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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过碗,她淡然一笑“好,谢谢你。”纵使再无胃口,冲着他这番心意,她都会吃上一口。
他坐到她对面,看着她吃粥,为她担忧的心情消弥大半。她愿意吃东西,这令他安心多了。
“对了,那日的情景,可以再详细地说给我听吗?”他想她一定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虽然报了官,但先前她伤心过度,心思全在婆婆的后事上,因此这期间他对案情也就不忍多问。“或许我们可以从中找出关键证据,提供给官府,让大人来定傅东洋的罪。”
将碗搁置在一旁的茶几,她摇摇头道:“找不出什么证据。他捂着我娘的嘴,怕她的声音将我吵醒,男人的手掌大。可能捂嘴的同时也捂住了鼻子。娘的身子本就病弱,哪堪被捂着鼻透不了气这情景只有我看到,压根无证据。”除非古代有监视器,能还原当时的情况。
“我记得你说,那时他逼迫你娘压指印?”
她点头“不过我没看到纸上写的是什么。”她猜是地契让渡书之类的,因为她整理婆婆的遗物时,发现制香坊和祖宅地契全不见了。
当时她心头一惊,以为傅东洋肯定会把祖宅卖了,但静心一想,他又不是笨蛋,当日都知道要先逃离现场避嫌,又怎可能在这节骨眼卖祖宅自投罗网,加上傅家还在发丧期间,他若这时卖屋,岂不招人非议。
“他没去找你?”她问。能够大笔同时买下傅家制香坊和祖宅的,九阳城里没几人,他肯定是傅东洋选定的第一买主。
“傅东洋?他找我做啥?”
“找你谈事情。”她眼神闪烁了下。制香坊和祖宅地契不见的事,她暂时不想说,现在也没心思想这些事,等日后慎重思考后,再决定要不要告诉他。
“借钱吗?”他轻笑“我协助你报官抓他,他哪可能还会笨得来找我。”
“也对。”她苦笑一记,看来自己真的哭糊涂了。
“粥快凉了,不多吃一点?”见她未再举箸,他掩不住担忧的问。
“好吧,我吃。”他送上的心意她全然接受,端起碗刚吃了一口粥,突然有人急匆匆跑进来,定睛一看,原来是钱管家。
“公子,公子”
“钱管家,你跑得这么急,出了什么事?”未等钱管家站定,楚天阔已经起身蹙眉问。
钱管家大喘了几口气“公子,莲儿莲儿她在梅树林差点被、被傅二少欺负”
闻言,温碧萝震惊地站起身“傅东洋他躲在梅树林?”她早该想到了,那男人没半毛钱,能窝到哪儿去!
“莲儿她怎么样了?”楚天阔立刻关心的问。
温碧萝也一脸紧张的等着答案,虽然莲儿气势凌人,但再怎么说都是个未出嫁的小姑娘,若傅东洋那个畜生欺负了她,也太令人发指了。
“莲儿她、她没事了。”
“呼没事就好。”她大大松了口气。
“可是,西药铺的小伙计阿生有事”钱管家喘吁吁又道“阿生为了救莲儿,被傅二少打到昏迷了。”
楚天阔和温碧萝同时一惊,楚天阔再问:“他人现在怎么样?”
“被人抬回西药铺,现在还昏迷不醒。”
他蹙眉“报官了吗?”
“已经报官了,差爷正在全城搜索,要逮捕傅二少。”
“我去看看阿生。”他说。
“我也一起去。”
“你”他本想劝她休息,可想想让她跟去也好,至少不用一人孤零零待在家,反正这事也和傅家有关。“好,一起去。”
“娘,虽然二叔害死你的罪名尚无法定谶,但他人已被抓进牢里。还有阿生,他已经醒了,再多休息几日便没事,他要我先代他谢谢你保佑。我特地将这些消息告诉你,愿你放心安息。”
一得知官差抓到傅东洋,温碧萝马上点了三炷清香告知婆婆,以慰她老人家在天之灵。
他们后来知道事情的始末,原来是前晚莲儿抱了两只兔子欲放养在梅树林,意外发现傅东洋躲在那儿,莲儿知道是他害死善良的傅老夫人,便气愤难平地骂他,还说要报官抓他,傅东洋眼见四周无人,就仗着自己力气大想欺负莲儿,莲儿慌忙大叫,正巧送药到别处回程经过梅树林的阿生听见,立即上前救人。
阿生和莲儿联手原本可以抓住暗东洋,孰料莲儿一个不小心被推倒,阿生为了转身去扶她,才冷不防被傅东洋拿了一根粗树枝打中后脑,人当场昏了过去。
许是见自己又闯祸,傅东洋赶忙逃走,莲儿则跑回楚家求救。
虽然阿生被打得昏迷,可幸好他年轻力壮、憨厚善良,老天爷和婆婆有保佑,昨日近午他人己醒来。
这事说来又有点玄,阿生说昏迷中,他梦到自己身处在一片白茫茫的迷雾,傅老夫人就在离他不远的前方,微笑地跟他说——
“阿生,好孩子,别跟来了,快回去。”
接着他突地眼一张,人便醒了。
温碧萝心想,一定是婆婆在世时阿生常帮她送药来,因此冥冥之中,婆婆有在保佑他。
如今傅东洋被关,阿生没事,近来的纷扰总算暂告一段落。
傍婆婆上完香,她不知不觉走到梅树林,地契不见一事,她一时还不知该如何处理,只是日子还是要过。
暗东洋被抓后,原本认定婆婆是被她克死的人,有些已改变想法愿意相信她的说词。
也许多半的人还是畏惧她会带来不幸,但只要有人不怕且愿意买她卖的梅枝饼,她便相信自己只要有毅力,等时间一久,梅枝饼的生意就会恢复如往常那般好不过,那又如何?
她的手攀着梅枝,定住不动,垂下眼,心情低靡。
以往她努力卖梅枝饼,是为了婆婆,为了她的家人,可如今“家人”已不在,她还要为谁奋斗?
“芸香?”楚天阔从不远处走来“我去傅家见你不在,就猜想你肯定是来梅树林。”见她背对着自己,做出拭泪的动作,他心一揪,上前将她身子扳过来。
“你在哭?”
“没,有东西飞进我眼睛。”她只是眼眶微湿,哪里哭了?
他定睛一看“眼睛都红了。”
“没事,过一会就好。”不想和他探讨自己有没有哭,她推开他,懒懒地抱膝坐在树下。
“在想什么?”见她无精打采,肯定还在为傅老夫人的离世伤心,这时候陪她说说话,她的心情或许会好一点。
见他挨着她坐下,她的心情好了些却仍嘴硬的道:“想下一个被我克死的是何人。”
“能被你克死,或许是福不是祸。”他脸上没半点玩笑神情,反而一派正经“要被你克死的第一要件,是天天都待在你身边,能待在你身边受你照顾,何尝不是一种福气?”
她眼神一黯,知道他说这些话是在安慰她。她小时候就没了妈妈,来到古代后,好不容易得到一个视她如己出的婆婆照顾,无奈两人相处才短短时日婆婆便离她而去,她一心渴望有家人互相依靠的美梦又泡汤了。
命运如此弄人,任谁遇到都会悲从中来的不是?
“婆婆她真的对我很好,我早把她当亲娘”思及此,她蓦地哽咽“如果我不把她当亲娘,不把她当家人,她是不是就不会死了?”她自顾说着,泪水悄然滑落脸庞。
楚天阔搂着她的肩不发一语,让她的头轻靠在自己的胸膛,并没阻止她提起伤心事,她内心的悲苦,就让她一次抒发个够吧。
“我很小的时候就没了家人,一心渴望能有自己的家、有家人相依靠,为了这个傻念头,我傻傻地被骗、甘愿掏心掏肺掏钱,最后甚至连命都丢了能遇到傅老夫人,我一度以为早老天爷想补偿我,谁知道”她越说越哽咽,后面的话很难让人听明白。
他只听得清楚她前面的话,却不解地蹙眉。据他所知,她虽然小时候就没了双亲,但还有个大哥,怎么会没家人?
对了,她失去记忆了,或许从前她大哥大嫂待她苛刻,让她感受不到家人的温暖,才会认定自己没家人。
“老天爷怎会这么残忍,赐给我一个家人,让我欢天喜地、再度掏心掏肺想和她一辈子相依后,却又硬心肠地夺走她?从今以后,我再也没家人,就算卖一千个、一万个梅枝饼又有何用?”
她哭得伤心欲绝,哀感的哭声揪痛他的心。
“那就当为我而卖吧。”
哭声暂歇,她愣了下,一双红通通的眼看向他“你、你方才说了什么?”她没听清楚他说的话。
四目交接,她红肿的眼令他望了心疼,当下更坚定自己想照顾她的心意。
“从今以后,我,楚天阔,就是你茅芸香唯一的‘家人’。”
这回,他的声音在她脑内嗡嗡作响,她听得一清二楚,可却无法思考,因为他炙烈如火般的热吻已瞬间封住她的唇,燃着她的泪,熨烫她的心,烧灼了她全身,也再度燃烧起,她生存的意义
夜里寒风刺骨,气温低,可温碧萝忙得很快活。
天上明月高挂,她的脸上则挂着大大的笑容,若说她是“家人控”一点也不为过,她爱家人胜过一切。
有了新的家人后,要她卖命工作做到死,她也无怨言。
唇角笑容添上一抹娇羞,当日楚天阔对她说的话,让她的生命之火重新被点燃,她明白自己心里其实早把他当家人看待,只是不确定他愿不愿意当她的家人。
当他坚定地说出要成为她可以依靠的家人时,她的内心盈满感动,也有了安定感。
想到他,她笑容加深,他不是光凭一张嘴说说而已,而是爱屋及乌,既然把她当家人疼爱,自然也把傅家的事当成自家事。
一个月前,就在她只想做点小生意、卖卖梅枝饼过活时,他却问她有没有意愿重振傅家制香坊,若有,他定当倾全力帮忙。
有没有意愿?若婆婆还在世,她是百分百愿意,但婆婆已不在了,傅家制香坊对她而言便不再那么重要,更何况,地契也早不知落在谁的手中。
见她迟疑不定,他说让她考虑三天,不管她做任何决定他都支持。
不到三天,她就给了答案——她要重整傅家制香坊,完成婆婆的心愿。
她一直忘不了婆婆生前每回点香就泪流满面的情景,由于自家的制香坊倒了,她们没钱只能买劣香祭祖,那种情何以堪的心情,她多少能体会。
即使婆婆在世时没有言明要重整傅家制香坊,她却可以想得到婆婆的心思,一来因为她们压根没能力、没财力,二来,婆婆或许是不想给她这个小毖妇添加多余的压力。
她一点头要振兴祖业,楚天阔马上倾全力帮忙,他有雄厚财力能让傅家制香坊重新运转,这点她不意外,可令她惊讶的是,他竟帮她找到了傅家制香坊第一代、也就是开朝元老级的制香师傅崔松发。
崔师傅早已转行当木工师傅,年事已高的他目前独居在山上的竹屋,看来有些孤僻,她和楚天阔一起上山去拜访他时,一度遭他拒见,后来楚天阔不知私下和他说了些什么,他竟一改先前排斥的态度,点头答应回来帮忙且全无刁难,着实令她很“讶异”当然,内心也是由衷感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