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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寒松堡后,尹夜雪无法再沉默。
“你为什么要和我去少林?”
他若只是说来安抚罗清,出了寒松堡他大可同她分道扬镳,没必要真与她一路同行。他到底在想什么?她真的不明白。
东方彻笑了笑。“你说我们马上就是夫妻了,记得吗?既然是夫妻是要作一辈子的,我陪你上少林,在路上可以先培养感情,不好吗?”
尹夜雪看着他,想弄清楚他话里有几分认真。
“你你明明不想娶我的,又何必如此?”他若是心甘情愿,昨日说话就不会那么刺耳了。
东方彻收起了笑意,认真地看着她。“我知道我昨天说了不中听的话,我很抱歉。外头的传言的确是让我不胜其扰,昨天才会口不择言地伤了你,但我是真心诚意地来娶你妻,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尹夜雪听他低声道歉,心登时软了。一整夜的气闷委屈得到平抚,让她几乎立刻原谅了他。
“我是认真的,如果你有丝毫的不情愿,我不会勉强你。”虽然同样的一句话,但语气比昨天柔软了许多。
东方彻微叹,上前握住她的双手:“我也是认真的,你多虑了。”
他忽然握住自己的手,让尹夜雪微微一惊,抬头和他四目相望。
牵手一生,这便是夫妻吗
尹夜雪脸上嫣然,良久,给了他一个笑容,算是释怀了昨日的不愉快。
“对不起,我昨天的态度也很恶劣。”再怎么样,她也不该把他丢在进筹亭不管。
东方彻笑着低语!“别这么说。是我口齿笨拙惹姑娘生气,得到恶劣的对待是应该的。”
前往少林这一路上,两人逐渐熟稔,加上小六儿在一旁絮絮聒聒地制造笑料,便得气氛极为融洽,两人初见时的剑拔弩张已不复见。
这天三人已来到少室山下,预计午后即可抵达少林。
小六儿在两人身后走得又渴又累,气喘吁吁,他半点武功底子也没有,不像东方彻即使赶了大半天路也不当一回事。可自从雪小姐和他们同行后,他就不怎么好意思喊累了。人家娇娇弱弱的姑娘家赶超路不照样脸不红气不喘,他虽然比雪小姐小几岁,但好歹也是个男子汉大丈夫,在姑娘面前喊累实在是太没面子了。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拿下背着的水壶想喝口水,里面却空空如也。
“少爷,少爷”
东方彻回过头。“什么事?”
“水壶里没了。”小六儿无辜地望着他。
东方彻面上无波:“你望着我喊没水,是要少爷我去打水来给你喝吗?”
这话惹出了尹夜雪的笑意。
“呃当然不是。”小六儿抓抓头,心想他哪有那个胆。
“那么,”东方彻也笑了。“是望着我喊没水,水壶里就会自动冒出水来喽?”
“也不是。”少爷老爱捉弄他,他的水壶又不是井,怎么可能自动冒出水来?
东方彻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那就快找水去呀,还杵在那儿发呆。”
“喔。”小六儿跑了几步,想想不对,又跑回来:“少爷,您们可得等我,千万别落下我先走了,我自己是绝对找不着路回家的。”
“快去吧!哪来这么多废话。”
小六儿知道少爷这算是答应他了,才安心地拿着水壶找水去。
两人到一旁的树荫坐下,尹夜雪淡笑挪揄他:
“好大的少爷架子,出门还让人伺候得这般周到。”
东方彻才不同意:“摆摆架子我还行,可这一路上你也看到了,真不知是他伺候我多些,还是我照顾他多些。”
尹夜雪想想好像也是。“你很疼他。”
“他打小就跟在我身边,就像我自己的弟弟一样,不对他多关照点怎行?”不可否认,有小六儿在身边的日子是热闹许多。
“你怎么不教他点拳脚功夫?学到防身也好。”尹夜雪边说边用手指随意理身后微乱的长发。
东方彻一时竟瞧得痴了,着迷于她拔动秀发时传来的阵阵淡雅馨香。
他初见时就觉得她生得美丽,但至今方知仅仅是她那头流泉似的黑发,也能有这样动人心魄的风情。
“怎么不说话?”尹夜雪察觉到他的沉默,侧过头来看他。
东方彻忍不住伸手轻抚她的发。握着一手丰厚柔软的乌丝,光滑似缎的美好触感几乎令他低叹。
尹夜雪当然发现他的失神,却不知自己正是他失神的原因。
“你在想什么?”
东方彻回过神:“我在想,眼前这位将要嫁我为妻的姑娘怎么可心生得这样美,简直引人遐思。”低哑的嗓间泄漏了片刻前的动情。
他把手中握着的青丝凑到嘴边轻吻,惹红了尹夜雪的双颊。
尹夜雪羞恼慌乱地扯回被他握在手里的发丝,啧道:“你正经一点。”
东方彻难得看到她慌乱脸红,忍住心里的笑意还想逗她,小六儿却在这时候带着水回来了。
“少爷,雪小姐,让您们久等了。我们走吧!”
“还真会挑时间。”东方彻喃道。
“少爷,您说什么?”小六儿没听清楚。
“我说,找个时间把你送回堆云岛,省得在我身边碍眼。”
“啊?”小六儿真不知自己又做错了什么。转头看了看雪小姐,他突然晾呼:“雪小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
这话更是让尹夜雪羞得抬不起头来,看得东方彻不禁大笑出声。
三人顺着山路向前走去,行不多时,少林寺的宝殿已然在望。
东方彻命小六儿在门外等候,携同尹夜雪进入寺内。
刚入大堂,一个小沙弥走过来,双手合十向两人行了一礼。
“两位施主亲访少林,不知有何贵干?”
“特来求见元生方丈,还请帮忙通报。”尹夜雪从怀中取出一封薛影要她交给元生方丈的信,把信递给小沙弥:“相烦将此信呈给元生大师。”
小沙弥接过信,又向二人行了一礼,才转身入内。
约一刻钟后,小沙弥自内堂转出。“方丈请二位施主入内稍候。”
小沙弥将二人带往北侧禅房,为二人奉茶后随即离开。
“阿弥陀佛,劳驾尹施主亲赴少林,老衲罪过,罪过。”小沙弥才刚走,元生方丈就推门而入。
尹夜雪起身相迎,恭敬回礼:“见过方丈大师。”
元生方丈入内后见了尹夜雪身后的男子,眉头一宽,微笑道:“老衲正在猜想是何方高人陪同尹施主前来少林,却没想到在此重遇故人。”
他方才读了薛影的信,信上只提及将派尹夜雪一人前来,但通报的僧徒却说有两人求见。直到这会儿见到了人,他才释去心中疑云。
“东方施主,别来无恙。令尊这些年身子安健吗?”慈祥的语气仿佛是在同自家小辈说话。
“托大师的福,家父硬朗如昔。”东方彻微笑回礼。
“他好久没来同老衲下棋了。”
“晚辈回岛时会转告家父,请他上少林一叙。”
元生点头,入内坐定后,也不再和他们客套,直接导入正题。
“老衲去信向薛大侠求援,是为了无上心经失窃一事,这点尹施主想必早已知晓。”
东方彻讶然挑眉,无上心经失窃?
尹夜雪点头“却不知大师于此事是否已有眉目?”
元生苦笑“贼人狂妄,取走经书后,还在放置经书的的书匣内留下了徽记。”他取出书匣让两人过目。
二人打开书匣一看,同声惊呼:“血燕宫?!”
血燕宫,是辽东的邪教组织,以擅长使毒闻名。
“会不会是栽赃嫁祸呢?”东方彻有些怀疑。血燕宫在辽东势力虽大,但向来鲜少涉足中原,实力也难与中原大派抗衡,他想不出血燕宫有挑衅少林的理由。况且无上心经若真为他们所盗,何必还留下线索供人追查?
“这点老衲也曾想过。但老衲月前曾派人前往血燕宫探询,宫主骆飞红却直承不讳,还讥本寺无能,护经不力,拒绝将经书归还。老衲无计可施,只得请薛大侠帮忙。”元生叹了口气:“老衲深感惭愧。”
尹夜雪安慰道:“传闻无上心经中记载的武学高深莫测,和易筋经齐名,并列为少林武学之首,大师封锁经书失窃的消息,自是怕在江湖中引起轩然大波,各派互相争夺;既然如此,少林自然不能大张旗鼓地对付血燕宫。大师一番苦心,不愿武林多生事端,其意甚美,还请大师切勿自责。”
“阿弥陀佛,尹施主冰雪聪明、善解人意,老衲在此谢过。”
“我会尽力助少林夺回经书,请大师放心。”
东方彻看了她一眼。
怎么?她到现在还他排除在外吗?
“是啊,‘我们’会尽力的,请大师放心等我们的好消息便了。”
尹夜雪也看了他一眼。本想说些什么,却又忍住。
“还请施主行事小心。谅贼人一时半刻还参不透读经之法,故此事并不急迫,一切谨慎为上。”他担心二急于夺经,疏于防范,教旁人洞悉他们去血燕宫的目的,那他费事遮掩的一番苦心就全付诸东流。
“多谢大师提点。”
“此行多了东方施主援臂相助,如同让老衲服下双份的定心丸,老衲在此谢过二位施主高义。”
“晚辈不敢。”
辞别了元生方丈,二人同小六儿离开少林。
三人见天色已晚,决定在山下的客栈留宿,隔日再上路。
小六儿连日赶路赶得手足酸软,几乎是一沾枕就睡了;东方彻与尹夜雪内功均佳,并无倦意,用膳后随意往客栈外走去。
见夜雪若有所思,东方彻心里明白她为何事所困。
这个夜雪,开口同他商量有这么难吗?
见她不语,东方彻只得首先开口:“咱们明天就去辽东吗?”
“嗯。”尹夜雪心不在焉在应了一声。听他语气,他似乎是打算同她前去了。虽说此行凶险难测,但自己是因为答应了影叔叔所以责无旁贷,可他呢?他其实没必要-这浑水,她知道他并非好事之人。
“我在想”
东方彻打断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好整以暇地看向身旁的她:“你去,我就去,别试着劝退我。”心里有些生气她居然对他这么见外。
“可是”
“夜雪。”东方彻停步,温言道:“我和元生大师是旧识,少林有事我帮他是义不容辞。就算不说这个,我和你是什么关系?我帮你是应该的。”
“我就怕你这么说。”尹夜雪喃道。若他是为了她才得不把这事看揽上身,她倒宁愿他先带着小六儿回堆云岛,免得她一见他就愧疚。
东方彻摇头叹笑,轻轻拥住她的肩。“夜雪,你要开始学着当自己是我东方彻的妻子,而不再是寒松堡鼎鼎大名的雪小姐。你这么独立坚强,很伤我自尊的。”
尹夜雪被他的语气逗笑了。“那就有劳你陪小女子走一趟了。”
学着当自己是东方彻的妻子
尹夜雪脸蛋微微臊红,一缕甜丝缠上心头。
深夜时分,两人回到客栈准备歇息。
尹夜雪才进房门,黑暗中忽然有掌风袭来,这一掌快捷无比,待她惊觉,敌人手掌已几乎触到她肩头。尹夜雪左肩略沉避开一掌,施即拔剑反击;那人反手欲夺下她的剑,尹夜雪借力反转剑身,用剑柄欲点他肩上的穴道岂知那人身形更快,侧身避开剑柄又挥掌拍出。尹夜雪心下一惊,由于两人近身相搏,她退无可退,只得出掌迎击。她只道自己决计抵挡不了,谁知那人临时收去三分劲力,未下重手,只让她身子一晃,掌边隐隐生疼。
“你是谁?”这黑衣人武功高出她甚多,若非他手下留情,刚刚那裳她不死也是重伤。但若说他没有敌意,又何必藏身此处暗算于她?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只要别多管少林的闲事就行了。若你执意不从哼哼,我要杀死你易如反掌。”黑衣人威胁道,声调极不自然,仿佛刻意压低声音掩饰原本的语调。
此人必是熟识之人。尹夜雪心想。
她正想引他多说话看看是否露出破绽,黑衣人已跃出窗外,不见踪影。
他身法好快!
尹夜雪默想熟识的人中,谁善使重掌,身型如这人一般
东方彻闻声赶至,只来得及看到黑衣人跃出窗外的身影。他急道:“你没事吧?”他暗怪自己方才怎么不送她回房。
他和小六儿的厢房在两进之外,待他听到打斗声飞奔来此,已然太迟。
“我没事。”尹夜雪还在思索这人的身份。
“是血燕宫派来的吗?”直到此刻见到安然无恙,他的心跳才缓和了下来。
尹夜雪摇头:“若是血燕宫派来的人,就没必要用黑衣蒙住头脸,又变换嗓音。”
东方彻也马上想到:“你必然识得此人。”
“可是会是谁呢?”她的皓影绝技练得十分纯熟,熟识之人武功高过她的已是不多,扣除其中身型不相符的几人,更是寥寥可数。
难道
不,不可能!
“怎么样?”
尹夜雪迟疑,但最终还是摇摇头:“我猜不出。”
东方彻安抚地拍拍她:“算了,早点睡吧,我在这里陪你。”
尹夜雪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你!在这里陪我?”孤男寡女深宵共处一室,不怕惹人非议吗?
东方彻会意,俊脸微窘。“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不放心。”
尹夜雪觉得不妥:“你还是回去休息吧,若有刺客我会大叫的。”
“你刚才叫了吗?”他才不信她,夜雪独立的性子一时半刻是不可能改变的。
“刚才是因为”
“别和我争辩,”东方彻轻声打断她“否则我们会抬杠到天亮,你信不信?”见她因方才打斗而散落了些许发丝,他伸手为她拢到耳后,忽又低笑道:“其实哪有什么好避嫌的?外头的传言多的是比深宵共处更夸张的版本。”
尹夜雪听了这话又羞又恼,也气他竟拿这事来说嘴。不假思索地推他出房,当着他的面把门板关上。
“要陪你在房门外陪吧,有什么声响你一样听得见。”
碰了一鼻子灰!
东方彻现下的处境完全符合这句话的字面意义。
天初亮,微弱的光线透进屋内。尹夜雪醒来。正准备到外头打水梳洗,却在门边发现那个在门外守了一夜的男子。
东方彻本就浅眠,几乎是她一开门他就醒了。
“早,睡得好吗?”浓浊低沉的声音和他微带血的双眼,明白地表示出他这一夜未有安眠。
尹夜雪见了是又急又气又心疼,忙把他拉进屋内“你傻了?真当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吗?竟就样在门外吹了一夜冷风!”她是感动,可更气他这般糟蹋自己。
“你不让我进门,我有什么法子?”东方彻皱皱脸表现得十足委屈。“而且是你让我在门外陪你的呀,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贫嘴。你明知我的意思是要你回房休息,不是要你在门外守上一夜。”尹夜雪气恼地望着他。
东方彻轻握住她的手:“我明知道有人前来暗算你,就算我回了房又怎么睡得着?不如守在这和安心些。”
“你”“你心疼我?”东方彻得意地低语。
“谁心疼你了。”尹夜雪当然不认。
东方彻轻笑,出其不意地拉她入怀,在她耳边低语:“没关系,你让我抱一抱我就有精神了。”他鼻尖深进她颈边深深吸取她一身的幽香。
尹夜雪倏地被他拥进怀里,阳刚的男性气息包围着她,她心一慌,就想要挣开。颊上不知是因为恼怒还是羞涩,淡淡地浮上两朵红晕。
“你放开我。”
东方彻软玉温香在抱好不快意,遂选择忽略她这句话,还在她颊边偷得一吻。
“你这算什么?我真生气了。”尹夜雪恼他轻浮,使出内劲挣开他。
“我们是夫妻。”东方彻很乐意提醒她这一点。
“还没成亲呢,你嫌外头的传言还传得不够难听吗?”
听她这语气是真的动怒了。
东方彻叹息,见了她红潮如霞的娇颜虽忍不住方寸情动,但他可不愿为了贪一时之欢,又坏了两人的关系。
“是我错,你别恼我。”
尹夜雪转过身不睬他。
东方彻求饶地绕到她面前:“你别恼我,你也知道我昨夜没睡好,举止才会失了分寸。”
尹夜雪瞅了他一眼“什么都有你说的。”终是硬不下心来对他不理不睬。
毕竟,他是替她守了一夜的门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