送货上门,就不由得不令周天星产生出一个念头,一劳永逸地解决掉这个麻烦了。
想让一个人永远闭上口,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让他变成死人。只是如果不到万不得已,周天星实在不愿采用这样极端的手段。他一向是个谨慎地人。在没有完全了解对方实力前,贸然采取行动是不智之举。就算能在自己地盘上无声无息干掉阿洛特。天晓得教廷会不会有什么秘法,可以让他临死前把消息传回去。所以,他目前只能选择和阿洛特一起玩这个游戏。
尽管三个男人表面一团和气,暗中各有算计,单纯的林水瑶却完全不知内情。反而对面前两个“及时伸出援手”的法国佬大有好感,互通姓名后,出于感激,还主动邀请他们去家里做客。毫无悬念。阿洛特欣然接受邀请。
回到家时。姚春芳和洪老太早已准备了早餐。这里需要说明一下,洪老太自从上回来周家后,就一直赖着不肯走了。而省委书记家的老太太,姚春芳是说什么都不敢赶她走的。不过洪老太倒是十分自觉,非但不给主人家添麻烦,反而成天在家里忙这忙那干家务,别看是个年过七旬地老人。身子骨却硬朗得很。人又勤快,活象周家请来的老妈子。
而姚春芳也是个闲不住地人。除了每天由王满仓开车送她去街道当妇女主任,回家后也是忙里忙外,一刻都不停,而且她的交际能力也非同一般(否则当初下岗后就当不上居委会大妈了),平生最爱莫过于管闲事,住进明星花园没几天,就跟社区里一帮中老年人混得烂熟,不是今天到这家打麻将,就是明天去那家跳扇子舞,打木兰拳,不久后就成了明星花园的高管级人物,业主委员会会长。
如今的明星花园,和周天星刚搬进来时简直是天壤之别。他刚买下这里的房子时,这座新开地所谓高尚社区恰逢百年难遇的金融风暴,开盘几个月都没售出三分之一,虽然社区的各方面环境都相当优越,但无论走到哪儿,都透着一股冷清味,不管白天还是晚上,社区里都只有大猫小猫两三只,物业的工作人员比业主还多。而现在地明星花园,则是一派欣欣向荣,每家每户都住满了,人来车往,络绎不绝。无疑,周家成了整个明星花园地中心,家中整日访客不断。
言归正传,姚春芳见儿子和媳妇出去跑了趟步,就带回两个黄碧眼的外国友人,不觉大是讶异,问明详情后,也对他们大生好感,于是挥了中国人特有的待客之道,力邀他们在家用早餐。
周家的生活习惯是,早饭不吃干点,所以一般都是些面条馄饨之类的,外加豆浆荷包蛋。就是这种在中国人看来极寻常的家常食物,也把两个法国佬吃得差点连自己的舌头都吞下去。
唯一地问题是,阿洛特不会用筷子,只能对着面前一碗异香扑鼻地辣酱面抓耳挠腮,尝试了无数办法都没法用那双又细又长的筷子把面条夹起来送进嘴里,反观伯纳迪恩,由于在中国呆久了,用筷子地手法很是娴熟,虽然吃相难看了一点,还是看得主教大人又羡又妒。
这两个法国佬自然不会在周天星面前表明身份,为了博取对方好感,自我介绍时,阿洛特口沫横飞地把自己描述成一位对中国文化无比仰慕的国际友人,还打算在中国定居,于是就带着他的“侄子”同样对中华五千年灿烂文明无比向往的伯纳迪恩,一起远渡重洋,来到这个迷人的国度。
不得不承认,阿洛特这么多年神棍不是白当的,而且此前显然刻苦学习过汉语,把一篇精心编排的说辞演绎得声情并茂,如同表一场慷慨激昂地演讲,把席上三个女人都听得十分感动。
席间,林水瑶忍不住侧过头,悄声对周天星问道:“最近法国人不是整天对咱们国家搞风搞雨,一刻都没消停嘛,怎么这两个法国人这么好?”
周天星淡淡一笑,凑到她耳边道:“你知道什么叫白眼狼吗?你扔给他一块肉,它就比狗还乖巧,可是你不给它肉吃,它就要吃人了。这就是狼的本性。”
不管怎样,从这天起,阿洛特就成了周家的常客,没事就跑过来蹭饭,还不时带些小礼物来取悦周家的女人们,对周天星更是着意巴结,隔三差五就会送他些高级雪茄、红酒之类的,一拉住他就天南海北聊个没完,并且时常“无意”中表现出对中国道教的浓厚兴趣。一来二去,双方就混得烂熟了。
与此同时,周天星也好不容易过上了一段平静的生活,他一反从前吊儿郎当地德行,每天如普通上班族一样,朝九晚五,准点上下班。时间长了,倒也觉得这种有规律地生活挺好,至少比整天窝在家里打游戏充实。
作为江航客舱部经理,部门员工合计五百多人,日常要管的事着实不少。先就是每天必须出席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会议。别的不说,就说本部门里,每周至少要开一次党委会,虽然他不是党委成员,只能列席会议,但任何人都不敢在他不到场的情况下开这个会,所谓“列席”也只是指不把他的言内容写入会议记录。最过分的是,不管在会上要作出什么决策,身为“一把手”的唐思明第一句话一般都是:“天星同志,你说这事该怎么处理?”
古今中外的官场上,其实向来都有一个潜规则。一个人的职务往往并不能代表他的真正权力。举一个实例,清朝末年,慈禧死后,小溥仪的老子醇亲王摇身一变,成了摄政王,自以为从此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上台后第一个就拿袁世凯开刀,把他投闲置散,然而时隔不久,这位摄政王大人才突然现,袁世凯固然走了,北洋军也换了八旗亲贵当统领,但朝廷就是死活指挥不动这支军队,而这时再想去把那位袁某人请回来做官的话,所要付出的政治代价可就是个天文数字了。
当然,以上只是为说明问题而举的一个小例子,不必深究。不过由此可见,官场上最重要的其实并不是职务高低,而是声望、威信以及影响力。同样的职务,一千个人做就可能有一千种做法。
而如今的周天星,其声势之隆,至少在江航无人能及,不说唐思明这种中层干部了,就算贺延年、钱思健之流又如何。不管在什么场合,报出“周天星”三个字,至少要比“贺延年”响亮得多吧。
因此,在客舱部领导层中,很自然地形成了一个奇异的默契,周天星虽然不是党委成员,但党委会的任何一项决议都不可能跳过他,最过分的是,每一次以文本形式出现的会议记录上,周天星这个列席人员都没有表任何意见。
在此期间,周天星还接到了一份省党校出的任命书,盖着大红印戳的红头文件上廖廖数字:“兹特聘周天星同志为党史党建教研部教员。”至于通常情况下都会在文本中出现的诸如级别、待遇之类的内容,则只字未提。
对这件事,周天星只付诸一笑,任命书又不是合同,这一纸任命对他没有任何约束力,如果他想去上课,或许可以拿着它去党校报到,如果他压根不理这个茬,也没人能对他怎么样。
当然,与此同时,周天星的终身大事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中,虽然事实上不需要他自己操办,但诸如开结婚证、拍婚纱照、拟定贺客名单这类的琐事他是逃不掉的。林水瑶平时虽然不是个挑剔的女孩,但毕竟结婚是一辈子一次的大事,自然免不了象全天下所有准新娘一样格外认真,硬拽着周天星跑遍了全市大大小小的婚纱店,直到他道心即将崩溃时,才勉强选中了一套出席婚典的婚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