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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堂除了在玄武大街上有铺面外,还有一座宅邸,位于热闹的十二坊外,不但是以金丝楠木搭盖,遍地铺满细致澄砖,门庭宽阔,守卫当然是再森严不过。
除了大风堂堂主,与爱女罗梦之外,总管沈飞鹰,以及几位大镖头,在这边都备受礼遇,在宅邸里各有院落。
而宅邸的主宅中,有间气派恢弘的大厅。
厅门一面五间,整面打通,厅外是四季不同的庭园之美,厅内摆着一套黑檀螺钿椅,二十张大椅上的螺钿花纹各有不同,工艺之美,千金难换。厅内正位上,是一张金丝楠木雕成,朴素大气的宽椅。
正位两旁,左边亦是黑檀螺钿椅;至于右边,则是一张用料上乘、极其贵巧,冬铺白狐皮毛、夏铺丝绸软垫的精致圈椅。
当轩辕娇娇睽违多时,木然的踏进罗家宅邸,来到大厅的时候,厅内恰巧坐得满满的,就连多年不管事的堂主,也难得与众人共聚。唯一空下的,就是属于她的位子。
瞧见她出现,厅内的人们又惊又喜,纷纷起身相迎,最先扑上来是脸儿圆圆、活拨可爱的徐星星。
"娇娇姊,你回来了!我好想好想你,你是特地回来,跟大家一起过节的吗?"己经嫁人的星星,还是一副娇憨模样,赖着直撒娇。
饼节?
今天是什么节日?
她挤不出笑容,茫然环顾四周,看见一张张亲切笑脸。
"别赖着娇娇,她会被你抱坏的。"高壮如熊的徐厚警告妹妹,把她拎了起来,搁到一旁去放好。
"才不会呢!"
"回去抱你那个有小鸡鸡的莲花妹妹!"
"己经变大了啦!"星星大叫,重申丈夫的尺寸。
一身苍衣的上官清云,走上前来,俊美的眉宇间,欢迎之色尽褪,取而代之的是关心。他愈是细看,愈是察觉有异。
"娇娇,你还好吗?"他询问着,望着她过度苍白的脸色。[你哪里受伤了?]这种脸色,该是有了严重内伤。
一听到娇娇受伤,人人都转喜为忧,挤得更上前。
"是伤到哪里了?"
"身子好凉啊!"
"快去叫大夫过来!"
"药呢?药也快点拿来。"
"娇娇,你先坐下,不要再站着。"
众人都是镖师,同生共死过数回,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都将彼此当作是亲人。而轩辕娇娇自从五年前,决定不再接镖,改而追捕杜峰,他们都觉得担心,却也明白她一旦下定决心,就难以改变。
如今,她的人好不容易回来了,脸色却白得不象话,让大伙儿看了心疼,有几个都张了口,却又被旁人用眼色示意,不敢追问。"我没事。"娇娇冷静到接近冷淡,朝着主位走去。"我赶着回来,是为了送一个重要消息。"
既然事情重要,再加上她坚定的神色,围靠的众人就算担心,也不敢阻拦,纷纷自动让路,看着她走上前。
"堂主,我回来了。"她对着主位上,虎背熊腰、衣衫华丽的中年人请安。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罗岳也知道有异,伸出双手想去扶,却又最是知道娇娇从来不肯示弱,悬在半空的手伸也不是、缩也不是。指上硕大的翡翠戒指耀眼无比。
只是,再珍贵、再耀眼的珠宝,在罗梦面前都黯然失色。
她如流泉般的秀发,以白色丝带结在一起,一身白得眩目的轻丝衣裙,简翠大力,益见出尘脱俗,飘逸雅致。
衣上纹绣,初看时是白衣,细看时,才知典丽非凡,绣着盛开的白牡丹,钮扣做成蝴蝶形状,蝶翅金镶银绕,精致细巧。
娇娇刻意避开罗梦关怀的注视,转身面对身穿宽袖劲装、英华内敛的沈飞鹰。
这几年来,大风堂的大小事情,早己归他所管。
"沈总管,我查到一窝盗匪的下落,个个都有案在身,而且罪大恶极。"她的声音平板,没有任何起伏,还从怀中抽出一张牛皮纸。"这是地图,两日之前,他们还聚集在双桐城东北三百乡里处,城名叫做无忧。"
沈飞鹰接过地图,低头审视,并不去看娇娇,比旁人更体恤入微。
"有多少人?"他问。
"五十左右。"
"武功如何?"
"倒也不弱,但都在堂内的大镖师之下。"她说得很清楚,用最淡漠的声音,仿佛顺口一提。"还有,那人也在那里。"
顿时,厅内所有人都僵住,吵闹即刻化为寂静,连银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知道娇娇说的,是哪一个杀千刀的王八羔子。
唯独单纯的罗梦,转头四望,脸上盈满困惑,还轻声细语的问道:[是什么人?]她的双眸轻眨。
众人心中怜惜,没一个敢吭声,就怕再说出半个宇,会把柔弱的大小姐吓得昏倒。呜呜呜呜,该死的仧贼杜峰,竟敢伤害他们的大小姐!看啊看啊,就连沈总管也压抑着情绪,心里肯定比他们更痛!
"我会即刻处理。"沈飞鹰握着地图,徐声说道:"辛苦你了。这么久没回来,你先回去休息吧。"他劝着。
"不辛苦。"娇娇双目晶亮,将发生的事情,全都一语抹煞,坚定的说道:"总管,除恶务尽,而且要快,如果要杀进去,一定要让我同行。]
[没有问题。]沈飞鹰点了点头,当场允诺。"我这就着手准备。"
[需要多久时间?]她己经迫不及待。
"不久,"他保证。"很快。"
很快?
不,还不够!
娇娇白着脸儿,黑眸炯炯,含恨再三强调——
"愈快愈好"
在罗梦的软语劝说下,娇娇总算愿意离开大厅,走回自己的院落。
纵然她长年在外,院落内外仍旧一尘不染。走上门廊,推开门扉,她来到衣橱前,一开橱门,就看见一套套绣着盘金仙鹤的衣裳。她用最缓慢的动作,换回平时的衣裳,褪去途中买来的轻便服装,重新武装自己。但是,当她踏入寝室,却看见寝室的桌上,摆着一个仧瓶,瓶里着一枝绽放的梅花。
为什么,偏偏就是梅花?
娇娇身子一僵,脚步再也无法保持稳当,近乎穷凶极恶的扑上前,连瓶带花狠狠的甩到墙上,摔个瓶碎花残。
积压许久的情绪,一旦找到疏漏之处,就狰狞的汹涌而出,再也无法抵挡。她闭眼颤抖,靠着桌子软倒,狼狈的瘫坐在地上。这就是为什么,她不愿意独处,事实上她太过清楚,自己是不敢独处,怕一旦独处,就让心魔有机可乘。
但是,为了不让罗梦起疑,她才回到屋里。
是独处、是梅花,触及她原本以为,己经麻木的情绪,让心痛澎湃袭来,如八月十五的钱塘潮巨浪,将她卷入无尽的痛苦深渊,无论如何努力,再也无法重拾冷静。
心,好痛好痛。
痛得她几乎想要,拿利刀把心挖出来。
泪水流下眼眶,眼前一片模糊,她独自坐在地上,用力咬着拳头,把手都咬出血,几乎就要见骨,强忍着没有哭出声。
她不要哭,她不要哭!
不要为了那些谎言、不要为了那些欺哄、不要为了那些嘲笑、不要为了身败名裂、更不要为了那个男人而哭。
但是,她止不住的泪,就像她无法不心痛。
有人终生打雁,最后却教雁啄瞎了眼,她忘了追捕的是个万恶yin贼,还被他的言行欺哄,笨得信以为真,这比瞎眼更讽刺,根本是有眼无珠!眼泪纷纷滚落,濡湿她的脸儿,还有她的衣衫。以往,她最厌恶落泪,如今却己经不在乎了,因为她最最在乎的,己经被杜峰用最残忍的方式毁去她蜷缩着,保护着被摧残后,残余的粉碎。
为什么明知他的种种举止,都是骗她上当的手段,她却还是会想起,鱼汤的滋味、夕阳的暖意、他嘴角的笑,以及发生在小屋里的所有事情?她粉碎的余烬,就只剩下这些。
倘若如此,她可不可以全都不要?随便哪个人都好,挖了她的心、劈了她的脑.挖去所有的一切,别让她再想起,任何有关他的事就好。可笑啊可笑!
她哭极而笑,笑自己的愚蠢,嘴里尝到泪水的滋
事到如今,她竟还觉得,能听见他的呼吸、闻到他的气息
"别哭。"抄哑的男嗓音,有着深深的不舍,如似他比她更痛。
娇娇毛骨惊然。
不,不是幻觉,杜峰真的就在这里一在罗家宅邸里、在她的院落里、在她的背后
她缓慢的抬起头来,望见他凑近的容颜,看着跪在她身边的男人。那双深邃的黑眸里,竟似有痛,又有无限疼宠,即便是演技,也能让人动容。
粗糙的手指,温柔的擦抹着,她不断落下的泪珠。他的表情,有如痛入心肺,比被钝刀凌迟更难忍。
娇娇干涩惨笑,连挥去他的手都懒动了。
"我哭不哭,跟你无关。"
"怎么会无关?"黑眸半眯,怒火瞬间涌现。"只要是惹你哭的事,就跟我有关,一辈子都有关!"
事到如今,他还想骗她?她还有什么价值,值得他再来哄骗夺取?
"省省吧,我什么都知道了。"她转过头去,双眼空洞。"我去了无忧城,亲眼看见、亲耳听见,你所说的一切了。"
"小娇娇"
[是我太笨太傻,也或许,就如那些人说的,是你手段太厉害,总之我就是栽在你手上了,恭喜你再次声名远播。]她冷冷淡淡的说着。[为什么你还要冒险来这里?是要证明你能来去自如,还是我惹的笑话,还不够你说给那些人听?]哄笑声一阵又一阵,比利刃刮骨还痛。
杜峰深吸一口气,虽然早就料到,会对她造成莫大伤害,但是看到她伤心到这种程度,他恨不得一头撞死。
"那只是作戏!"
这个男人竟然还要狡辩?
"你对我所做的才是戏!"她怒喊,挥手要推开杜峰。
[我]他正准备说明,把那些该死的幕后人,全都告诉她时,却瞄见衣裳上的盘金仙鹤,顿时转忧为怒。[不是说过,不许你再穿这种衣服吗?你存心要气死我是不是?]他气得伸手。
嘶啦
布料被撕开,仙鹤纹绣?惨不忍睹,还被远远的丢开。
[你还要作戏到什么时候?]她扬声怒喊,扬起手来,恨恨的打着他,在他那张可恶的俊容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他被打得很痛,却没有躲开,知道此刻的皮肉痛,绝对比不上她心痛的万分之一。只是,望见她手上的伤口,鲜血直往下滴,他又不舍的握住,诚心诚意的问道:[要怎么做,你才会肯信我?]
她冷笑着。
"信你?]起初,是轻声的笑,但笑声一直从红唇滚出,变得难以停止,就像是听见世上最荒谬的笑话。
杜峰又气又恼,摇晃着她的双肩,执意要问出答案。
"你说啊!只要她说得出口,他都办得到!
娇娇戛然停笑,嘴角却仍讽刺的上扬,一字一字的说道:"除非天塌下来!"
[轩辕娇娇,我是认真的在问你"他气恨的说着,握住她的双肩,强迫她面对着他。[我可以告诉你一切的缘由,但是首先,你必须要信我。]"不可能。"她回答得斩钉截铁。
己经破碎的东西,如何能复原?
"该死!"杜峰咒骂着,知道己伤她太重太深,却又束手无策。
"是啊,你是该死。"她缓缓的说着,在陈述事实的同时,也在说服自己,千万不要重蹈覆辙。
是戏啊,全都是戏,明知如此,为什么心己如槁木死灰,却还是无法转开视线,无法不去看他懊恼得恨扯乱发的举动?
杜峰心念疾转,决定一时片刻说服不了她,只得釜底抽薪,先带她离开这里再说。毕竟,这里是罗家宅邸,是他最最不该出现的地方。他妈的,什么小不忍则乱大谋,他再忍下去,绝对就会永远失去她了!
"来,你跟我走。"他抱起她,迈步就要走向窗户,口却陡然被打了一掌,怀中的小女人借力使力,竟然逃脱了。
"要我再跟你走,除非是去刑场,看着你被千刀万剐。"娇娇当然不肯就范。比起武功,她杀不了他,只能远离他。
"在这里我说不清楚!"他咆哮顿地,声音之大,险些要把屋顶掀翻。
"这么大声,你是急着找死吗?"她冷言冷语,心中不无讶异,他竟然胆大包天到这种程度,为了再度欺骗她,连命安危都不顾了。[我轩辕娇娇何德何能,能让杜爷甘心冒险?]
"因为你是我的女人!"他遏制狂怒,认真的说道。他不能失去她,因为她己是他的全部,失去她的日子,他连想都不敢去想。热气上涌,噎着她的喉、漫了她的眼。
[你说谎]娇娇摇摇晃晃,背贴着墙壁,眼泪再度落下。再多的武装也枉然,他就是能寻见她的破绽。
为什么要这样?他就非来折磨她不可吗?
[我没有说谎。]杜峰轻声说着,怕又惊着她,缓慢的走上前,要将伤心不己的泪人儿拥入怀中。只是两日不见,他对她的思念,就己难熬得磨人。
退无可退的娇娇,软弱的摇头,眼睁睁看着伤她最重的男人,又要来碰触她,让她更伤、更痛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动静,轻轻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两人同时僵住。
"沈总管,我只是来探望娇娇,送碗腊八粥给她喝,你不用亲自陪我来。"悦耳的声音,从门廊上传来,甜润入耳,远比丝竹之音更美妙。是罗梦!
"有我陪着,比较安全。"沈飞鹰的声音平静无波。
"我也喜欢有你陪着。"柔柔的女声,有藏不住的依恋。
回应柔情的,是静默无语。
"对了,这是无双让人送来的腊八粥,我也替你留了一碗,等会儿记得趁热去喝。"她殷勤轻语,没有放弃。"无双说了,她客栈里的腊八粥,是用黄米、白米、江米、小米、菱角米、栗子、红豆、去皮枣泥等,和水煮熟,外用染红桃仁、杏仁、瓜子、花生、榛穰、松子及白糖、红糖、琐琐葡萄,以作点染。"
"谢谢大小姐。"
"如果如果如果沈总管爱喝的话,明年我下厨为你做。"罗梦期盼的说着,柔声补上一句。"只为你一个人做——"
话还没说完,就被沈飞鹰打断。
"大小姐,再不端进去,这碗腊八粥就要凉了。"
被拒的罗梦,轻声叹息。"那么,把粥交给我吧,我自个儿进去就好。"
"是。"
屋里的娇娇,吓得魂都快飞了。
糟糕,杜峰就在这里,柔弱的大小姐,连听见杜峰的名字都会昏倒,要是真的见着,她想都不用想会发生什么事。
短短一眨眼,思绪千回百转。
她该要叫唤,让沈飞鹰抢先进屋,当场杀掉杜峰才是一劳永逸的最佳办法。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杜峰深深的注视下,她却哑然,发不出半点声音。
才略微退疑,时机己经过去了,门被推开,罗梦走进花厅。
"娇娇,我进来了。"轻轻的脚步.穿过仧厅,直往寝室走来,然后——
轩辕娇娇亲眼看见,罗梦跟杜峰打了个照面。她匆忙伸手,冲上前预备接住,昏厥倒地的罗梦。
但是,罗梦虽楞了一楞,却还是端着漆盘,盘中的热粥没有泼洒、没有溅出,更没有跌落在地上。
门廊上还传来,沈飞鹰的声音。"大小姐请尽早休息。"
娇娇屏气凝神,等待着尖叫,却万万没有想到,罗梦竟然从容回答。"好的。沈总管也去休息吧习!"
屋内三人,没人开口,直到沈飞鹰离去后,罗梦才眨了眨眼。
"抱歉,打扰了。我不知道屋里有人,只带了一碗粥呢!"她走到桌边,把漆盘搁下,才又转过身来。
娇娇保持接人的姿势,惊疑不己的看着罗梦。难道,是事隔多年,当初惊吓过度的罗梦,把杜峰的模样忘了?这么一来的话,她就可以——
[杜大侠,别来无恙?]罗梦面对这毁她名节的男人,没有哭、没有逃,没有咒骂,反倒盈盈福礼。
"无恙?"杜峰连连哼声.翻了翻白眼。"我这五年多来,被黑白两道追杀,连最心爱的女人也伤了,让她哭了好几次,现在不但不肯信我,还不肯跟我走,你倒是说说,这样算不算无恙?"
"原来如此,那么,敢问杜大侠,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帮得上忙的吗?"罗梦殷勤探问,还主动走上前来。
"够了,不要过来!"他大概是天底下,唯一一个会对她喊这句话的男人。"给我站在那里,不要过来!"
[一步都不行吗?]罗梦问。
"一步都不行!"
"那我该怎么帮助杜大侠?"
"你、你、你要她跟我走就行了。"杜峰指着娇娇,亟欲离开这里,也亟欲远离天下第一美人。
罗梦掩嘴轻笑,水灵灵的双眸转了个方向。"娇娇,你就跟杜大侠走吧,不然一旦闹起来,可是会打扰爹爹休息的。"
这怪异到极点的对话,让娇娇一头雾水,困惑得忘了自个儿的事,忍不住开口问道:"大小姐,难道,你不想杀他?"
"谁说的?]罗梦讶异一笑,轻轻的摇头,模样比白雪更纯洁。[想杀他的是沈总管,我从没想过要杀杜大侠。]
"好了,别跟她嘿嗦!"杜峰握住娇娇的手,转头就想走。
"但是]事情发生得太快、太过诡异,她什么都不明白,即使被拖着还迟疑着不走。
[不要担心,杜大侠的事,就是我的事。]罗梦幽幽一笑,无限温柔。[我欠他的。]
受辱的女人,竟会说这种话?
而且,还有那抹微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耐烦的杜峰,双手抱起她,预备跳窗离去时,被留在寝室中的天下第一美人,却低呼了一声,匆匆走上前来,做了一件远比天塌下来,还要不可思议的事情。
"娇娇,"罗梦轻唤,握住她的手。"无论如何,你一定都要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