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左薇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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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现在才回来?”她看着那男人,问得很轻,表情很淡。

    “抱歉,今天实在一团乱,记者追了我一整天。”他揉着发疼的太阳穴,感觉被人追杀了一天,饭店每个出入口都有媒体驻守,等着堵到他的人。公关室忙得不可开交,电话线都被记者打爆。他还亲自拟定一份声明稿,对外解释朱欣蓓原本就是“晶云”的住客,两人之间清清白白,并非是到自家饭店偷情的那种关系。

    那些媒体没有脑袋吗?他真要偷情还会光明正大带着女人回自己经营的饭店开房间?!

    “你忘了我们有约吗?”她再问,语气加重了点。一反常态地没有先表达对他的关心或安慰,只想弄清楚他记不记得她的存在?

    “啊!对。对不起,我真的忙昏头了。”他为自己的失约道歉。因为从母亲口中得知她情绪平静,没有被那篇文章误导,所以他也就放心了大半,没有特别记住要再拨通电话给她,只顾着做危机处理,相信她应该可以体谅他这次的无心之过。

    “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他看向她身后,发现她还准备了蛋糕,像要庆祝什么。可是今天既不是他们俩的生日,也不可能是结婚纪念日。

    “我们结婚满一百天。”他果然忘了不是“今天”而是她。

    江春穗悲从中来,心想这个男人倘若真的把她放在心里,至少发生这种事情的时候,也该会想到要打通电话回来关心她一下吧。

    可是他没有,他把她忘得一干二净。但当那个朱欣蓓约他出去,甚至是深夜里的一通电话,他就可以十万火急地飞奔而去这点杂志倒是写对了!

    她忍不住小心眼地比较起这两者之间的差别,觉得好不甘心,有股失望至极的愤怒从心里油然而生,揪扯她隐忍许久的情绪

    “一百天也要庆祝?”他轻笑道,没有恶意,但传入她此时敏感的耳朵里,却成了一根擦出火花的火柴棒。

    她倏然瞪眼,怒气冲发地朝他大吼——

    “对啊,我就是这么无聊、幼稚,怎么样?你要是后悔娶了我,大可跟我离婚啊!”声嘶力竭的一声吼,像是吐尽了她这一个月来的所有悒郁。

    她大口呼吸,感觉很痛快,虽然心也扯痛着,但至少她不用再忍,也不想再忍了。

    她要尽情地表达自己的感受,不要再局限于”段太太”的鸵鸟心态,因为太怕失去他,所以心里再不开心也想忍下来。

    “你在说什么?”他一怔,看不懂她突如其来的歇斯底里,但太阳穴被她吼得一阵抽紧,疼得更厉害。尤其是那句离婚宣言,也在他疲惫不堪的心里点燃一把怒火,不过他却选择忍住脾气,极尽所能地柔声哄她。

    “你应该知道那些报导不是真的吧?我跟欣欣之间什么也没有,那天真的只是送她回饭店休息而已。”她就在他身边,不是最清楚了?

    “知道,我也相信你和她没什么但你知道吗?光是看你和她在一起,就够让我难过了。”她嘶哑地告白心中的受伤,那是一种理智无法控制的感觉,明明相信却胆战心惊,明明怀疑却硬逼自己相信,这种矛盾到揪痛的感觉他懂吗!

    他可不可以试着理解一下她的恐惧?不要只会对她说“放心”给她一堆无用的“抱歉”她的心根本放不下呀!

    “春穗”他往前,她便退后一步——

    “你把她当妹妹,她也把你当哥哥吗?还是她还对你抱有其他期待,而你也只是被动的在等它发生?”她把内心的恐惧说得更直白一点,打算跟他一次把话讲清楚,这样以后就不必猜来猜去,弄得她快精神分裂。

    她以为,他们是可以沟通的。可他,却只觉得头痛欲裂的脑袋多插了一把刀,加上胸口烧灼的怒气,使他烦躁得只想快点摆脱这些令人不快的感觉,结束这混乱的一天。

    “我今天已经为这件事跟很多人解释了一整天,不要连你也这样好吗?”他无奈地请求,神情带着藏不住的忍耐与厌倦,拜托她不要选在这时候和他针锋相对,延长这场疲劳轰炸。

    什么叫抱有其他期待?被动的等它发生?他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不想和一个吃醋的女人吵架!

    “”她看着他像是在斥责她不可理喻的表情,心痛得无法言语。

    然而头昏脑胀的他,却将她的沉默当成体贴,迳自走回卧房,丢下她一个人,愣站在原地。

    段培元关上门的瞬间,她的泪也同样无语地流下

    他可以用一整天的时间跟很多人解释,就不能拨点空跟她把话说清楚吗?

    她泪眼模糊地望着那道门,心情苍凉,神情凄然。

    他真的是那个说自己想了很久,才下定决心要和她长长久久的男人吗?

    她抹着泪,摇摇头,感觉心底的那道裂缝变得更深、更痛了。

    如果这就是爱情的原貌,那么她

    不要了。

    隔天早上,段培元精神饱满的醒来,伸个懒腰,揉揉肩颈。想到昨日经历的那场混战,很庆幸自己已经到了今天。

    他下床梳洗,换好衣服,走到饭厅,妻子已经准备好简单的早餐。

    他在餐桌边坐下,她抬眸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有,只是默默的把刚烤好的吐司递到他面前,顺便帮他倒了一杯咖啡。

    大致上,她的行为举止跟平常没有不同,只是脸上表情淡了许多,并且惜字如金。从他坐下来后的三分钟,一个字都没开口跟他说话。

    他再蠢也看得出来她在生气,而且不幸的是,他非常清楚那个惹她生气的人正是自己。

    “昨晚我的口气不太好,对你的态度有点差,对不起。”他开口道歉,脑袋清醒后反省了自己昨天和她的对话,确实都带着一些负面情绪。

    她等了他一个晚上,又发生那种令人难堪的“丑闻”登了一大篇狗屁倒灶的不实报导,把她这个最爱写得像深宫怨妇,她的心里一定很不好受。

    “”她看着他一脸抱歉的神情,没回应,继续涂自己的果酱。

    气氛冷到不行,妻子的脸上还是结了一层薄霜。他再接再厉地思索能打动她的方法。

    “失约的事是我不对,改天这个周末,我们再找个地方好好庆祝怎么样?”他笑着提议,怀抱赔罪心情想扩大举办两人结婚百日的庆祝内容,藉此换回爱妻一笑。

    女人对纪念日似乎都有莫名的执着,用这点来讨她欢心不会错。

    “不用了,其实结婚百日也没什么,还不是跟其他日子一样,一天二十四小时,只是一个星期的其中一天。”她无所谓地说,咬了口吐司,还能口条分明的让他为之错愕。

    他不晓得,她之所以想和他一起庆祝那个日子,是因为害怕这会成为他们婚姻里的唯一一个纪念日。她不确定他们俩会不会有下一个一百天,对他的感情愈来愈患得患失,经常恐惧着失去他的那一天可能随时会到来

    但现在她不怕了,因为对这个男人,她是彻底的心灰意冷,不再抱任何希望。

    不爱,就不必担心受怕。这是她最新的领悟,也是她最新的目标。

    “春穗,欣欣跟我——”

    “我不想听到她的名字!你们之间的事,我一点兴趣也没有。”她睁大眼,郑重地告诉他——警告或许比较贴切,总之她就是不想再淌这浑水,再也不要为他和任何女人之间的关系,弄得自己精神耗弱,食不下咽。

    妻子脸上的认真,让段培元胸口一震,惊觉她这次的怒火非同小可,可见她并不是完全不在意那篇鬼扯的报导。至少,她是真的非常在意朱欣蓓那个女人!

    “我知道你还在气头上,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他握住她的手,试图安抚她的愤既,内疚因为自己的一段往日情,让妻子面临那些纷扰,承受这些压力。

    是啊,换作是他,老婆要是跟旧情人因为新绋闻闹上媒体版面,他也会大发雷霆,不可能睡一觉就息怒。他被她发几顿脾气也是应该的,没得抱怨。

    “没什么好谈的,解释的人很累,听的人也很累,我们都放轻松点,不要再提那些不愉快的事。”她漠然抽手,口气就跟他昨夜一样倦。

    “春穗?”他倒不太习惯那阵突然抽空的暖意,突然觉得一向能给他温暖的老婆,一下子变得好陌生。明明坐在身边,她却像隔了千里远,可以完全不看他,忽略他的存在。

    这样的漠视,使他自心底发寒

    静了一会儿,她突然抬头——

    “喔对了,如果你有需要,我随时可以依照约定,签字离婚。”她吃着早餐,喝口牛奶,态度仿佛在谈天气一样自然,却让他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什么!离婚?!”昨天的那场恶梦还没醒吗?可是眼前的女人明明“冷静”得令他心慌,一点都不歇斯底里啊。

    “忘了吗?是你自己说过,要是这一年内出现了其他让你动心的对象,这桩婚姻就可能提早结束。所以,如果那个人已经出现,请你老实告诉我,我会依约签字,绝对不会对你死缠烂打,让你感到半点为难。”她微笑,还是这种爽朗表情比较适合她,眼泪只会让人心烦,她自己看了都讨厌!

    难过了一夜,她决定放下“爱情”这个大包袱。回归到那场“以婚易地”的交易上,她发现所有事情都再简单不过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就算再生气,也不能拿这种事来开玩笑!”她还笑得出来?他都快气疯了!

    段培元怒形于色地盯着她,可以理解她在跟他呕气,但不能忍受她三番两次把“离婚”挂在嘴边,还说得那样轻松无谓。

    让他动心的对象?!她竟然如此明知故意地挑衅他,难道他要先跟这个江春穗离婚,然后再娶江春穗一次吗!

    “我像在说笑?”呵,这男人总是把她看得太“轻松”、太好摆平了是吧!

    “算了,可能我本来就长得比较可笑,不过,我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一定说到做到。”她拉下笑容,再说一遍。

    “江春穗!”

    “那我先去上班了,这几天幼稚园门口可能会有记者站岗,好好利用的话,说不定还能给我们幼稚园作点免费宣传,打打广告呢。”又是一个亮丽的笑容,灿烂得像一个火辣的巴掌,重重刮向他怒目切齿的脸庞。

    她拿起背包,头也不回地出门。

    段培元震惊地站在原地,难以置信自己陷在什么样的“恶梦”里

    他想到她昨夜的怒吼,嘶哑痛苦的质疑,那脸期待他给个交代的凄怆神情

    他的心,阵阵泛疼,情绪由愤懑转为懊悔,似乎渐渐能体会自己错过的不只是一个约定

    这一刻,他突然希望自己还在昨天。

    接下来几天,段培元深刻体会到“深宫怨夫”的悲哀与心酸。

    江春穗原则上一切如常,她像个妻子一般,会做家事,会给他饭吃,会回答他的问题,也睡在他身边。不过她的态度永远带着一丝疏离,说话的口气也不像往常那样随兴,而是”就事论事”一个多余表情或情绪都没有,使他更怀念那个会和他斗嘴、耍宝的可爱女人。

    “老婆,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会消气?”

    “你什么都不必做,时间一久,任何感觉、情绪都会消失,况且我们的婚姻也没剩几个月,比起你更长远的人生,你真的不必在意我气不气这件事。”