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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法拉第所在的村庄,已经是一天以后的事了。在这一路上,王弟已经想好了一系列问题的答案,然而,关于帕斯瓦尔的下落,他仍然没有任何对策。
居然忘了问帕斯瓦尔!他想象着海尔嘉醒来后气急败坏的模样,不禁愁眉苦脸地将目光投向她。她平躺在马车的座位上,星眸紧闭,樱唇微张,好一副美人秋睡图。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上下颠簸个不停,然而这丝毫不影响她酣甜的睡梦。她甚至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自从在蔷薇之城的水牢里撞到头之后,都过去整整一天一夜了。她一直昏迷不醒。
该不会,出了什么意外吧?
他全身的血液霎时变得冰凉,他惨白着脸,着将手探到她的鼻下。
还好,还有呼吸。
得赶快回去,请薇罗妮卡医治!万一稍有延迟,她可能真的会死
他大声呵斥着,马夫用力挥动皮鞭,马车就像离了弦的箭一般,疾驰在红土的平原上。他们的身后,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
薇罗妮卡恐怕至死也忘不了那一天的所见。她一边心不在焉地布置法拉第家里的餐桌,一边挂念着潜入蔷薇之城的z和海尔嘉。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突然,门被咣当一声踹了个粉碎,满脸是灰、满身是土的z,一扫往日高贵优雅的形象,抱着海尔嘉,像一阵旋风一样冲了进来。
“快!”他悲鸣了一声“救救她!”
来不及多听他的解释,薇罗妮卡慌忙把海尔嘉带进内室。丹,莎比娜,波特等人也都闻讯赶了过来,他们不安地注视着z,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打扰他,询问他具体的情况。z在抱头沉思,他的脸色异常阴沉可怕。
如果她出了什么事!z的手指用力掐进了自己的头顶,我一定无法原谅自己!
薇罗妮卡刚一出现,z就马上飞扑过去,擒住她的手腕。她怎么样?她怎样了?虽然他嘴上并没有这样说,但满脸的焦虑之色却不言而喻,它传达出这样一个讯息。
他们相爱了。
在蔷薇之城短短七日的独处中,他们的关系突飞猛进,以至于向来冷冷淡淡的z,此刻也毫不掩饰他担忧的表情。
这表情让薇罗妮卡心中为之一痛,一直痛到她的骨髓里。
她用力挣脱,尽量避免和他的视线相触“公主殿下是否曾受过外伤?”
“是的,”z答道“她撞伤了头。”
这就怪了。薇罗妮卡心想,在检查海尔嘉的头部时,的确发现了一个鼓起的包包。但是,根据凸起的大小、淤血程度来看,伤势并不严重,不至于昏迷两天啊——顶多疼痛,或是短暂的头晕和神志不清,她连瞳孔都没有放大,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昏迷?她的头骨并没有因此次撞击而破裂,也没有其他外伤的迹象——无论从哪方面看,海尔嘉这次长久的昏迷真的非常古怪。
薇罗妮卡叹了口气“我想,公主她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z纯黑的双眸紧盯着她,那是冰一般犀利的视线“应该没有?”他玩味着她语句中细微的含义“大碍,是吗?”他猛地捉住她的双臂,激动地摇晃她“你敢保证?嗯?!”
在他纤细却强有力的臂膀中,女人感到前所未有的窒息与痛苦。她打定主意,倔强地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她的嘴唇已经悄然咬破。
一旁静观的丹发话了,他的话语气平淡,分量却极重“请你冷静点,z。让薇罗妮卡把话说完。”
就在丹那句平淡的话之后,z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马上放开了她。
薇罗妮卡揽了揽松开的鬓发,向众人解释道“公主殿下的头部并没有出血的迹象。如果是颅骨骨折,或是内部挫伤(现在的说法是脑挫伤——作者按),像这种重度的昏迷,肯定会伴随瞳孔放大、偏瘫、抽风甚至频繁呕吐的现象。但是,我仔细检查过,她除了熟睡之外与常人无异,完全没有以上的症状。所以,我在想”
“难道有什么其他的原因?”z的脑中突然灵光一现,他似乎抓住了什么,但那个念头转眼又飞走了。
“只能这么想了。”薇罗妮卡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以我有限的阅历和经验,还无法判断出究竟是什么原因。”
不管真相究竟如何,总之,按照薇罗妮卡的指示“只有等待她自然醒来。”z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也只得和大家一起乖乖照办了。
z守在海尔嘉的床头,除了偶尔休息片刻,临时交班给薇罗妮卡之外,他不允许任何人看护她。其他人都很知趣,他们只散布在门口向薇罗妮卡打听情况,却不敢轻易越雷池一步。z那远远超乎常人的嫉妒,此刻发扬得淋漓尽致。而所有人,也都清楚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大约半天之后,一道蓝莹莹的光芒自海尔嘉的双眸里转瞬即逝。z自然不会错过这一难得的机会,他趴在她的耳边,轻声呼唤她的名字。
“海尔”
海尔嘉突然圆睁双目,腾的一下直挺挺坐了起来,精神之健旺简直令他瞠目结舌。她一把握住z的双手,焦急地叫道“洛伦兹医生呢?帕斯瓦尔在哪里?”
z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在确认她没有睡坏脑袋之前,他问了一声:
“你,还记得我吗?”
“你瞎说什么呀,z?”她一骨碌从床上蹦起来“洛伦兹医生刚刚不是想害我吗?”她警惕地向四下望去“嗯?怎么不见了?还有啊,我还得向他打听帕斯瓦尔的下落呢!”
她根本不记得昏迷之后发生的事!z顿时松了一口气,这也就是说,昏迷前她很清醒,而苏醒后也很正常咯?他沉吟着,该如何把她昏迷之后,发生在洛伦兹医生和西门子少爷之间的千头万绪,简明扼要地告诉她呢?还有就是,关于帕斯瓦尔
他用力握住她纤弱的肩头,脸色之沉痛令海尔嘉为之心惊胆战。
“海尔嘉我要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你一定要坚强,希望你听了以后,不要太难过”
“很抱歉,我没有救出帕斯瓦尔”他无奈地低下头去“帕斯瓦尔他已经”
“helloevery波dy!”一个火红的身影旋风般冲到了他们的面前,那人昂扬的笑意给这惨淡相对的场面带来了无穷的生气。他一手一个,将新鲜橙黄的柑橘呈现在z和海尔嘉的面前“公主公主,请用~!”
z一时竟懵了,他夸张地张大了嘴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海尔嘉也傻呆呆地望着这个半路杀出的人物,结结巴巴地问道“帕帕帕帕”
“你们怎么啦?”帕斯瓦尔诧异地望望他,又望望她“两个都撞昏头了?”
“帕斯瓦尔!!!”那两个傻掉的人同时迸出一句惊天怒吼,震得整个房屋都摇摇欲坠,屋檐上的灰尘扑扑往下直落,震得所有在外面守候的人都慌忙冲了进来,以为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而帕斯瓦尔呢,却用世上最无辜最纯真最像小绵羊一样楚楚可怜的眼神,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
“见到我,你们干嘛那么惊讶啊?”
说来话长。当日,帕斯瓦尔的确是和海明一起,住在金木樨房没错。早饭之后,心怀企图的帕斯瓦尔悄悄溜出了白蔷薇馆,准备私下里寻找小罗的下落。没想到他转悠了一会,竟迷了路。他好不容易找回原来的住处,却发现门口多了几个彪悍的兵士。他们一言不发,但就是不让他进去。再后来,安培管家出现了,按照上头的吩咐,嫌他长得太高,竟把帕斯瓦尔赶了出去,永不许他踏入蔷薇馆半步。
帕斯瓦尔所言的地方,其实是红蔷薇馆才对吧?而所谓的上头,应该就是西门子少爷了吧?他不愿太多的杀戮,于是想尽办法将少年借口赶出。而如今,这个故事的真相,随着洛伦兹医生和西门子的死永远石沉大海,唯一知道这一秘密的人,只有z,和凯泽二人而已。
“后来,我在蔷薇之城碰到了波特和莎比娜,就跟他们一起回来了。怎么,难道你们不知道吗?”帕斯瓦尔奇怪地问道。
还不是因为海尔嘉晕厥,所以他们一急之下方寸大乱,彼此间竟忘了通气!不过好在现在雨过天晴,海尔嘉总算可以安心了。
z简要地撒了一个谎,大致是城主征召美少年服侍云云,小罗因为违抗命令被杀——面对那么多无知而善良的眼睛,显然不能告诉他们蔷薇之城真正的秘密。虽然对曼雷大人有所诋毁,但我总算对这些村民做了件善事呢,z不无苦嘲地想。
海尔嘉也迅速恢复了健康。她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接下来的目的,就是去图灵国的都城,大约克城,去找她除了希尔伯特堂兄以外,唯一的血亲,同父异母的姐姐——克拉丽丝王后。那里,将是她旅行的终点。
无需她多言,薇罗妮卡和帕斯瓦尔也在默默收拾行装。小罗的死令他们无言面对老罗尔,那个老人日夜盼望他们会带回一个活蹦乱跳的儿子,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凄惨的噩耗。如果没有村民们的劝慰和关照,相信他那把衰朽的老骨头根本撑不过两天。
对于他们的离开,最伤心的莫过于法拉第了。就算迟钝的帕斯瓦尔也感觉到,那个粗野强壮的农夫对薇罗妮卡有着超乎友谊的关心,而薇罗妮卡住在这里的这段日子,也对他照顾良多。她的温柔与美貌,深深照亮了整个村庄,也点燃了法拉第心中的爱火。
弟弟也曾挤眉弄眼地问自己的姐姐,而薇罗妮卡则淡淡地回答他:
“我们是公主殿下的侍从,一切要服从殿下的安排。”
丹他们也准备启程。由于受到海尔嘉的拜托,他们在希尔伯特治下的雅可比城闹了一场“大”风波,想必一定受到通缉追捕了吧?他们基本上都是奈奎斯特人,却因为海尔嘉公主的牵连,无法返回故乡,唯今之际只得在异国漂泊,养家糊口而已。海尔嘉本想继续邀请他们一起奔波,但是波特不顾丹的意思,一口回绝了她。他的理由是,有就是娘,我们是雇佣兵,谁给钱谁就是老大。这倒也是实话,毕竟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要吃饭,要喝酒,有着各种各样人生的需要。
而海尔嘉身上并没有钱。不过这也难不倒她。她故技重施,抠下了匕首上所有的海蓝宝石,每一颗宝石都够他们吃喝玩乐整整一年。她以父王所赠的宝石为代价,雇佣丹的兵团整整一年。至于一路上的旅费,她脑中已经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临行前,王弟来到她的身边。他不由分说,把她拉到村外的山坡上。
那里很偏僻,听不到任何人的声音,唯有秋季的风声,在这山冈上寂静作响。王弟在地上挖了一个深坑,里面埋进了一束雪白的蔷薇。
“你这是干什么?”她不解。
“纪念两个朋友。”王弟答道。他虔诚地跪在蔷薇花前,也强迫海尔嘉跪了下来。他凝视着她迷茫的蓝绿色双眸,一狠心咬破了自己的中指。殷红的血缓缓滴落,滴在雪白的蔷薇上。的瞬时染得通红。
“洛伦兹,我并不认为你做错了。相反,如果我换成你那样的处境,我也会选择和你一样的道路,甚至于,比你做得还要过分吧。只不过,”他对着鲜红的,心中自语道“在那之前,我一定会先征求她的意见——在确认她会因为我所做的一切而开心后,我才会着手。”
“这便是,你所给予我的,珍贵教训。”
海尔嘉虽然不明白他到底在干什么,但她也默默合上了双手。虽然她不明所以,但似乎也被王弟凝重的表情震慑了。她以无言,表示自己的哀思。
在蔷薇面前,王弟发下了庄重的誓言——他一言不发,只对着自己的心发誓。从那一刻起,他内心里天生就欠缺的那一部分,似乎也被填充得满满当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