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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呼喊、发狂,让周围的人为之屏息,罗澜也不例外。她使劲握了握拳,才压抑住胸口澎湃着的异样潮动。
“凭你这么一点力量就想扳倒大海?少不自量力了!”
然后,雷伊凡的眸光变得愈加深沉,罗杰一边掌镜一边咽了咽口水。他好怕雷伊凡会突然冲上前来掐死他身后那个不怕死的女人,顺便危及到他
但不可否认,他按下快门的动作加快许多,雷伊凡此刻展现出来的面目无疑地煽动着每一个摄影师捕捉的yu望。
于是,换过五套衣服,历经了相同痛苦,罗澜终于放大伙儿一马。“可以了,大家休息一天,后天我们要上悬崖。”
还来啊?!
堡作人员内心哀号,雷伊凡心底一阵怒火。到这种地步还不知道这女人在藉故整他,那他就未免太蠢了一点。
他瞪着一脸好整以暇的罗澜,吐出一口咸苦的海水。被整了一天,是佛都发火,何况他只是一介凡人。雷伊凡内心报复的yu望被挑起,忽然走上前,整个人倾倒在她身上,罗澜吓住,还不及反应就被他给重重压倒在海滩上,一下子动弹不得——
“你、你给我让开——”喔天!他身上全是海水黏腻的味道,湿绵的沙子蹭在身上,透过雨衣的缝隙侵入她的皮肤,更不要说属于他的气味罗澜又羞又急。“你这混蛋!”
“我累了。”看她惊慌失措终于使他心情转好,雷伊凡扯唇,俯身在她耳畔道:“我撑不住,动不了,怎么办?”而且,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她。
罗澜清楚这一点,愤怒的气焰一下子消减许多,只得朝旁人呼喊:“喂,你们谁来拉他起来啊!”三个大男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拉开,但罗澜也被整得够呛,头发乱了不说,衣服里进了沙子,身上更沾满海水黏腻的味道,而且在雷伊凡被人扶起之后,她看到他嘴角上那抹得逞的笑容——他是故意的!
这头该死的、愚蠢的西班牙公牛!
两人一黑一蓝的眼隔空交锋,在滂沱的雨幕下正式燃起了火花,如果之前只是抱着回敬心态各呛各的,现在就是彻底杠上,简单来说就是——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剑拔弩张的气氛立即感染别墅内的所有人,大伙儿看着窗外风雨交加,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为什么明明在屋子里,他们却还不觉得安全呢?
这些天,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雷伊凡对罗澜自是没好话可言,罗澜也一样。“不要再让那头不带脑的西班牙蠢牛靠近我!”
雷伊凡当然也不是默默隐忍的个性。“中国人不是有一句话,叫什么女人跟小人最麻烦?我看真是讲对了!”
两人你来我往,偏偏都不指名道姓,搞得旁人实在不知道该不该附议,尤其同住一幢别墅,低头不见抬头见,气氛僵持,罗杰终于看不下去了。
罗澜是他好友不说,可他也挺欣赏雷伊凡这个充满创造力的年轻人,他身上没有一般模特儿那种纸醉金迷的市侩,反而健康得让人联想到野泉飞瀑、丛林断崖,这不是一个属于都市的男人,不安于室、勇于犯难,才是他的真正写照。
但犯到罗澜头上,罗杰实在很为他担忧。
“我不知道你跟罗澜之间是怎么回事,只是劝你一句,她不好惹,别跟自己过不去。”说着,他叹了口气。“好歹她现在也是你上司。”
雷伊凡打开罗杰给他的啤酒灌了一口,想起昨天人在悬崖上曝晒了快五个钟头,皮都脱去一层,而那女人竟躺在一旁备有阳伞的沙滩椅上乘凉,一张嘴还在那里絮絮叨叨,他一肚子恶气。“她算什么上司!不过是个没什么用的助理而已!”
“这”罗杰正要再说些什么,却看见雷伊凡身后出现的人影,被啤酒呛了个正着。“咳!罗、罗澜”
雷伊凡一震,转过头去,赫然惊见罗澜正巧经过他的房间。透过敞开的门,她脸上闪现的苍白一览无遗,漂亮的脸依旧骄傲,不带任何气怒,但在那双漆黑瞳仁里瞬间浮现的狼狈,却似无形的拳击打在雷伊凡的心窝上,使他一口气堵着,胸膛发闷。
他以为罗澜听了应该会气急败坏地冲进来与他对骂,可她没有,只以那双沈冷的黑眸睇望着他,然后一语不发地转身离去。雷伊凡瞅着她,发觉她总是只留给自己一抹孤绝背影,从不示弱,分明不高兴、受了伤也不肯轻易表态。他心绪一沈。他虽然不爽她,但并不是想伤害她。
他喝了口啤酒,可碳酸的刺激却无法使他在这一刻畅快起来。
罗杰也很尴尬,搔了搔头。“唉,其实罗澜啊她不只是助理而已。”
他和“glamour”合作多季,与罗澜关系良好。现年四十多岁的他,年轻时尽管红极一时,但过了三十他却过于享受名利,成天纸醉金迷,加上傲慢自负,终于把自己仅有的一点才华给搞烂。
当他沉寂多时碍于现实不得不复出,是罗澜在一片看坏的声浪下给他机会,使他免于拍摄三流照片餬口。对此,罗杰始终感激。
“她一个华人女子,能在这现实又冰冷的纽约争到一席之地,很不容易。”
不要说外面的厂商瞧不起她,就连内部员工一开始真心配合她的人也不多,何况她负责扮演黑脸,代替两位老板实行许多不讨喜的政策,就算真得罪了人,届时也能以一句“助理搞不清楚状况”带过。可罗澜对此全无怨言,相较于空泛的头衔,她更在乎如何才能方便做事。
“glamour能有今天,撇除负责设计的两位老板,罗澜的执行力才是它成功的真正原因。”
雷伊凡听着,他对时尚圈还不是那么熟悉,所以当然不会知道这些,尽管不知者无罪,但这种侮蔑人的感觉还是很不舒服。他心绪复杂,看着罗澜方才离去的方向。这一来一往,他们也差不多扯平了,或许他应该试着化解两人的僵局
厨房里,罗澜倒水来喝,想起自己这些年的奔忙,那些曲解的眼光,她从不放在心上,可刚才听到雷伊凡的话,她竟如遭雷击,彷佛一记重拳瞬间击向她的肚腹,她胃部一阵强烈抽搐,疼得晕眩想吐。
罗澜为自己的反应不解,是太久不曾面对如此责难,使她不自觉松懈了防备,抑或是最近的她太脆弱易感?“glamour”是她现今人生的全部,她把自己的一切全给了它和创立它的男人,她爱着范莳昀,对方却无法爱上她,她不愿承认自己这些年的付出白费,但也只能认命,不料在pamplona的那一晚只看着她、给她温暖的男人,如今也这样编派她。
她苦笑,捏紧了胸前坠链。原来自己这么失败
隔天的摄影,出乎预料地,罗澜并没有出现。
前一晚,雷伊凡躺在床上反覆思考罗杰跟他说的话。当然,他并不讨厌罗澜,她身上有种教人放不下的特质,外表分明那么娇弱,个性却是这般刚硬,小心眼又爱计较,自己不过是顺着她的误解演出,就被她“玩弄”到现在,他从一开始的不甘、不快,演变至今居然有种异样的享受,痛并快乐着
只因当她用那双充满挑衅的黑眸望着他,实在像极了一头准备捕食他的母豹,让他肾上腺素激增,整个人充满力量。那种快gan并不亚于他攀岩走壁时的刺激,他必须全神贯注、全力面对,才能够与她抗衡。
然而现在,她却逃了。
这使他很不是滋味,像是一颗吹满了气正待飞空的气球忽然被人戳了一个洞,他甚至有些意兴阑珊,拍摄过程明明极为顺利,他却始终感觉少了什么。对,是那女人脆亮如鸟儿般的叫嚣,还有那总是映着自己的漆黑墨瞳
“停——”罗杰终于看不下去,他放下相机,瞪着眼前明显心不在焉的男人。“嘿!你没法给我好表情就别再浪费我的时间,我随便拿个大卫像都比你强!”
“嗯?”雷伊凡一怔,被罗杰提醒后才回神,看着他明显愤怒的表情,露出苦笑。“抱歉。”
罗杰吁了口气。“算了算了,今天到此为止,我给你一天时间,不管用什么方法,总之去把你的状态找回来!”他一笑。“否则我真要请罗澜弄个大卫像给我了。”
“哈哈,好。”雷伊凡跟着笑了,朝罗杰投去感激的一瞥,决定先回别墅洗个澡,好好清醒一下脑袋。
别墅是两层楼建筑,工作人员都挤在一楼跟边间小屋,二楼则住了他、罗澜与罗杰。雷伊凡行经罗澜房门,步伐下意识地停顿了下。她的房门半敞,地上摊放着行李袋,很显然正准备离去,他愣住。“你在干么?”
罗澜抬睫,看见他高壮身影占据了整个门框,她眼底先是闪过意外,随即拧眉敛眸继续干自己的事,压根儿懒得多瞟他一眼。
她形同无视的举动使他莫名心慌,比昨天她的那记冷眼还令他发闷,他宁可看她气急败坏地开骂,也不想要她对自己露出清清冷冷、无动于衷的样子。
“罗澜——”
“滚出去。”她手一指,眼睛没看他,不愿与他多说的意思浓厚。
雷伊凡不为所动。
他有种感觉,一旦他现在转身离去,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在她眼底占有一席之地。他想像了一下,发觉自己无法忍受那种情况,这个曾经在他怀里柔润似水的女人,他只想招惹她,使她发火,使她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瞳里满满都是自己身影——
这代表什么?
“你到底走不走?”久久没听见动静,罗澜咬牙。她毕竟不是吃素的,原本打定主意别跟这无聊的家伙再牵扯下去,可如今只要他出现在方圆百里以内就能诱发她最暴躁的一面。她一把拉上行李袋,忍不住跳起来骂道:“你他妈的听不懂人话是不是?叫你滚出去还得劳烦老娘三催四请是怎样?!”
她火得用中文开骂,英文里的该死、天杀的已经无法表达她的愤怒,却忘了这男人其实听得懂。“他妈的是什么意思?”
“嗄?”
“我好像没听过这词。”
雷伊凡完全搞错重点,他是那种对好奇之事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罗澜傻住,这才忆起他曾说过他的中文全是祖母教导的,也难怪会听不懂国骂
她绷紧的情绪一下子缓和下来,忽然觉得好气又好笑,自己到底在跟这头西班牙蠢牛计较什么呢?“在称赞你呢,行了吧?”说着,她像是想到什么,白了他一眼。“今天不是有拍摄?我不记得我是请你来度假的。”
她眼里终于有他了,雷伊凡觉得自己梗了一早的窒闷感忽然疏通了许多,他为自己受虐般的思绪一笑。“那你呢?就这么回去?”
“不然?”原本跟着来就是为了检视他的表现行不行,当然“检视”的方式由她决定。这些天的拍摄,她承认她是故意恶整他,怎么艰辛怎么来,难为他分明气到不行,嘴巴靠夭着还是承受下来。
所以,他合格了。“剩下的部分罗杰跟苏珊会指导你,至于我,不过是个没什么用的助理,没那么好的命留在这里继续享受。”
她拿他昨天讲的那句话原封不动堵他,雷伊凡哭笑不得。她真够小心眼的。
可她小心眼得很坦然,就连报复都直截了当地来,反倒让人记恨不起来,他开口。“我得说,不管你信不信,我提及那晚的事,并不是为了得到这份case。”
罗澜抬眉,瞅着他,眼底有着些许的不信,雷伊凡苦笑。“是真的,我不屑做这种事。”
他蓝色的眼里漾着真诚,罗澜抿了抿嘴。坦白讲,她在这业界混得太久,还真没遇过多少清白无瑕的人,她习惯了防备与怀疑,但眼前的男人
“我信你。”
还不及厘清自己的思绪,话便已出口。他是个直来直往的男人,这些天的合作足够她看清一个人,只是——
“但我不懂,在哪里发生的,就留在哪里,这不是一夜情的原则吗?你却非要一提再提,莫非我是你的第一次?”
“噗!”雷伊凡一口气呛住,吼道:“不是!”听他用力否认,罗澜松了口气。倘若她真是他的第一次,那她真的会很头痛该如何处理这个“小处男”还好不是
雷伊凡真是哑巴吃黄连,他一提再提,不过是不想被她忽视,他不喜欢她把他当保险套用过即丢不愿再沾惹的态度,但现在呢?他非要站在这里像个小丑似地惹她关注的理由又是什么?
“也许我们可以交个朋友”
“嗄?”罗澜愣了。
老天!这是什么愚蠢到爆的台词?但话已出口,就不能收回。“我是认真的,也许我们可以偶尔见见面、聊聊天,还有”上上床?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