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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掩着那呼救声,让它听来变得有点微弱,可尽管如此,站在绝峰顶上的骆原逸还是凭着他的好耳力,将求救声听得一清二楚。
“秀心,有人在喊救命。”骆原逸停下亲吻妻子的动作,仔细寻找呼救声的来源。
“咦?喊救命?”她什么也没听见啊!
“在这边,我们去看一下。”骆原逸没多花时间向她解释自己因为长年练功使得耳力增强,因此听力较常人好的事情,他仅是将妻子拦腰一抱,便带着她飞下山壁。
俐落的身手带着她在山壁间飞来跃去,循声来到了桃花林附近的一处山壁后,那求救声越显清楚,连池秀心都听见了。
“真有人在喊救命耶!”池秀心有些慌张地抱紧丈夫,跟着在山壁旁东瞧西看的,想瞧瞧是什么人出了什么事。
“在那边。”骆原逸带着她停在山壁上的一处突出,伸手往对边指去。
“啊是个老伯哪!”池秀心惊讶地嚷道:“怎么办?你能救他下来吗?”
“我先带你下去再上来救他。”
骆原逸瞄了眼老人目前的状况,只见他被拦腰卡在一棵突出山壁的树上,稍有不慎便会摔落。
而且那棵树看起来并不结实,勉强撑着老人还可以,若有人想上去救他的话,树枝有可能因为撑不住两个大人的重量,最后一块儿摔死。
可偏偏,老人腿上似乎有伤,自己也无法爬下树。
“好好好,那你快点把我放下去吧。”救人心切的池秀心连声催促着。
于是骆原逸飞快地跃下山崖,将池秀心留在马旁,跟着又跃回了山壁上,这回他直接来到老人身边,一把将他拉起,然后直接带着哀叫个不停的他回到地面上。
“老伯,你还好吗?”
看着重新落地的老伯抱着腿哀叫,池秀心连忙上前问候。
那老人似乎是痛得说不出话来,只是连连摇头。
“原逸,你把老伯的裤管拉高些我检查看看。”
骆原逸原本是想救了人之后就离开,哪晓得池秀心居然还想给老人治伤,无奈之余也只能苦笑着照办。
池秀心大略查看了下老人的伤势,随后便把骆原逸留下,到附近摘来药草,再用石头捣碎,给老人敷上。
“会有点痛,你忍耐些啊!”池秀心将厚厚的药草泥敷在老人的伤口上之后,又掏出自个儿的手巾,帮他把小腿包扎起来,然后继续捣药草,打算替另一个伤处上药。
“伤得如何?”骆原逸对这些药理的事并不清楚,可他瞧池秀心的动作似乎相当熟练,也就安静地在旁看着。
“不是大伤,不会要人命,但会很痛。”池秀心一边捣碎药草,一边安抚着老人“老伯,你放心吧!上个药,过几天伤口就好了。”
老人已经痛得没心思注意周遭的事情,他只是皱着脸频频点头,算是感谢池秀心跟骆原逸的帮助。
“没想到你居然懂药学。”因为知道老人的伤势没有大碍,骆原逸显得相当轻松,便与妻子闲聊起来。
“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骆城有三绝”
“我知道,骆绣、灵药、美姑娘。”骆原逸点头应道:“我只是不知道这跟你会药学有什么关联。”
“当然有关系啊,正因为这里药学发达,所以我小时候也学过医的。”池秀心面露得意地应道。
“你?学医?还真看不出来”在骆原逸看来,要记药草、学药学知识,这些可都是繁琐的小细节,这个粗枝大叶的妻子怎么会去学医?
“反正我不像那些真的学医的学徒那么沉稳啦。”池秀心当然知道骆原逸在暗示什么,她也没生气,只是径自将学医的理由说了出来“我年幼时,娘亲就病逝了,所以我才开始钻研医术,想说以后可以把娘救活嘛。”
“这人死不能复生”骆原逸虽知她早年丧母,倒没想过中间还有这么段插曲。
“我当年还小,根本不知道这些道理,而且爹也没阻止我。”耸耸肩,池秀心苦笑道:“爹大概是觉得,让我有个寄托,不再成天思念娘亲也是件好事,而且学医时总会安分一点不四处乱跑,就一声不吭地放任我吧。”
“可我瞧你现在似乎没在钻研药学或医术了。”跟她成亲一年多来,他几乎没见她碰过这起了
“因为后来我年纪渐长,知道人死不能复生了嘛,就没再学下去了。”池秀心边说,边把捣好的药草刮到大片树叶上搁着备用,然后继续捣烂另一批药草。
“你现在还会难过吗?”骆原逸放软了嗓音问道。
“哪会呀,都陈年往事了。”池秀心摇摇头,又道:“我很喜欢娘,但她就是去世了,我有什么办法呢?与其一直难过,不如好好跟爹、还有你相处,因为你们也很爱我啊!”“这倒是。”听着她的回答,骆原逸多少也猜得出来,这个妻子的个性原本就大而化之,对于伤痛一事,并没有纤细柔弱到无法支撑而伤心欲绝,所以应该早就放下了。
“嘿嘿,不过呢,虽然是误打误撞啦,不过我的医术却也因此学得还不错哦!偶尔爹亲有什么小毛病,都是我亲自看病拿药替他治好的,爹还老是夸说养我真省钱,连大夫都不用看。”
瞧池秀心一脸得意洋洋的神情,骆原逸忍不住想笑。
“怪不得你总是对自己这么自信,你应该是觉得,你完全符合了骆城三绝的特色吧?”
“难道不是吗?要骆绣,我会绣,绣功在姊妹之间也算中上;要灵药,我会医术,小病小痛保证药到病除;要美姑娘嘛——不是我爱自夸,我可是十三岁起就有媒婆上门想提亲了唷!”池秀心边说,边往丈夫瞄了眼“所以我一个人就代表三绝耶,换成是你,你不会得意吗?除非你觉得我不能挂上三绝的招牌。”
“怎么会!”骆原逸摇了摇头,笑道:“我可不是会看轻娘子的男人,我只是没想到,你居然也会医术,我以为一般姑娘只学女红的。”
“噢,你说女红啊——”池秀心说着,露出了有些无奈的声调“因为姊妹们都会嘛!输人不输阵啊,怎么可以只有我不会呢?”
霎时,骆原逸忍不住道出大笑声。
他原本还小小佩服了一下自家娘子,居然可以同时拥有骆城三绝的特色,哪晓得她只是因为个性不服输才会学了远近闻名的骆绣。
“你笑什么啦!”没好气地把药全倒到叶片上,池秀心一边替老人上药,一边白了丈夫一眼。
“不,我只是觉得,你就算不学女红,光会这医术,就已经不输给你那群姊妹淘了,毕竟会医术的女子,可比会女红的女子更难得啊!”说来说去,他就是为妻子的另一面感到吃惊。
毕竟她可不是只会死背药理常识,而是能够实际运用啊!
他知道池家不差那么几两银子找大夫看病,但如果池秀心的医术确实略有成就,也就难怪池父会对她夸赞有加,甚至懒得为小病小痛找大夫了。
这表示,她的医术可不是死读书,而是真能活用,这才是最教人佩服的地方。
“嗯——这还像句人话,我就当你是在赞美我什么都学得又快又好吧。”池秀心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便小心翼翼地将磨好的药泥敷在老人的另一边伤腿上。
看着她完全不计较两手与裙摆因为摘取药草而染上草汁与泥土,而且为的还是医治一个根本不认识的老人家,还亲自磨药、包扎,这些不像娇生惯养的富家千金会有的举动,让骆原逸露出了淡淡笑意。
他就喜欢她亲切的这一面。
与她的相处,让他厌觉到什么叫柔软、舒服,还有体贴与柔情,以及充满欢笑的日子。
正是因为对她的好听与情意,已经从一开始只是觉得娶这个姑娘还不错,经过日久生情,变成了他不想失去这个能与他好好相处的妻子,所以他才带她来这里,告诉她自己埋藏起来的一部分秘密。
可能的话,他真希望日后有一天,他这个拥有骆城三绝的好娘子,能够替他把心里那个硬是封印起来的伤疤也一并治好“好了!这样你应该比较不会痛了。”
就在骆原逸兀自看着池秀心出神的时候,她已经替老人上完药、包扎起来了。
“谢谢姑娘你们真是好心人,不但救了我还替我上药,现在真的不太痛了。”老人原本因为疼痛而紧绷的眉心渐渐地舒展开来,他连声向池秀心他们道谢,脸上净是苦笑。
“不用客气啦。只是老爹,你怎么会挂在那么危险的地方啊?”池秀心纳闷地问道。
“说来说去,还不都为了那匹马吗。”老人苦笑着指向离他们不远,正悠哉地在附近来回走动的黑马。
“咦?那是我们的马呀,你说为了那匹马是什么意思?”池秀心越听越不懂了。
难道他们的马在他们上绝峰顶赏景的时候出了什么问题,这个老爹又好心想帮助牠,所以遭遇意外?
可不对呀,瞧马匹压根底儿没出什么事
“我呀,是个马痴,今天逛到桃花林这儿时,正好瞧见那匹少见的北方安卢马,就想跟它亲近亲近,可我知道这种马很会认主人,既忠实、又听话,陌生人想接近牠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这跟你挂在树上有什么关系?”听了很久还是没个重点嘛。
“我是想上山壁采拓草,因为安卢马最爱吃拓草了,我想说喂它一点的话,也许它会愿意让我摸摸看,可偏偏拓草只长在山壁边,所以”老人说着,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不怎么好意思的笑容。
“哦——原来是这样啊。你是为了拓草爬山壁,结果却失足摔下来,却运气奇佳地卡在树上了,对吧?”池秀心颇能理解地点头“老爹,你还真是道地的马痴呢,为了亲近马,连命都不要了。”
“哈哈哈,认识我的人都这么说。”一提起马,老人精神全来了,似乎连疼痛都给忘了。
“不过,真亏你分得出来呢,我看起来北方马跟咱们这边的没什么两样,顶多就毛色黑点、体型大点而已。”池秀心看着丈夫过去牵马,忍不住摇了摇头。
“不只是这样,乍看之下虽然外表相差不大,可是安卢马的牙齿又大、又方正,只消多看两眼就能认出来了。”老人望着被牵近的安卢马,双眼不由得露出了灿亮的光芒。
“我看哪,只有你才认得出来这点差别啦。”池秀心笑道。
“哈哈哈所以我是马痴嘛!”老人也笑了:“我叫侯平,大家都喊我一声平老爹,不知道好心的姑娘怎么称呼啊?”
“我姓池,池秀心,这位是我的丈夫,骆原逸。”
听见对方自我介绍,池秀心也很自然地跟着应声,但是她的反应却让骆原逸绷了下眉心。
不过,更教骆原逸没辙的还在后头。
“我说平老爹,既然你这么喜欢安卢马,又是为了它才受伤的,要不要到我家休养几天啊?”
池秀心原本是好心,想说侯平受伤了,可能不方便照顾自己,二来他毕竟是为了安卢马才受的伤,算来他们也有一点点责任,那就稍微满足一下他的心愿,也算是助人。可是
“秀心。”骆原逸沉下声调,制止了妻子“现在最重要的,是先送平老爹去看大夫、然后送他回家,免得他的家人担心吧。”
他这妻子真的很不拘小节,也没想到突然邀个外人进家里住,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噢,也是啦。”池秀心点点头。比起让平老爹到家里跟马亲近,赶紧把人送回去,让侯家的人放心,确实比较重要。
她退开身子,让骆原逸扶起没办法走路的侯平,打算先带他回城找个大夫。
不过骆原逸却不是扶着侯平走,而是直接将他扶到马旁。
“平老爹,既然你这么爱马,就让你坐一下安卢马过个瘾吧,只是要麻烦你,别把我救了你,而且会轻功、能跳高的事说出去,成吗?”他并不希望自己的事被传开,所以只能用这个条件跟侯平作交换了。
“好好好!当然没问题!你是救命恩人,还让我坐安卢马,你的要求我一定答应啦!”侯平一听,高兴得不得了,连连点头应声。
于是骆原逸将他扶上了马背,这么一来,他们也方便带他回城。
而侯平一坐上安卢马,整个人像是年轻了十来岁,不断地对着马匹又瞧又摸的,所幸骆原逸这个主人就在旁边,所以安卢马也没直接把他甩下马背去。
看着侯平兴高采烈,完全没注意到身边的事物,骆原逸悄悄拉过妻子,对池秀心叮嘱起来。
“秀心,我知道你好心,但是还是要有个限度。”在他看来,池秀心这个性是很容易吃亏的。
“你不高兴我这么帮人吗?”池秀心知道,骆原逸身上还藏着什么话无法现在就对她说,所以虽然她觉得有点纳闷,但还是顺应地点头同意了“那以后我节制点好了。”
如果今天是老爹在一边啰嗦,她大概理都不会理吧,但她晓得骆原逸会刻意隐藏某些事,还这样小心地叮嘱她,应该是碰过什么不好的回忆,尤其他这回还特地出声提醒,看来是相当介意她这个举动,既是如此
“你放心,以后再遇上这种事,我会先问过你的。”池秀心苦笑着应道。
她不晓得丈夫防人如防贼的心态是怎么回事,也许是有伤、又或许积压着什么旧事,不过那些都不要紧。
她相信,自己总有一天能替骆原逸把心里的那个伤治好的。
“谢谢你”骆原逸瞧她的神情,虽是顺从了他的要求,但仍有些委屈,心里着实有点过意不去。
他就爱她这外向又善良的性情,又怎能教她像他一样时时刻刻提防?
沉思半晌后,骆原逸伸手抚上了她的颊,迸出了沉音——
“罢了,你就做你自己吧。好心也好、同情心泛滥也罢,我就喜欢你这性子。至于其他的放心,不管日后遇上什么困难,我都会保护你的!”
她做她喜欢的事,他做他能做的事。
然后,再互相截长补短、彼此帮忙。
也许这才叫真正的夫妻吧!
虽然好好的出游被侯平意外打断了,但国为知道了池秀心也喜欢赏景,所以两人便时常在清早出门、夜晚回家,而没有出游的日子,池秀心便一样找姊妹串门子,逍遥了好一阵子。直到某日
“小偷!有贼人啊!快来人抓住他!”
意外就是来得这么突然。
这天池秀心带着侍女出门逛街,想看点新鲜的小玩意儿,没想到却给个偷儿撞倒了侍女,而且还抢了她的钱袋。
池秀心当然不甘心就这么放过小偷,她高声大喊着抓贼,一边在心里怨叹着自己没有丈夫的好身手,如果她会武功,这种时候就能派上用场了。
不过老天爷似乎是听见了她的祈求,一个年轻公子听见她的叫声后,便拦抱住那个贼人,两个人当街缠打了起来。
不过那公子的身手不比贼人,才打了没几下,小偷便甩开他,撞开几个路人匆忙逃走了。
“这位公子,你没事吧?”有人见义勇为,池秀心自是连忙上前道谢,更何况对方似乎还挨了小偷几个拳头,身上衣服也沾了尘土,所以模样显得很是狼狈。
“我还好”年轻公子瘫坐在地上,笑着从手边拾起一个小荷包,往池秀心递去“这个是姑娘的吧?”
“多谢公子。”池秀心连忙接过“真是不好意思,害你弄得一身脏。”
“不打紧,这是应该的,只可惜没能逮住他送官严办”年轻公子不以为意地摇头,只是他才刚要站起来,却突然咬牙发出了哀叫声。
“公子?你真的没事吗?”池秀心错愕地听着他的惨叫。
“不好意思,我好像扭到脚了。”年轻公子吃疼地按着自己的右腿,刚才他要站起来时便把伤处给扯疼了,冷汗都冒出来了。
池秀心看着他频频用衣袖抹汗,手背上甚至还有点瘀青,知道他八成只是个斯文读书人,有好心却没好身手,所以才会变成这样,忍不住苦笑出声。
“我看,公子先到我家去吧,怎么说你都是我的恩人啊!”虽然她答应过骆原逸,不要太好心,也别没节制地帮人,但骆原逸也说过,他就喜欢她这个性。
包何况这个公子都为了抢回她的钱袋而受伤了,不帮他真的说不过去。
“说恩人就太夸张了,不过是举手之劳。”年轻公子客气地摇了摇头“不过,原本我是想帮忙的,没想到最后反倒要姑娘帮忙了,真是不好意思。”
“别这么说,是因为有你才没让那恶贼嚣张得逞啊!”池秀心笑道:“我家离此不远,公子能走吗?”若是不行,她就让丫鬟去雇顶轿子。
“能,这点疼我还能忍。”年轻公子连忙点头。“那么,我先谢过姑娘了。在下余商凡,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我叫池秀心。”池秀心看看余商凡,发现他其实长得也很不错,就是模样看来没自家丈夫那么沉稳,也年轻一点。
呵呵,每回这种时候,她就会觉得,自己当年那颗绣球,一定是给月老转了向的,不然怎能丢到骆原逸身上去呢?
虽然成亲这么久了,但是骆原逸与她的感情可是不减反浓,教一票姊妹淘每次都听得又妒又羡。
而且近来骆原逸还渐渐地对她敞开心房,越来越会跟她说些心里话了。看来要不了多久,她就能替骆原逸把他心里的旧伤治好了吧
“你姓池?莫非是骆城最大的布高,池老爷的掌上明珠?”听见她的回答,余商凡忍不住开口搭话。
“你知道我爹呀?”
“池老爷近年来生意很是成功,可说是大伙儿羡慕的对象。”
“噢,我爹他呀”一句“还不是因为原逸很厉害”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却又让池秀心吞了回去。
好险,骆原逸最怕出锋头了。
“池老爷怎么了?”
“没,他是运气太好而已啦!”池秀心笑着将这话题敷衍了过去。
“运气好也是本事啊。”余商凡笑道:“有机会的话,该向池老爷讨教点经商之道才是。”
“那有什么问题,我爹最爱跟人聊这些,等你到我家上了药、换套干净衣服洗个手脚后,我帮你介绍好了,包准你能听他谈上一整天的生意经。”
“那就多谢池姑娘了。”
余商凡一边缓步前行,一边跟池秀心搭着话,两个人就这么在丫鬟的陪伴下,慢慢地走回了池家大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