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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章 风雨
短暂而震荡的一夜过去了，第二天一早，摄政王黑曜正式召集群臣及各大家族代表在大殿议事。
除了每月的例会外，这种规模的议事会议平时并不多见。
会议上，不少家族代表发现了一个新面孔，就是那位近来闹得沸沸扬扬的宫廷高级顾问查尔斯。这个查尔斯可不得了，杀死了三个元老家族的要员和一位旁系王族，还包括了那位林肯家族的继承人洛丹，听说昨晚帝都的震动就是由于查尔斯从秘狱“传说”中的十三号监牢破困而出引发的。
如今这个人竟然完好无损地站在了众人的面前，而且就站在摄政王的下首，还在军务大臣的上方，那种位置，绝非是等待判决的人所能站的。
更出乎意料的是，摄政王第一件事就是宣布林肯家族的罪状。
林肯家族继承人洛丹唆使狄安烈家族的皮尔斯、雷恩家族的烈斯丁和旁系王族米雅伏击宫廷高级顾问查尔斯，结果事败身死，纯属咎由自取。林肯家族族长萨特报仇心切之下，误听人言，诬陷查尔斯并假传摄政王命令，让多伦将军逮捕查尔斯进入秘狱，甚至还私自闯入秘狱，企图杀害查尔斯，引发了秘狱的混乱，致使多名要犯逃出。
宫廷高级顾问是皇室的贵宾，代表了王族的尊严，林肯家族所犯下的这些罪状情节十分恶劣，几乎无可饶恕，念在当年曾有大功于帝国，所以法外开恩，惩罚如下：没收林肯家族一半财产，并剥夺元老家族的称号，处决“唆使”族长萨特犯错的几个长老，勒令萨特在家闭门思过一年。
雷恩家族和狄安烈家族作为从犯，也被处以警告和高额的罚款。
尽管元老家族派系大臣对此表示了反对，几个元老家族代表也提出了强烈的抗议甚至是愤然离席，但黑曜一反常态地没有安抚或者妥协，而是态度相当坚决地维持“原判”，甚至隐隐表示，如果三个家族拒不执行这个处罚，那么将用武力强制实施。
不少的大臣和家族代表都将目光落在了黑曜下首那个不动声色的“查尔斯”身上，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让摄政王殿下如此斩钉截铁地对元老家族动手。不管怎么样，“查尔斯”眼下一定是极其受宠的红人，已经有不少人开始盘算如何拉近和这位高级顾问的关系了。
伊莎贝拉一声不吭地站在财政大臣勒古.卡隆的旁边，没有看陈睿，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地面。
隆美尔眼见已经无法阻止黑曜的决定，眼珠一转，出列附议道：“林肯家族这次确实是犯下大过，相信这次事件之后，萨特族长会吸取教训，日后立下功勋，应该可以获得恩准重新回到元老家族的行列。”
隆美尔是几大元老家族支持上位的军务大臣，从某种意义上讲，可以代表大多数元老家族，这种说法无疑等于舍弃了林肯家族，萨特浑身一震，一下子变得颓丧了下来，仿佛苍老了百岁一般。
黑曜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前他也不想和元老家族闹得太僵，等到真正掌握了黑色药剂后，再一步步打压也不迟。
“只不过，有一件事我要提出来。”隆美尔看了一眼伊莎贝拉，“据我的情报，查尔斯大人在被多伦将军带走之前，曾将一件‘礼物’交给了伊莎贝拉夫人，请她转交给摄政王殿下，作为‘解释’的依据，但是伊莎贝拉夫人却私自藏匿起来，并没有交给殿下，甚至连晋见殿下为查尔斯大人求情都没有。我个人对这件事情表示震惊，更为查尔斯大人感到遗憾。”
黑曜一直在为那瓶复活药剂的“浪费”而心疼，如今一听“礼物”两个字，心中一动，眼中露出点点寒意：“隆美尔，你确定有这种事？”
“这件事我可以用性命担保，我还有一个人证，那就是当时查尔斯大人转交礼物时，在场的一个侍女。”
隆美尔看了看陈睿，胸有成竹地说道：“其实这件事，查尔斯大人自己就是最好的证明。不仅如此，据我最新得到的情报，洛丹伏击查尔斯大人的原因，就是受到了伊莎贝拉夫人的挑拨。年轻气盛的洛丹一时被美色冲昏了头脑，在妒忌之下，不顾一切地犯下了大错。说起来，这一切的源头，都是这位曼陀罗夫人。既然林肯家族的罪责得不到赦免，那么伊莎贝拉更加罪不可恕！我请求殿下秉公处理，将真正的元凶伊莎贝拉斩首示众，以告慰死去的冤魂。”
群臣闻言，顿时响起一阵私语声，如果隆美尔说的是真的，那么今天这朵帝都之花只怕是难逃香消玉殒的下场——既然林肯家族的事情没有寰转余地，那么伊莎贝拉同样不能得到宽恕，摄政王不可能反过来打自己的嘴巴。
这么一朵千娇百媚的帝都之花，如果就此消殒确实可惜，但又不得不死。
隆美尔的意思很简单，元老家族断了林肯家族这条手臂，那么也要让黑曜这边去掉一条手臂，况且这件事原本就是事实，“查尔斯”是最有力的证明人，这样也等于代表元老家族在向“查尔斯”示好。
以眼前的情况来分析，“查尔斯”能够让黑曜摄政王公然对元老家族下手，肯定有超乎原本预计的巨大利益在当中，看来之前确实是低估了对方，无论如何，都一定要设法争取到这个人，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和耐心。
看着微笑的隆美尔，黑曜的脸渐渐沉了下来，无论“礼物”的事情是真是假，伊莎贝拉都是他麾下分量非常重的一个人物，不仅在政治、经济方面有相当的才能，而且还掌控着最精良的情报机构，如果因为这件事而折损，那么绝对是无比惨重的一个损失。
关键是，先前处置林肯家族时已经把话说得太满，现在要宽恕伊莎贝拉肯定难以服众，目前元老家族的影响力相当大，又牵涉到了“查尔斯”……以黑和查尔斯的接触，这个人类是很记仇的，对林肯家族的处置就是他合作的条件之一。
当然，换做是他自己，也不可能对敌人心慈手软。
黑曜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伊莎贝拉，你难道不想解释一下？”
伊莎贝拉目光带着一种淡淡的沉寂，面无表情地摇摇头：“没有什么可解释的。”
黑曜眼角扬了扬，目光掠过群臣的注视，咬牙正要宣布处置决定，只听陈睿开口了：“殿下，关于这件事，似乎我这个‘受害人’应该出来说几句。”
黑曜点了点头，陈睿站了出来，摇了摇头：“首先要说明的是，所谓的礼物，其实……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隆美尔胸有成竹的笑容顿时凝固在了脸上，最惊讶的要算伊莎贝拉，虽然面色依然没有变化，但古井不波的碧眸中终于荡起了波澜。
“查尔斯”是第一当事人，他说没有这回事，就肯定没有这回事，就算隆美尔找来一百个侍女做人证也没有用。黑曜心头一宽，微微颔首。
“还有一件事情需要说出来，在我被囚禁在秘狱的日子里，这位军务大臣阁下曾来造访过我，那种威逼利诱让我至今记忆犹新……”
看着面色骤变的隆美尔，陈睿语气更冷了，“当时我没有答应他的条件，隆美尔大人撂下狠话离开后不久，那位想要将我碎尸万段的萨特阁下就出现在了秘狱中。隆美尔大人，据我所知，洛丹刺杀我的真正原因是受到了你的唆使，因为我和伊莎贝拉小姐走得太近，会成为你这位军务大臣政治上的绊脚石。而且，我还杀死了你布置在小姐身旁的眼线，那个车夫贾德尔……这些事，我需要你当着摄政王殿下和所有大人的面，给我一个解释！”
隆美尔大震，想不到“查尔斯”不仅罔顾才他代表元老家族的示好，反而狠狠地反咬了一口，将这盆脏水彻底泼在了他的身上。
这番话真中带假，环环相扣，合情合理，假的部分虽然很少，但足以让隆美尔万劫不复。伊莎贝拉和陈睿的亲密是众所周知的，作为政敌的隆美尔完全有这个动机，再加上萨特和贾德尔的事件，隆美尔一时找不到反驳的措辞来。
许多知道一点皮毛的大臣都信以为真，又是一阵窃语，想不到这一切的幕后指使者竟然是一直贼喊捉贼的隆美尔，不仅要阴谋杀死查尔斯，而且还想陷害伊莎贝拉！
黑曜心中大定，冷哼一声，语气透着严厉：“隆美尔，你怎么解释？”
隆美尔的面色惨白：“殿下，如果是这样，刚才我怎么会主动提出伊莎贝拉……”
黑曜打断了他毫无说服力的解释，厉声问道：“你究竟有没有去过秘狱？”
这件事可以很轻易地被查出来，隆美尔只能咬牙承认：“是的，不过……”
“贾德尔是你的人？”
“是的……但我是被冤枉的！”
黑曜摇了摇头：“这件事已经很清楚了，我对你相当失望，隆美尔。”
“我记得隆美尔大人……刚才还说过，可以用性命担保？”陈睿不动声色地加了一句，等于在隆美尔倒下的时候，又在对方脖子上架了一把刀。
林肯家族的事已经成功挑起了元老家族和黑曜的矛盾，但还不够，陈睿需要再加一把火，况且伊莎贝拉是洛蒙的姑母，更重要的是，她掌握着贝利尔王族神器风影靴的下落，所以目前还不能死。
既然刚才伊莎贝拉的“罪过”不可宽恕，那么道理同样适用于隆美尔。
不过黑曜依然在犹豫，无论事情真相如何，隆美尔始终是元老家族的代言人，与萨特有很大的不同，如果真要按照现在的尺度处置或者处死隆美尔，那么和元老家族的矛盾就会被产生连锁性的激发，虽然将来肯定这样，但目前来说，确实是操之过急了点。
但是，查尔斯却是最重要的合作者，没有之一，这件事委实让人难以决断。
“那句话我可以还给你了，隆美尔大人，那天来秘狱，是你一生中最错误的决定。”陈睿一副睚眦必报的模样，火上浇油地又说了一句。
隆美尔此时是有口难辩，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挫败感，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黑曜的身上，看他如何处置隆美尔，元老家族的代表索性也不出声了，似乎某种无形的力量在诡异的气氛中酝酿着。
如果说昨晚的震动是雷鸣，那么今天就是真正的暴风雨，如果这个处置不当的话，很可能还会诱发成可怕洪灾。
关键时刻，一直沉默寡言的伊莎贝拉终于主动开口了：“这件事，应该是隆美尔大人一时糊涂，还请摄政王殿下从轻发落。”
众人大为惊讶，包括陈睿在内，没想到第一个为隆美尔开口的竟然是一向的死敌伊莎贝拉，就在刚才，隆美尔还阴谋要置她于死地，这应该是最好落井下石的时候。
曼陀罗之花，什么时候变得没有毒性了？
黑曜心中大赞伊莎贝拉顾全大局，这个优点正是他最欣赏这个下属的主要原因之一。有了这个台阶，黑曜趁势宣布，免除隆美尔的军务大臣以及一切职务，军务大臣由第二将军多伦暂代，并对隆美尔个人处于重罚，永不任用。至于新军务大臣的人选，等到下一次例会时，再由元老家族重新推举人选。
免职和重罚可以给查尔斯、伊莎贝拉和群臣一个交代，中间由多伦暂代是一个缓冲期，至于新的军务大臣位置，还是交给元老家族的人，也算是一个交代。只要等到和查尔斯成功合作、获得黑色药剂的唯一“代言权”后，那么再逐渐收回权力，替换上自己的人也不迟。
果然，这个结局在元老家族的接受范畴中，并没有再提出异议。
暴风雨总算渐渐平息，波澜终归尘埃落定。
这一次会议，“查尔斯”的大名响彻了整个帝都上层，各方势力都在重新考虑和计较这位能影响到帝都格局的新贵。
虽然“查尔斯”对隆美尔的发难造成了一些困扰，但总的来说还是让黑曜满意的，在新军务大臣人选出来之前，是多伦暂代，可以做很多对他有利的“文章”了。
而且“查尔斯”在宣布决定的时候，也给足了面子，没有再不依不饶。
事实上，陈睿挑拨黑曜和元老家族矛盾的计划已经基本成功，之所以没有做的太过，是因为不想影响接下来最重要的“合作大计”。
朝会解散，多伦、伊莎贝拉等少数几个亲信被留了下来，安排了一些交接期间的事务。
伊莎贝拉在走出皇宫之时，看到一个正在等待她的身影。
是他。
美丽的碧眸注视着这个男人由远及近，一股说不清的感觉涌上心来，眼中无明的冷意更甚了。
“伊妮……”
“你应该叫我，伊莎贝拉夫人。”
淡淡地回了一句，带着冰冷的疏远，仿佛路人一般，擦肩而过。
微微仰头，她看到了天空的黯淡稀疏的乌云，那仿佛是，灰烬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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