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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牧天只向方君浩客套了一句,便转而望向年华。那双过分黑沈的眸子看过来的目光仿若有形一般,带着令人无法直视的逼人气势。
元牧天突然挑唇一笑,向年华道:“年华,朕也要敬你一杯。朕至今还未好好谢过你数次舍身救助于朕的情义。”元牧天的一句话就把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年华的身上,一瞬间年华只觉如同芒刺在背。
他和元牧天的关系,因为元牧天的大肆张扬,他也从未刻意隐瞒,在萧国皇城中几乎就是公开的秘密。这几日他却又与方君浩同进同出,怎能不令有心之人心生疑惑。
年华下意识地看了旁边的方君浩一眼,方君浩向他的酒碗中又倒了些酒,微微点了点头。
年华抿了抿唇,举杯向元牧天的方向遥祝。猛然间对上那两道强烈的目光,却发现那目光中所隐含着的焦躁和怒气比刚才更加令人生畏。
这喜怒无常的自大皇帝,现在又是为了什么还拿这种眼神看他?!算了,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反正再过一些天,你就再也见不着我了。
年华按捺下心中的复杂情思,静静地看向元牧天。
“年华不才,这些时日也承蒙皇上多加照顾,皇上早已不欠我什么道谢。我先干为敬。”年华朗声说道,一仰头便将酒水倒入喉咙。
元牧天听了却并未有什么高兴的模样,面上连讥诮和懒散不屑也消失不见,只余一身冷意。
他冷冷地看着年华坐回方君浩身边,被烈酒呛红着一张脸跟方君浩说着什么。方君浩面带微笑地将一杯清水递给他。
帝王手中的酒盏被越来越用力地握紧,那双大手上青筋隐现。连场中的舞女也感觉到了座上之人的不悦气息,舞姿变得有些慌乱起来,不复先前的行云流水般优雅轻盈。
元牧天最后是咬着牙将那一碗酒倒入口中的。分坐在左右两侧的美人本是其他小国送来和亲的人,最善察颜观色,此时自然感觉得出来皇帝的心烦意乱。二人互相看了一眼,都识相地不再主动撩拨怒火冲冠的君王。
方君浩又坐了片刻,便要起身告辞,自然不忘记把年华带上。
年华早就恨不得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他以前不隐瞒是他不介意让大家知道他和皇帝谈恋爱,可如今已明了这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场自作多情,他却没有心情在这里受别人异样的眼光注视围观,暗中品评。
年华匆匆忙忙地跟上方君浩的脚步一起往外走去,身后那两道紧追不舍的视线简直比那困住他的天罗地网还要坚韧,如影随行,而且锋利得像两支利箭,几乎要在他的身上一点一点地刻下印记。
“你呀,真是没出息。”两人走到了远离人群的地方,方君浩突然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年华的头发道:“我听说你在萧国可是受了不少委屈,如今你跟着我这跟他们皇帝平起平坐的异国摄政王,你就不能霸气点?!”
“霸气?怎么霸气?”年华一脸困惑地道“把元牧天揍一顿么?不用了,我早就揍过他了。他那点小力气还不够我一只手拍的,难道咱们临走前还要给万流和萧国子民留下争端吗?还是算了,不要了。”年华说着便渐渐低下声去。
随着回程日期的临近,每一次年华说起“离开”的时候,却越来越无法像刚开始时那么单纯地欢快雀跃了。最初的惊喜过去,这一去便可能再也无法回头的单向旅程,带来最多的却是离愁别绪。
方君浩看着他说完话之后便微蹙起眉头带着惆怅的脸,又抬手摸了摸他的头,笑着岔开话题:“谁让你去揍皇帝了。只是你难道不想趁着我还有权势在手,好好作威作福一番?就算不能惹皇帝,也可以给那些欺负过你的虾兵蟹将、公主太后之类的一点颜色看看,让他们知道我摄政王的人可不是白给人欺负的。”
年华抬手拍开他的手,哂笑道:“得啦你,还你摄政王呢,你还没当过瘾哪。回去以后你就是个教书的,我就是个上课的,小老百姓一个,你可别入戏太深了。”
“那好,这场戏马上就要落幕了,我们都得要头脑清楚地出戏了。”方君浩轻笑着,状似无意地说道。
年华沈默了下去。方君浩也不催他,只与他一起慢慢行走在清风轻拂的林间。
半晌年华才出声道:“你说得对,我沈迷得太久了,是应该出戏了。”
“唔”年华捂着额头,昏沈沈地从黑暗中醒来。
头脑中一阵阵疼痛,一睁开眼睛便觉天旋地转,年华一时之间记不起发生了什么事。
他之前还和方君浩一起走在树林中,谈论着回家的事,却仿佛一转眼之间就到了这个地方。
“林林林林”年华开口,声音有些喑哑,喉咙中干涩得发疼。
“你醒了。”一道声音突然在黑暗中响起,年华感到身下的床微微陷下去了一点,一只大手也按上了他的肩膀,按住他惊讶之下欲坐直身体的动作。
“躺着吧,你的身体还很虚弱。”那人又说道。
年华昏昏沈沈地,此时才分辨出来这是元牧天的声音。
“皇上?!林林呢!”一股不好的预感从心底深处涌上,年华一把抓住元牧天的手,吃力地问道。
元牧天在黑暗中直直地盯着年华的脸。才几十天没有如此亲近地看着他,却似乎已经过了几十年那么漫长。这个青年身上到底有什么邪术,竟让他如此流连不舍?!
没有年华在身边时,好像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寒冷了,好像阳光突然离得好远;好像失去了甘甜的清泉,无论饮多少水都无法止住内心的饥渴。
元牧天以前从不相信会有一个人能让他如此离不得,舍不得。偏偏那些莫名的无谓又多余的情绪在他的心里生了根发了芽。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不知道已经在他的心底扎下了多深的根。
这是帝王最累赘的负累,最不需要的感情,而他却已经被牢牢缠紧,再也摆脱不掉。
“年华,是朕在你身边,不要那样叫别人。”元牧天的声音淡然而平稳,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一只手突然轻轻抚到脸上,年华吃了一惊,猛地抬手打掉。
“元牧天,你有什么仇恨都冲着我来,林林方君浩是无辜的,你不要跟他为难!”年华心底的不安越来越浓郁,他挣扎地坐起来,伸手乱挥,指尖碰到了元牧天的衣襟,便狠狠地揪紧向自己扯来。
元牧天顺着他的力道向前扑倒,年华瞬间感到了那扑面而来的熟悉气息,待想要推开时却已经晚了,元牧天已经反手将他的手腕都压制在床头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已经习惯了黑暗的眼睛此时只看到元牧天那双略微显得晦暗的双眸。
“年华,你的心里就是这样想朕的?”元牧天缓缓地开口。依然是听不出情绪的低沈声音,年华却突然觉得那双深遂得从来都让他无法看穿的眼睛此刻竟令他难以直视。
“你管我怎么想的,快点放开我!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林林在哪里?!”年华粗声叫道,一边想要挣开这暧昧的纠缠。偏偏身上的内力却全然发挥不出,竟然连元牧天的压制都摆脱不掉。
“今夜有刺客来袭,你和摄政王单独出走,落了单,被他们找到机会下手。如今摄政王也受了伤,正在自己帐中养伤。”元牧天缓缓地解释道,却渐渐地把头压低了些,卧在了年华胸前。那温暖又有力的心跳并无特别,却偏偏能让他的心感到温暖和慰藉。
“年华,你若了解朕,就会知道不是朕做的。”年华摇了摇头。了解他?他不知道自己对元牧天算不算了解,也不知道元牧天的哪一种面目是可以相信的。
况且他这种前科也不是没有也不知道是谁曾经给他下了软筋散,让他手脚无力地任由他摆布,这个时候来装什么可怜?!
“既然如此,那请皇上让我回去。摄政王受伤了,我得回去照顾他。”年华轻轻地动了动被压制住的手开口道。
元牧天却像没有听到一般,自顾自地继续道:“这一次是万流国的小皇帝派来的杀手。他已经把方君浩留在万流的势力收缴得差不多了,自然就会想要斩草除根。方君浩这种人一日不除,只怕那小皇帝的心就一日不得安宁。”
“我不管是谁派来的杀手,我现在想去看看他。”年华担忧方君浩的伤势,越发激烈地挣扎起来。
他是真的替林立不值。不管林立是出于什么心理拯救了老朽没落的万流国也许他只是借这个真实的国家玩一场大的策略游戏,也许他只是要实践他的某种构思但不管是哪一种,那个小皇帝都是绝对的受益人,林立更是从未想过要争什么王权霸位。他简直是一手一脚地教会那个乳臭未干的小皇帝如何从他手中夺回皇权,如今却被亲手养出来的鹰反啄一口。这才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元牧天按住年华的手猛然加大了力气,声音也越发低沈阴狠起来:“方君浩方君浩!你跟他是什么关系,值得你这样心心念念记挂他!朕早就查明,方君浩真正的家乡远在月幽之地,你身上却没有一丝一毫月幽人的血脉,你跟他是哪门子的同乡!你们在朕面前演戏演够了没有!你让他碰过你吗?!你也会对他张开双腿辗转承欢吗?!啊?”元牧天突然发狠地咬在年华颈侧。
尖锐的疼痛让年华皱起了眉头,无力的双手却推不开身上的人。
“你疯了元牧天!放开我!”年华胡乱地挣扎着大声叫道。
“朕是疯了。朕若不疯为何放着后宫三千美人不要,偏偏对你放不了手?!朕若不疯为何要勉强自己看着你跟别的男人十几天来卿卿我我?!就算你被他碰过也无所谓,年华,你是朕的,你一辈子都只能属于朕一人!”直到那双唇强硬地覆到自己唇上,年华才尝到一股浓重的酒味,先前迟钝的鼻子却一直没有闻到。
元牧天前面表现得那么正常,原来根本都醉成了这副熊样!年华在心里愤愤道,一边努力甩开元牧天的强吻。
“什么谁被谁碰过了,林林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根本不会懂,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变态啊!”年华口不择言地大叫道“元牧天,你要是识相就快点放开我,不然我打得你满地找牙!”元牧天却听而不闻,继续执着地追寻着年华的双唇,亲不到嘴唇就在他的脸上一阵乱啃,仿佛饥渴了许久的色中恶鬼。
臭皇帝就是臭皇帝,强暴都作得这么理所当然。年华咬唇忍受着满脸被人涂上带着酒气的口水,一边暗暗积聚内力。
丝丝缕缕的内力从身体各处积聚到了手掌上,虽然比不上从前那般深厚,至少推开这个醉鬼是绰绰有余了。
年华咬紧牙关猛地发力身上的元牧天没有被他推开去,却蓦然有一股尖锐到极点的疼痛从身体各处涌现出来,潮水一般瞬间覆盖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仿佛连最细微的细胞都在这股非人的疼痛折磨中颤栗着。
年华猛地仰起头,张大了嘴巴,却已痛极无声。身上一瞬间就被冷汗湿透。
元牧天也感到了年华的异常,醉沈沈的头脑刹那间清醒了一些。年华痛苦至极的模样让元牧天心头一揪,他连忙将年华搂在怀里,手却不知往哪里放,似乎无论碰到哪里都让年华的痛苦更加深了。
“年华,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御医,快传御医!”元牧天向来沈稳的声音难得地染上一丝慌乱。
在他眼中的年华向来是强大的,无人能敌,无坚不摧,不会被任何人和事所伤害,也只有这样强者才有资格和他比肩而站。
可如今他将年华抱在怀里,却只觉得怀中之人如同风中蒲草一般脆弱,仿佛随时都会随风而逝,让他再也抓不到摸不着。他看起来是如此地需要保护和怜惜。
元牧天微颤着双手将同样被疼痛痛苦折磨得浑身颤抖的年华搂在怀中。他于战场上拼搏时是天上的苍鹰,他救自己于危难中时是天上的苍鹰,可乖巧地依偎在他怀中的年华却仍是他娇贵的金丝雀,应需要他的呵护怜惜。
所以他怎能让他的金丝雀被别人无故以致死的刑罚加身,却只因为他的伤口能够痊愈便忘记了要好好爱惜他?!
这样简单的道理为何他居然到此刻才明白过来?!
仿佛要惩罚他的迟钝一般,年华突然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喊叫,只是又只有短短的一声,之后便像被恶鬼扼住了喉咙,只余痛苦的抽气声,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元牧天感到自己轻抚着年华后背的手上突然感到一阵湿粘,借着刚刚点燃的灯火的光亮,那鲜红的血液刺得元牧天呼吸一窒。
他仿佛明白过来什么,颤抖着手轻轻揭开年华后背的衣裳微晃的火光之下,一道道骇人的狰狞伤口在那白皙的皮肤上纵横交错。
那柔韧的腰身和背部有多美丽,元牧天比所有人都清楚,只是此时却在他眼前变得血肉模糊,皮开肉绽。
这种伤口元牧天一点也不陌生,这是施杖刑的行刑之人下了狠力之下打出来的伤口,每一道都欲夺人性命的伤口。
原本早已灯灭人寂的营帐刹那间四处灯火通明,人来人往。而行色匆匆的往来人却都放轻了脚步声,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多余的声音。
年华已经被疼痛折磨得昏昏沈沈,连偶尔发出的断断续续的呼痛声都不像脱了力一般,在这压抑的氛围中更显凄惨痛苦。
皇城之中医术最精妙的罗御医原本并未跟来猎场,却被元牧天派遣了营中最快的将士骑着最快的马匹一路加急地接了过来。
此次随行的几名御医便以罗御医为首,全都聚到了元牧天的营帐中,围着床铺上的年华,一脸严肃地忙碌着。
“罗爱卿,他到底怎么样了?!”元牧天着急地在帐中来回踱着步子,最后实在忍不住内心的焦躁,抓住刚刚起身的罗御医急问道。
罗御医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向来云淡风轻的脸上这一次却失去了往日的轻松和高傲自信。
“年公子的伤势实在来得古怪,臣现在完全找不到根源,无法除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元牧天紧皱着眉头,压抑着怒火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走一步看一步!你到底能不能治好他?!”
罗御医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不管皇上如何逼臣,臣也只能据实相告,无法空口许诺。年公子身上的伤十分古怪,初看像是习武之人的内力反噬,可接连而来的各种伤势令老夫实在摸不着头脑。他背上的伤是杖刑之伤,胸前还有一些箭伤刀伤,甚至还身中奇毒。这种毒阴邪霸道,只有北蛮人才有,幸好老夫在外游历时曾经见识过此毒,才能暂且缓解了年公子的毒性,不然,只怕他早就毒发身亡了。”
“中毒?!”这两个字像睛天霹雳一般划过了元牧天的脑海。
元牧天喃喃地重复着,浑身脱力地倒在了铺着兽皮的宽大座椅中。
中毒他想起来了,那时苏维被北蛮王子抓走,他因顾忌年华的一身功力和那“得神功者得天下”的传言,想要借刀杀人,骗了年华去北蛮送死还有那刀伤,还有那箭伤所有的伤口都是在那腹风血雨的战场上,年华为了救他而承受的。
正是在那个时候,他见识到了年华伤势复原的能力。年华从天凌老人身上得来的神秘功力仿佛护体真气一般,能够尽快修复身体所受到的任何损伤。
正是从那时起,年华在他的心中就彻底与柔弱和怜惜绝缘。他就像!翔天际的雄鹰,无论在阳光灿烂的天幕中,还是在狂风暴雨的摧残下,那身影都永远那般矫健耀眼,紧紧地吸引着萧国君主的目光。
可此时此刻,这又算是什么呢?!
摇摆不定的火光之下,年华露在帐外的脸庞和手臂都惨白得毫无生气,鼻翼微动之间的那一丝生机,也仿佛是悬在一根蛛丝上的落叶,随时都有可能飘然落下。
元牧天一把推开在年华周围徒劳忙碌的几名御医,身形有些摇晃地走到床边,斜身坐下,将年华小心翼翼地抱在了怀里。
那几名御医无措地看了看元牧天,又看向罗御医。
罗御医已经让大家将能做的都做了,再围在旁边也是毫无用处,便无奈地摆了摆手,让大家跟随他去往外间商议下一步的救治之法。
元牧天小心地让年华的下巴靠在他的胸前,年华背上刚刚上了药包扎起来的绷带上早又被慢慢渗出的血迹染红。元牧天简直不知道手该往何处放,才能不弄痛他怀中伤痕累累的年华。
“好疼”年华在昏迷中嗫嚅道。
元牧天只觉得胸膛中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用力地捏紧再捏紧,心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心疼,原来这就是心疼的感觉,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了吧。
“嘘年华,不要怕,朕在这里,朕会想办法救你的。”元牧天把脸贴在年华冰凉的脸颊上,闭上双眼蹭了几下,那毫无生机的反应令元牧天感到一阵阵的心悸。
“年华,你是在惩罚朕吗?”元牧天眼中一热,声音中蓦地带上了一丝哽咽“让朕施加于你身上的所有无情和带给你的痛苦,全部在朕的面前一一重现。”
“朕已经知道了,朕已经得到惩罚了,朕这一辈子从未像此刻这般痛恨自己。朕的心也从未像此刻这样痛过。”原本细微的哽咽声渐渐无法压抑,元牧天只能把脸埋在年华的脖颈间,掩住了所有的表情,连对着年华低语的声音也模糊起来。
“年华朕知错了你不要再这样惩罚朕了。”
“你是朕最心爱的宝贝,最怜惜的宝贝。”元牧天轻抚着年华脑后的手越发用力地将年华按向自己怀中,那白晰裸背上的斑斑血迹却像透骨透心的无形之箭,在元牧天的心头扎下了无数血洞。
“年华,你若想要看朕痛苦伤心,一败涂地,那你已经赢了。朕输了,朕彻底输了。醒来吧年华,不要再这么残忍地对待自己了,我认输,我认输了”营帐之外。
奉命守门的卫兵尽职尽责地挡下了一切在出现在营帐周围的闲杂人等,连太后身边的福清公公也不放行。
“这位军爷,我是奉太后之命,前来看望皇上的。皇上营帐突然宣召所有御医,太后担心皇上身体有恙,还请军爷行个方便。”福清温文有礼地说道。
那卫兵也认出这太后身边的大红人,自然是不敢得罪的,态度便客气了许多。只是皇命在身,卫兵却仍旧没有要放行的意思。
“福公公不用担心,皇上没事,是皇上要临幸的年公子旧病复发。福公公请回吧,让太后娘娘尽管放心。”话已至此,福清也不多言。他向那灯火通明的营帐看了一眼,正望见那平日里连皇亲贵戚都鲜少能请得动的罗御医亲手提了几包药,神色匆匆地走往帐后,想是要去煎药的。
福清想了想,便转身往太后的营帐走去。
夜深了,早已安睡下的太后此时只披了单衣坐在床边,神色间却有些坐立不安的焦躁。
福清刚刚挑帘进来,太后便起身走过去道:“如何了,福清,皇上是不是病了?他现在怎么样了?哀家得去看看他。”福清轻言安抚道:“娘娘请放心,皇上身体无碍。”太后闻言之下吁了一口气,在福清的搀扶下坐在榻上。
“还好皇上没事,哀家老了,实在经不起这一惊一吓的。”太后轻叹了一声,想了片刻,却又皱起了眉头:“既然皇上无事,那是何人生病了?连罗御医都被连夜传唤过来,这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面子。”福清弯着的腰更低了下去,沈默了片刻才回道:“回娘娘,是年华,华公子。”
“什么?!怎么又是他!”太后一脸震怒地一拍床板,猛地站了起来,来回走了几步,怒气冲冲地道:“哀家就知道,这个男人是不会善罢干休的。看他跟那万流摄政王毫不避嫌的亲密模样,根本就是寡廉鲜耻!如今竟然不知施了什么邪术,又来缠上皇上!连罗御医都被请来伺候他,他以为他是谁!”
那罗御医原本就不是皇宫中人,甚至不是萧国人。只是他医术精湛,各国的大夫之中无有能出其右者。他曾周游列国,为所有平民和战场上的伤员医治,不分国别。世人都传言他是能活死人肉白骨的菩萨转世,也因此各国都默许了他的自由通行。他向来心高气傲,只因他与先皇有过私下的约定,才愿在萧国皇宫供职十年。但多年间他鲜少给皇亲贵戚看病,只有元牧天受过几次重伤请过他医治,除此之外,连太后身上生了些病痛,都请不来他的大驾。
如今这罗御医竟被连夜传来专为医治那不知使了什么心计的狐狸精,太后一想到此,除了心中一口怨气难平之外,更多的却是担心皇上又被那年华迷惑。
太后坐下来想了想,一咬牙道:“拿哀家的披风来,哀家要亲自去看看,皇帝这是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