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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幽真是朵聪慧灵敏的解语花,这是韩相非带她回宫后的第一个感想。
自那日后,他就把整间寝殿都交给她打理,当然也另外指派人手协助她,又对她说,她不必对他自称奴婢。
“我是让你来伺候我,但我并没打算把你当成奴婢。”
就是这句话,让拓跋幽对他的观感又好了一些,虽然也觉得他的性情果然古怪,说话、行事都与常人不太一样。
她确实能干又聪明,没两天的时间就把他寝殿里大小的事情都牢记于心。
因为怕吓着她,韩相非将她的房间安排在他寝房的隔壁,总不能一开始就把她带上他的床吧。
之后,他每日一早醒来,只要轻轻击个掌,早已穿戴整齐的她就会缓缓走入他寝房,伺候他梳洗、更衣,并亲手为他梳头、戴冠。
长久以来,这些事情都是由小厮伺候的,但男子毕竟比不上女子细心体贴,自从她接手以后,他日常的起居就没再感到不顺心过。
拓跋幽在王府里伺候了十几年,早懂得察言观色,所以才来不久她就把韩相非的生活习惯与喜好都一一记在心里,她可说是使出全力想完成伺候得让他感到满意的任务。
对韩相非来说,最初的改变是从他回到寝殿更衣后,就会有一杯刚好能入口的好茶开始的。
那杯茶不烫不凉,且入口沁香,与之前小厮们送上来的那种不是才刚泡好过烫,就是泡得过久茶已经太浓太涩又有些冷掉的相比,这杯温度适中又入口回甘的清润好茶真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其实他对于饮食、服饰方面并未特别讲究,他的心力多半放在宫里的事上,不然就是习武、炼毒与精进医术,所以在生活起居上就算偶有不适,他顶多让管事盯紧点,也懒得和小厮们计较。
不过从拓跋幽开始伺候他以后,他慢慢发现了一些不一样。
比如每日他的衣袍都是平平整整的,连他替换用的面具都被好好的清理过;饮食上也越来越切合他的口味,不再有他厌恶的食物出现。
想入浴,澡堂里早烧好一池热腾腾的水,不需要他特别吩咐;口渴了,温度适中的香茗随时奉上。他书房里的药书、医书被分门别类,整理得井井有条,想要什么只需说一声,拓跋幽很快就会取来,对他的寝殿,她似乎了解得比他还透彻、清楚。
他的日常生活里开始因她而添上不同的色彩,于是,原本不在意生活享受的他,慢慢能体会,原来有人悉心替他打理起居的一切,感觉真的挺好的,他喜欢现在的改变。
这也让韩相非不禁思索,拓跋幽生得如此国色天香,又这般聪慧灵巧,难怪平王会宠爱她,有这么善解人意的美人在身旁陪伴,有哪个男人不怜、不爱?
所以,他益发觉得从平王手中抢走她,真是近来他做过最正确也最快意的事了。
他原本抱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想法,存心想占领她的身与她的心,可是,如今他倒有种他的心已被她抢先估了的感觉。
而且她还特别能理解他的思绪,他发现,不论与她谈论什么,她都能很快的跟上,哪怕是原先她不懂的,只要经过他稍稍解说,她也能很快的理解。
她确实是一朵能懂他心意的解语花啊。
所以没过多久,与韩相非最亲近的四大护法就发现,他们喜怒无常的宫主近来心情似乎不差,也很少找他们麻烦了。
这的确是事实,韩相非确实觉得心情不错,也不再因为日子无趣而老找属下们麻烦,因为,他殿里的小美人总能让他倍感惊喜。
“嗯,你今天又换了新的熏香?”
自从拓跋幽表现出对熏香情有独锺后,韩相非就教她怎么调配香料,因此近来每日回到寝殿,他常能闻到不同香气的熏香。
“宫主既然闻出不同了,那能分辨出是哪几种香料调配的吗?”拓跋幽开口问道,心里也有点较量的意思。
虽然两人约定好,只要她能伺候得让他满意,他就会为王爷解毒,但拓跋幽心里还是觉得不踏实,这男人性情这么诡异难测,谁知道要他怎么样才算满意?
因此,她一直很想混入他寝殿里的药室,想找找看有没有蛊毒的解药。
不过,因为之前被他狠狠威胁过,所以她一直不敢轻举妄动。
拓跋幽私下打探过,药室向来是由小厮打扫,她无法以此为借口到那里头去,韩相非也仅表示允许她进入书房。
可是这些时日,她也藉整理的名义偷偷翻遍了他的书房,但那里只有数量庞大的药书、医书,并没有解药,且其中也没有看到和蛊毒相关的书籍。
直到有天她在为韩相非整理衣袍时想到,在王府里他们都会在衣袍上熏香,要熏香就得用到香料与药材,所以她假借想调配熏香这个理由向他求教,果然他便兴致勃勃地教起她香料的调配之法,她也因此有了进入药室的借口。
不过,拓跋幽进去后感到很失望,因为药室里的药瓶多得吓人,而且瓶外若不是没有标示,就是标示出只有晦明宫人才懂的药名,她根本不知道哪一瓶是蛊毒的解药。
其实她并不晓得,她心里打的如意算盘,韩相非早料到了,他想,既然美人要进药室玩,他不会阻止,只是她想在药室里找出解药是不可能的。
不过,能用调配熏香这个借口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他觉得很好。
果然,两人这阵子密切的接触下,她对他的戒心降低了许多。
“哈,小花儿你考我啊?”韩相非轻声笑道。问他这个岂不是班门弄斧?
“宫主说不出来了吗?”拓跋幽柳眉轻扬,询问的神态有点狡诘。
对于他老爱叫她小花儿的习惯,她已经放弃与他争论了,她想,他爱叫她什么就随他叫吧。
韩相非笑了声,随口说出是哪几样香料,见她脸上掠过一丝窃喜,他才顿了下,说:“你不要以为里面偷藏了苏木,我会闻不出来。”
听到他的回答,她嘴里咕嚷着“鼻子这么灵。”小伎俩被识破,她有点不太服气。
刚开始,她确实是拿熏香当借口,可是经由他教导后,她真的迷上调配熏香了,所以近来他们常常玩这种猜香的小游戏,但到目前为止,这个男人竟然从没猜错过,她既不服气,也不禁有点佩服他。
“想骗过我的鼻子,你还要更努力啊,小花儿。”韩相非觉得和他的小美人一起玩这种猜香的游戏也提有意思的,尤其每次他说对了,看她满脸不服输的样子,他就觉得很有趣。
“我就不信天底下的香料你都可以闻出来。”拓跋幽望着他,不甘心的说。下次她一定会配出让他闻不出所有香料的熏香!
“你可以慢慢试啊,我不介意的。”他缓步走到她面前,大掌轻轻抚上她娇艳动人的小脸,像是调笑又像怜爱般道。
“宫主。”她美眸瞟了他一眼,警告他收手,却没有拍开他。
近来,她发现他并没有那么难相处,同住一个屋檐下,又几乎朝夕相伴,他是怎么样的人,她一直观察着,说他性情恶劣嘛,有时她觉得说他顽劣更适合,就是很爱逗弄人,但逗弄归逗弄,对她却一直很好,是那种心口不一的瞥扭男人。
所以她也越来越不怕他了,对于他某些调戏的举动,她大抵只要表达出不喜欢的意思,他也不会太过分。
果然,见美人一副等着他收敛些的模样,韩相非挑挑眉,还是把手收了回去。
见他如此,拓跋幽突然有些想笑。其实,摸清楚他的性格后,就知道他也不是太难缠。
“小花儿,你笑我啊。”发现自己被笑了,可是他心情依然很好,甚至感到愉悦,美人会笑他,可是一种发自真心的亲昵啊。
“不能笑吗?”她扬起眉,神情显得有些对此不以为意。
“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不怕我了?”韩相非突然伸臂搂住她的腰,将她揽到他身侧,低下头,薄唇几乎碰到她的唇,魅惑的说。
他的动作很快速,让拓跋幽来不及反应,但听到他的问话,她莫名有种想向他挑衅的冲动。
她不急着挣脱他的怀抱,反而勾起唇,轻声细语的回应遣:“有吗?是宫主的错觉吧?”她还故意眨眨眼,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来。
“别玩火啊!”韩相非探出舌尖,就要舔上她的唇,但同时拓跋幽已经从他的怀里窜离。
她小脸微红,不知道自己刚刚是怎么了,竟敢挑衅他?但是这种、心跳加速的感觉有点刺激,还有种让人说不出的兴奋感,从没尝过这种感觉的她只觉得心情飞扬。
哼,不是只有你能耍人的!拓跋幽美眸里透出一丝自己都没发现的欢喜与快意。
拿掉鬼面具后的韩相非其实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不仅是因为他俊美魔魅的面容,也包含他的风趣开明及广博的见识。
拓跋幽原以为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大概会格格不入,但没想到他竟为她开散了新的视野,每晚与他闲聊,听他天南地北的说着各种趣事,及那些她闻所未闻的奇妙经历,已成为她最期待的事情之一了。
尤其这人的趣味恶劣,对事物的看法有时刁钻犀利得不得了,偏偏她就是觉得有意思极了,常被他的话逗得笑不可抑,但他从来不制止她笑,倒像是她笑得越愉悦他就感到越开怀一般。
要知道这在王府里是绝对不许的,主子们说话,他们顶多是抿唇微笑,不管有什么情绪或想法,都得藏在恭敬柔顺的神情下,绝不能展露,可是在这里,她可以毫无遮掩地展现真正的自己。
而且,韩相非也不禁止她表达意见,反而主动询问她的见解,有时他们甚至会就自己的想法而争论,但不管争论的过程如何,他绝不会与她计较或对她发怒。
因此,每次他们争论完以后,听到他恣意且张扬的低沉笑声,拓跋幽的心总会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
她觉得这个男人真的很狂傲,也很怪异,而且他自己还乐在其中
这也是拓跋幽近来颇为烦恼与挣扎的事——她和韩相非好像相处得太愉快了?这样她会逐渐淡忘他原来的恶质本性,是非常危险的啊。
遗忘某人恶质的本性确实是件危险的事!
在拓跋幽第一次趁着韩相非看起来心情大好,乘机对他诚恳的提出请求,希望他为王爷解毒时,彻底尝到了这个体悟。
听了她的请求后,韩相非突然收起脸上的笑,语气有点冰寒的对她说:“你果然很忠于你的王爷,心心念念只想着平王,他有个这么忠心的侍女,真教本座羡慕啊!”他的话让拓跋幽心里莫名的发寒,她已经很久没听到他对她自称本座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突然被远远的拉开来。
“可是,这是宫主之前答应我的,宫主说,要是我能好好伺候你,让你满意了,你就会帮王爷解开蛊毒。”她据理力争。
“是啊,本座是答应过,可是,你让我满意了吗?”
他的话里仿佛带着一丝恶意,让已经习惯他温柔模样的拓跋幽脸色发白。
她发现他好像很生气,虽然不清楚原因,但她感觉得到他现在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差。
韩相非的心情确实很不好。
这段时日,她对他越来越依赖了,他也很乐于宠爱她,原本他以为,在她的心里,他应该占有一席之地了,没想到她竟然在他心情大好时向他提出为平王解蛊毒的请求!原来她心里一直没有忘记平王,心心念念的都是平王!
这个事实就像根毒刺狠狠扎入他心里,一种不舒服的狂暴感受慢慢溢满他的心,他中意的女人、他想拥有的女人,心里还是有着别的男人!
之后连着几天,韩相非的态度都很冷淡,让拓跋幽感到莫名的委屈。
明明是他答应过她的,就算他还觉得不满意,说声还不满意就是了,虽然她开口据理力争,可是也只是说一说啊,真的不行,她就再努力,为什么要这样跟她翻脸,连着几天待她都这么冷淡,还总是沉着一张脸,一点笑容都没有?
韩相非那种拒她于千里之外的严觉,让拓跋幽心里有点酸,还有种说不出口的受伤感觉。
平时夜里他们都会一块闲聊的,可是这几天他脸色很难看,说话也很冰寒,让她根本不敢靠近他。她不想看他对她摆脸色,更不想听他的冷言冷语
因为有心事就容易神思恍惚,这天晚上,拓跋幽在向韩相非奉茶时,手一时没有拿稳,意外摔碎了茶杯,更在捡拾碎片时割伤了手指。
见到她春笋般的玉指上出现一抹血红,韩相非眉一拧,一把就将她的手腕拉过来。
“那有什么好捡的?”
他心头莫名感到很不舒服,急急地探视她手指上的伤口。
“笨手笨脚的。”他嘴里叨念着,已迅速拿出上好的伤药为她止血疗伤。
看到他这般为她紧张,虽然他嘴里说的话不怎么好听,拓跋幽眸里还是瞬间涌上了热烫的泪水。
她不知道心里那种复杂的感觉是什么,有点委屈,又有点如释重负。
他只是愿意理会她,就让她的心情有这么大的变化吗?
但他是让她的主子痛苦的敌人哪
发现她哭了,韩相非楞了下“有那么痛吗?”
他的疗伤灵药明明很有效的,才敷下去马上就止血收口了,但望着她的纤纤玉指,他不禁想,难道是因为她的肌肤特别娇嫩,所以也更觉得痛吗?
“我替你敷点麻药,马上就不痛了。”说着,他又从怀里拿出药瓶来。
拓跋幽的小手却突然收了回去。
望着自己空空的手心,韩相非抬眸望着她。
“我不痛了,宫主。”她咬着下唇,表情有点委屈,有点惶恐。
“明明还在掉眼泪,逞什么强?”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为她抹去眼角的泪珠。
“我不是因为痛才掉眼泪的。”拓跋幽连忙摇头解释。
“不是因为痛,那是为什么?看到我吓哭啦?”
听到他这带着嘲讽的话,她的眼泪又不听话的落下来。她心里觉得好窒闷,好难受,所以往后退了一步,想逃离他面前。
可是还来不及逃开,她已被他一把揽入怀里。
“为什么哭了?”这次,韩相非询问的语气很认真。
但拓跋幽还是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
“你不说,我就一直这样抱着你喔!”其实,这睽违数日的亲近与温暖,让他很不想放开她。
拓跋幽与他有相似的心情。平时,她总会躲避他的轻薄与调戏,可是这次她竟然一点都不想挣开他的拥抱,反而很希望时光停留在此刻,没有为主子不平之仇,也没有那些争吵与冷漠对待,让她能在他的怀里待得更久一点。
“告诉我,是受了什么委屈吗?还是谁欺负你了?”韩相非问道,一双利眸直直望着她含泪的晶眸。
拓跋幽没有回答。谁让她委屈、谁欺负她了?还不是只有一个人,一个说翻脸就翻脸的男人!
“我吗?你这意思是我欺负你了?”被她含怨的目光盯着,韩相非心
里竟有一丝欢快的感觉升起,她是因为他而落泪?这代表什么?他在她心里是有特殊地位的吗?
“如果你觉得我伺候得还不够好,哪里该改进,只要说一声,我都会改,为什么突然变得这样冷冰冰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了。”望着他带着关心的魔魅俊颜,她突然无法控制自己的嘴,很想把心里的委屈说个痛快。
“你是因为我的态度而伤心吗?”韩相非很快的抓到问题点,逼问着她。
“任何人被这样莫名其妙的对待,都会难过的。”她低着头不肯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喔,是这样啊,所以是我不对,是我不该对你冷冰冰的啰?”他试探地他得到的回答是拓跋幽突然想从他怀里挣脱。
“哈哈哈!好,是我不对,是我欺负了你,别伤心了。”他连忙抱紧了感到羞窘难当的她,心里的阴霾顿时去了大半。
这几天,他心里很不痛快,看什么都不顺眼,原来他的小花儿也一样不好受!
他收臂拥紧了怀里的人儿,轻轻向她道歉。他觉得,自己在她的心中应该是有一席之地的,但不可否认的是,平王也一直占有她心里很大的位置,就算她现在心里确实有他,可是哪天面临必须抉择的时候,她会选择他吗?
韩相非的利眸里掠过一丝幽暗,他得想个办法把她的身心完全占有,还要将平王彻底赶出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