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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实,不会骑马。”艾薇盯着眼前高大的棕色骏马,冷汗不由顺着脸颊流下,她咬着嘴唇,尴尬而无奈地看着孟图斯。
“那么可以去乘战车吗?”孟图斯指了指远处的战车。艾薇一看,不是吧,一个窄得不能再窄的车子,前面还站了一个控制战车的人!迸代的车子可是没有弹簧的阿!这不是要了她的小命,一天下来,自己肯定会被颠得腰折了吧。
艾薇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一切都写在了她的脸上。孟图斯见状,不由得带着几分歉意地说“因为是赛特军团,又要追求机动力,所以并没有适合”
艾薇闻言连忙挥手“没有没有,我只是啊,不要和我这样客气,您愿意带我出征,我已经十分开心了。我、我就乘那辆战车吧,黄昏到了,我们快点出发吧。布卡还等着呢。”她边说,边往远处的战车队退去,一个不小心,脚后被绊了一下,结结实实地摔坐在了地上。
“好疼噢”艾薇沮丧地挠了挠头。孟图斯看她的样子,不由感觉哭笑不得。但趋于礼节,他最终还是板住了脸严肃地看着艾薇。
“殿下,失礼了。”孟图斯靠近艾薇,一手将其拦腰抱起,稳稳地扶坐在自己的爱马黑冰之上。紧接着,他翻身上马,健壮的双臂绕过艾薇抓住缰绳。“殿下不用担心,属下答应过您带您出征,一定会信守诺言。”
艾薇第一个反应是想笑。孟图斯过分严肃的样子简直令她感觉不自然了起来。那天,孟图斯也是一本正经地回答她的:“殿下,虽然听到了各种不利于您的流言蜚语,但是我相信您,所以请您同属下一起出征吧。您眼中对陛下的关心和发自内心的善良,不是伪装。”
他就那么一本正经地说着,然后真的把艾薇一本正经地带到了战场之上。艾薇那一刻觉得,孟图斯和布卡一定是兄弟,或许西塔特村的勇士,都会或多或少带着某种近似偏执的坚持吧。忠诚、严肃、礼教仿佛是他们共有的特性。
“全军整队,出发!”
孟图斯一转缰绳,右手持剑高高地伸向被夕阳渲染成鲜血一般凝红的天空。赛特军团火红的旗帜缓缓地旋转,摆动。车子的声音、脚步的声音、兵器的声音。这个约有五千人规模的庞大军团,在自塞梯一世驾崩后的数月,终于又要再次启动它伟大的力量,为埃及去争得至高的荣耀了。
仿佛带着无限热力的红色如同火山的熔岩一般,整齐地、缓慢地从底比斯城离开了。艾薇坐在马上,紧紧地抱着自己怀里的书包,没有回头,不去看那个辉煌却令她心酸的城市。这样一步一步离开的感觉,就好像有刀子在一下一下割自己的心。
艾薇垂着头,双眼死死地盯着手里的包。
走慢一点吧,走慢一点。
她只是单纯地希望,能和那个人在同一片土地,同一片时空上,多停留一会。即使心疼得要碎裂,她也舍不得直接戴上那个镯子,就那么不管不顾地离开这里阿。
“殿下,属下已经派数位西塔特村最健壮、灵敏的勇士保护陛下,请您放心,像这次被刺事件,不会再发生。”好像感受到了艾薇心中翻涌的情绪,孟图斯宽慰她似地说了这些话。
艾薇点点头,心中默默地说,谢谢你孟图斯,或许以后就靠你来保护法老了,我能做的事情,或许只剩一点点了,但是这一点点一定要把它做完、做好。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与赫梯的第一仗,如果能彻头彻尾地打个胜仗,让他们对埃及有所顾忌,那么全面战争就自然会被推后了吧。
“殿下,属下其实有一件事情一直想问清楚。”孟图斯驾着马,对胸前戴着黑色假发、瘦瘦小小、宛若男孩子一般的艾薇说。
“叫我艾薇就可以了,布卡也一直是这样叫得。”
孟图斯想了一下,还是没有叫出口,于是他直接忽略了称呼,依旧恭敬地说“上次您和我说过,那个赫梯的俘虏的名字”
“噢噢。”艾薇的脑海中骤然出现了那个和哥哥一模一样的男子,难以捉摸的微笑、冰蓝的眸子和乌黑的直发。她歪着头想了一下“雅里,就是这个名字。”
没想到孟图斯的脸色却突然沉了下来,翠绿的眸子里骤然闪过了警觉的神色。
“雅里他怎么了?”从孟图斯的反应来看,艾薇直觉地感到,雅里并非一个简单的角色。或许他真的会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大名鼎鼎,但是她却猜不出这种名气,意味着什么。
“殿下不,那,艾薇,我想趁赶路的时间,请让我给您简单地介绍一下敌国的情况吧,希望能帮助您更好地了解一下局势与我们将要遭遇的战况。”
看来自己对局势是一点都不了解,就算这样还要大言不惭地说什么“带我出征”、“帮到布卡”这样的话或许,在这种时候,也就只有孟图斯还能礼貌而客气地对自己讲那些给足面子的话吧。艾薇想到这里,心中更是对这个红发的年轻人增添了几分好感。她不由点了点头,略有几分不好意思地说。“那么,就有劳啦。”
“那么,就请让我从做战的地理位置和敌人境况讲起吧。”孟图斯紧了紧手里的缰绳,有力的手臂将艾薇牢牢地禁锢在马上,确保她的安全。
“我们现在是处于上埃及的底比斯。很快,我们就会乘船顺尼罗河下到上下埃及之间的城市弥尼埃。之后,我们从弥尼埃东行越过红海行至西奈山,我们的敌人,就在西奈半岛那里等着我们。”
“布卡现在大约到了哪里?”
“布卡的速度大概是我们的一倍半,又比我们行军早了一天,所以很快就会到达弥尼埃吧。”孟图斯一边答着,一边不由得加快了骏马的速度。“像这次西奈山的扰境,其实是司空见惯的。虽然赫梯和埃及之间还隔着一个叙利亚,但是由于赫梯的势力近年来十分强大,早在百年前,国王苏庇努里乌马什统治时期就摧毁了米坦尼王国,扶持了傀儡国王。之后、随着赫梯法典的推行和广泛使用,赫梯更加国富民强,势力不断向南扩张,使得叙利亚几乎沦为它的傀儡。”
“难怪,不然隔着一个国家攻打另一个国家,在兵法上是非常不利的。”所谓死地就是指的这种情况吧,艾薇在脑海里暗暗盘算,如果能使叙利亚倒戈,那么这场小战役简直手到擒来可紧接着,她又晃了晃头,如果真的做到那个地步,恐怕双方的战争只有可能愈演愈烈。赫梯不会放过叙利亚,而埃及也不可能置之不理
“赫梯是一个很好战的民族。”孟图斯顿了顿,然后继续说了下去“身为北方最强大的帝国,国王穆瓦塔利斯在首都哈图沙周围修建了数不胜数的建筑工事,将这个建立于安纳托利亚高原中央那片沟壑从横的干旱荒原上的城市托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军事堡垒。但是地处北方的高原,虽然国家的军事强大、土地宽阔,它们却贫瘠不堪,无法与肥沃的埃及相比。”
“近几年,赫梯采用了非常严苛与几近残忍的手段,从其周边的附属国搜刮金钱、劳动力、资源,并且开始不厌其烦地加大对埃及周边的军事试探的力度。其目的不言而喻,穆瓦塔利斯终于还是按耐不住对这片土地的欲望,开始蠢蠢欲动了。加之,之前数日的行刺事件,双方不言而喻,这次的小辨模战争,至关重要。”
“所以特意出动了赛特军团,因为绝对不能在这场战争中‘失败’。”
“对。不然士气、国威都将大大下降。”孟图斯点点头“不同于往日的一般边境战争,这次出兵建立在赫梯对埃及的行刺、埃及的最高祭司被害的基础之上。周边的邻国都在看着,大家全都是虎视眈眈、野心勃勃。”
艾薇咬了咬手指甲“我猜,既然这次战争这样重要,那么赫梯那边,恐怕也应该是那个穆瓦塔利斯亲自指挥、或者至少是全国第一将军这种等级的人出现吧。”
红发青年的脸色渐渐阴沉了起来“您说的对,这次战役背后指挥的人物,我想,只能是他在赫梯这个帝国里,最令人顾忌的并不是穆瓦塔利斯,而是那个人,那个‘背后的君主’。”
*
连续十天,赫梯王国的首都哈图沙都是阴雨不断,这更使这个地处北部的城市增添了几分入骨的阴冷。拉美西斯遇刺的消息比这冰冷的雨水更快地渗入了城内每个人的耳朵里,虽然两国地处遥远,但是同样强大的国力,使得二国都不由都十分关注对方的动向。
国王,自然更是如此。
穆瓦塔利斯的身形不算高大、略微发福,但是一双棕色的眼睛却炯炯有神。此时因为阴雨的寒冷,他正缩在火盆前面,披着红黑相间的毛制斗篷,头戴温暖的皮帽,将手伸向那跳跃的火苗,一个人自言自语着“怎样才好呢难道现在就要开始了吗?真是麻烦啊。”
他一边搓着手,一边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突然门口传来了侍从的声音“陛下,雅里大人回来了。”
那一刹那,穆瓦塔利斯略带几分呆滞的表情突然僵硬了一下,紧接着又有几分雀跃了起来“噢噢,快点让他来见我!我有要事”
“陛下,我直接进来了。”随着几分略带轻佻的语气,一个年轻的男子走进了穆瓦塔利斯的屋子。并没有像一般臣子那样倒地拜跪,他只是微微欠了一下身。穆瓦塔利斯连忙从火盆旁边的舒适椅子上站起来,热情地同他招呼。“雅里,欢迎回来。”
雅里微微点了一下头,算是回礼,接着又说“陛下,那个穆穆察,可真是个‘出乎意料’的人物阿。”
穆瓦塔利斯的脸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紧接着又堆满了笑容“真的没想到啊,他居然会一时冲动,做了那样的事情。幸好爱臣你平安归来,晚上不如设宴好好庆祝一下。”
雅里笑了一下,修长的手指缓缓地将挡住眼睛的黑色浏海向边上抚弄了一下,嘴角勾出一个淡淡的弧度。“不用了陛下,我还要赶往叙利亚。埃及的军队,恐怕用不了几天,就会到达西奈半岛吧。不去管它,那样可以吗?”
“噢那当然不可以”穆瓦塔利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但紧接着又感觉自己如此的话语稍欠稳重“雅里,你快带兵前往西奈半岛,支援那里的军队吧。这次战争的意义重大,我们不可以失败——”
话说了一半,后半句却被生生地吞了进去。雅里冰冷的水蓝双眸正直直地盯着自己,让他不由噤声。“陛下,那些雅里都知道。您只需下令雅里出兵,后面的事情,您就不用费心了。”
穆瓦塔利斯的脸青了一下,又红了一下,接着又渐渐褪去成了白色。他颓丧地低下头“那么雅里,你就带两千人马去吧。”
“两千?埃及这次一定是抱着必胜的心态来的,那个男人恐怕会出动五大军团之一。您只愿意出两千吗?”雅里几分轻蔑地说着,眼神变得更加冰冷。
“这那么多少人比较合适呢?”
“五千就可以了。埃及一个大军团的数量。”雅里轻描淡写地说着,不等穆瓦塔利斯同意与否,又是微微一躬,一边说着“那么我就先行告辞了”一边向门外走去。
大约快到了门口,雅里突然停止了脚步“对了陛下,穆穆察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不过下次”
话说到这里,他故意停下了对话,穆瓦塔利斯连忙说“多虑了,你是我最重用的臣子,这次绝对是个意外,以后这种任务一定更加顾及你的安全。”
雅里轻轻地笑了两声“多谢陛下了。毒药已经交到马特浩妮洁茹手里了,不过现在看,也应该是没什么用了。您身为她的表兄,可真是恶毒啊。呵呵呵呵属下告退了”
雅里慢慢地走远了。穆瓦塔利斯盯着他消失的方向,脸上的表情骤然变得狰狞起来。“如果不是现在还要用你”他恶狠狠地嘟囔了一句,然后又把话吞进了肚子了,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慢慢地踱回了火盆旁,搓起了双手。
距离开底比斯约七天后,布卡率领一千名士兵,一路奔波,顺利到达了西奈山以北的平原。
“今天就在这里扎营。”布卡喝令道“大家稍作休息调整,明日就出发去西落!”西落是西奈半岛中部东侧的一个小村子,前些日子就是这个村子受到了赫梯军队攻击。他的第一次战争,就要开始了。他一定要顺利地打赢、获得法老的赏识!然后他就可以对那个人说他用力晃了晃脑袋。不要想那么多了布卡,第一场仗!打好才行啊。
“布卡大人!”他刚刚镇定下来,一个传令兵就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前方不远处发现敌军的动向。”
“什么?”布卡连忙抓住那个士兵“在哪里,数目是多少。”
士兵猛地一下被抓住,差点喘不过气来。“好、好象数目不是很多,就在前方不远处他们举着赫梯的军旗,应该是敌国的正规军”
“我们去看看!”布卡二话不说,直接带了一小队士兵冲上前去。与敌军的遭遇来的比想象的要快,但是还不等布卡为这初次的战役而感到紧张,一个小辨模的胜利就手到擒来了。
“布卡大人,敌军被我们击退了!”
“布卡大人,敌军的阵营应该就在前方不远,是否要乘胜追击呢?”
“布卡大人,不如一鼓作气,直接攻下这些赫梯的虾兵蟹将吧!”
布卡年轻的心,被这些久未经历胜利的塞特军团的士兵们鼓动着。胜利就在眼前阿,果然只是一个小辨模的边境侵扰而已,就这样一直打下去、获得胜利吧!他犹豫了片刻,然后终于决定了。
“留下一百人,接应后续的塞特军团,其他人,跟着我来!”
于是,规模不算小的大部先遣部队带了粮草、一部分的辎重、跟着这个气盛的将军,快速地向赫梯士兵撤退的方向追去。然而,这种因为初尝胜利而带来的喜悦与兴奋却因为时间的推移而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由迷茫与不解带来的空虚与不安感。
为什么见不到敌军了呢?明明感觉就在前方,却总也追不上。
追着赫梯军队的影子,很快,军队就到达了西落。
“我们是埃及的军队,你们现在可以放心了,法老派我们过来解救你们被赫梯侵扰的痛苦。”
这个原本不富裕的小村子看到了埃及的军队,却没有如布卡所盼望的雀跃神情。“埃及也好、叙利亚也好。赫梯已经把我们剥削光了,我们需要粮食。如果你们真的是来帮助我们的,就请给我们粮食!”
西奈半岛东侧距离埃及的中心城市有着一定的距离,这里的民众可说是陷入了某种“无政府”状态。加之赫梯对这个地方的侵扰逐年增加,塞梯一世与赫梯之间的常年战争对这里民众的生活状态和经济发展影响十分大,于是他们渐渐失去了对所谓王权的信任。
布卡不假思索地就慷慨地留下了一部分粮食。“毕竟是我们埃及的国土,不能置之不理,继续向前追!他们这样的生活都是拜赫梯所赐!我们一定要给那些人迎头痛击。”
或许是受了年轻将领过分充足的正义感的影响,大约近千人的先遣部队义无反顾地继续深入了西奈半岛。途中又遇到了数个与西落境况十分相近的小村子。
他们并不介意所谓的掌控权属于谁,他们只在意粮食、粮食、粮食!
渐渐地,动摇的情绪出现在了原本锐气十足的士兵中。粮草越来越少了,但是敌人始终不见踪影。莫非这样的决定并非正确。随着前进的深入,这种怀疑的情绪就更加严重了。
“大人、前方不远就是叙利亚的领土了。是否还要继续前进呢?”前部的士兵回来报告的时候,语气中已经出现了明显的退意。即使是布卡,也能感到军中不稳的情绪。
这个时候,退兵等待哥哥的部队支援,应该是必须的吧。但是,如果那样,布卡就永远都只能是“孟图斯的弟弟”了,他不想仅仅是某人的弟弟阿!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建功立业,由自己亲自领兵获得胜利、获得法老的赏识!只有那一天,他布卡才算是个男子汉,才能有资格站在某个人面前,告诉那个人
布卡的内心经历了激烈的交战,他咬了咬牙,问道“粮食还够支持几天?”
“根据战时非常策略,还可供全军进食两天。”
马上就进入叙利亚的领土了,到了那里就没有必要再慷慨解囊了,甚至可以随意掠夺了。布卡又想了想“继续前进,进入叙利亚——”
军队的脚步刚刚踏入叙利亚的领地,令人感到不快的消息就一波波地传来。久寻不见的敌人仿佛雨后的春笋一样,骤然冒了出来。
“大人,发现了赫梯的军队。”
“大人,赫梯的军队正向我们的方向包围而来。”
“大人,赫梯军队的数量超出我们的想象!请尽快决定是否要退兵!”
“大、大人,绛紫深黑旗,士兵中出现了绛紫深黑旗!”
绛紫深黑旗,是以暗夜之黑的旗帜上着以绛紫的图腾状图案。远远地就可以看到这种由视觉反差带来的华美效果。这种略带压抑的奢华意味着绝对的胜利、和赫梯王国五年来恐怖的象征。凡有绛紫深黑旗帜出现的地方,就说明赫梯的第一将军、也是所谓“背后的君主”雅里;阿各诺尔就在军中。
完全没有战斗经验的布卡,一时竟无法决定究竟下一步应该如何进行,突围?攻击?阵型应该如何、方向应该如何?他的脑海里就好像塞满了棉花,一下子充盈得无法思考了起来。
“我就想过,这种显然没有加诸任何思考的愚蠢军事行动背后,一定没有‘她’在场,”一个懒洋洋又略带几分轻佻的声音出现在高地之上,布卡一抬头,就望见了一个俊美的年轻男子。逆着光,看不清他面孔的细节,只知道他身材修长、有着乌黑的头发,略长的浏海挡住了双眼。
“但是我还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想,那个淘气的小姑娘或许会跟着跑来战场。”年轻的男子略带自嘲地笑着,布卡心里一慌,那个小姑娘,指得莫非是她不、不可能,他怎么会认识她呢?
“不过、既然她不在,不管你是谁,你都死定了。”
逆着光,雅里笑得异常邪恶,他轻轻举起左手,弓箭手全部到位、拉开了结实的弓,赫梯独特的箭,全部都指向空地中被包围的布卡。
“不好意思,我这个人比较喜欢速战速决。”
“布卡!你这个笨蛋!”
随着一声锐利的叫喊,雅里不由得暂停了弓箭手的动作。空地中央的布卡本来已经带有了几分绝望,听到着略带几分熟悉的声音,他僵硬的身体仿佛突然具有了活力。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就已经不假思索地大声喊了出来:
“艾微!你才是笨蛋!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可当他回过头去,与雅里、赫梯的士兵、埃及的士兵们都一样,他也惊呆了。
百余匹骏马列成了一个锥形,快速地冲向赫梯的包围圈。骏马上面全部是身着轻便皮质铠甲的塞特军团的士兵,他们背后插着塞特军团殷红的旗帜、手里持着武器,士气高昂地前进着,身后扬起阵阵尘土。
为首的少年有着黑色的短发,白皙的皮肤,阳光照射下来,他的眼睛隐隐地放射着水蓝色的光采。他的身材瘦小,却骑在一匹气宇轩昂、毛色亮丽的高大黑色骏马之上。此时他右手高举一面鲜红的军旗,指挥着队伍向布卡冲来。往后面看,赛特军团殷红的旗帜骤然越入眼帘,仿佛血红的晚霞骤然充斥了整个视野。
骤然间,铺天盖地的红色就以一种征服性的姿态压制住了在场所有人。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布卡脑海中一片混乱。
这个数量,莫非哥哥率领的赛特军团已经追上了自己的脚步,虽然他们的机动力毋庸置疑,但是、也不可能有这样的速度阿。还有,那个土人她、她是什么时候会骑马的?而且那匹马,不就是哥哥的最爱——“黑冰”吗?
但是不等他想明白这一切,艾薇已经带着数名“骑兵”来到了他的眼前。
“布卡,快跳上来,我们一起突围!”艾薇用军旗戳了一下布卡,布卡一愣“愣什么!你先上来,回去路上我再解释给你听。”
“不!”布卡倔强地拧饼头去“我和他们一起突围!”
战场的形势突然开始了绝对的逆转,从未见过所谓“骑兵”的赫梯士兵开始被那些奔跑的骏马闹得慌乱了起来,最初宛如铜墙铁壁的包围圈开始渐渐松散,布卡以及手下的战士们冲向了被埃及士兵以锥形阵营撕开的口子。渐渐地,他们从圈子中逃了出来。
“奈菲尔塔利”
雅里处在高地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嘴边不由得勾起一丝微微的笑容。真是一个奇妙的女孩子阿,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这样感觉到了。但是没想到居然这样有魄力,从来没见过有人居然会直接骑着马,跑到战场上来打仗呢,看来这场小战役,不得不就当是给埃及加一分了,不过这一分,可是为奈菲尔塔利加的。
“雅里大人,埃及人就要突破包围圈了,要不要追击呢?”雅里身边的副将小心翼翼地问道。局面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将军的心情不知好坏,真的要多加小心。
雅里却笑着摆了摆手“随他们去吧,没看到不远处鲜红的旗帜吗?塞特军团或许已经到咯,我可不想这么早就和埃及全面冲突。了解一下实力就好啦。”
“将军!属下请求率兵前往!”一个粗犷的声音骤然响起“属下认为,那些或许只是敌人的惑敌之术,首次战争,属下希望为将军带来胜利!”
雅里一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微微的不快,他转头看向声音的主人,果然是大块头的分队队长。名字雅里早已不记得。这种明显的争功行为让他不由在心里暗暗给这个人画上了一个大大的叉,不过他很快就收拾了那一瞬即逝的情绪,轻轻地说“那么,你就带兵去吧,给你一千士兵不可远追噢,否则到了最后别说我没有提醒过你。”
“是!谢谢将军!”大汉带着轰鸣一般的谢令声转身走了下去。副将略带几分担心地看着自己的将军。这个男人在想什么,跟着他的五年来,从来就没有猜透过。
雅里带着笑容,看着脚下空地中带领着战马、赛特军团的先遣部队向远处退去的艾薇。比起整个赫梯王国,再加上一个埃及,都不如这个女孩子来的有趣,如果能把她留在身边,自己一定能总是开心地笑个不停吧。但是她怎么偏偏是埃及王的妃子呢,这样一来,恐怕要麻烦不少呢。
“将军”
或许是时候好好考虑一下,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才能再把她弄到身边来吧。
“将军!”
恩,但是如果因为这个而闹出了国际纠纷,在这个时候,就不太合适了。
“将军!”旁边一直揣测着雅里神秘莫测笑容的副将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鼓起勇气大声地打断了雅里的思绪。“将军,就那样让斯都匹带兵冲上去,万一被埃及全灭怎么办?”
斯都匹?哦,原来那个大汉叫这个名字。雅里反应了两秒,然后就摆摆手“只要他听话,不会被全灭的。”
副将一脸不解,雅里也懒得给他解释“这次战争,只是双方的试探,如果拼个你死我活,反而得不偿失。我现在只希望斯都匹能乖乖听我的话,别给我丢面子,不然”
雅里微微笑着,不然我这个愚蠢手下的性命就送给你当礼物吧,奈菲尔塔利。
——“艾微,为什么!既然赛特军团都在这里,我们为什么不打回去,杀他们个落花流水?!”布卡骑着一名士兵让给他的马,随着艾薇快速地向南部那片火红军旗的方向退去。其余的士兵紧紧地跑步跟在后面,队伍整齐而有序。
“你就是个笨蛋!”艾薇嘟着嘴诅咒了一句“你以为那些火红的旗帜就是真正的塞特军团吗?怎么可能跑得这么快。”
布卡刚要反驳,话到了嘴边就好像被凝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来。随着与那片火红逐步接近,事情的真相也不言而喻地跃上台面,眼前那些赛特军团的旗帜是被插在地面上的,事实上,并没有想象中的大批部队前来接应。
“原来是这样”
“当然是这样,”艾薇擦了一下白皙脑门上渗出的滴滴汗珠“我把你哥哥军团里所有用来拉车的战马全部借来、带了百来个人过来解围。只有这样才能追得上你啊!孟图斯一讲,我就猜,你大概会遇到问题,但是又不知道赫梯埋伏了多少人,只好背着所有的军旗过来。军旗可是很沉的啊!”话说到这里,布卡突然放慢了前进的速度。
“怎么啦?快点跑啊!我觉得赫梯人一定会追上来的,接下来的胜负,就看谁跑得快了!”
“艾微,这一次,又是你救了我”红发的少年突然沮丧地垂下头,喃喃地说了这样一句。
“没时间让你感慨啦!虽然你不如我聪明,但是以后总有你用那发达的四肢帮到我的那一天,”艾薇焦急地说着,虽然分不清楚这样的话语是安慰还是打击,但是现在真是每秒比金贵,容不得他思前想后了。“笨蛋!快点走啊!”艾薇伸手拉了布卡一下,宽大的袖子里骤然露出了她白皙的手臂,上面隐隐露出了狰狞的青紫伤痕。“艾薇,这个!”布卡的注意力一下子都集中到了那些丑陋的伤痕上,翠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怎么回事?”
“如果你再不走,我就把你的脸也弄成这样。”艾薇拽着布卡,用力地往前拉“我四肢确实没有你发达,学会骑马可真得很不容易呢!”
原来是这样
“布卡!你再不走我就要打你了!”
斯都匹一路追着,很快就追到了艾薇他们插放军旗的地方。
“我就知道!这些全部都是胡弄人的!”斯都匹大声地说着,旁边的人们耳朵发出了嗡嗡的响声“雅里;阿各诺尔毕竟不是赫梯人,他不会一心一意地给陛下做事的!第一将军的位置,根本就不该让这样的人坐!”
周围的士兵听到他这样的狂妄言语,不由得有几分心虚。斯都匹或许不怕雅里,但是他们都怕阿!此时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所以就全部纷纷噤声,低下头去。
“跟我来!今天就追上那群埃及的小兔崽子,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斯都匹率领着一千余名赫梯的军士,快速地向艾薇、布卡等人逃走的方向追去“他们没有粮草了,我看能支持那种速度多长时间!”
“大人但是雅里大人说过,不可远追啊”一个幕僚小小声地说了一句。
“放肆!”斯都匹大喊一声,手起刀落,那个可怜幕僚的脑袋就骨碌碌地滚到了一边“谁敢再说这种废话,我就把他们全部处死!老子我心里有数!你们跟着我走就对了!”
这事一出,果真谁也不敢“废话”了,大家垂着头,心里带着这样或那样的担忧,随着这个莽撞的队长向前快速地赶去。不管怎么样,如果现在想要退缩就是必死无疑了,但如果能够顺利地擒住埃及的一兵半卒,或许雅里大人还是会有所嘉奖的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一行人的脚步愈发加快了。
过了一日,斯都匹如同恶狼一般,终于寻找到了目标。
“被我追上了吧!”他邪恶地说着,眯起眼睛看着前方朦胧出现的埃及军队。“看你们还往哪里跑”
可随着脚步的接近,斯都匹本能地感觉到了某种诡异的气氛奇怪,这个军队的数量,好像远远超过了当时被包围的数目阿。更接近一点的时候,他趾高气扬的自信就随着全身的力气渐渐地透过四肢流失了。眼前的军队,规模至少是自己的五倍!他惊慌地回头,看到的居然还是赛特军团。
自己被包围了呀!
他不由陷入了某种恐慌。
身后的军队虎视眈眈,之前伫立着一位头发火红得仿佛燃烧起来一样的青年,翠绿的眼睛清澈就好像春日的湖水,却看不到一丝怜悯。他高举左手,两旁的士兵端起了长枪,蓄势待发。
无路可退!
眼前的军队锐气十足,之前站立着一位身着烫金黑色斗篷的青年,阳光从他的身后照射过来,仿佛涌现万道金光,他静息凝立,宛若天神,无从感知他心中的真正想法究竟为何。
还能前进吗?
斯都匹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眼前那气宇轩昂的男子究竟相貌为何,可是他惊讶的表情就那样凝在了脸上,还没等呼唤出声,头颅就已经无声落地。暴出的双眼里牢牢地印上了一个最后的景象,那冰冷得令人颤栗的琥珀色双眸,难道是属于死神的颜色吗?
青年缓缓地向前伸出沾满血污的宝剑,淡漠地说“一个不留。”
刹时间,呐喊声、惨叫声、交戈声铺天盖地而来,明显的一边倒形势出现在了战场上,很快,拼杀声转变为哀求声再转变为惊恐声,音色渐弱。那人优雅地将宝剑褪回鞘中,仿佛对眼前的人间惨景视而不见。
敌人被清扫干净,荒原上满是死尸断臂,赫梯生存的气息,就此全部消失。孟图斯带领赛特军团的军士,毕恭毕敬地走到那个男人的面前,放下武器,跪地,洪亮地齐声说:“陛下!”
他慢慢地低下头,琥珀色的眼睛里扫过一丝淡淡的忧伤。
“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