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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檀花圆鼓桌上,摆满香味四溢的佳肴,那道清蒸鲈鱼无甚,鲜美的鲈鱼上布满姜丝葱花,以象牙筷子拨开,便露出那鲜嫩的鱼肉。往鱼背处戳下一大块鱼肉,夹放到旁边的盛着白饭的瓷碗上,李天纵笑道:“婉儿,尝尝这鱼肉。”
婉儿巧笑嫣然,夹过那鱼肉放进小嘴里,细嚼慢咽,接着送了口饭,嘴角粘着一颗,她的小粉舌溜出来刮了刮,便扫进嘴中。
李天纵又夹了一块扣肉,放到另一边熙云的瓷碗上,道:“你也多吃点,补补身子。”熙云小嗔了他一眼,依言吃了起来。看着她们俩愉悦的样子,他心头一片温情,只有她们给以自己的感动,方能让他慢慢融入这个世界。
“少爷,你怎么不吃?”婉儿见他看着自己许久未动,便疑问道,她夹了块牛肉,伸手放至李天纵碗里。李天纵笑道:“婉儿,你可有听过秀色可餐?有你与熙云相伴,我何需这些饭菜?”婉儿杏眼含羞带喜,浅露笑赝:“那也得吃啊,不然会饿坏身子的。”
回想当初,让她们与自己同桌而吃时,婉儿那惊慌失措的样子,再看她如今劝吃,李天纵不禁一笑,这样才有吃饭的气氛嘛。他扒了口饭,含糊不清地道:“好,听婉儿的!”
温馨地吃完这顿晚餐,两个侍女收拾碗碟,李天纵在庭院散步,却见李吉奔来通传,卡扎约他去柳河游玩,此时在偏厅等待。
自从那夜与绮绮抚琴弄曲之后,接连不断地发生了许多事情,让他都没闲到百花画舫去,算起来,也快有十天没看着绮绮了。即便卡扎不来邀请,今晚李天纵都会去柳河的,他与熙云,婉儿说了声后,便随着李吉来到卡扎所在的偏厅。
卡扎坐在花梨圈椅上,似模似样地品着香茗,身后站着大食小厮德财。见得李天纵走进,卡扎肥脸上的横肉堆出个笑容,起身迎来:“李公子,别来无恙啊!”说过客套话后,他捋须赞道:“公子近日之事,鄙人略有耳闻,大呼痛快啊!公子说得好,是真名士自风流,哪似一些腐人,被人欺负上脸了,只憋出一句欺人太甚。”
言罢,他大笑起来,声音颇是豪迈。
“在下谢过卡扎先生的认同了。”李天纵淡淡一笑,看卡扎神采奕奕的,入籍之事定然十分顺利。笑了一阵,他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这便前往柳河吧。”卡扎岂会反对,连声道好。
天色已黑,明月星辰渐现,柳河两岸的灯笼全然亮起,宛若白昼。青楼酒家传出阵阵欢声笑语,管乐笙声,缭绕在游人耳侧。踏上华丽的百花画舫,便多了一股胭脂女儿香,还有歌舞之声。走进画舫正堂,却见台上莺歌燕舞,台下狎客搂着姑娘,或饮酒,或笑谈。
老鸨看到李天纵两人,马上舍了当前的客人,带着一群衣着漂亮的妙龄姑娘奔来,挥扬着手中绢帕,满脸欢喜地笑道:“我说怎么早晨起床的时候,窗台上有一群喜鹊在吱叫呢,原来是李公子来了!”她亲热地拉着李天纵的手,说了几句,转而幽怨地道:“公子啊,为何这么久都不来呢,想煞妾身了啊!”“近来诸事缠身,抽不出闲来,有劳嬷嬷惦念了。”李天纵笑了笑,轻轻地挣脱开老鸨的拉扯。老鸨翻了翻白眼,责怪道:“要说这惦念公子,谁也比不了我那可怜的绮绮!整天抚着那绿绮琴,茶饭不思,都憔悴好多喽。”
绮绮才与他好上,他却近十天不老,以绮绮的性子,定是日思夜想,黯然神伤了。李天纵心中一叹,真是委屈她了,点头道:“麻烦嬷嬷替我通传绮绮一声,说我待会便上去寻她。
被人无视掉的卡扎腆着肚子,捋须笑道:“倒是鄙人坏事了,公子不必顾我,莫让绮绮姑娘久等啊!”李天纵知道他还有事要与自己说,便摆了摆手,道:“无妨,我与先生在这儿听一阵曲。
在老鸨伴同下,两人带着小厮来到接近舞台的一个好位置,坐在朱漆圆鼓桌上,抬头就看到台上舞姬的美妙身姿,一个桃李之年,脸容清秀的姑娘抱着琵琶坐于台前,边弹边唱。两人坐好之后,向龟奴点了几味酒菜,老鸨又说了会话,便领着她的姑娘走了,两人并无唤姑娘陪酒。
待老鸨一走,卡扎便眯笑地看着李天纵,嘿嘿道:“公子,上回的礼物可还满意?”李天纵饮了杯酒,双眸颇感兴趣地看着弹琵琶的姑娘,闻言点头:“很满意,只是鉴不出那字帖是何人之作。”
“鄙人曾经找过众多字画鉴定师看过,却亦是无法确定是谁人的手笔。”卡扎遗憾地摇着指间酒杯,他左右瞅了圈,一双深目流露出猥琐之色,压低声音道:“公子,那些药物好用么?”
李天纵转头一看,感觉到卡扎的眼神不对,提那些强身健体的补品,为何会如此神态?他皱眉疑道:“先生似乎另有所指?”卡扎一愣:“公子未曾服用过?”他恩了声,忽而心中一动,看卡扎的淫荡模样,难道那些补品是!
想到这,他顿时满脸无奈之笑,没好气地道:“你别告诉我,那些药散是春药。”身后李吉皱起眉头。瞪着卡扎,怎么可以赠那种东西给少爷啊!
卡扎挤眉弄眼,细声笑道:“那是大食的秘药,名曰益欢散,可助床第之乐,若公子觉得好用,尽要向鄙人要。”
听他之意,似乎认为自己要用什么益欢散,才能进行床第之欢?李天纵啼笑皆非,道:“卡扎先生,是谁告诉你,我要用益欢散的?”卡扎又是一愣,道:“上次鄙人听公子说,无福消受那些美人”李天纵忍着笑意,饮了杯酒,道:“我说的无福消受,并不是如此之意!哎,先生你误会大了。”
李吉冷声道:“哼,我家少爷年轻力壮,岂需那些什么散!”
“鄙人愚鲁啊!”卡扎的额头渗出细汗,心中直打鼓,这次弄巧成拙,实在有点严重!他生怕李天纵拍案拂袖而去,连连道歉。李天纵淡笑道:“无妨,先生也是一片好意而已。”见他果真不似生气的样子,卡扎这才放心下来。
李天纵暗自笑叹,以为这卡扎有什么正事呢,原来是摆乌龙。这时候身着短打的龟奴帮闲端着小菜来,两人自然不再谈这事。李天纵重新往台上的琵琶龟奴望去,却闻她缓唱道:“南菀吹花,西楼题时,故园欢事重重。凭栏秋思,闲记旧相逢。”
只听两句,他便知道此乃晏几道的?满庭芳?,这首词写思妇怀远人,婉约有致,情溢言外,悲痛处显露娇情,余味无穷。
那个清秀姑娘声音脆嫩柔婉,唱得好意境:“几处歌云梦雨,可怜便,流水西东。别来久,浅情未有,锦字系征鸿。”她唱完上阕,手中琵琶叮咚作响,缠绵俳恻中,透着哀怨悲恨,樱嘴再启:“年光还少味。。”忽然,一只酒杯掷来,打在琵琶之上,她的声音突停下来。
李天纵皱起剑眉,星眸一转,却见左边不远的一桌上,坐着三个少年,各自搂着个姑娘饮酒。掷杯的那少年约莫十七,八岁,身着白色衣裳,腰束一条大带,头戴方巾,脸容普通,他推开身边姑娘,站起来,怪笑道:“年光还少味,开残褴菊,落尽溪桐。漫留得,樽前淡月凄风。此恨谁堪共说,清愁付,绿酒杯中。佳期在,归时侍把,香袖看啼红。”
这么一闹,大厅里的客人姑娘皆看着他,老鸨唤了帮闲来,随时准备制止捣乱。少年一口气将(满庭芳)的下阕念了出来,冷哼道:“在京城听的是(满庭芳),来到这临仙又是(满庭芳),腻味!难道就没有些新词可唱了么?柳河,不过如此;临仙,不过如此!”
大厅里的临仙年轻读书人都霍地起身,诛伐那少年,有说他无知有说他无聊,更有说他无耻,一时间唾液飞溅,纷纷扬扬。
少年毫不胆怯,自若如常地背负双手,四顾那些狰眉怒目的人,笑道:“我入座至方才忍无可忍时,听了近十首词,全是些陈年之作,半只新字都没,尔等作何解释?”
“笑话!”忽有人笑道,众人往声音来处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